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曼兄弟的倒掉 之后的一个星期,从9 月13日到14日,我都在指挥政府应对飓风艾克。时速110 公里的大风和20英尺的降水淹没了加尔维斯顿,吹裂了休斯敦的窗户,使100 人丧 生。这是1900年加尔维斯顿飓风之后袭击得州的最严重的风暴,艾克造成了240 亿 美元的损失。 同一周的周末,另一场风暴席卷纽约市。和很多华尔街的机构一样,雷曼兄弟 杠杆率很高,在下挫的房市中暴露出重重问题。9 月10日,雷曼兄弟宣布其经历了 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损失,一个季度损失39亿美元。人们对于雷曼兄弟的信心荡然 无存。卖空者,交易员想从下跌的股价中获利,使得雷曼兄弟的股票从每股162 美元跌到每股3 65美元。雷曼兄弟肯定过不了周末就要倒闭。 问题是,如果有需要,那么政府将扮演何种角色拯救雷曼兄弟?最可能的方法 是像处理贝尔斯登那样为雷曼兄弟寻找买家。我们只有两天时间。 汉克飞往纽约监督谈判。他告诉我两个买家有收购的可能性:美国银行和英国 的巴克莱银行。两者都不愿意接手雷曼兄弟的问题资产。汉克和蒂姆·盖特纳制订 了一个不用纳税人钱的计划。他们说服了华尔街主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捐款建立一 个基金,吸收雷曼兄弟的问题资产。简而言之,雷曼兄弟的竞争对手将拯救它。汉 克希望能有一个买家最后买下雷曼兄弟。 很快我们发现美国银行其实想买另一家公司——美林证券。巴克莱是雷曼兄弟 最后的一线希望。但是在周日,亚洲周一开市前不到12个小时,伦敦的金融监管者 告知美联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他们不愿意让英国银行购买雷曼兄弟。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汉克,“我以为我们就要成功了。” “英国没有准备好通过这个决定。”汉克说。 汉克与我一直在通话,在周日这个本该是休息的日子,我们的对话总是越来越 糟。感觉我们俩总在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同样的对话。唯一改变的就是快要倒闭的公 司的名字。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多米诺效应的发生。 “我们能解释为什么区别对待雷曼兄弟和贝尔斯登吗?”我问汉克。 “如果摩根大通没有收购贝尔斯登,贝尔斯登也会破产。我们只是没能给雷曼 兄弟找到买家。”他说。 我觉得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是雷曼兄弟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个有着158 年历 史的投资银行在周一,9 月15日午夜后,申请破产。 第二天早晨一切都乱了套。立法者决定不做任何干预。《华盛顿邮报》评论说 :“美国政府让雷曼倒闭是正确的。”股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道琼斯下挫了500 多点。 恐慌的情绪开始滋生。投资者开始抛售股票,购买国库券和黄金。客户纷纷撤 出在投行的账户。信用市场紧缩,因为贷款人牢牢抓住手上的现金不放。依靠流动 性作为润滑剂的金融系统这个传送装置停止了工作。 好像这一切都不够一样,巨型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AIG )也正面临一场自 己的危机。美国国际集团经营财险、寿险业务,并为城市、退休基金、401 (k ) 退休项目以及其他影响着每个平凡美国人的投资工具提供保险。这些业务都运作正 常。但是美国国际集团不知为何濒临倒闭。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汉克。 答案是这样的:美国国际集团的一个部门——AIG 金融产品,为很多抵押债务 提供保险,而且还投资了更多类似的产品。抵押贷款违约数量不断上升,公司要拿 出至少850 亿美元,而美国国际集团根本拿不出。如果公司没法立刻筹齐钱款,它 不仅面临倒闭,而且还会拖垮其他大型金融机构和许多国际投资者。 纽约联储试图通过私营部门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一家银行能在这么短的 时间里筹到美国国际集团所需要的钱。只有一个方法能保住公司:联邦政府需要干 涉。本·伯南克汇报说美国国际集团和雷曼兄弟不同,它持有足够稳定的保险业务 作为担保,有资格申请联邦紧急贷款。他说出了条件:纽约联储将借给美国国际集 团850 亿美元,集团用稳定且有价值的保险做担保。作为回报,政府会接受美国国 际集团的股权。 这笔交易一点儿都不吸引人。其实是将美国最大的保险公司国有化。雷曼兄弟 申请破产不到48个小时,这时候拯救美国国际集团看起来非常矛盾。但是这比起金 融系统崩溃来要好得多。 拯救美国国际集团让我们承受了人们对于金融系统长达3 个星期的愤怒。每一 天,状况都变得更糟。我开会前道琼斯上涨200 点,可30分钟后我开会出来,道琼 斯已经下跌了300 点。市场很焦虑,我也一样。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船长,正驾驶 着一艘不断下沉的船只。财政部、美联储以及白宫的团队都在24小时连续工作,但 是我们做的只是从船里向外舀水。我决定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我们要把船补上。 9 月18日,一个星期四,也就是雷曼兄弟宣布破产3 天后,经济团队在罗斯福 厅召开了会议。本提出了经历第二次大萧条的可能性。然后汉克和证券交易所主席 克里斯·考克斯(Chris Cox )提出了方案:为所有资金市场的存款提供担保,出 台新的借贷工具重启商业票据市场,暂时禁止卖空主要金融股,购买几万亿美元的 抵押债券——这项举措是后来大家知道的问题资产救助计划,也叫做“TARP”。 这个策略将很大程度地干涉自由市场。这和我的本能背道而驰。但是这对于停 止国内的恐慌来说是必要的。我做出决定:唯一能在长期保证自由市场的方法就是 短期干预。 “你们会得到我的支持,百分之百的支持,”我告诉他们,“这已经不是一桩 桩个案了。我们试图阻止事态的发展,但是问题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这是系统 性的问题。” 我反思了我们面临的所有问题。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我们目睹了美国最大的 抵押机构崩溃,一家主要投资银行破产,另一家投行被收购,世界上最大保险公司 被国有化,现在政府要进行富兰克林·罗斯福执政以来最大程度的对自由市场的干 预。与此同时,俄罗斯侵略并占领了格鲁吉亚,飓风艾克袭击了得州,美国在伊拉 克和阿富汗的战争仍在继续。这都让我总统任期的结尾十分难看。 我并没有自哀。我知道有些日子会困难重重。自哀自怜是一个领袖非常可悲的 品质。它会给领袖的团队和整个国家带来士气低落的信号。同样,我也坚信上帝不 会给信徒一个他无法承受的负担。 会议之后,我在罗斯福厅中四处走动,感谢每一个人。我告诉他们我非常感激 他们努力工作,而美国也非常有幸选择他们为国家服务。担任总统和在人生中,你 都只能手上有什么牌就打什么牌。可能发给你的牌并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也要尽 量地将牌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