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政之初天阴森森的,呈现出一种令人迷茫的死灰的颜色。风咆哮着在大街小 巷里横冲直撞,在围墙层层的挤压之下,风声狂野得像野兽的吼鸣。凡是风扫过的 地方,所有的纸片、落叶、瓦砾等零碎,被卷得到处都是。树上的叶子多已掉光了, 只剩下光秃秃、枯黄的树枝在风中抖动着。有树叶的也就剩下那么一两片,摇曳在 风中。 在一座小院里,就有那样的一棵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就剩下了一片树叶,枯黄 枯黄的,仅有一点黄绿的叶柄连在树枝上,几阵大风吹过,竟然都没能把它刮掉下 来,在风里苦苦挣扎之后,叶柄还顽强地连在树枝上。树下的屋子里,炭火盆烧得 正旺,暖洋洋的有如春天,可屋里的气氛比冰窖里还冷。床上躺着一位垂死的妇人, 面庞消瘦,脸色十分难看,好像笼着一层灰。头发也好像抹上了什么,没有一丝光 泽。眼窝深陷,两眼早已无神,可还是直直地盯着大门的方向,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东西在门口出现。这就是恺撒的母亲奥列利娅,她本来想在为恺撒操劳完进入祭司 团的事后再“休息”,可是她太累了,再也难以挺过去了。 这时,她正喃喃地喊着:“恺撒!恺撒!” 床边科尔涅利亚连忙俯身上去:“母亲,恺撒正在参加祭司团的竞选呢,事情 一完,他马上就会回来的!”门边站着的几个奴隶不时地奔出大门外张望。 奥列利娅听了儿媳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感到无愧于儿子,无愧于尤里乌 斯家族,无愧于自己,她已尽了力了。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奥列利娅的脸上泛上 了一点红色,“我不行了,我没有时间再等恺撒回来了!”话还没完,她又是一阵 咳嗽。屋外又是一阵大风,那片孤零零的树叶又顽强地挺住了。 科尔涅利亚在旁边哭着劝着:“不会的,您不会的,神不会让您这么快就离开 我们的!恺撒还需要您呢。” 奥列利娅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勉强地做出了一丝笑容:“傻孩子,我自己 知道,神早已给我寄来请帖了。” 停了一会儿,奥列利娅又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下去,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了。 “我太累了……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顾恺撒……让他重振家族……我… …我走了……” 奥列利娅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眼睛也闭上了,真好像劳累了一天沉沉地 睡去,睡得是那么的安详。科尔涅利亚轻轻地呼喊着:“母亲,母亲。”奥列利娅 再也听不见了,她已经永远地睡着了。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在尽了她的一切为儿 子奔波后,再也跑不动了,她太累了。屋里哭声响成一片。科尔涅利亚哭她失去了 一个慈祥的好母亲,哭恺撒失去了一个好帮手,奴隶们也都哭了,哭他们失去了一 个仁慈的好主人。 屋外风刮得更紧了,一阵阵地向那片树叶刮过去,树叶终于被风刮落了,树叶 飘飘悠悠落到屋顶上,又被风刮落到地上,树叶又回到了它本来生长的地方。叶落 归根,化作春泥,为了来年重登枝头。人呢?人死不能复生,但在世的人为子孙后 代谋的福利,又何止来年呢? “我当选了,母亲!”恺撒在大门外就嚷着,又一路叫着冲向母亲的屋子, “咱们庆贺吧!母亲。”恺撒也知道母亲最近身体非常不好,自己从小亚细亚回来, 也带了不少好药,自己还特地买了一个懂医术的奴隶带了回来。今天自己在竞选祭 司的时候,还一直想着母亲的病情,一直未能静下心来参加竞选,不过最后自己还 是以较大优势当选了。自己连仪式都没参加,就赶回来告诉母亲,好让母亲也高兴 高兴,舒散一下心情。可是,等恺撒到了母亲的屋里,他发现气氛不对,屋里的人 一个个都红肿着眼睛,科尔涅利亚也在母亲的床前,低头哭着。恺撒看着躺在床上 的母亲。“难道母亲她……”恺撒不敢再想下去。 “母亲怎么了?”恺撒颤着声问科尔涅利亚。 “母亲她睡着了。”科尔涅利亚哽咽着,“她永远地睡着了。” 恺撒一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科尔涅利亚和 奴隶们赶紧把恺撒扶了起来,进行抢救。好半天,恺撒才苏醒过来。“母亲!”他 喊着扑到床上,吻着母亲早已冰凉的脸颊,放声大哭。他想起了母亲劳累的一生, 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为父亲操劳;父亲死后,母亲又为自己操劳;为自己谋取朱 庇特的祭司;在自己被苏拉追捕的时间里,母亲为自己担心,为自己奔走;自己求 学归来,母亲又为自己进入祭司团而四处游说,这次自己在祭司竞选中以绝对优势 当选,得以代替去世的盖?奥列利乌斯?科塔。这都是因为母亲的四处奔走啊!每 次自己感谢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说“只要你能振兴尤里乌斯家族,就算对我的最 大感谢了!”母亲是自己步入政界的最有利的支持者,每次自己到了危急时刻,都 是母亲想方设法来帮助自己。可是,母亲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母亲太累了,她太需要休息了,现在母亲总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了,再也不用为儿子 奔波了,可是儿子却不能在母亲生前为她做更多的事了。想到母亲的好处,恺撒更 是悲上加痛,哭得更凶了。本来已止住哭声的众人,听到恺撒哭到伤心处,鼻子一 酸,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恺撒才慢慢地止住了悲声。他抚着母亲的面颊,轻声地说着: “母亲!我已经当选为祭司了,您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重振尤里乌斯家族的!我 一定实现我的理想!您太累了,您就好好地休息吧!” 安葬了母亲奥列利娅以后,27岁的恺撒重新振作了起来,他要独立前去接受复 杂政治的挑战。恺撒感到新奇、激动和不安。虽然母亲已经去了,但恺撒还感到母 亲的神灵在保佑着他。 祭司团不是政权机构,它只是协助高经官吏处理祭礼事务的咨询机构。不过祭 司可是一个非常高的荣誉职务,都是得像尤里乌斯家族这样的高贵家族出身的子弟 才能担任,祭司虽然不能直接参政,但是祭司可以凭借他们的地位和影响左右执政 官和元老院的决策。恺撒在祭司团里干得很不错,他以他的高贵的出身、优雅的举 止、广博的知识、精湛的武艺很快就成了年轻祭司的头领。恺撒还在祭司团里对旧 的祭司仪式进行了改革,简化了祭祀仪式,让祭司们能有更多的时间接触凡人。这 更得到年轻祭司们的欢迎,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罗马的夫人、小姐们交往。 恺撒在罗马普通市民那里也颇有口碑,他对什么人都很仁慈,甚至于奴隶,他也表 示他的怜悯,他家中的奴隶,恺撒总是平等相待。在祭祀的时候,他总是把更大更 多的利益赠给最需要的人。 不过恺撒对这一切并不满意,他想直接参政,亲自控制政权。正巧,小亚细亚 战事吃紧,路库路斯向元老院请求征募几个军团增援小亚细亚。军团征集好了,就 由原来罗马卫戍部队的军团司令官率领开卦前线,罗马卫戍部队的司令官的位置就 空下来了。恺撒急切地想得到这个位子,可是遭到元老院的强烈反对。本来元老院 并不管太多的事,特别是自马略、秦纳和苏拉这些独裁的执政官执政以来,元老院 的权威日益衰落。但是,自从小加图加入了之后,元老院的势力开始增强,态度也 日趋强硬起来。小加图的曾祖父老加图曾担任过罗马的执政官,在三次布匿战争中 成了罗马的英雄。小加图原先也是作为苏拉派的人进入元老院的,但是他也是个权 利欲极强的人,对一切都有贪欲。他想把元老院恢复到过去那种元老院掌握一切、 一切都由元老院说了算的最高权力和行政机关,执政官也要由元老院指挥。所以他 拼命打击想加强执政官权利和提高个人声威的人和一切举措。苏拉派的人小加图已 渐渐的不放在眼里了,不过他为了利用苏拉派,还不敢加以打击。 但对于马略、秦纳派的人,他都毫不留情地进行攻击,对于恺撒这个马略和秦 纳派里最出色的人,他早已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加以掣肘。现在听说恺撒 要参选军团司令官,更是以元老院的名义百般刁难,先是借口恺撒军功不够,后来 又说恺撒没有可靠的推荐者,加以拒绝。同时,小加图还提出了自己的两个人:奥 莱施杜斯和卢克列梯乌斯参加竞选。 形势对恺撒非常不利,参选的日期很快就要到了,可是恺撒还没有能找到有力 的证明人,本来恺撒是想求助于西塞罗,可是西塞罗去了非洲还没回来。恺撒这两 天急得天天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军功……证明人……证明人……军功。”他不停 地嘟囔着,苦苦地在记忆里搜寻着。 “小亚细亚!路库路斯!”恺撒眼前一亮,“对啊!我可以找到路库路斯帮忙! 一年前,他不是说过要帮忙就找他嘛!” 恺撒当即写了一封信给路库路斯,先是询问了一下小亚细亚的战况,表达了自 己想念路库路斯的心情,然后说明了自己写信的缘由,并请路库路斯证明自己的军 功,还请他为自己写一封推荐信。恺撒写完信后,立即派他的奴隶日夜兼程赶往小 亚细亚。不久,送信的奴隶从小亚细亚返回了罗马,他不仅带回了路库路斯的证明 书、推荐信,还有几封路库路斯写给元老院几位重要的元老请他们照顾恺撒的信。 这下子小加图没有话说了,路库路斯也是苏拉派,还曾经当过执政官,小加图不敢 得罪,而且元老院里也有人反对他,几位重要的元老公然支持恺撒。无奈,小加图 只得允许恺撒参加特里布斯民会竞选军团司令官。 特里布斯民会是因为在特里布斯广场举行而得名的,特里布斯民会通常是选举 军团司令官、高级行政官的。到了选举这一天,特里布斯广场上张灯结彩,中间一 张大台子,小加图和元老院的诸位元老坐在上边,正冷冷地注视着广场。台子下一 条红毡毯直铺到大门口,毡毯两边零落地坐着参加民会的人,只要是罗马公民就能 有参加民会选举的权利。有些人因为离家早,没能吃上饭,正团坐在一起,胡乱填 着各自带的食物。有些人聚在一起聊着,平常他们很少能见面,他们从各自的家事 逐渐聊到今天民会的主题。 “今天,选什么呀?这么早,咱们就得从家里赶过来!”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选什么罗马卫戍部队的军团司令官。”一个消息颇为灵 通的人说。 “那今天都有谁参加选举呢?” “人不多……”那个人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奥莱斯杜斯、卢克列梯乌斯。 有个人插口道:“听说大祭司恺撒也参选!” “是吗?别人不知道,他我可清楚,真是个好人!我就选他!” “对!要我选,我也选他!”众人议论纷纷。 正在这时候,门口的两名元老高声颂道:“候选人进场!”场下顿时静了下来。 “奥莱斯杜斯进场!”奥莱斯杜斯这位前任西班牙行政官,身着戎装踏上红毡 毯,走向场内,场上响起了很稀疏的几下掌声,只有一块地方掌声还算强烈,那是 加图安插在会场的,不过那块强烈的掌声很快就无趣地消失了,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卢克列梯乌斯进场!”还是那块掌声激烈地先响了起来,旁边众人也拍了几 下巴掌。台上的加图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正在这时,只听见“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进场!”人群开始骚动了,人们 纷纷挤上前去想看看恺撒,人群拥挤着,竟然忘了鼓掌。恺撒从门口走了进来,今 天恺撒的打扮也着实引人注目。他一改往日飘逸的白色宽袍,穿上紫色的绣着金边 的长袖宽袍,披着一件火红色的、绣着一匹狼的外套,显得那么庄重、那么沉稳。 头上赫然是一顶金像冠。他正挥着手向人们致意。人们顿时省悟过来,立刻爆发出 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也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伟大的恺撒万岁!”顿时,人们群 起呼应:“恺撒万岁!”那热烈的气氛简直要把特里布斯广场掀翻。 恺撒在人群的欢呼声和掌声中登上了台,他对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加图微微一笑, 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加图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此人真不简单呢!竟然能 获得这么多的人民之爱!唉,我输了。” 恺撒当选成为罗马卫戍部队的军团司令官以后,经常举办宴会进行庆贺。今天 是鲁彼尔卡里亚节,在忙完祭司的事情后,恺撒又准备举行一次隆重的宴会,他邀 请了元老院的元老们、祭司团的祭司们、各级行政长官,为了使宴会开得更热闹, 恺撒还特地请了罗马著名的演员梅特罗比乌斯和他的朋友们前来助兴。恺撒这样整 日声色犬马,主要就是为了蒙痹加图。他知道加图野心不小,而且势力很大,他始 终视自己为仇敌。这次自己又夺了他的军团司令官的职务,他肯定会怀恨在心,自 己现在还没有能力与其抗衡,只能这样蒙住他,让他以为自己争夺军团司令官就是 为了荣誉,对自己不至于产生太大的戒心。而且,自己这样大排宴席,倒也挺能收 买人心的,只是开销太大了,照此下去,自己的积蓄很快就会用完了。恺撒想到这, 也只能苦笑。 可是,到了开宴时间,梅特罗比乌斯本人还没有来,他的朋友向恺撒的解释是 这个老酒鬼可能是躲到哪里喝酒去了,或许喝醉了也说不准。没有梅特罗比乌斯, 宴会还得照常举行,不过梅特罗比乌斯的朋友们的表演也很不错,宴会上的气氛也 一直很热烈。直到晚会结束,梅特罗比乌斯还没有来。“不知他又醉在哪里了?” 恺撒摇了摇头,客人们还是很开心的,一个个醉醺醺地、摇摇晃晃着离开了恺撒的 家。 当恺撒送走了客人,伸展着慵懒的腰肢,正准备去休息,他的奴隶来报告说梅 特罗比乌斯求见,还说他有极重要的、可能涉及到罗马命运的消息报告恺撒。恺撒 起先一点也不在意,他认为梅特罗比乌斯一定又在说酒话了,但是他还是想见见这 个戏子,他让奴隶把梅特罗比乌斯领到自己的书房去,自己随后就到。 恺撒走进书房的时候,发现梅特罗比乌斯正在书房里兴奋地来回踱着,可是衣 服却非常脏,好像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鞋也歪了一只,头发还冒着热气,显然是 急着赶过来的。身上一股呛人的酒味,隔多远都能闻到,好像是葡萄酒和一种白酒 的混合气味,真不知这老酒鬼喝了多少酒。恺撒皱着眉头,指着梅特罗比乌斯肮脏 的衣服:“怎么这么狼狈!” 梅特罗比乌斯没有回答恺撒的话,而是很激动地对恺撒说:“我要挽救共和国, 我要挽救共和国!”没等恺撒问他,他继续说着:“角斗士们要谋反……那个斯巴 达克思……他们密谋……我听见了。” 梅特罗比乌斯费了半天劲才说完,恺撒也费了半天劲才大致听明白:“斯巴达 克思?那个角斗士,那个释放奴隶!”恺撒对这个斯巴达克思还有些印象,斯巴达 克思是色雷斯人,曾参加了罗马军队对米特里达特斯的战争,后来逃跑回色雷斯, 在领导色雷斯人反抗罗马的战斗中,负伤被俘,被卖作角斗士。斯巴达克思凭他的 勇敢、他的机智成为意大利最勇猛的角斗士,他曾经在一次角斗中一人制服了四名 沙姆尼特角斗士,也就是在这场角斗后,他获得了自由,成为苏拉角斗学校的教剑 术、角力和体操的教师。 “就是他,他和他的角斗士们在傅林娜女神的圣林里密谋的时候,被我听见了。” 他看见恺撒满脸怀疑的样子,赶忙解释着,“当时,我喝醉了,正要往您这儿赶, 可是在傅林娜女神的圣林里被绊了一下,就睡着了。然后我就被他们的声音给吵醒 了。”梅特罗比乌斯怕恺撒还不信,指着身上的泥土说:“这些都是在圣林里我躺 在地上粘上的,您知道我一向是个讲究干净的人。” 恺撒觉得这个消息非常奇怪,他向戏子提出了几个疑问,以便断定那事情是不 是出之于醉汉的幻觉,他发现梅特罗比乌斯虽然口齿不清,但问题却回答得很合逻 辑,事情很可能是真实的,不禁皱了皱眉。突然他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撞了出来,他 有了主意。本来他想给梅特罗比乌斯倒杯水,清醒清醒,可一有了主意,手却伸向 了旁边的酒瓶。他满满地倒了两杯维里特恩葡萄酒,递了一杯给梅特罗比乌斯,脸 上浮起不信任的微笑对他说:“我根本就不能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这一切太像神 话了。这好像是你由于醉酒而极度兴奋的头脑所想像出来的幻觉。不过我还是很佩 服你的演技,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敬你一杯,也难为你演这么逼真!” “啊,高贵的尤里乌斯?恺撒!我不否认我贪酒,那时我也确实醉了,现在我 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梅特罗比乌斯显出生气的样子答道,“但是,我可以发誓, 我的确是千真万确地听到了。您要不相信,我去告诉执政官和元老院!”梅特罗比 乌斯转身就要走。 恺撒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到常态:“你去找执政官和元老们,他们不把你当成 疯子才见怪呢?到时候,把你一关起来,哪里有维里特恩酒喝哟。” 梅特罗比乌斯刚走了几步,左脚绊在右腿上,一个不稳,就坐到地上。这时, 他也有些迷糊了,恺撒走过去,手里还端着酒:“把酒喝了再去也行啊!” 梅特罗比乌斯迷迷糊糊地接过了酒杯,嘴里嘀咕着:“喝了酒再去吧!”他端 着酒杯,爬了起来,晃悠着把酒喝了下去。嘴里说着:“走……走……”可脚下怎 么也迈不上前了,直打着罗圈。 恺撒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说完,招手唤了 两个奴隶把梅特罗比乌斯扶进一间卧室,这时候,梅特罗比乌斯嘴里还念着:“走 ……走……” 恺撒看奴隶们把梅特罗比乌斯扶往卧室,赶忙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 了。他的右臂上挂着一件质地厚实的黑色罩袍,无疑,那是他的某一个奴隶的,另 外还有一副挂着他那短剑的紫色绶带。恺撒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那两个奴隶:“那 个人,怎样了?” “他一上床,就睡着了。” 恺撒点了点头,等他把剑挂好了,披上了罩袍,把风兜覆到头上,又去卧室里 看了一下梅特罗比乌斯,确认他确实睡了,这才放心地离开,向城后的那个肮脏的 小区走去。 恺撒当了祭司以后,除了原来自己的那套房子外,又在平民区修了一间房,他 常常往在那里,他认为这样做,可以获得平民区罗马市民的好感。恺撒也不止一次 地脱去华丽的长袍,换上粗布短衣,在这些平民区污秽而又阴暗的巷子里到处访问 贫苦的市民,经常进行慷慨无比的帮助,因此恺撒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可以轻易地 找到斯巴达克思所在的地方。 到了一个小酒店,恺撒拐了进去,坐在酒店里最黑暗的那个角落里,向外面的 几张桌子观察着。这个酒店是这个小区里唯一的酒店,酒很差,条件也恶劣,但却 是这里晚上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恺撒坐在角落里,看见在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几个角斗士和释放奴隶,其中有一 个身材魁梧的美男子,面容里有着几分严峻。恺撒依稀记得这就是斯巴达克思,那 个勇敢的角斗士!当同伴们叫斯巴达克思名字的时候,恺撒确定了自己的记忆,他 很怜惜地看着这位即将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释放奴隶,他还不知道他很 危险吧。恺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干什么,究竟又在干什么。他走近角斗士的 餐桌。 “你好,勇敢的斯巴达克思!希望你能浪费一点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 桌旁的人都回过头来,立刻有好些人发出了惊奇的叫声:“盖乌斯?尤里乌斯? 恺撒!”尽管恺撒还是穿着奴隶的外装,但他那英俊的外表和非凡的气质却是无法 遮掩的。 “尤里乌斯?恺撒!”斯巴达克思也站了起来,他的惊讶也不亚于他的同伴。 “请你们不要作声!我不想让人知道,罗马的一个大祭司晚上会跑到这样的地 方逛荡!”恺撒制止了他们,然后继续对斯巴达克思说:“我希望你能和你的伙伴 们离开一会儿,我想和你一起去城墙那边散一会儿步。” 斯巴达克思和伙伴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跟着恺撒向城墙边走去,两个人一直默 默地走着。在深夜中,一直走到墙根底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苍白的月光照着他 们,远远地看上去像两个幽灵。他们面对面站着,默默地动也不动。 恺撒先冲开了沉寂:“听说你以前是一个很勇猛的色雷斯战士。” “唉,”斯巴达克思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当狮子拴上铁链 时候,它还有什么威力呢?” “狮子要是打开了铁链,它的威力恐怕是无穷的吧!” “你这什么意思?”斯马达克思后退了一步,紧张地问,他感觉到恺撒话里有 话。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有个人在傅林娜圣林的一棵大树下睡觉,无意之中听 到了你们的事。不过,我到这儿来并不是想加害你,我只是想拯救你们。” 斯巴达克思陷入可怕的绝望,他仿佛看到成队的罗马士兵们将角斗士驱赶到台 伯河边杀死。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像疯子一般,一动也不动,嘴里不停地诅咒着。 恺撒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怜悯:“你还有时间——现在他还醉倒在我家 中——你还可以有时间去通知你的朋友们。我不能阻止那个老酒鬼明天去报告。” 斯巴达克思抬起了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干什么,谁也不会知道。也许,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为了飞出去 找寻自己的幸福,还得积蓄力量。你没有时间再等了,我很同情你们,希望你们能 获得自由!不过,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忠告。斯巴达克思,不要太相信你的军团能 创造什么奇迹!赶快离开意大利,否则等罗马的军队总动员了,你们还是会失去自 由,甚至于你们的生命。不要在战场上碰上我,那时我是不会留情的。” “我也不会的,恺撒!” 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手。 “祝愿你们能获自由,幸运之神也许会站在你那一边,再会。” “愿神祗保佑你,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再会。” 恺撒和斯巴达克思分了手,回到家里,他先偷偷地溜到梅特罗比乌斯屋里,看 他还跟死猪一样睡着,心里也安稳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恺撒就冲到梅特罗比乌斯的那间卧室,连拍带打地把这个戏子 弄醒了,恺撒满脸严肃地对他说:“你怎么还睡,还不赶快把你的醉话向执政官和 元老院报告!” 听了恺撒地话,梅特罗比乌斯猛然回忆起昨晚的一些细节,吓得他赶忙提上鞋 子就往外跑,嘴里喊着:“糟了!糟了!” 恺撒看着梅特罗比乌斯远去的背景,不禁哈哈大笑,心中说道:“看来我也能 当演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