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特初涉人世 劳伦斯遇见吉西·钱伯斯是在1901 年的夏天,在她家的农场。那时候他还在 诺丁汉高级学校读书,不久,他便去那里的一家工厂工作了。吉西比劳伦斯小1 岁 多(她生于1887 年1 月29 日),是她赫格斯农场的大家庭中的第二个女儿,这 个农场在伊斯渥北面约二英里处。劳伦斯和吉西之间痛苦曲折的恋爱关系后来持续 了好些年,它是《儿子和情人》一书的主题之一,书中,劳伦斯为保尔英利尔,吉 西为米丽安·列弗尔斯。 吉西的祖父乔纳森·钱伯斯是布林斯列人氏,他在那里有外卖啤酒的营业执照。 吉西的父亲爱德蒙·钱伯斯也在那里长大,后来结婚去了他乡。90年代,他才携妻 儿回到故里,在布利契的一幢村舍住了3 年,在那里他办了一个牛奶场。在劳伦斯 认识吉西的3 年以前,爱德蒙·钱伯斯已经成了赫格斯的一个佃农。尽管他患有风 湿病,但他总是风雨无阻地外出干活,不是推车送牛奶就是在田间耕作。他的儿子 们长大以后,他们也开始帮他干些农活。 30 多年前,威廉·霍普金曾和这个家庭的父亲在同一所学校念书,这个调皮 淘气的威廉·霍普金和那个“文静、认真”的爱德蒙·钱伯斯在学校的一个学生会 里成了好朋友。霍普金在大约80 年以后回忆说,爱德蒙·钱伯斯是一个十分刻苦 的学生,“先生从来用不着对他使用教鞭。”放学以后,爱德蒙·钱伯斯和威廉· 霍普金一起“押玻璃球”,这是矿区的一句俗语,意思是如果他俩中谁输光了他的 玻璃球,另一个就将“保管”这些玻璃球,直到对方再把它们赢回去。霍普金在1950 年说过,他这位老校友是个“坚定,稳重,可靠的人,有一种特别和善的性情”; 他和他的妻子是“温和、令人称赞的一对,是老式的但却是和谐的——是人所皆知 的美满的一对”。钱伯斯家族中最年轻的人叫丁·大卫·钱伯斯教授,他在1970 年去世之前曾说过霍普金把爱德蒙·钱伯斯说得过于温文尔雅了:“他生来就是个 冲劲十足,漂亮英俊,无责任感,性情急躁的年轻小伙子,总骑着他那只值四分之 一便士的自行车冒失地飞驰下山。”吉西·钱伯斯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见到伯特· 劳伦斯是在公理会教堂主日学校的一次集会上,但是如果不是他们俩的母亲在这时 候结交的话,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和这个男孩子认识。丽蒂娅·劳伦斯发现钱伯斯太 太是一个与自己相仿的矿山新户,她认为这位钱伯斯太太会听她诉说她在矿乡20 年来的苦衷。她答应要去走访钱伯斯家,但直到3 年以后,她才由她的儿子伯特陪 伴着来到他们的农场。钱伯斯太太曾告诉过他如何穿过农田到达赫格斯,并告诉过 他抄那条路最近——此小路现在已不复存在——穿过威利·斯普利·乌德的低洼地 到达那里。 在后来的几年中,劳伦斯对这条以及其它几条通往赫格斯的路已变得十分熟悉, 钱伯斯的家这时已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在《儿子和情人》中,他追述了他第一次去 那里的情景:在一个夏日里,“田野里的麦苗在阳光下舞动着,”一个邻近的煤矿 “喷吐着白色的蒸气,发出唦哑、铿锵的吼叫。”当母子两人来到他们的农场,走 进一幢房子边的一个围得很好的小花园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系着一条脏 围裙的小姑娘。她大约14 岁,黑里透红的脸蛋,一头乌黑的卷发细软而松散,一 对黑色的眼睛带着疑问和对陌生人的毫不在意,她很快就不好意思地走开了。一会 儿,一个瘦小,孱弱的妇女走了出来,她脸色红润,有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小 说中的这些描写,是保罗·莫利尔第一次见到米丽安和她的母亲的情景,吉西·钱 伯斯在她的劳伦斯回忆录里对此事的描写并没有说她自己因害羞而在门口躲开,而 只提到了她和她的母亲出去将客人迎入起居室。在那里,“劳伦斯太太抱怨着天气 的炎热”,并用她爽快的语气说她很高兴“你们这里没有生火”。 劳伦斯太太好像以后再也没有去过赫格斯,而伯特却成了常客,他经常带一本 杂志去给他们看。他和他们的父亲相处得很不错,而他们的那两个兄弟开始还对他 态度冷淡,好像害怕劳伦斯会摆架子似的。吉西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在那 第一个夏季里,他只是从炎热的阳光里走进厨房的一个幽灵,带着烤面包的热香。” 当他结束学业,在诺了汉当了一名职员以后,他们有一段时间“很少见到他”。 劳伦斯在1901 年夏天有了工作。当时他的兄弟欧内斯特在伦敦的生意做得越 来越红火,他便在回家的时候帮他的弟弟起草了一封求职申请信。由于欧内斯特经 常与莱姆街EC3 的约翰·荷尔鲁爱德公司打交道,所以会用恰当的词句来写申请信。 那个地区有许多历史遗迹:纪念碑、伦敦塔和伦敦桥,还有泰晤士河和河面上流动 的船只以及人声鼎沸的码头。新的生活给这位从伊斯渥来的年轻人带来了许多乐趣, 但他从不让自己沉湎其中。 欧内斯特和他母亲之间的爱是很深的。在他弟弟看来,那种爱是那样的强烈, 如果欧内斯特想终结这种感情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垮掉。在家时,劳伦斯太太常常 让她的这个儿子守在自己身边,使那些来找欧内斯特的乡下姑娘很容易地就被吓走。 而当他将他的伦敦姑娘吉普西·丹尼斯带到伊斯渥来作客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劳伦斯太太很想对这个黝黑、活泼的姑娘表现得客客气气,但私下里她却责备 吉普西浅薄。吉普西(《儿子和情人》中的露易莎·丽莉·丹尼斯·威斯顿)是一 个速记员,她仅为社交聚会而活着,所想所言不是华尔兹,就是饰着丝带的舞会请 帖和银色的舞鞋。劳伦斯太太对此深为不满,“她只让他为她买靴子!”在她对劳 伦斯的回忆中,吉西·钱伯斯提到过一次吉普赛的来访,很显然,那是在1901 年 的夏天,那是在一次“两周的假期就要结束的时候,”而且,“这次假期使得大家 的关系有些紧张。”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欧内斯特为他的弟弟起草了那封求职信, 他弟弟誊抄以后便寄给了那个在《诺丁汉卫报》上登广告要招聘一名低级职员的雇 主,不久,伯特·劳伦斯就接到了回信,让他去诺丁汉城堡门九号的J ·H ·海伍 德事务所面谈。 海伍德,一个外科用品制造商和医药杂品批发商(1830 年起创建商行)。 他的商行里有印有弹力袜和木制大腿图案的信笺。在《儿子和情人》中,保尔 对乔丹(小说中对海伍德的称呼)在信笺上用的这些图案感到“惊异”,他从来也 不知道弹力袜是何物,他似乎已经感受到商业界的有条理的价格体系和那种非人格 化的无情的办事方式了,他对这个世界感到畏惧,居然连木制假脚都能做生意,在 他看来这是荒谬滑稽的。”偏偏就是D ·H ·劳伦斯,而不是别人,竟去为一个假 肢制造商干活,这是颇有讽刺意味的,他去干了,每周13 个先令的薪金。他又开 始了乘早上的火车旅行的日子,每周6 天,但没有了像在读书时的周末的半休:工 厂要到晚上8 点才下班,即使周末也是如此,尽管有时在星期四和星期五活就提前 两小时干完了。 从这个男孩与那个刻薄的厂主的第一次谈话开始,他在海伍德的所有的经历都 在《儿子和情人》中作了详尽的记叙:事实上,小说中的内容比实际的还要详尽得 多。劳伦斯让他的主人公在那里工作了好几年,而他自己在那里的时间是短暂的。 然而,在那段时间内,这个感觉敏锐的孩子深刻了解了工厂生活的每一个侧面,这 些经历都用在了他以后的写作之中。 这时,劳伦斯的生活中心已从他所熟知的诺丁汉移到了诺丁汉的另一个地方, 这是在那片环绕那所中学的树林地带南边的一英里处;他现在身处一个工业区里, 在一条狭窄阴暗的老街上干活,这街上的雅静已被那些取代原来乔治式房屋的工厂 和办公楼所破坏,在《儿子和情人》中,劳伦斯给卡塞尔门用了附近一条街的真实 名字:斯潘尼尔·罗。他用狄更斯式的语言将它描写成“昏暗且式样陈旧的了,街 上有低矮阴暗的商店和装有铜门环的深绿色的屋门,赭色的台阶伸向人行道,然后 是另一家老店,其小窗看上去像一只狡诈的,半睁半闭的眼睛。”劳伦斯在诺丁汉 共有过三次经历:中学生,职员以及几年以后的大学生活——而在这三次经历中, 他选择了那段在海伍德工厂的短暂经历记入他的作品之中。他只在那里呆了几个月, 而在中学他度过了三年,后来又在诺丁汉大学里度过了两年。可是,在《儿子和情 人》中,他却对他的职员经历而不是学生经历进行了戏剧化的描述。在那部小说中, 是那个年轻的职员而不是那个学生,在午餐时刻漫步穿过那座古堡或走过那古老的 广场,或沿着工厂高楼之间的那条运河拾级而上。这里,对一个想象力丰富的青年 人来说: “就像是威尼斯”,在《儿子和情人》中,劳伦斯当然也涉及他的学生经历, 但他将此经历包括在那个在海伍德工作的年轻人的工作经历的范畴之中了。 在这个螺旋式的,制作弹力袜和悬带的营业部里,作为职员的劳伦斯,总坐在 一张高凳上阅读信件,有些信件是用法文或德文写的,这两种语言他在中学里都学 过,他将那些信件翻译过来,并将那些英文信件誊抄登记入册,然后就根据这登记 册下发制货要求。对于这每天12 小时的核对和开票的工作,他感到极为单调乏味。 他和工厂里那些制作疝气托带和假肢,在卷线机旁操作的女工们渐渐熟悉起来 了。那些卷线机的操作工是专业工人,她们自以为比别人优越并常常摆摆架子。劳 伦斯在《儿子和情人》中,对这些姑娘作了细腻、友好的描绘,尤其是对那位驼背 姑娘芬妮:她有一头秀发和一副好嗓子。然而,乔治·内维尔说,那些工厂里的姑 娘们并非那样优雅和温柔,只不过劳伦斯在小说中对她们作了多情的描述而已。 1950 年,海伍德的经理(此厂在二次大战中被炸以后,迁到了圣玛丽教堂附 近的瓦斯尔门)在追忆那些日子时说“在《儿子和情人》中,那些背景描写是以我 们的货栈为基础的,虽然那些名字是虚构的。”这位经理,A ·E 吉尔,对那个叫 劳伦斯的男孩记得很清楚,但他没有在工作之余和他接触过,因为他得赶火车回家。 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候他是个非常文静和矜持的年轻人。高个子、黑头发,不管在 工作中还是在工余时都沉默寡言。”(许多人都记得劳伦斯年轻时的头发是黑色的, 后来变成了红色。) 劳伦斯去海伍德不久,他的哥哥欧内斯特便从伦敦回到了家里,再过不久他就 死去了,时年23 岁。他回家时正值10 月份第一个星期最后三天里诺丁汉的鹅市 集会,他先在伊斯渥和家人呆了几天,然后去诺丁汉看了他的哥哥乔治及嫂嫂。 欧内斯特死亡的病因是丹毒,又并发了肺炎。在他回伊斯渥和诺丁汉之前,欧 内斯特显然已经病得不轻了。他的雇主的儿子,汤姆斯·荷尔鲁爱德船长曾邀请他 乘他的船去地中海,但欧内斯特谢绝了,因为他不想离开他的母亲那么远。 1901 年10 月6 日,星期天的晚上,乔治·劳伦斯在诺丁汉维多利亚车站将 欧内斯特送上返回伦敦的火车,乔治已经意识到他的兄弟病得不轻,他便嘱咐他回 去后看看医生,并在床上静养几天。欧内斯特的感冒变得更严重了,他的脸好像由 于高烧而变得彤红。第二天早上他去了办公室,但他看上去病得非常厉害,所以, 老板将他送回到了他的住所。在那里,他的房东太太让他服了一些塞得利兹粉后便 上了床。乔治·劳伦斯说,那房东在后来两天中,把他给忘了,当她想起来后走进 他的房间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知觉,躺在地板上,她便给他的母亲发了电报。 在伦敦南部迷津般的街市里,费尽周折的劳伦斯太太终于找到了欧内斯特的住 处。他已处于昏迷状态,没能认出她便离开了人世。阿瑟·劳伦斯被人从矿井里找 上来,(欧内没了,那孩子?)当他来到伦敦时(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来伦敦), 一切都使他眼花缭乱。“他一点也帮不上忙”,劳伦斯太太后来告诉吉西·钱伯斯 :这位极度悲伤的母亲不得不亲自去和那些殡仪局打交道和料理所有的后事。遗体 将在周末运回伊斯渥,那口大棺木将要放在沃克街家中起居室里的椅子上,家里的 孩子们给那间屋子起绰号为“灵堂”。 欧内斯特在10 月14 日(星期一)被葬到了伊斯渥墓地。 劳伦斯在1912 年写给爱德华·加勒特的《儿子和情人》的梗概中说:他的这 位兄长“把他的性爱给了一个轻佻的女子,而他的灵魂却始终为他的母亲所占有, 正是这种分裂毁灭了他。”在劳伦斯后来的小说《可爱的太太》里,这位长子热恋 上了一位女演员,因此“他的母亲就对他冷嘲热讽”。“他本来得了些小病,但由 于受刺激太深而病入膏盲……这显然是谋杀:一个母亲谋杀了她感情脆弱的儿子, 他迷恋着他的母亲,这个锡西!(译注:锡西: Circe ,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引诱男子的女魔) 欧内斯特死后,劳伦斯太太失去了本来有时能解除一下她忧郁愁闷的欢乐之源, 她只是默默地坐着,黯然神伤,同样,《儿子和情人》提供了这时候的一段印象深 刻的回忆:母亲从伦敦回来,小儿子去接她,“她让他吻她,却好像一点也不理会 他;”葬礼以后,“她仍是闭口不言;”在以后的几个星期中,当他晚上从诺丁汉 回来,想和她聊聊他一天的工作时,”他的母亲总是漠然地坐着,看着前面,双唇 紧闭,这种情况继续着:“以10 月份到11 月,一直到12 月,他就可怜地撇在 一边。他的母亲试图使自己振作起来,但是不行,她只是为她的亡子沉思默哀;她 曾是那样残酷地断送了他的生命。”最后,好像是他哥哥的旧戏重演似的,伯特· 劳伦斯也患了肺炎病倒了。 他险些丧命,幸亏他母亲的悉心照料才救了他。家里的一个成员说,伯特的这 次病也挽救了丽蒂娅。他的小儿子活下来了,在她生命的最后9 年中,他成了她深 情厚爱的唯一接受者。 “离开学校以后,我当了3 个月的职员,”劳伦斯在许多年后写道,“然后得 了严重的肺炎,那年我17 岁,此病毁了我终生的健康。”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到 海伍德工厂去。 这“毁灭性”病患的原因,可能是:这个受冷落的孩子有意识地模仿他兄长的 病症,试图以此赢得他母亲的爱。乔治·内维尔和这时期的劳伦斯非常熟悉。他的 解释则有所不同,内维尔对劳伦斯在海伍德的经历确实作过不少评述,他总是认为 这段经历对劳伦斯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在1931 年,内维尔写道,劳伦斯“对一些妇女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始于她兄长 欧内斯特死后的一次事件……当他在诺丁汉的一家工厂做一名国外客户联系人时, 这种态度在他“年轻的心灵”被“疮瘳感染”而留下了深深的痕印。在1950 年与 本书作者的一次交谈中,内维尔解释说,他的这些评叙的论据之一是指吉普西·丹 尼斯在欧内斯特死后写给劳伦斯太太的一封信,吉普西虚假地声称,她再也不会爱 任何男人,也不再婚嫁——对此劳伦斯太太辛辣地说:“她已经在想‘那些’事了。” 关于劳伦斯的“年轻的心灵”被“疮疹感染”一说,内维尔对他的陈述曾补充道: “工厂的那些姑娘们显然以玷污他的年轻天真为乐趣。你们也许认为对劳伦斯作出 这样的评述是奇怪的,但事实如此,相信我,这是千真万确的。”在20 年以后的 一次谈话中,内维尔作了同样的解释:海伍德的那些姑娘,并非《儿子和情人》中 的那些正经姑娘,而是一帮厚颜无耻,庸俗粗鲁的人,她们不时地用粗俗的玩笑戏 谑这个乡村男孩。她们看上去很像劳伦斯的战时小说《请买票》中的那个野蛮的电 车女售票员,她打昏了一个发脾气的男主管,并剥掉了他的衣服,在海伍德的姑娘 们有一次将年轻的伯特·劳伦斯逼到楼下的库房里,扑到他身上,想要暴露他的阳 具,他从她们中间挣脱出来,但已被弄得气喘吁吁,感到讨厌和恶心。乔治·内维 尔说,他认为是这次惊吓和疲劳,导致了他在1901 到1902 年冬天发生的那场肺 炎。 在劳伦斯病故前对他进行过治疗的肺病专家安德鲁·莫兰德医生。并不同意劳 伦斯的那次肺炎毁害了他终生健康的说法;至少他认为不是那次疾病引起了他致命 的肺结核病。在1952 年9 月12 日的一封信中他写道:“很难断言他的肺病始于 何时。我认为他幼年时的疾病和16 岁时的那次肺炎与他的肺结核病没有什么联系, 他的肺病可能始发于他第一次咳血的前几个月或更早些时候。”劳伦斯一直到1920 年才发生第一次咳血。 那次肺炎也许影响了他的声带,威廉·霍普金回忆说,自那以后,劳伦斯的嗓 音变得很尖了,其他人在回忆时也提到了这一点。 不管怎样,17 岁时的那次病患确实改变了他的生活态度,如果说在他病愈的 过程中,他汲取了不少他母亲的爱的话,那么他肯定汲取了她更多的苦涩。 在温和的冬日里,劳伦斯坐在他们沃克街家里后花园中的椅子里,裹着毯子, 以吸收一些中部地区微弱的阳光。他的病也使钱伯斯一家人感到忧虑——他称钱伯 斯家人为海吉蒂斯——他开始和他们通信,由他们家的父亲传递,他因牛奶场的活 计每天要来伊斯渥。在一个春日里,吉西的父亲用送奶车将他带到了他们的农庄。 劳伦斯“很虚弱但很热切”,他很高兴又能和他们在一起。钱伯斯夫妇像欢迎他们 自己的儿子一样地欢迎了他,甚至男孩子们对他的冷淡态度也开始消除了。 劳伦斯太太把伯特送到她的姐姐(贝利太太)处调养了一个月,那是在林肯郡 海边的一幢红顶公寓里的一套她“精选”的供膳寄宿处。这里对这个从伊斯渥来的 男孩子来说是个极有魅力的地方,对此,他常写信给钱伯斯家进行描述。 回到伊斯渥后,他恢复了对钱伯斯农庄的走访,在这段时期,吉西还不算是劳 伦斯的一个特殊的朋友——他更注意钱伯斯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大儿子,艾伦和休伯 特——但他也意识到了她的存在。他所谈论的事情引起了吉西想得到更多的教育的 渴望。因为这看来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她很不满意,但最后,可能是在劳伦斯 的怂恿下,吉西的母亲同意让她回到学校,当了一名小学教师。 劳伦斯渐渐地开始插手他们家的事务了:教小一些的孩子们玩惠斯特(惠斯特 是类似桥牌的一种牌戏的名称——译注)。帮助钱伯斯太太清理草坪和收拾蔬菜。 他觉得没有一样家务是令人厌烦的,在收获季节,他和钱伯斯先生和他的儿子们一 起在禾场干活,这些禾场离农庄四英里,在格利斯列教堂对面:它们也是《儿子和 情人》中的部份场景,也为短篇小说《草垛里的爱情》提供了背景。 吉西听她父亲说过,“当伯特在场的时候,干活就像游戏。”另一次,钱伯斯 太太说,“我愿在天堂里和伯特为邻。”许多年以后(在1928 年),劳伦斯在写 给吉西的小弟弟大卫的一封信中充满了对往昔的美好回忆和那匹叫“花朵”的马和 叫“旅行”的猛犬。“我可能忘却其它东西,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赫格斯——我是 那样的爱它。我很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对我来说那确实是一种新的生活的开始…… 噢,我多想回到19 岁,走过瓦伦来到农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房屋和农舍。然 后,我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我们会围坐在茶几旁喝茶,在那间我感到最为自在的 小厨房里……不管我现在成了什么人物,我仍然是那个兴冲冲赶往赫格斯的伯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