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胆韩先楚 韩先楚将军,湖北红安人。年少时,喜斗殴,或攀援于高树,或沉浮于河汊, 虽跌打损伤,不知惧也。将军作战,履危难而弥坚,临大敌而愈勇。每至胜败存亡 之际,奋不顾身,勇立前沿,唇乌,眼红,如狮怒,如虎啸,无人不惧也。辽沈战 役,将军任东野四纵司令,数次率指挥所抵敌阵前。某夜,将军率指挥所独行,至 胡家窝棚,距敌寥耀湘敌兵团前指仅两里也。众皆大惊,将军泰然,曰:“越近越 安全。”是夜,将军指挥部队一举捣毁敌西进兵团前指和新六军军部。解放海南岛, 千舟竞发,直取对岸。将军乘指挥船跟进。近岸,敌海陆空立体拦截,弹雨如飞, 激水如柱。忽一弹中指挥船桅杆,将军屹立船头,岿然不动。部队尚未占踞滩头, 将军即舍舟下海,带头冲锋。先遣团长大惊失色,命一个连保卫将军安全。众将士 见此皆勇往直前也。 1936年5 月,韩先楚将军率红15军团78师途经宁夏定边。守敌马鸿逵一骑兵营, 依仗城坚,固守不出。将军策马绕城一圈,曰:“敌惧我歼,攻城可克。”正待攻 城时,军团总指挥彭德怀来电:“置定边于不顾,继续绕道前进”。将军置之一边, 仍下令攻城。果克,彭总闻讯,大喜,发贺电曰:“你们机动灵活,攻克定边,庆 祝胜利,防务移交宋、宋(28军军长宋时轮、政委宋任穷),继续向盐池前进。” 唐太宗《三藏圣教序》称风灾鬼难之域,似今宁夏阿左旗哈日苏海。其地戈壁 滩之中有怪风,冬天曰“白风”(也叫“白毛呼呼”),搅雪喷雾,刮起满天皆白 ;春天曰“黑风”(又叫“黑毛呼呼”),挟沙裹尘,卷来天昏地暗。每出,则数 十里外先闻波涛声,迟一二刻风乃至,据云独行之人,往往闻呼姓名,一应则随去 不复返。1974年春,韩先楚将军乘北京吉普,至宁夏阿左旗哈日苏海边防。途中, 天渐黑。陪同边防官兵曰:“黑风将至,请避之。”时将军才由福州调兰州任司令, 答曰:“黑风哪有台风厉害,走。”须臾,黑风果至,将军与警卫蹲一沙丘下。约 一小时,风过,不见将军,只见沙堆。陪同者急将将军扒出。将军起立,毫无惧色, 抖落沙土,曰:“此处作墓,甚好,甚好。” 文化大革命中,江青曾曰,军中有“两霸”。所谓“两霸”,一为许世友将军, 一为韩先楚将军。余曾问许世友将军:“众多将领中,首长最钦佩者谁?”许世友 将军不假思索,曰:“福州韩司令(先楚)。老韩胆子大若鸡蛋!” 红安县县委会议室。县委负责同志汇报放卫星的成绩。一个小时,两小时,三 小时。之后,县委书记恭请韩先楚将军作指示。掌声再三,将军只一言:“不要捏 着鼻子哄眼睛。” 其时1959年,庐山会议已闭幕。 1981年10月29日,韩先楚将军返乡探亲。将军家为湖北红安县新建乡吴家嘴村。 村前有一汪水塘、一座山岗、一棵百年大枫树,树冠遮天蔽日。乡人遇大事常于此 集会。将军车停树下,乡亲簇围如堵。一七十老汉头戴破毡帽,身披破棉袄,脚蹬 破草鞋,见将军下车大呼:“祖宝(将军小名)。”将军急上前,当胸一拳:“陈 尊友,你还没死啊!”老汉对曰:“你小子官当大了,不认人了。”将军仔细打量 儿时好友,笑道:“你小子,咋球搞的,几十年了还是这个老样子!”老汉对曰: “你这个官咋球当的,几十年了还让我这个样子。”韩先楚将军秘书杨旭华言: “听了陈尊友老汉之语后,将军一日沉默无言。” 中央军委于广州开会,审定《战斗条令》。有条文为“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韩先楚将军提议将“消灭敌人”置前,“保存自己”置后。秘书迟疑不决,曰: “此乃毛泽东所言。”将军振振有词:“夫战,勇气也。‘保存自己’为先,岂非 鼓励怕死,又如何积极消灭敌人?”其时1961年,据云,叶剑英元帅主持会议,竟 就采纳将军提议。“文革”后期兰州军区召开党委会议讨论批邓。有人建议向部队 印发“梁效”批邓文章,有人则反对。最后总结,韩先楚将军忽然反诘众常委: “天安门事件,中央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难道还有反革命修正 主义的共产党员?”其时韩先楚将军刚到北京参加过中央打招呼会议,内容即批邓。 战场上韩将军英勇无比,然于密布阴云政局中洞若观火,直言无忌,亦大勇也。 石一宸将军曾示余悼韩先楚将军诗四首。其一:“沙场论英雄,将军列前茅。 大功数不尽,汗马冲云霄。”其二:“气正人尊敬,恶鬼魅漓叫,遇事敢通天,刚 直如老包。”其三曰:“勤奋何时了,夜夜不知晓,泪烛已耗尽,归去时太早。” 其四曰:“君去谁不哭,问天天不饶,明珠沉碧海,丰碑日月照。”韩先楚将军1986 年10月3 日病故,终年74岁。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