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传奇的余烬 1930 年3 月4 日,当劳伦斯素色的栎木棺材葬下墓穴时,一小伙朋友靠着文 斯小墓地的墙站立着:弗丽达和她的女儿巴巴拉在场,还有赫克斯利夫妇、德·齐 亚拉夫妇、艾达·劳、阿克沙·布鲁斯特、罗伯特·尼科尔斯。 没有举行仪式。弗丽达回忆道:“我们安葬他非常草率,像安葬一只鸟…… 我们将花放在他的墓穴上,我所说的就是‘再见了,洛伦佐。’他的朋友和我 把大把大把的含羞草属植物放在他棺木上。”弗丽达住在罗伯蒙德别墅,照看她葬 礼后不久就病倒了的女儿。弗丽达在这时一封未注明日期的写给卡莱斯·克罗斯比 的信中说:“我多么思念洛伦佐,不管他的病和所有一切,(思念)他的慷慨和他 给予我的生命。”因为劳伦斯没有立下遗嘱而离世了,根据英国的法律,弗丽达仅 能接受他留下的4000 英磅(两万美金)的利息;她怀疑甚至不能要求索取留下来 的手稿和画品。正如她在另一封发自文斯而没有注明日期信中对贝西·弗里曼所说 的: “我至少已遭受到这该死的折磨。”劳伦斯去世后不久,莫里来拜访劳伦斯在 文斯的墓。莫里和弗丽达最终成为情人。这一点他在23 年后的日记中反映出来: “她第一次投入我的生命之中,我体验到了爱情满足的真实含义是什么。”直到1932 年9 月3 日,关于劳伦斯财产的论争才在伦敦遗嘱检验法庭展开。弗丽达要求法庭 取消早先将则产转让给乔治·劳伦斯的管理遗产委任状。 她另一位主要对手是埃米莉·劳伦斯·金;劳伦斯的妹妹埃达站在乔治和埃米 莉这边,尽管开始她持中立态度;但来自弗丽达律师和代理人的压力激怒了埃达, 弗丽达对劳伦斯家属所加的诬陷之词更加惹怒了她。由于莫里作证,弗丽达打赢了 官司。去年莫里出版了劳伦斯的第一部传记(《妇女之子》)。 弗丽达烧了一本书,把灰烬装在一只纸板箱中寄给他,但他没有怨恨地忍受了。 他作证说1914 年战争爆发后的几个月后,他立下了有利于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 遗嘱,而劳伦斯又同样立了一道有利于弗丽达的遗嘱,弗丽达辩解说,她和劳伦斯 在旅途中丢失了证明。 弗丽达写信给一位朋友:“案子还未被提出来时我不敢肯定能打赢:一位严厉 的老法官梅里瓦尔伯爵,但我要将所有力量化在证人席上,恰到好处地得寸进尺, 我感到我可以劝鳄鱼动心而认为劳伦斯要我继承他的遗产——他们说我有说服力— —但成功是属于洛伦佐的——但劳伦斯渗透着这英国的作法现在恰是令人吃惊的, 为他的缘故,我充满了最大的满足——我没有白活——所以有一支为你而唱的凯旋 之歌。”在同一封信中弗丽达注意到“埃达自然是大发雷霆。”埃达·劳伦斯·克 拉克在给同一位朋友的信中证实说:的确,来自双方这些妇女的一系列交往对一位 持中立态度的朋友来说是一种迷人的劳伦斯经历的副产品,假如信中有不平之气的 话,那么它部分是两位女子对劳伦斯不同类型的钟爱之情的强化。埃达仍怀恨在心, 当莫里出人意料地于1933 年耶苏受难日代表弗丽达来进行调解而拜访她时,埃达 的丈夫用“耸人听闻的话”解释了他对弗丽达的态度,当埃达明确表示她不想同她 前嫂子进行任何交往之时。 弗丽达孩提般的秉性使她更有可能不念旧嫌:生活仍是充实和丰富的,因为她 尽管身为劳伦斯寡妇而有烦恼、痛苦,但她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荣誉(在牛津大学 演讲,与肖伯纳夫妇共餐);她又一次深深地陷入情网之中,因为她觉得劳伦斯希 望她这样做。埃达经常为她的大儿子杰克的健康而担忧,他削瘦脆弱,一头红发, 对她来说,他出人意料地像他年轻时的舅舅。 埃达经历了二次世界大战,在此期间,杰克死于德国战俘集中营。但在她的晚 年,埃达拒绝相信他已离开人世:每天午后,她常在她在里普利家里坚持说她能听 到他骑着自行车进巷而开门的声音。 跟劳伦斯有密切关系的其他许多人也相继去世。其中一位是欧内斯特·威克利, 劳伦斯去世后,他要求弗丽达再做他的妻子。他死于1954 年5 月,卒年90 岁。 威廉·霍普金也活到1950 年,终年90 岁。劳伦斯终身忠实的支持者,这位生气 勃勃的小老头命中注定地在靠近伊斯渥的一个小镇上扎下了根,他跑到那儿作关于 他生死之交的朋友的演讲。威廉·霍普金的寡妇(他的续房,奥莉夫)仍住在伊斯 渥;他的女儿伊妮德·希尔顿太太和她的女儿在加利福尼亚州定居。 威廉·霍普金甚至比吉西·钱伯斯还得活得长久,他把他的墓志铭写成一首诗 ——《米丽娅姆》——待她1944 年4 月3 日去世后为伊斯渥报纸所作。 吉西归还了劳伦斯20 年前的最后一封信后, 1933 写信给海化·考克,“我 们再也没有书信来往,我从未听到他的音讯”。她不知道他最糟糕的病情,在以后 证实是他死之日她觉得她听到过他突然说:“你还记得只有痛苦而没有任何欢乐吗?” 而第二天仍不知道他已与世长辞了。她觉得她看到过他一小会儿,“恰好在我认识 他的早先的日子里,他脑壳后戴着一顶小帽子”。 大约离劳伦斯去世前18 个月,吉西告诉海伦·考克,她“强烈地感到他不时 地在吸引着他,迫切地想知道看上去急需的某些通信关系是怎样建立起来的。”— —一种在同一封信中出自于可以将劳伦斯说成是“受束缚的人”。 他的“说理和探究只能给他的极度痛苦作证”者的好奇的推测。但这是表现吉 西以后对劳伦斯态度特征的外在的具体化的自我遣责的另一例子。 在7 年未见到过吉西之后,海伦·考克于1940 年在诺丁汉郡的一家茶室中见 到了她,这次会面在她关于吉西的传记《D ·H ·劳伦斯的“公主”》1951年中作 了强有力的描写。吉西,“一具拱腰、笨重的身躯,”疲乏地将她自己硬扯到精神 崩溃的后果中去,她满腹忿恨地谈到了战争、他的病情、她的叙写劳伦斯的“著作 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对待”。当地发觉海伦对她表示同情时,她把怨恨发泄到她老朋 友身上,掉转脸扬长而去。“我们分手了”,海伦·考克写道,“知道的都说人 “考克太太比劳伦斯多活好几年。1970 年,她在陶斯参加了劳伦斯讨论会,在那 儿她遇见了主要的幸存者,在鸡尾酒会上有多萝西·布雷特。布雷特拒绝参加讨论 会,她的赞助者将不支付她要求过高的费用。在年近90 之际而横渡大洋的瘦小的 海伦·考克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是讨论会上的头面人物。 凯瑟琳·卡斯威尔二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就去世了;她的丈夫唐纳德死于伦敦停 电熄灯期间的一次事故中,劳伦斯其他几位朋友也遭横死,其中三位自杀了。由于 压抑和健康状况恶化,马克·戈特勒于战争爆发前的一个夏天在伦敦自杀身亡。劳 伦斯喜欢的布鲁斯特夫妇的朋友迪恩·戈帕,穆克基在一次精神崩溃后,于1936 年在纽约悬梁自尽。反复无常的菲利浦·黑索尔坦因之死更加惊人、更可以预报: 1930 年12 月,他长久没有看到的劳伦斯去世的同一年,黑索尔坦因(根据他的 朋友和传记作者塞西尔·格雷)在他的伦敦公寓拧开煤气管而摆脱了桃色事件的纠 缠。 但也有一些老的劳伦斯崇拜者发迹了,直到他们一命呜呼为止。劳伦斯的同学 乔治·尼维尔50 年代是在伯明翰的政府官员,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 米歇尔·阿伦在20 年代因他的昙花一现、微不足道的长篇小说而交了好运后,像 一位证券经纪人似地退休住在派克大街的公寓。同阿伦一样,阿尔德斯·赫克斯利 被癌症夺去了生命,而经过一段既有益又杰出的创作生涯后,诸如《幕后策划者》 和《卢顿的众魔》的“生产”的史书和他的旅行见闻讲解比起他小说中无力的尝试 来要丰富得多。作为劳伦斯在世期间勇敢地为他说话的为数不多者的其中一员,赫 克斯利在有生之年继续这么干。1932 年,在伊妮德·希尔顿的帮助下,他编辑了 已成为劳伦斯作品中的里程碑的大部头的信件汇编,正如赫克斯利为书信所作的、 已成为评价和鉴赏劳伦斯的里程碑的绪言一样。死于1962 年的理查德·阿尔丁顿 准备将多种著作公诸世间,其中有一些是关于劳伦斯的。1954 年,阿尔丁顿冒险 出版《皮诺曼》一本关于已故的皮诺·奥利欧利和已故的诺曼·道格拉斯的非正规 传记,一本被道格拉斯派系看作是诬蔑的书。阿尔丁顿在1956 出版了传记《阿拉 伯半岛的劳伦斯》后,不公正地遭到了讽刺和挖苦,其是这样不尊重地对待一位 “民族英雄”的。D ·H ·劳伦斯出身高贵的朋友厄尔·布鲁斯特在他妻子去世后 住在印度。他们1934 年出的《回忆录与通信》是研究劳化斯著作中最优秀的一种, 主要是因为作者所持的同情态度和他们消除了利已主义。 辛西娅·阿斯奎斯论述劳伦斯是坦率的,而在她的《回忆与快乐》(1952年) 中却显得优雅。1969 年,她死后才出版的日记第一卷表露出对他宽恕和爱怜的赏 识;她记下了对她朋友们和家庭所感到的乐趣,因为她觉得她与劳伦斯有过一段风 流韵事。 劳伦斯昔日朋友之一、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终年90 岁的伯特伦·拉塞尔在一 篇登载在英国和美国杂志上、传送到英国广插公司、在他的自传中又提及的回忆文 章中为他作出粗暴的断言对一位直言不讳者进行延期的报复而感到庆幸,声称劳伦 斯是位法西斯分子——一种几乎不能给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带来荣誉的过分的简单化。 另一位被劳伦斯称作“一只迟迟未去的蚊子”的劳伦斯怀恨者威特·宾纳保留 了《与天才一起旅行》中刻薄之言,它是一本当新一代读者发觉劳伦斯是作家时而 一度唤起对早先回忆的狂热的气氛的书。 但假如劳伦斯仍有毁损者的话,“那是他们的毒害”:劳伦斯已长久地超越了 现世的鼓动。他的遗体在文斯墓地的一座偶尔被旅游者参观、两次接受露伊·伯洛 斯拜访的墓穴中安息了5 年。据说,劳伦斯个体象征的长生鸟是被一位忠实于劳伦 斯的农民用彩色卵石装饰在他的墓碑上:这一故事使设计者多米尼克·马特耶西啼 笑皆非,他认为自己不是农民,而是位资本家。 墓碑现在悬挂在伊斯渥管理遗体部门会议室的墙上。 当根据弗丽达意思,安吉洛·拉伐格里赶到文斯准备将劳伦斯遗体掘出并且 (3 月13 日在马赛)进行火化之时,墓碑于1935 年最终重新从文斯墓地迁出。 经过了一番棘手的技术困难后,拉伐格里在4 月4 日将骨灰瓮送上了停泊在维尔弗 朗什的“萨弗尔寓言”号船。在纽约港口,他进一步遇到了麻烦,在那儿,由于多 萝西·布雷特朋友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兹的固执,而将骨灰瓮以一种残忍的荒唐 的喜剧形式带上了岸。安吉洛·拉伐格里接着将骨灰带到了西部,当弗丽达在新墨 西哥州的拉米车站遇见他时,骨灰瓮在一片混乱中被遗忘了,遗放在站台上。弗丽 达直到走出拉米20 英里路才发觉丢失了东西,只得返回。正如弗丽达以后所说的, 劳伦斯肯定会欣赏这一幽默情景的,因为他会对靠近陶斯的路标感到有趣,其帮助 旅游者寻找路标上令人捧腹地称作“D ·H ·劳伦斯圣地”之所在。 他的骨灰最终被带到了山区大牧场,那儿弗丽达和安吉洛为骨灰而造了一所教 堂。无论如何,洛汉夫人决意认为骨灰不是属于弗丽达的,而是属于世界的,这一 点为自封为女代言人的洛汉夫人所指出。她于是同弗丽达的关系紧张起来,弗丽达 对洛汉夫人1932 年的回忆作了有益的提示:“我恳求梅宝重新写那本书,它对劳 伦斯是不公允的,它微不足道!”另外,洛汉夫人迫使陶斯社会集团排斥安吉洛· 拉伐格里:她总是邀请弗丽达而不是安吉洛参加一些不怀好意的聚会。以不总是起 作用的忠实出名的弗丽达介入这些事件之中。但别的聚会者邀请安吉洛,他最终甚 至被允许进入洛汉夫人庄园的神圣的围地。其时骨灰带到了,洛汉夫人决定去偷, 但有人告知了弗丽达。 一种看法是告密者是布雷特,她的《劳伦斯与布雷特》(1933 年)看起来是 调子比较温和回忆录中的一种。不管谁告的密,弗丽达马上将骨灰埋置在水泥祭坛 中。过些时候,当布雷特被冷漠地请去让出她居住的一间洛汉夫人的住房时,她摆 出了一副债主巴特尔比的态度(“我不愿意”),直到洛汉夫人叫来警察将她撵了 出去。布雷特从弗丽达埃尔普雷德住处迁到了山上的一座庄园,在那儿她可以利用 一架小望远镜看到弗丽达和安吉洛是否有兴致勃勃前来探访的客人。 洛汉夫人死于1962 年,比宾纳早6 年;在她的最后的日子里,她精神恍惚。 她有一些叙写劳伦斯“秘而不宣”的文章,其直到她死后20 年才发表。 尽管现在肯定有丰富而有价值的材料帮助我们认识本质上的劳伦斯,但可能她 觉得她将作出决定性的说明。或许洛汉夫人论述他的文稿与那些长期埋积在亚伯拉 罕·林肯和奥斯卡·怀尔德的完全不相干的案件中的文稿一样激动人心:与同这些 人有关联而发表于1950 年的文稿一样,出自洛汉夫人手下的对“神秘”的劳伦斯 的展示,倒头来连一件破烂都不如。 劳伦斯骨灰传奇的其它插曲登载在1950 年7 月21 日的《约翰·奥伦敦周刊 》上,记者s ·K ,拉特克利夫在周刊上说,他的一位在陶斯的朋友告诉他,当弗 丽达试图在教堂举行有一些印第安人参加的葬礼时,显然是充当他妻子傀儡的托尼· 洛汉“在当地印第安人中散布墓穴中埋的是位伟大的人物而不能打扰他之言。如果 他们介入此事,他们和他们的家属将永远遭到诅咒。 我朋友说,弗丽达只好叫人将圆锥形墓堆围守起来,叫远处其他的印第安人。” 随着住在靠近陶斯的埃尔普雷德的弗丽达于1956 年8 月11 日她77 岁生日那天 离开人世,劳伦斯的故事也确实进入了尾声。她被安葬在他位于洛博山上坟墓(有 时将它作为一块圣地来对待)的前面。 至于奥兰拉别墅,劳伦斯在文斯的临终之舍,日本学者塔卡诺利·伊里(译音 ——译注)在1972 年试图找到它的位置,而“发觉除了一只充盈着脏水的大水塘 外什么也没有。住在邻近的一位女士告诉我,奥兰拉别墅毁于1968 年。我在该是 别墅所在之地伫立了一会儿,望着细雨点在黄色的水塘面上跳跃。于是我发现了两 棵树。我立即回忆起它们同你(和沃伦·罗伯特夫妇的)的《D ·H ·劳伦斯和他 的世界》一书中照片上的树一模一样(第126 页)。我满怀深情地拍下了这两棵树。” 至于D ·H ·劳伦斯,但愿因为他比大多数人活得更热切、表现他的经历更直接, 而传记对于他作品的理解比作者的大多数更来得重要,即使它们大多数明显是自传 体的,某些劳伦斯的传记倾向于对他的刻划既过分地进行吹捧,又过分地怀有敌意 ;而另外某些传记作品则将其写成一位失去平衡的《天才,但——》这类作品遭到 了阿尔丁顿的谴责。 在这一点上,劳伦斯不需要道歉,假如他曾需要的话。而他仍需要受到保护, 因为他在很大程度上毫无根据地遭到了只有部分具有真实性的叙述、单纯的谎言和 由联想引起的罪行的责斥(“一位心智健全者怎能容忍写那些回忆录的人们”?)。 他自身最好的防范是他的作品,它具有一种比所有摧毁它的病态的企图生存得长久 的健康。到了70 年代,劳伦斯到处被认为是现代文学中举足轻重人物中的其中一 位。他尤其对赞同他厌恶生活机械化看法的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影响。 至于他的传记,假如它是根本必需的话,那么它的全部都是必需的。当他作法 卑劣或使坏性子时,现在不要化力气去企图“原谅”劳伦斯,因为他经常如此;另 一方面,不要因为这而企图使他成为目空一切的怪物。作为一位男人,如他们所说 他经常是快乐和喜悦的,但有时他摔陶器——一种使坏性子的举止对一位回忆者和 他的读者来说比起长时间的和蔼和光彩来更突出了戏剧性。我们中的某些人的确始 终如一地喜欢一种更为安宁的生活方式;但关系最为密切的弗丽达觉得劳伦斯比起 他的感情爆发要来得伟大;她忍受着,经常来顶嘴来活跃气氛。当1932 年弗丽达 在法庭为她丈夫的遗嘱进行争辩时,她的代理人(根据某些报道)因为他俩所度过 的贫困的岁月而站起来伤感地将劳伦斯一生看作是和谐的典范——对于这点,弗丽 达据说跳起来失声痛哭:“但是说我们拚命争吵是失实的!”到庭者据说当老法官 梅里瓦尔伯爵露齿嘻笑时便哄堂大笑。 但即使劳伦斯和弗丽达确实吵过嘴,但他们将其置于一边而维持一种基本和谐 的关系。劳伦斯在晚年写了一篇用恰到好处的题目来概括这种关系的文章:《我们 相依为命》。弗丽达关于他们一起生活的证言在她的劳伦斯的回忆录中、主要在《 不是我,而是风》中找得到。在《恋爱中的女人》中的劳伦斯具有相当经验的代言 人——鲁珀特·伯金——同劳伦斯一样,具有一种强烈的支配欲,但他同伯金都更 加强烈地要求有一种平衡的关系。在他沿着这些思路而进行的别的论述中,我们可 以思考一下在《约翰·托马斯与珍妮夫人》中较早引述的航海隐喻,其中婚姻被看 作是两条各自驾驶着的而在同一目的地会合的船。在这样的想法面前,劳伦斯与弗 丽达的斗嘴可被看作不仅仅具有治疗性质,而有时还具有一点喜剧意义。索恩顿· 怀尔德指出,许多那些叙写劳伦斯者这样写没有幽默感,没有把他认作是一位enfantferrible (爱磨人的小孩)。关于劳伦斯财产结案的闻说,当弗丽达恐怕打断了她的律师对 劳伦斯夫妇的婚姻的和谐所作的逼真而狂热的论说时,她不仅在法庭所进行的程序 中加进了某些坦率的成份,而且还加进了一些健康而有益的幽默。 以后当梅里瓦尔伯爵称劳伦斯是“这位伟大人物”时,她欣喜若狂。劳伦斯的 声誉自从他辞世后而变得好起来:实际上他的朋友们通过他们对登载在各种杂志上 贬毁性的讣闻进行强有力的公开的抗议而取得了1930 讣告斗争的胜利。在《民族 与雅典娜神庙》中,E ·M ·福斯特提出了当时遭到挑战的论点,尽管它的判断现 在普遍被接受:他称劳伦斯是:他这一代人中最伟大而富有想象力的小说家”。 但1932 年那年关于遗嘱的争论标志着劳伦斯的声誉开始下跌,因为其时由于 梅宝·洛汉的《洛伦佐在陶斯》,回忆录的战斗继讣告的斗争之后又爆发了。后者 讣闻为数不少是有失体面的,它们中的任何一篇都比不上吉尼特在《纽约人》中所 写的,其在一位男子刚去世后说他喜欢脱得赤条条地爬桑树,又说他有一种大意是 他的精神分析学理论被C ·G ·荣格偷走了的妄想狂的信念。吉尼特(珍妮特·弗 兰纳)在1972 年将这些荒唐可笑的指责重印在使人回想起那粗俗讣告的一本书中。 但劳伦斯摆脱了她所能及到的圈子,不过他没有爬到桑树上去,没有为荣格而感到 忧虑。他创作的杰出之处将他从所有恶意中伤的谣传中摆脱出来。那些撰写怀有恶 意的劳伦斯讣告的作者不可能写出像丽贝卡·韦斯特所撰写出来的关于劳伦斯的回 忆文章那样的好作品。他们可从她那儿取些经。可以插一句的是,当像丽贝卡·韦 斯特这样有价值的作家命笔赞美劳伦斯而卑劣的记者们却荒唐地将他描写成赤精精 爬到桑树上去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一位以后创作出惊人的诗体长篇小说的作者阿纳 斯·宁非凡地创作出一部关于劳伦斯的杰作。 1931 年,被阿尔德斯·赫克斯称“一部稀奇古怪的毁坏性的圣徒传记作品” 的莫里的《妇女之子》开始对劳伦斯进行长时间的贬毁起了作用。但至少莫里给了 劳伦斯郑重其事地对待他的荣誉;承认这个,一个人不管有什么不同看法而可容忍 莫里的想法。这部莫里论述劳伦斯的第一本著作(重印于1954 年,加了新的序言) 多半是一种文学批评的形式。随应而出的回忆录几乎难及其尾。劳伦斯的传记作者 们可能在描绘他的缺陷,但如洛汉夫妇和宾纳夫妇那样无中生有的做法只是颠倒是 非而将劳伦斯贬低成为一位侏儒。莫里没有那样做:不管他可能把作为男人和作家 的劳伦斯写得多么荒谬,但莫里至少将他看作是庄重的形象。 在所有至70 年代为止的关于劳伦斯的回忆文章和著作中,最为清晰明白的莫 过于弗丽达的《不是我,而是风》(1934 年),叙述坦率真挚。(以后,弗丽达 试图稍作改头换面,企图将劳伦斯神圣化。)凯瑟琳·卡斯威尔的《野蛮人的朝圣 》内容扎实,主要论点可靠。如原先所注意到的,布鲁斯特夫妇的《D ·H ·劳伦 斯:回忆录与通信》以它公正无私而著称。但在回忆录作者中间,这种态度是罕见 的。 长生鸟还是从一度成为传奇之余烬的他自身的骨灰中诞生出来。然而过一段时 间,它们变成了被人遗忘的灰烬。读者因为1929 年起的日益严重的经济萧条而开 始将劳伦斯遗忘了,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几乎是完全把他置于一边,尽管劳 伦斯的价值当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但追忆的随营者们却使他看上去像位患癔病的 白痴。现在,随着时间的推延,劳伦斯还其本来真实的面目。他的作品现在遍于世 界各地,对他展开评述的反响是鼓舞人心的总有为数不多的评论家在为他说话:赫 克斯利、霍勒斯·格雷戈里(〈启录录〉的朝圣者》(1934 年)的作者)、F · R 利维斯。辛辣地攻击仅仅是稍对他有些看法的任何人的利维斯是有生之年劳伦斯 坚定不移的拥护者。值得庆幸的是,他从仔细考察入手而将劳伦斯的长篇小说作为 激动人心的诗篇来加以研究的具有洞察力的论文以《D ·H ·劳伦斯:小说家》为 名于1955 年出版。 威廉·蒂弗顿教父的《D ·H ·劳伦斯和人类生存》是这一主题的老练的抛砖 引玉之评论著作。《弗蒂顿教父》在以后书的版本中变成了作者的真实姓名马丁· 贾勒特克尔教父。马克·斯皮卡尔的《D ·H 劳伦斯爱的伦理准则》通过主要的长 篇小说来追踪它的主题。又在1955 年,莱昂内·维万特的《潜在性原理》对劳伦 斯的生机说提供了一种透彻的哲学研究。威廉·约克·延德尔重印的论文以及导言 表明了对他早先曾加以取笑的劳伦斯态度的转变(尽管他否定性的批评是有价值的)。 当出现在《劳伦斯杂记》(1959 年)中稍稍老迈的作家们的那些论文之傍的较为 年轻的批评家的论文显示出正在茁壮成长的一代作家不仅对劳伦斯深为了解“而且 能感人地明示劳伦斯在未来的重要性之时,马克·肖勒的杰作是为他为劳伦斯精选 的集子所作的长篇序言中他对劳伦斯所进行的卓越自传体的和评论性的研究的预言。 许多依然是年轻之帮的别的作家有价值地向《D ·H 劳伦斯评论》投稿,一种由詹 姆斯·C 考温精心编辑、阿肯色大学出版的非常重要的文学杂志。除登载大量有价 值的论文外,《D ·H ·劳伦斯评论》还登载许多诸如大卫·E ·杰拉德《D ·H · 劳伦斯在他诗歌、戏剧和小说中所运用的伊斯渥方言词汇汇编》(1968 年秋) 和罗斯·玛丽·伯韦《D ·H ·劳伦斯自早先孩童之时起的阅读书目》(1970 年秋)的有意义的文献目录注释和如此有用的特写。由托马斯·L ·厄斯金精心编 辑的《文学和电影季刊》的第一期(1973 年1 月)包括八篇研究根据劳伦斯小说 改编的电影的论文。一个D ·H ·劳伦斯的研究团体已在日本形成,另一个在他的 本土伊斯渥,再一个在美国。正如带有诸如沃伦·罗伯特《文献目录》这样值得注 意附录的各种单目和传记所显示的,劳伦斯研究已不断地在迅速发展。《书信集》 己受到了残缺不全的指责(有不少多余的材料不能收进去,因为信件只能压缩收入 一般容量的二卷集子中),现在一帮子劳伦斯研究专家正在为剑桥大学出版社编辑 为人们所熟悉的、由劳伦斯列出的5000 封信件。少数明智优秀的劳伦斯小说、诗 歌和其它作品的版本也问世,但某些小说版本中原文有讹误,值得注意的是现在英 国和美国出售的《儿子与情人》包含着故事进行到尾声的高潮时刻而保罗·莫尔 “低声吐出”妈妈这个词的惊人的讹误。而由交给印刷商的原稿(它现保存在伯克 利的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图书馆中)和最早印刷的版本可证实劳伦斯把这一词是写成 “呜咽地说”。剑桥大学出版社在詹姆斯·T ·博尔顿和沃伦·罗伯特夫妇主持编 辑工作下也推出了原文正确的版本。 至于评论,诸如科林·克拉克的《消融之河:D ·H ·劳伦斯与英国浪漫主义 》(1969 年)的著作是闸述劳伦斯的里程碑作品(但请看发表在1971年春的马克· 斯皮卡尔反驳克拉克之作《长篇小说:论坛或杜撰的小说),还有乔治·H ·福特 的《双重衡量:D ·H ·劳伦斯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研究》(1956 年)、基思· 萨加的《D ·H ·劳伦斯的艺术》(1966 年)、詹姆斯·C ·考温的《D ·H · 劳伦斯的美国之行》(1970 年)和司各脱·桑德的《D ·H ·劳伦斯:重要长篇 小说之林》。还有其他优秀著作,作者如基思·阿尔德里特、阿明·阿诺尔德、比 得、巴尔伯特、安东尼·比尔、菲利浦·卡罗、大卫·卡维迪什、艾利纳·柯勒萨 迪尼克、H ·M ·戴尔斯基、艾弥尔·德拉芬纳、R ·P ·德雷帕、桑德拉·M · 吉尔伯特、大卫·J ·戈登、弗兰克·克莫德、汤姆·马歇尔、斯蒂芬·J ·米科、 朱丽安·莫伊纳汉、查曼·内厄尔、乔治·A ·潘尼查斯·阿鲁纳·赛修、托尼· 斯莱德、约翰·E ·斯托尔、小E ·W ·特德洛克和金斯利·威德默。许多对较全 面地了解劳伦斯起推进作用的文章不断地发表在专业性杂志上或收入评论集中;后 者的其中一篇,即路易斯·L ·马茨对《儿子和情人》进行精细分析的《意象的世 界》值得一提,还有马克·金凯德威克斯关于《虹》和《恋爱中的女人》的一篇可 以仅仅被称作毫无价值的论文。 将来必须确定的主要论点的其中一点是是否劳伦斯的“预言家”的一面将与 “纯粹的创造力”共存。如果我们看到它是最为重要的方面与较为普遍公认的“有 创造力”的劳伦斯相结合的三位合体的话,或许我们其时对作为预言家一面的劳伦 斯将抱有更多的好感。三种预言分体的第一种可能被认为是布拉伐特斯基夫人、弗 罗宾尼斯、詹姆斯·普赖斯和其他类似劝说者的混合体,而随附着一种相信诸如沉 没的阿特兰提斯洲和它无法挽救的文化教士的信念。或许具有丰富想象力的现代诗 人需要玄想的边缘世界和这种类型的胡说来激起他们的诗歌创作天赋。假如这样的 话,这需要被理解和被安置好,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愿意处于与耶茨和《梦幻》略 为相似的情形而做。就劳伦斯而言,他的玄想的这特别的方面是最为困难的,并且 有时是他天性中最使人恼怒的部分;但它不是持久的侵入,尽管有时它变得使人讨 厌。 劳伦斯预言方面的第二部分是最为简单的,也是最容易理解的;常识部分。这 就是作为求实的预言家的劳伦斯,他推崇更充足的阳光,诅咒机器和污染,全面地 抨击实利主义者的价值。有时是狂喜,而更多的时候是机智、会谈性和讽刺性的, 这就是在诸如《三色紫罗兰》和《论文杂编》的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品中“人类的”、 粗俗的、新闻的预言性频繁的缩减,尽管其随时会在他作品的任何之处出现。 劳伦斯预言的第三方面是三体中最可信和结合得最好的。它不是以一种深奥、 神奇莫测的方式和报刊文章的易于理解的理性主义来了解我们世界的价值,而代之 以与富有想象力的价值的大规模的结合——一种长久为人所熟悉和深深地体验到的 主题的戏剧化、充分的具体化、虚构的和谐的结合。就劳伦斯而言,这就是他对威 胁自然的机械力量所持的反对态度:“血的认识”带来了生命所需要的、哲学家们 以他们各种方式进行追求的平衡。这就是赞美完整的人而不是被产业主义或钱欲或 机械的爱情扯得粉碎的人的劳伦斯——他就是在表现中倾注)他全部心血的真实的 作为预言家的劳伦斯,他写出了他最优秀的作品。 在《关于一只豪猪之死的反思》中(现在《菲尼克斯之二》中)的劳伦斯随笔 中的其中一篇《长篇小说》是与他曾提供的一切一样严密准确的一种关于他特殊天 赋的描述。他相信长篇小说在面对人生方面应该是“高尚的”,它的各个方面应该 是生气勃勃地、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它应该是“敏锐”的。 这种“敏锐”是与死亡相对立的“对万物中上帝之火”的一种情感;敏锐“看 上去存在于易变的、转化的、奇异的或美丽的联体”的一种奇特的类型之中。 他房间中的一张桌子是僵死的:“它甚至不是苟延残喘地生存着。还有只荒唐 可笑的小小的铁炉,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其是敏锐的。……还有一只打盹的猫, 非常敏捷。哎哟还有一盏僵死的玻璃灯。”劳伦斯认为,长篇小说中的人物“必须 与小说中所有其它的事物有一种敏锐的关联:雪、臭虫、阳光、男性生殖器、火车、 大礼帽、猫、哀伤、食物、人物、白喉、倒挂金钟属植物、星星、念头、上帝、牙 膏、闪电和手纸。他必须与所有这些事物处在一种敏锐的关系之中”。并且,尽管 “你可以愚弄有趣的、几乎是所有的媒介物”,“但你不能愚弄长篇小说”。甚至 是虔信派教徒的诗歌也作为诗歌而幸存下来,但一部长篇小说中的哈姆莱特将“具 有一半的喜剧性,或有点猜疑……不知怎么地,你在诗歌和戏剧中打扫得稍干净点, 你让通人情的话语讲得稍自在些。现在一部长篇小说中,其总有一只雄猫,一只扑 向洁白的语词之鸽的黑色的雄猫,如果鸽子没有防范它的话;还有绊足的香蕉皮; 你知道还有住舍中的盥洗室。所有这些事物有益于保持平衡。”在另一篇随笔《为 何小说至关重要》中,劳伦斯将长篇小说称作是“一部辉煌的生活之书”。它仅仅 是阐述完整的活生生的人。”作为一位小说家,我把自己看作胜过天使、科学家、 哲学家和诗人”;虽然他们可能是研究“活生生人不同点滴的大师”,但他们永远 也不能达到研究完整的人的地步。劳伦斯总是远远地摆脱了将长篇小说供消遣的看 法:“拿它的最高极来说,长篇小说和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长篇小说可以帮助你。 它可以帮助你不成为生活中僵死的人。”因为“只有在长篇小说中,所有的事物都 得到了充分的表现,或至少它们可能得到充分的表现,当我们认识到生命自身而不 是死气沉沉的安全体是一种生存的理由之时。由于出于所有这些事物的充分表现, 所出现的唯一事物也就是任何的事物,整体的男人,整体的女人,活生生的男人和 血肉饱满的女人”。 我们时代的其他作家有谁拥有如此繁富和多样的作品而留给我们这么少不值一 读的几行文字或这么多如此充满生命、如此真实可信地充满诗意。如此“敏锐”的 作品呢? 没有其他作家给我们如此强有力的信念: 那美丽超于坟墓之上, 那完美、辉煌的经历永远不会垂临 于乌有,宁可时间使月亮变得黯淡 也不愿在这种奇特生命中的我们的完美 失去光彩或趋于死亡。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