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路(4)
“今天,以色列是最原始和最艰难的居住地,”卡帕在8 月27日号的《画报》
上报道说,“但是,在这里,人们夜间还听得见年轻人唱歌,甚至还能听到一些老
人在谈等在他们前面的美好未来。”卡帕于1948年7 月离开这个国家,自那以后,
以色列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中间的几个月里,以色列已经成为数十万年轻
社会主义者的家园,他们正忙着从零开始建设一个新国家。他们让卡帕想起1936年
夏天在巴塞罗纳见到过的那些社会党人,那个时候,法西斯使他们建设一个民主新
国家的梦想破灭了。
这些拼命干活的狂热分子缺少幽默感,但他们的乐观主义精神弥补了这个缺憾。
的确,他们的希望因为战胜了多支阿拉伯军队而激发起来的,因此具有极大的传染
性。卡帕注意到,他们是宏大的“流亡者重聚”运动的一部分,有来自异国沙漠的
部族,比如哈班尼姆族,也有来自奥辛维茨集中营的只剩骨架的幸存者,还有来自
被战火洗劫过的欧洲各国的贫民窟和村庄难民。在海发港埤,他拍摄到这些人每天
以数千的数量到达这里。“乘客大部分都是多年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不是任何国家
的公民,到达这里的几分钟后,他们就成为完全意义上的以色列公民,”卡帕报道
说在卡帕的大部分照片里,欢乐之情从人们的脸上流露出来,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年
老者。那些人冒着酷暑,穿着灰不溜秋的卡叽服从早干到晚,汗流浃背。他们的女
人一个个晒得黑黑的,牙齿闪出道道银光,穿着齐踝深的白袜子在沙漠里劳动。她
们对着说了一句色情话的卡帕露出微笑。,“之后,他们经过体检,装上早已经在
一边等候着的卡车。”现在,这些幸存者必须与新的敌人作战——沙漠。为了在以
色列活下去,他们很快就必须开始长时间的劳动,他们要建造定居点、基础设施和
供水系统。
在《以色列报道》中,肖注意到,为大屠杀的幸存者建立一个锡安主义者的家
园,阿拉伯的巴勒斯坦人经受了很大的痛苦。但是,他没有提及以色列人制造出来
的巴勒斯坦人离散区有多大范围,他的书也没有包括一张阿拉伯人的照片。公平而
论,应该指出,肖和卡帕不能够报道阿拉伯人那边的事情,尤其对于卡帕来说。他
现在是一个著名的犹太人,要他到靠近耶路撒冷和其他城市的阿拉伯人控制区去活
动,可真是太危险了。但是,卡帕的确试过,为了进入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控制区,
他甚至准备装扮成一名赶骆驼的贝督因人,不过,有人警告他说,假如被发现,有
可能被打死。因此,他后来从一位阿拉伯摄影师那里拿到了阿拉伯部分的照片,这
使肖大松了一口气。但是,有一张照片的确可以看出当时的情形,是《画报》1949
年8 月27日号上登载的一张照片。上面的图片说明文字是:“流浪的阿拉伯人”,
占了全版幅面的那张照片显示“一个新的悲剧人物”,是一个穿传统服装的中年阿
拉伯人,站在离他五到十码远的地方。铁丝网将两个人隔开了肯尼斯·比尔比也参
加了以色列的第一个国庆节,他回去后写了一个报道,更详细地描述了巴勒斯坦地
区的新阿拉伯离散者。比尔比在《东方新星》中报道说,被认为“无法住人”的阿
拉伯村庄已经被夷为平地,“以防其所有者再次返回”。在战争开始的一年内,八
十万阿拉伯人逃离了他们的家园,而犹太人的国家却挂出了“不受欢迎的标语……
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一下子进入了没完没了的流浪之中”。
肖还回忆说,他和卡帕两个人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他有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朋
友的阴影后面走。由于他在1948年的报道,对于许多以色列人来说,卡帕已经成为
一名英雄。肖还是一位总带着笔记本的高鼻子美国人,总在借这位著名匈牙利人的
光。5 月4 日,他跟卡帕一起报道以色列第一次充满激情的国庆节,他注意到,卡
帕竟然有本事让信正统犹太教,很少让人拍照的犹太人为他摆好姿势拍照。肖还跟
卡帕一起参加纪录以色列早期历史上一个感人的仪式:抬着从集中营里取回的20万
犹太人的骨灰进行的游行活动。这次,卡帕又是把他的莱卡相机摆在离悲伤的妇女
脸部仅几英尺远的地方,在耶路撒冷城靠近国王古墓的埋葬地,她们的手在恳切的
希望中紧捏着。
在耶路撒冷停留几天后,卡帕再次回到海边,之后参观了离海边仅半个小时车
程的圣鲁克难民营。这里以前是英国军事基地,周围有铁丝网,现在住着数千大屠
杀的幸存者。他报道说:“铁丝网内的人都是过去10年里从数十处集中营里爬出来
的幸存者,他们来到了梦想中的国家,结果却再一次进入了铁丝网。”
条件很差,食物是定额供应的,他见证的场景也许更感人,超过了他的职业生
涯中碰到过的任何场景,因为这里面涉及他自己对欧洲犹太人命运的关注。“圣鲁
克营跟他们在德国了解的那种流亡人口营并无太大差别……”他痛苦地写道,“他
们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了,因此,很快就开始按集中营的一套办法生活……在这个
巴比塔一样嘈杂的新营地里,吵人的扬声器跟奥辛维茨或贝尔森集中营一样没完没
了……”
有几天时间,卡帕拍摄了在大屠杀期间成为孤儿的一些儿童的照片,那些照片
看后让人久久难以忘怀。在新营地的石头与沙子里,这些孩子仍然在等待爱与关怀。
他一辈子拍过数千张流浪儿童的照片,但是,这次拍的照片一直都是最让人痛心的。
离开以色列之前,他去参观了格达拉定居点。在那里,他围着一位波兰律师为
犹太盲人建的营地转。这些盲人有很多是也门人,都患有沙眼病。他拍的一张照片
显示一个小姑娘带领三个盲人朝食堂走去——这也许是他在刚刚立国的以色列拍摄
的照片中最有象征性的一张。“我记得,包勃从以色列拍摄难民营回来的时候,因
为在那里看到的事情而受到很大影响,”他的表妹苏茜·马奎回忆说,“他把照片
交给巴黎办公室,让别人去编辑。他告诉我说,不忍心再去看那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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