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前的教诲 1944 年夏,我患了肺病。当时对这种病没有多少好办法,而在药品奇缺的延 安只能依靠休养和自身抵抗力。按照医嘱,我暂时脱开中央党校4 部组教科长的工 作,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找了个窑洞住下,一边休养,一边读书。 这期间,我感觉到延安乃至整个战局的气氛正在出现一种令人欣喜、令人鼓舞 的新变化: 中国共产党的整风运动进入收尾阶段,加紧筹备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世 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大反攻,为中国人民争取抗战胜利提供了有利条件,延安的报 纸每天都登载着苏联红军反攻到什么地方,希特勒的军队撤退到什么地方;在中国 战区,日本帝国主义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抽调大批兵力向粤汉等铁路线进攻,企 图打通大陆交通线;国民党统治集团仍然在坚持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其政府军 “一溃再溃,连失河南、湖南、广西、广东等辽阔区域;我党始终以民族利益为重, 继续团结国民党共同抗日,集中力量打击日伪军,巩固和扩大抗日根据地,各解放 区战场已经度过最艰难的阶段,相继开始局部反攻。 在这样一种形势下,针对日军南侵企图,为了推进对日实施战略反攻的阵地, 党中央提出了“敌人攻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的战略决策:决定组织八路军南下 支队,跟在南侵日军后面,挺进湘粤边界地区,发动游击战争,开辟新的根据地。 同时,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回到延安后讲新四军缺干部,要求派大批干部去,中央又 决定组织干部大队随军南下补充到新四军5 师中去。 国际国内战局的变化,党中央的决策,鼓舞着延安的每一个人。 我在延安已经四年了。四年来我总忘不了烽烟正浓的杀敌战场,忘不了出生入 死的战斗生活。重返战场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兴奋之中,我的病很快就好了。 中央决定,由贺炳炎和我组织一个干部大队,重返洪湖地区。我开始忙于物色 干部。我在贺老总的支持下,经中央组织部批准,从中央党校学员抽调了原红2 军 团的老干部30 多名,其中现任团职干部十来个,此外还有358 旅教导队的干部和 一批从宜昌来延安学习的青年知识分子干部,全大队共百多人,编入八路军南下支 队。 八路军南下支队由359 旅主力和三个干部大队组成,司令员王震、政治委员王 首道,下分六个大队。1 、2 、3 大队是359 旅的战斗部队,4 、5 、6 大队是干 部大队。其中4 大队以原红6 军团暨湘赣苏区的老干部为基础,加上359 旅干部训 练队,由郭鹏任队长、廖明任政治委员,准备随359 旅南下开辟湘粤赣新区。5 、 6 两个大队是中央准备补充给新四军5 师的干部。5 大队以原红2 军团暨湘鄂西苏 区的老干部为基础,由贺炳炎任队长、我任政治委员,任务是回到原洪湖老苏区一 带,加强5 师在那里的干部力量;6 大队以原红4 方面军暨鄂豫皖苏区的老干部为 基础,由文建武任队长、张成台任政治委员,准备到鄂豫边区加强5 师本身的力量。 南下干部调齐后,集中在中央党校学习,进行思想准备。党中央领导同志纷纷 来给我们作报告,找我们谈话,交待任务,介绍情况,提出要求,使我们的思想得 到一次极好的武装。 毛泽东主席亲自给南下支队干部讲话,指明当前的时局、政策和任务,提出了 我们的工作方针——大大发展自己的力量。 毛主席强调了团结问题,剖析了山头主义,要求我们到了新的地方,第一要非 常谨慎,虽然在党校里学了马列主义,究竟学的怎么样,现在还没有测验,到那里 人家很拥护你,开展了工作才算有成绩;第二要尊重人家,不要乱批评,要多谈心, 必须坚持真理,随时改正错误。 毛主席还以柳树和松树作了形象、生动的比喻,要求南下工作的同志学习柳树 的灵活性和松树的原则性,象柳树那样可亲,象松树那样可靠。 王震司令员、王首道政委向我们传达了毛主席的上述指示。王“胡子”还宣布 :毛主席要我们学习松树和柳树,这次南下我们就要把这两种精神很好地结合起来。 周恩来副主席从重庆回延安参加党的七大筹备工作和整风学习,也给我们讲了 南方的抗日斗争形势。 中央书记处书记、原新四军政治委员刘少奇代表党中央直接向我们交待了任务 :扩大部队,扩大根据地。同时刘少奇同志提出了搞好团结的两点要求:你们到了 新的地区工作,领导者和被领导者都变了,要注意一个是团结原有同志,一个是服 从新的领导。 新四军代军长陈毅给我们作了两次报告,介绍了新四军在长江两岸坚持抗日斗 争的战斗历程,介绍了5 师部队和干部的情况,欢迎我们去那里工作。 我们第5 干部大队将要去的洪湖地区是贺龙率领红2 军团开创的老苏区,干部 们大多是贺老总从那里带出来的老部下,因此我到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向他汇 报了南下准备情况,希望多听一听他的指示。贺老总只是强调要贯彻中央指示,要 我多去听听中央领导同志的指示。当时陈云同志担任西北财经办事处副主任,住在 联防军后勤机关那里,贺老总叫我去听听陈云同志的指示。 我按照贺老总的意见到陈云同志的窑洞,请他给我做指示。陈云同志在延安担 任过多年的中央组织部部长、中央书记处书记。那大他跟我谈了一次话,并没有具 体指示我应该怎么干,而是专门给我谈了一个题目,叫做“毛主席的精神”。陈云 同志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党的历史与现实等方面谈了“毛主席的 精神”对于指导革命、指导工作的重要意义,谈了他自己读毛主席的《实践论》、 《矛盾论》、《论持久战》等著作的体会。 他对“毛主席的精神”主要谈了四条,并作了充分阐述。对这四条的具体内容 我已经记不得那么准确了,但是不论当时还是今天,我都清楚地记得陈云同志谈到 “毛主席的精神”最本质、最核心的一条就是“实事求是”。这也是我们党在延安 时期确立起来的思想路线。陈云同志谈的“毛主席的精神”,实际上也就是后来党 的“七大”开始明确使用的统一概念“毛泽东思想”。 这次谈话,使我对毛主席、对毛主席的思想有了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深入的认 识。陈云同志虽然没有给我讲具体怎么干,但是他教给我的是争取革命胜利、做好 一切工作的指导思想和根本方法。 从受领任务到出发前,我接连三次来到关向应政委的病榻前探望,话别,聆听 教诲。有时是我一个人去,有时跟贺炳炎等一路去。关政委的肺病已经到了晚期, 病魔的折磨使他形消骨瘦,衰弱到了极点,但看到我们来他还是撑着病体缓缓而谈。 关政委兴奋地谈起国际国内的时局,鼓励我们去工作,去战斗,去夺取抗战的最后 胜利。他深情地谈起洪湖老苏区人民对革命的支持,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大有所为。 他沉痛地谈起左倾路线给党和革命造成的巨大损失,告诫我们经过延安整风之后对 左倾、右倾的错误路线搞清楚了,不要再犯过去的错误。他严肃地谈起团结的重要 性,要求我们注意搞好党内党外、这一部分与那一部分的团结。 关政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跟贺炳炎两个脾气都不好,你们自己要团结好, 同时也要团结下属,尊重上级,遇事不要急,要冷静思考,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 虚心向群众学习、向人民学习,要克己宽人,取人之长来补己之短。”当我们最后 一次向关政委告别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伸出瘦骨遴遴的手拉着我们,激动地说: “去吧,你们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负责干部了,象一只只羽翼渐丰的鸟儿就 要毛于各自飞了!”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们紧紧握着关政委的手,眼含热泪,说:“放心吧,关政委!我们一定记住 你的话。”我在延安四年,经常可以听到党中央领导同志的报告。但是在这么短的 时间里,针对一项具体任务,有这么多的领导同志耳提面命,使我们得到如此之多 的教诲,这还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领导同志谆谆善诱,推心置腑,既交待任务又 提出要求,既阐明中央方针又教给工作方法,为我们这次南下指明了方向,给予了 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力量。 当告别延安南下的时候,我们已经树立起这样一个思想:我们是从党中央身边 出发的,是经过中央党校学习和延安整风锻炼的,应该牢记党的教诲,不辜负党的 期望,坚决完成任务!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