人生新起点 年轻人总是充满着幻想,若要问到某位青年将来有何理想,得到的回答往往是 不确切的,或是有不止一种的选择。大平正芳对此亦不例外。他虽然在小学毕业的 志愿一栏里填了“官吏”,但并非就没有其他的就业愿望。从很早起,大平就觉得 “住友公司”有一种吸引力。住友公司兴起于德川幕府时代,明治维新以后迅速发 展,其经营范围也由单一经营铜矿向工业、林业、金融、仓库等领域发展,经济实 力极为雄厚,二次大战前成为日本最大的四大财团之一。大平正芳从儿童时代起, 就是一边望着住友矿山公司的四阪岛冶炼厂烟囱里冒出的浓烟一边去上学的。他的 家乡和田村里也有很多人到住友财阀的发祥地别子铜矿去干活。而且大平在以后的 求学经历中,阅读的许多基督教书籍和文学书籍,或作者与住友公司有关系,或作 品中常描写住友的情况。这一切都对年轻的大平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使他一直希望 到住友去工作。 然而,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不完全由自己的主观愿望决定, 总是受诸种客观条 件的制约,除了自身的努力外,还要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 日本国中央行政部门在录用新的大学毕业生担任职员时, 按往常惯例,多偏 重于选择东京帝国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因为人们往往认为,能够考上东京帝大法 律系的学生,都是在大学升学考试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成功者,大学毕业后皆 能胜任政府任何部门的工作。但1931 年日本发动侵略中国的“九·一八事变”以 后,20 年代后期陷入危机的日本经济开始出现回升的势头,日本经济进入所谓 “准战时体制”时期。战争的需要刺激了经济的增长,以军需工业为首,以重工业 和化学工业为中心,日本工业生产又趋活跃,带动了出口的增加和财政的好转。因 此到1932 年在资本主义世界中,日本率先摆脱了经济危机,到1933 年甚至出现 了繁荣。这种繁荣实际上伴随着国家对经济加强干预和国民经济逐渐向战争轨道发 展。在这种形势下,国家政权中急需大批懂得经济的官员。因此,录用新大学毕业 生的目标便开始重点转向经济专业的毕业生。已为日本经济发展输送了大量人材而 在国内享有盛誉的东京商大的学生,自然属于被挑选的范围。许多学生跃跃欲试, 积极准备参加国家的高等文官考试。 比大平正芳年级高的同学如吉永荣助等人考上了高等文官,与大平同期的许多 同学也磨拳擦掌地加紧复习,这些都使大平受到激励,他更加刻苦地学习,决心到 国家高等文官考试的考场上去拼搏一番,希望能抓住机遇,实现自己的抱负,同时 也为毕业后的谋职开辟一条道路。 1935 年9 月,经过认真准备的大学三年级学生大平正芳与许多同学一起,参 加了当年的高等文官考试。考试完后经过一个月忐忑不安的等待,终于盼来了10 月的发榜。大平正芳榜上有名,考上了行政科!大平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简直难以言 表。他兴奋地参加了同乡鹰尾宽为他举行的庆祝会,并向同学们谈了他参加考试的 体会:“答卷应像淡妆的女性一样谦虚地写出”。 次年8 月发行的高松高商同窗会杂志《又信》上,大平写了《高等考试断想》 一文,向后辈介绍了他参加考试的体验,并提出了三点希望:一、自己要有成为官 吏的意识;二、选择经济科目,发挥自己的特长;三、应将日常经验与经济学的原 理联系起来思考。这些都是大平自己的经验之谈。 通过考试仅是取得了到政府部门工作的资格,具体进哪一部门工作还得自己去 努力。大平经过为自己提供奖学金的镰田共济会的镰田胜太郎的介绍,在发榜当月 就去拜访了大藏省次官津岛寿一。 津岛寿一是香川县坂出人,东京帝大毕业后进入大藏省。大藏省这一机关相当 于其它国家的“财政部”,关系到国家财政命脉,在日本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政府机 关,因此过去一直是选用东京帝大的毕业生。津岛在东京帝大的一群佼佼者中显得 更为出类拔萃,很快在仕途中崭露头角,由驻外财务官升为理财局长,再晋升为大 藏省次官,直接辅佐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大平正芳去拜访津岛的目的是想向他请教 毕业后应到哪个政府部门去工作,还想请津岛给推荐一下。但是津岛突然对大平说 :“到大藏省来工作吧!”这完全出乎大平预料之外,他楞了一下问道:“您说要 我来,能录用我吗?”津岛明确回答:“你就是今天来,我马上也可录用你。你不 要报考别的单位了。”大平又进一步问道:“但是,我是东京商大毕业,进大藏省 恐怕不合适吧?”津岛答道:“大藏省过去是东大的,偶尔有一二名京都大学的。 但在处理某件事时,大家都无自己独立的见解,个个事务官看法都一致,这怎么行! 我们需要新鲜血液,你来大藏省吧!”这样,大平正芳进入大藏省一事在当时已内 定。没想到寻职一事如此顺利,大平兴奋得快陶醉了。他给家里写信时形容自己的 心情说:“我高兴极了,简直像上了天一样。”但是,第二年形势突变。当大平完 成了毕业论文,即将完成学业的前夕,1936 年2 月26 日,发生了震惊日本的 “二·二六”事件。早在20 年代末经济危机发生后,日本政治日趋走向军国主义 化,政府推行各项政策往往受陆海军军部的制约。特别是军部的一些少壮派军官, 提出越来越偏激的主张,对内企图实行军事独裁统治,反对政党政治,对外推行侵 略扩张政策,特别是加紧对中国的进犯,以转移日本国民对国内矛盾日益深化的不 满情绪。这些少壮派军官对他们视为军事独裁的障碍——日本文官特别是政党政治 的首脑视为眼中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自1932 年5 月15 日杀害了首相犬养 毅后,军人们仍不断制造事端。1936 年2 月26 日,东京师团的军官们率领军队 发动政变,杀害了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内大臣斋藤实等人,刺伤多人。 高桥是清从1913 年以后,曾多次任日本内阁大藏大臣,甚至1921—1922 年 任首相期间仍兼大藏大臣。他是一位银行出身的政府官员,也是一位自由主义者。 他对财政经济政策上出现的军国主义倾向一直进行着顽强的抵制,最终招来杀身之 祸。事件发生后,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气焰甚嚣尘上,社会舆论日益偏激,正直的人 们对国家的未来和个人前途均感忧虑。 大平正芳也对自己的前程担心。“二·二六”事件后,广田弘毅担任首相并重 新组阁,马场锳一作为新的大藏大臣人内阁。津岛寿一次官因忠于被杀的高桥大臣 而决定辞职,离开大藏省。大平正芳得知这一讯息后,心中惶恐不安。他急忙跑到 大藏省去询问津岛:“听说您这次要辞职,我来大藏省工作的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津岛并未对此作正面回答,反而训斥他说: “你说什么胡话!?好好学习去,争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1936 年4 月, 大平正芳终以优异成绩毕业,告别了对他的人品、性格有终身影响的学生生活。在 毕业前半年填的就业志愿中填的第一志愿:政府机关;第二志愿:特殊银行。在 “胜格”一栏中填的优点是:“快活、圆满、质朴”;缺点:容易感情用事,不够 理智。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担忧完全成了不必要。毕业之后,大平顺利地进了大 藏省,实现了从小就有的做“官吏”的夙愿,开始了人生道路上的一个新起点。他 后来在担任首相前夕曾怀念起自己的大学时代,认为一桥大学是日本的一个珍贵的 “文化财宝”。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