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愁 屈缩延伸愁伸缩 清浊相混见混浊。 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禹在朝中供事,他的一封上书中有这样一段话:“请 在制定选拔官吏的规定时,相应地限制武人,不应让他们列入士族的序列中。” 对这个折子,胡太后根本就没有理会,只看了一遍便放在一边,连批都有没有 批。可是这件事却被人传了出去,闹得风声很大。 这一下惹恼了那些靠杀伐起家的武夫们,他们历来是不准任何人说他们不是的, 现在竟然有人敢说不让他们列入士族,岂不自寻灭亡。他们宣骂。谤毁于道路,立 榜策划于大街,约定日期,要共同去灭掉张家。 张家父子认为自己正直无过,不过是发表一下自己见解的小事而已。认为自己 出于公心,别人也都是正人君子,不会把这样的事闹成太坏的恶果。他们并不把这 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安然生活着。 谁知,过了三十余天,羽林。虎贲等千余名军人,突然集合起来。一路诟骂冲 向尚书省,用石头瓦块打击省门。所有的人都害怕了,不敢制止。这些军人更加有 恃无恐,把道路旁的蒿草。烧柴等都用火点着,以棍棒石头为武器,直奔张家。他 们冲进府去,拖出张彝,肆意殴打,又放火烧了府宅。 张彝长子张始均本已跳墙逃跑,后来又返回来,跪在地上向这些人求饶,请求 放过他父亲。贼人又开始打他,还把他扔进火里,活活烧死。张仲禹被打成了重伤, 他的父亲受他的连累被打得遍体鳞伤,只活了两个晚上就去世了。 这件事震惊了朝野上下,胡太后决定亲自审理这桩案件。经过周密地调查,把 有关人员拘捕起来又一一的审问,最后弄清了事件的过程。其中八名首恶分子判了 斩首罪,其他有罪过的人员也都相应地判了刑,随从人员罚役三十天。 为这件事,发出布告说:“征西将军张彝世代以战功报国,其父子忠心不二。 不过是因其子向朝庭提出一点自己的看法,且朝庭尚未采纳。然而以上罪犯竟以暴 乱之举对待开诚之言,用残酷杀戮涂毒朝庭命官,以致两死一伤。此案不以严刑明 示,不能申正国法,不足警示众人。” 同时还下诏说明:“我朝天下,军人。文人都一样对待,一律靠才能和功劳入 选士族。朝庭用人从来不以出身为限,必量才选拔,勿误解,望周知。” 胡太后妹夫元叉,因上次有人说自己的坏话,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打听到是杨 昱向太后告发的,便决定寻机报复。 张家这件大事一发生的时候,元叉就想上书说此事与杨昱有关。他当天写了一 个奏折,揣在怀里,进宫来想找个机会交给胡太后。刚进宫门,就遇见了侍中刘腾。 刘腾见皇上的二姨父来宫,忙上前打召唤,问元叉有何贵干? 元叉因平时与刘腾很合得来,有共同语言。便把他想要告发杨昱的事向他说了, 然后又问:“请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件事能不能办成?” 刘腾说:“不成,因为这件事情很快就要平定了,皇太后已经把这事弄明白了。 如果想要报仇,下次再找机会吧。” 元叉一看没有他制造冤案的机会,只好狠狠地在心中暗骂了一阵杨昱,然后对 刘腾说:“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又会做一件让皇太后不满意的事。” 刘腾笑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俩宫里宫外互相帮助一下,对谁都没有 坏处。将来有事,无论何事,您尽管说好了,我永远和你是一个心眼的。” 元叉心中自然理会,虽然要把杨昱的事暂时放放手,可今天能听到刘腾的一番 话却是他的最大收获。他知道这个大内总管在朝庭的份量,是一个在必要的时候能 控制皇上和太后的人,他要是能与自己一个心眼,将来就可能有好戏做。因为他自 己认为自己不能等同于一般的皇亲国戚,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决不会满足于一般将 军之职的。不做天下第一人,也要做天下第二人,不过是等待机会罢了。 胡太后通过张家的这件人命大案,看清了朝庭官员素质太差,顽劣之心太重。 决定要整治朝纲,提高官员素质。她下诏让吏部尚书崔亮制定一套官员选拔制度, 从现在就开始执行新的用人制度。 崔亮奏道:“当今任用官吏,虽有考核录用者,但多数还是朝庭重臣随意提拔 亲信和党羽,造成一些无能之辈骤然登上高位,而一些能人却被压制。形成顺者昌, 逆者亡,有才能的人反而提拔不上来的局面。” 太后说:“须加强考核选才的力度,逐级提拔,能者上,庸者下。” 崔亮又奏:“各人才能无法平价,谁智谁愚难以定论,应依其待选的时间为依 据,长者先录,这种方式可称之谓停年格选用法”。 胡太后先是对停年格选人法有所疑虑,可崔亮又说:“朝庭用人已经是很慎重 的了,又有各级官员审核和荐举,再经吏部的严密核查,所用之人已是精中之精。 臣前面所说有压制人才的现象,也是在这精中之精的人中。有些重臣任用自己亲信, 大多也都是选之又选,并且都是为他们自己负责的事,谁又能敷衍塞责?这些精英 们在一起,只能凭他们做官的时间来评价其才干的,也就只能按照年限来提拔人才。” 胡太后听他说得也很有理,再说华夏之大,有史以来就是这样选用人才的。于 是她批准了这种用人方法。 司空谘议刘景安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给崔亮写了一份意见书:“殷周时期 是从乡熟中选人,两汉由州郡选人至今,又设置了中正这样的职位,虽然尚未尽善 尽美,其中也是十有六七的人是选对的。而当今选拔人才,只求其文采,不管其本 质:考察孝廉只论文章词藻,不管其治理政务的才能,设立中正官员不考察品行和 才能,只看他是否是亲族,取人的范围不广,淘汰的方法不严密。大人您主管选拔 官员。应改张换调,为什么反为停年格所限?这样下去,天下的士人谁还会再为修 养自己的高风亮节而奋力呢?” 崔亮回信说:“你所说的,的确有很深的道理,我昨天提出的停年格也有它的 来由,古今不同,时移事异。过去子产铸刑书来拯救时弊,叔向用正统的办法讽刺 他,与你有什么不同呢?” 洛阳令薛叔也上书说:“黎民百姓的性命,掌握在官吏的手中,如果选拔人才 是凭他们年资,不问能力可否,类似排队飞行的大雁和按顺序穿起的鱼那样,依照 名册呼唤姓名。那么,有一个官吏就够了,何须设置吏部?按顺序用人怎么能叫选 拔呢?” 这个意见书被崔亮压了下来,没有向上报,也就石沉大海一般。后来薛叔求见 太后,再次申奏:“请求陛下命令王公大臣推荐贤才来补充郡县的官员。” 胡太后见这事在官员中反应很大,诏令朝庭公卿再议。可是议到后来,还是要 经过吏部崔亮那里,被崔亮一阵上下工作,那些朝庭公卿都觉得与自己无关,这事 也就放下了。后来,有个叫做甄琛的人接替崔亮作了吏部尚书,因停年格的办法有 利于自己,便接着执行下去了。 这样按年限逐级递升职位,使一些庸碌和有野心的人得以高升。 元匡因自己的建议多次被元澄驳回,气得发疯,上书弹劾元澄。元澄也上奏元 匡三十多条罪状。太后把两份上书批给廷尉,让他调查清楚之后酌情处理。可是廷 尉是元澄的门生,偏向元澄,他按照元澄上书的这些罪状,判元匡死罪。 元匡不服说:“就算元澄所说都是事实,这样的罪过也不单是我一人,既然不 能判别人,就不应该判我一个人。要死,有这些罪状的人就都应该一起判死罪。” 廷尉说:“你所说的都对,我也知道是这样。可谁让你被人告了?别人有罪, 可他没有被人告呵。打官司就是这样,谁碰上谁倒霉。要是赶上大赦,也是这样, 谁赶上谁有福。所以,在我这里就要按你的罪状判,官府判罪只能这样。” 胡太后听说这事以后,下令免除了元匡死罪,但也免除了他的官爵。 后来有人给太后上书:“元匡经历三代君主,一直都是刚正不阿,朝野上下全 知道,匡的名字还是高祖给起的。先帝能容,陛下您也应该宽恕他。如真的罢黜了 他,恐怕要堵绝了忠臣的口。” 不久,胡太后又恢复了元匡的官职。 自杨昱上奏元叉收礼受贿的事后,元叉一直记恨在心中,一定要寻机会给他眼 色看看。说来也巧,杨昱的一个叔叔死后,婶元氏想要搬出杨家。杨昱父亲为了自 家的名声,哭着求她留下守寡。当然,在劝说她的时候也斥责了她,元氏便怀恨在 心。偏巧元氏和元叉是族亲,这时又赶上瀛洲人氏刘宣明阴谋造反,被官府发觉后 逃亡。 元叉和元氏两人便合谋诬陷杨家父子,说他们藏匿了刘宣明,并且告官说: “杨昱的父亲定州刺史,叔叔华山刺史曾一起送给刘宣明三百件兵器,图谋共同造 反。” 因有元氏这个亲属告发,元叉把这个假案做成了真事。他说服刑部以后,亲自 带着五百名军士乘夜间包围了杨府,抓起杨昱一家人。并严酷地搜查了杨家府宅,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这么大的行动必然惊动了胡太后,她决定亲自询问此事。大堂之上,杨昱向胡 太后奏明元氏陷害的原由之后,太后又询问了元氏等相关的人,然后起身亲自为杨 昱解缚,当厅宣布杨昱无罪,并判处元氏死刑。 得知这个结果后,元叉知道元氏没有供出自己,又马上进殿向胡太后起奏。他 假装好人说:“元氏是为国忠心,只是一言之错,不该死罪。若判她死罪,岂不使 直言者心冷?” 于是元氏又没事了。 宦官刘腾因为很有计谋,且有功于朝庭,由太仆升至侍中,又兼光禄大夫,还 可以过问朝政。不想他却暗中卖官获利,拉拢党羽。 元琛本来因贪赃被闲置不用,但元琛暗中送给刘腾十多万黄金的礼品,又拜他 为干爹,于是刘腾没通过胡太后就为元琛谋得了个刺史的官衔。 一天,胡太后在崇训宫,元怿进宫向她禀说:“听说刘腾有卖官的嫌疑。” 太后说:“朕也有所闻。但是在无实据前,不能定人罪状,先不要声张此事。” 元怿又说:“现在朝中上下,都有自己的亲党派系,各自为营,互相抵制,混 乱朝纲。这样下去,对朝庭的危害是很大的。” “朕岂不知这种多年的弊端!只因已成气候,不能轻动;若一朝去其羽翼,弄 得人人自卫,反倒更糟。 元怿说:“太后也应该自己掌握兵权。” “朕原想要消除一人天下的弊端,岂能再用以前的办法以乱冶乱?” “以臣的看法,太后不可以用自己的好心来对待他人的坏意,以好斗坏,自己 吃亏。” “朕宁可自己吃亏,不失正道。一旦皇儿可以亲政,便退位抽身。那时将由你 清河王来辅政,必强似我这妇人执政。” 清河王元怿身领太傅。太尉。侍中等多种职务,十分爱好文学,与胡太后很有 共同语言。长期以来两人心心相通,再加之元怿仪表英俊,素有才干,在朝政方面 是胡太后的得力助手。他又能礼贤下士,待人平和。谦逊,执法却又一丝不苟,忠 正廉洁,在朝庭和世人心目中威望极高。 有几次,元叉因骄奢放肆,目无国法,犯了一些事。其他官员都因元叉是胡太 后的妹夫。小皇帝的姨父,而不敢指责他。唯有元怿不像别人那样,每次都是按照 法规制裁他。这样一件一件事地积累起来,元叉对元怿怀恨在心。元怿耿直不变, 元叉劣性不改,随着时间变化,元叉真是一恨未解,再增一恨,真是让他日日夜夜 坐卧不安,非要除去元怿才解心头之恨。 有一个吏部官员与刘腾关系密切,受刘腾的嘱托,想把刘腾的弟弟直接任命为 郡守。任命令已经拟好,只等下发诏书就可赴任当官了。 偏偏这事又让元怿知道了。元怿直接来到吏部,对吏部尚书说:“刘腾的弟弟 名声很不好,又未考核才能,资历也不具备,怎么能从平民直接提拔为郡守?此议 不可,也不要上报。” 吏部尚书只好把这个决定取消了。 从此,刘腾也和元叉一样,怨恨元怿之心砌骨入髓。这件事,又一次使他们两 人有了共同语言。他们知道,有元怿,就没有自己为所欲为。 元叉对刘腾说:“这个元怿自以为是皇上的叔叔,就处处与我为敌,时时整我, 好像他就是正义的化身一样。这口气,我是不能这样咽下去的。” 刘腾说:“什么正义,自古以来谁给正义做解释了?对你我来讲,我们就是正 义。谁妨碍咱们,咱们就必须反击。否则,岂不让人家熊到家了?再说你与皇上的 亲戚关系比他更近,还有皇太后的妹夫这一层,怕他何干?” 元叉说:“我要是和他对着干,你能作我的内应吗?” 刘腾说:“这是自然。你是知道的,我弟弟不过想当个小小的郡守,就是他不 让的。他这样对待我,难道我就不能这样对待他吗?” 元叉和刘腾的一番言语,使两人都觉得心中有了底细。特别是元叉,他原本就 野心勃勃,只苦于单枪匹马,不好施展。而他企图独揽朝政的最大顾虑,就是元怿 这个皇上的叔叔。现在有刘腾这个宫内大员的支持,不愁扳不倒他一个孤单的元怿。 两个奸贼常常在一起研究对付朝庭和元怿的事,他们决定用哄住小皇上,控制 胡太后的方式达到自己的愿望,然后再夺取天下大权。 元叉迷惑小皇上,发展自己野心的事越来越明显。有人多次向朝庭和元怿汇报, 元怿总觉得投鼠忌器,看在太后的面上不好把元叉说得太坏。 这天元怿又得知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他觉得不向胡太后报告看来是不行了,便 于翌日在凝闲堂,向太后奏告:“元叉在朝庭官员中称皇上封其为中领军将军,太 后可知否?” 太后惊曰:“元叉阴诈多奸,常以朕妹夫之名招摇,岂可予以如此重任?” 元怿答:“他有皇敕。” “小儿玩戏,不足挂心,不知是否以我的名义?”太后问。 元怿又说:“以臣弟之意,既是皇上封皓,不易轻免。现在先看他一段时间的 表现,待他再有不法之事,以罪论处,罢免不迟。” 元怿和太后以为朝庭大权都在自己手中掌握,别人翻不了大天。再说,元叉不 过是个贪心小人,不一定能做出什么大事业来。所以都没有把此事当成大事,忘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铭论。 可元叉是有备而做,有心而为,自然要步步逼进。他常以皇上姨父的名义出入 皇宫,取宠幼主,对幼主元诩说:“你自幼不在母亲身边,现在太后整日忙于朝政, 与你最亲者就是我这个姨父了。” 自此北魏小幼主当着众人的面,不论什么场合都叫他姨父,使得元叉如虎生翼, 更加有恃无恐。 元怿知道元叉让皇上称他姨父的事后,去找元叉斥责他说:“你这样做是无君。 欺君,难道想自取罪行吗?” 还有一次,元叉引诱幼主贪玩,不上朝听政,又被元怿斥责了一顿。 龙骧府长史宋维曾由元怿推荐为通直郎,但是这人品行不端,浮薄轻狂。 元怿对他当官后的行为也很不满,把他找到自己府中教导说:“以前,我认为 你是一个很有报负的人,把你从布衣举荐为官,可是你当官后怎么与以前不一样了? 你这一段时间的作为,令朝庭很多官员都不满意,我也是这样看你的。我为你负责, 你却不为自己负责,再如此下去,还能继续做官吗?” 当元怿找宋维的时候,正巧被元叉在旁边看到。他是知道其中内里的,本来就 正在时刻寻找元怿的瑕疵,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便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见两人进 了元怿的王府以后,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待宋维垂头丧气地走出王府,元叉急忙上前,拦住宋维说:“我知道元怿找你 不会有什么好事,一直替你担着心思,想替你排解一下忧愁,你能对我说说,元怿 是怎么难为你的吗?” 宋维看了看元叉说:“回想起来,我做得也确实有些不妥之处。” 元叉说:“此话错矣,人生在世,所作所为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岂能言错?” 宋维说:“依大人之言,我还能原谅自己吗?” “何苦要与自己过不去。元怿不过是个伪君子,想利用自己是你的恩人这个条 件,在你的面前要好处而已。” 宋维说:“太傅刚才在府中对我并无此意,不过是很不满意就是了。” “你也不必隐瞒,从你的脸色可以看出,你在他手下是难做人了。但是我可以 给你富贵,还可以让你当大官,只看你怎么表现了。” 元叉素知宋维是个有树就靠,认利不认义的小人,便用利益引诱。他紧接着向 宋维许了很多的愿,终于把心中本来怅惘的宋维说活了心。在宋维其人的心里,有 什么正义。磊落。忠信与朝纲?在他这种人的心里只要能为自己谋得利益,管它用 什么手段,他是不会计较的。现在,凭空靠上个皇亲,又许了那么多的好处,岂不 三生有幸?哪还能记起什么人格。道义? 后来,元叉又带着宋维拜见刘腾,三人狼狈为奸,为扳倒元怿和皇太后密谋了 一整套政变方案。他们决定,先由宋维到崇训宫向胡太后报告说:“司染都尉韩文 珠父子谋权乱政,要立元怿为皇帝。元怿准备在宫内先控制皇太后和皇上后,再和 他们一起举事。” 胡太后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没底。她不相信元怿能做这种事,可又确实 有人这么说话,还是个元怿提拔起来的人说的。她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刑 部处理。 可是,元叉和刘腾却借着这个机会,私下指派人把元怿从家中抓了起来。 胡太后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急忙来找元叉,让他们把人交到刑部与宋维面 质。刑部当然要按公事办理,各有关官员的庭审和陪审都很正规,有关证人也都一 一到堂。在当堂对证的情况下,真像大白,元怿当然无罪。 依照朝庭法律,宋维因以下诬上,欺骗太后,陷人于死地,罪行反坐,以例被 当庭判成死罪。 元叉先是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宋维的结果,后因宋维没有提出此事是他们三人合 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马上和刘腾一起琢磨着怎么把这种败局挽回来,并用 匿名信的方式写了一个只几个字的奏折。上书:“宋维冤枉”四字,企图把水搅混。 反过来,他又大义凛然地在明光殿的朝庭议政时,向太后和皇上奏道:“宋维 有罪该罚,但以死罪论处,将来再有人真的造反,谁还敢告发了?” 胡太后沉默半晌后宣旨:“宋维告发有误,降职为昌平郡守。” 这种诬陷朝庭重臣的大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有些原本比较正义 的官员,心中自然产生了没有安全保证的危机感,为避免有人诬告,不得不采取明 哲保身的办法。而那些专靠整人。告状起家的小人,则看准了朝庭宁可委屈重要官 员,而不闭塞诬告之门的蔽端。在暗中蠢蠢欲动,伺机为自己捞取更大的私利和资 本。 元叉见太后治政心理简单,此事这般容易就蒙混过去,更加野心膨胀。他明知 胡太后心慈手软,不易对任何人下狠手,当然也就解除了他自己干坏事的后顾之忧。 他觉得时机已经来到,不能再等了。 便再次与刘腾商议:“元怿手握大权,挡着我们的去路,不置他死地,便无你 我容身之处。” 刘腾说:“你身为皇亲,取权如襄中之物,为什么自己苦着自己?” “此话怎讲?” “皇帝称你姨父,你还怕谁?谁都不怕,还怕女人?不怕女人,还怕女人的情 人吗?” 元叉说:“北魏天下不可让女人凌驾在我们头上,有这女人能干的事业,我们 也一样能干,还必将比她强。” 两人一连几夜都躲开众人,偷偷地在元叉家中共同策划出下一步行动计划。 过不长时间,刘腾的爪牙。在皇宫任主食的胡定来到含章殿,见殿中只有元叉 陪着小皇上,就跪在小皇帝的脚下说:“启禀皇上,奴才有重要大事不敢不报。” 小皇上说:“有啥大事,快快说出来。” 胡定说:“清河王元怿给了我很多金银和财物,让我借给皇上进食的机会下毒, 药死皇上。还说等他当了皇帝以后,给我荣华富贵。但奴才不敢做这样的事,所以 前来自首。” 小皇帝刚十岁,不懂什么,就问坐在旁边的元叉:“姨父有何见教?” 元叉立即回答:“这样伤天害理的大罪,应该处死。” 皇上说:“叔父对朕亲如慈父,怎能下此毒手?” “姨父我不能骗你,上次元怿谋反,已被太后放过。这次他又谋反,决不能再 放过他,只是这事不能让太后知道。” “难道太后也不能信过吗?”皇上又问元叉。 元叉说:“太后虽是皇母,可是心里何曾有过皇上?何况自古圣人以为:女人 与小人等同。你自幼一人在宫,她不闻不问。你当上了皇上,她又来夺你的权。都 是姨父我处处帮助你,才能事到如今不致被元怿害死。” 正说间,刘腾从内厅走来,直接过来帮元叉加罡,他说:“皇上有所不知,元 怿自以为大权在握,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圣上您看,他有事情很少来向您报告, 总是直接进内宫去找皇太后。这样不把圣上当皇帝,本身就是大逆不道。再说,从 来苍蝇不抱没缝鸡蛋,上次宋维怎么不告别人,单单告他?这次胡定又来告他,不 能不信。” 小皇上最信任的就是身边这两个人,所有的这两个人都这样说话,不由这小儿 皇帝不信以为真。于是他对元叉和刘腾说:“这样的事情就由姨父做主去办吧。” 两个小人相视一笑,会意地出去了。刚出殿门,正好碰上候刚,元叉本来已经 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可刘腾却拉着元叉说:“真是天助我们,这事还真得有侯大人 相助才能更顺当。” 元叉也立即反应过来,朝庭中,谁都知道侯刚从来都是眼疾手快,最能投机, 现在有皇上的圣旨撑腰,再有这么个急先锋上阵岂不更加有利?有这个人的帮助, 在朝庭之中,他也好说话。所以,刘腾的老奸巨滑让他不得不从心中佩服。 他马上回过头来,赶上几步拉着侯刚说:“皇上口谕,军机大事,你想不想立 功?” 侯刚见他们两人的神色就已经猜到,宫中要有大事发生,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 来,岂能放过?马上说:“看两位老大人的面色就知朝中有事,侯某历来是两肋插 刀,在所不辞的。这次的大举动自然也不能落下。” 刘腾一把拉过他的手说:“请到内务府,与大人相商。” 三人一起来到宫中的内务府,侯刚听说是要杀元怿,先前还有些反悔。可是架 不住两人利诱和威胁相加,又把皇上所言搬了出来,侯刚也就俯首就范,成了他们 的帮手。 为表现自己不是吃白饭的人,侯刚向两人献计说:“既是皇上要我们做这件大 事,就应做好。以下官主意,莫不如把太后彻底解决了,免去后顾之忧才是正理。” 元叉对侯刚笑笑说:“让刘大人跟你说吧。” 刘腾对侯刚说:“彻底除去胡太后,也曾是我与元大人的意图。可是仔细一想, 如果单除掉太后,以后皇上长大了,向我们要他的母亲怎么办?如果把这个小皇上 一起除了,朝庭这些皇亲国戚能服咱们吗?如果等到元大人和咱们把地位稳定了, 那时小皇上变成了大皇上,也就没有咱们的稳定了。以此分析,从当前看来,太后 不能不留。但又不是永远留她。就看咱们以后的情况,要是形势允许,再除不迟。 另外,元大人也是皇亲,做个皇上也未可知。到那时候,应该如何,还用再说吗? 那时,你我这样的人起码也是个王爷了。” 神龟三年公元520 年七月初四下午,胡太后在嘉福殿办事,没有到前殿。 元叉把皇上领到显阳殿,刘腾立即关闭了永巷门,并派兵把守。这样一来,就 成为小皇上单独在前殿,胡太后被隔绝在后宫。元叉不等皇上坐好,就跳出殿门, 假传圣旨让元怿进宫。 元怿自在家中毫无防备。听说皇上招见,如何能不进宫?便急冲冲只身入宫。 刚走到含章殿,就被元叉带着明刀明枪的兵士迎面挡住他的去路。 元怿大声说:“你想造反么?” 元叉也励声说:“我不敢造反,是特地来抓你这反贼的!” 说完命自己手下的亲兵揪住元怿的衣袖,把他推入含章殿东厅,派人看守门户。 这时,刘腾又传令说是皇上诏敕,让公卿大臣们立即到皇宫前集合起来。他的意图 是,利用众官员的名义一起裁夺元怿的罪状。 文武百官以为真是皇上诏敕,又道是朝庭议事,个个急忙入宫。进宫后才见刀 兵林立的这种场面,又不见胡太后在场,只见元叉带着官兵如凶神恶刹般地面对着 众人,宣布元怿的“罪状”。众官员虽然心中不服,但杀伐之下,个个心中害怕, 谁也不敢提出异议,生怕祸及自己。 只有仆射游肇一人出来阻止说:“如此大事,不经细审,不能处死!太傅历来 兢兢业业,为国分忧,怎么能说反就反?” 话音刚落,元叉冲上前去,揪住他就是一剑。当场刺倒游肇,并大呼说:“他 是同谋者,死罪同坐!” 众官员见状,吓得哆哆嗦嗦乱成一团,更是不敢再说话了。刀枪之下,只好听 任元叉的指挥,在他们早已写好的意见书上违心地签上自己名字……。 元叉和刘腾如获至宝,拿着这个奏折进到显阳殿,骗取了小皇帝的批准,当晚 就把元怿给杀害了。 接着又连夜假造胡太后的旨令,说是她自己有病,还政于小皇帝,以后不再亲 政。也不等天明,急急忙忙乘着黑夜令人传达出去。 这一切过程,胡太后都被封闭在后面的崇训宫中,一概不知。她是在当天夜里, 宫女来报说殿门被锁后,才知道宫中发生事情了。 她得信当时,首先问道:“皇上如何?”因宫女们全然不知底细,她便立即脱 去宽装,换上紧服,施展她久已不用的轻功,纵身跳出宫墙。飞身出去之后,发现, 宫中除了大门处站立很多卫兵,不让内宫人员随意出入外,宫墙等处并未安排人看 守。她又悄悄地查看宫中其它地方,也未见有太大的动静,小皇儿那边显得与往常 一样安宁。她估计,宫中变故可能是小皇儿干的事。因不放心,又急忙来到元翊的 寝宫。果见小皇上安然无恙,心中舒了一大口气。 元翊见母亲突然来到,很惊奇地问她:“不知皇太后有何事,突然深夜来此?” 胡太后说:“难道皇儿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皇上说:“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姨父他们把太傅。清河王给杀了。” 胡太后惊慌地问:“为什么杀他?” “他要毒死朕。” “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真的相信皇叔会毒死你?” “有那么多的人说这话,还能有假?皇太后要是不信,请看这些大臣联名写的 奏折。” 胡太后急忙拿过奏折,一看上面无数官员签字,也没了主意。再看到那个她 “自己”的退位诏书,只觉顿时心乱如麻,两行热泪像泉水一般无声地涌了出来。 她不为自己惋惜,只为元怿心痛。 这元叉竟然把这冤假错案弄得天衣无缝,让她一时无从开口。她心知,这一切 都是元叉长时间准备好了的,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过去太相信他。她想立即下诏扭 转时局,可马上想到,既然元叉等人能够把她的大门给锁上,就一定是早有打算和 准备的,看来宫中已经被他们控制了。从当前的迹象看,他们不像有加害皇儿的意 思,但禁闭自己是已经表露出来的。如果为自己着想,可以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自己的性命不打紧,要紧的是皇儿安危。自己这些年劳心执政不就是为了皇儿吗? 这时自己的一切行为要为皇儿着想,不能以自己为重。更不能因一时不慎重,逼得 这些亡命之徒狗急跳墙,伤及皇儿。若听之任之,自己将是一个再不能见天日的人, 这样,皇儿的安全却可能有保证。再说,过去的时间里,自己一直完全依赖着皇叔 元怿,现在他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比他更让自己相信的人了。就是有天大的能力, 自己一人也不能再做什么大事了,心中对政权的欲望也更淡薄了。 于是她决定先静观待察,若皇儿无任何危险,就宁可牺牲自己而成全皇儿。若 皇儿有什么不测,则凭着自己的武功,就是拼命也要保全皇儿。 她压住满心的怒火,对着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悄然抹去泪水后回到自己的后 宫。乘着夜静人稀,在崇训宫中暗暗地哭了一阵,又让宫女拿出一些表纸来,为清 河王元怿烧化了,然后独自地回到自己的寝宫。 第二天,元叉和刘腾他们加派了更多的宫廷护卫严守胡太后的住处,昼夜看管, 就这样把胡太后囚禁在崇训宫中。后来又让太后移到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 断绝。刘腾自己管理钥匙,连小皇帝也不能看他的母亲。只允许传递食物进去,不 允许任何人来往。过了一段时间,胡太后的衣饰。食品都按下等人的规格供应。 太后不免自叹自哀地对宫女们说:“养老虎反被老虎咬,说的就是我。” 元怿被杀和皇太后被囚的消息传出后,朝野之间多为哀哭,莫不垂头丧气。有 很多人夜间共同走到大街上痛哭,有三四百人把自己的脸用刀子划破,发誓不再为 朝庭办事。很多人家在自家门口挂上白布,以此来发泄悲愤。 说来也巧,第三天,朝野内外纷纷传来海水。淮河和长江共同暴涨的消息。人 们都传说,这是清河王的冤魂所致,一时间人心慌慌,朝庭上下摇摇欲坠。 元叉等人整日商量对策,也编造一些慌言迷惑人心,把天朝魏国弄得乌烟瘴气, 诚信尽失。为了更保险一些,又派亲信爪牙贾粲以陪皇上读书为名,看着小皇帝。 让贾粲随时汇报皇上的动态,好有机会应付对策。 接着小皇帝在元叉和刘腾的教唆下,改年号为正光。 从此后,小皇帝彻底成了元叉和刘腾的傀儡。这二人内外勾结,狼狈为奸,朝 庭大权成了两人的魔棒,他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不几天,相州刺史。中山文庄王元熙起兵声讨元叉和刘腾。但因他的兵力太少, 更主要的是他没有反对朝庭的意思,于是驻兵邺城。上书朝中,敦促罢免元叉和刘 腾二人。可是,这时的朝庭是谁的朝庭?上书会给谁?站在元熙立场上的人虽然很 多,但都各自异心。其中有个长史柳元章先是顺从元熙,后来看元叉的势力比元熙 大,便立即改弦更张。乘元熙对他不防备时,带领自己的人马杀了元熙的随从,把 元熙抓入牢中,又派下人飞马去洛阳向元叉请功。 元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牢中给朋友写了封信捎出来。不长时间,元熙就被 元叉派来的人杀死在邺城的牢中。 他的信中说:“我和兄弟都蒙皇太后知遇之恩,兄据大州,弟则得入内侍。太 后对我们苦心教导,关心倍至,恩同慈母。今皇太后被废北宫,太傅清河王惨遭杀 害,主上年幼,独在前殿,无以自安。因此想领兵民,建大义于天下。但因智力浅 短,功业未能,反被囚禁,上愧朝庭,下愧亲朋。我本来是出于忠。义。仁。勇之 心,不得不这样作,就是流肠碎脑,也没有什么怨言!诸位君子仁人,请各自尊重 自己信仰的那些崇高德尚,为国家好好地保持名节。” 听了这话的人无不哀怜。 那个柳无章把元熙首级送到洛阳后,元熙的亲朋好友无不悲戚,心痛得不敢去 看一眼。他们把自家大门用白布包起,闭门多日,哀怜不绝。 有一个骁骑将军刁整,冒着生命危险收藏了元熙的尸身,被世人称为“义友”。 元熙的弟弟元略也被元叉通缉捉拿,但他却在百姓的帮助下侥幸逃生。他偷偷 地用苇杆扎成筏子,夜渡孟津,逃到屯留。后来看风声紧张,又逃到西河。在那里 藏了一年多,又被元叉的人发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人送过了长江投靠了梁 朝,被封为梁朝的中山王。 元悦见自己的同母哥哥。太傅。清河王元怿被害死,一点也没有怨恨。反而主 动去找元叉,向元叉讨好说:“元怿自从大权在握,就一直欺负我,他和胡家那个 女人把我的官职和皇家待遇都给剥夺了。是你元大人替我报了仇,给我恢复了官阶, 我一定要向您表示自己的意思。” 说完,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桑洛酒献给元叉说:“这是我多年积攒的上好桑 洛酒,连皇上都不曾喝过,现在拿来孝敬您。些许小礼,不算是贿赂,请放心收下 吧。” 元叉见元悦如此这般,心中甚喜,对他说:“你是当朝的皇叔,我想巴结你尚 且不能,怎么反来给我送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 元悦笑嘻嘻地说:“过去我之所以不愿当官,不过是因为不愿与胡氏之女同朝 为武。现在您主撑大权,我是求之不得的。如果我能为您效力,愿您能给我一个侍 中的职位。” 元叉马上说:“你的这点要求实在太简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侍中了。” 元叉知道元悦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思维之中随时就会生出一个新花样,干出一 些反常的事情。可他却又为元悦在侍中职务上,外加一个太尉的头衔。元悦有了官, 并不上朝,行为更加肆意枉上。他把最喜欢的男伎整日留在家里玩耍,把王妃。姬 妾一概排斥到王府后院去住,弄得王府内外淫秽行为不堪入目。 有一个男伎对元悦说:“元怿上朝时,衣服上挂的腰佩很好。” 元悦说:“区区小事,本王必让爱卿如意。” 当天,元悦就让人把元怿的儿子元亶找来,索要元怿的衣服和古玩。元亶刚刚 十五六岁,长得羸弱。瘦小,再加上自己的父亲刚刚被害,心中十分悲伤。他哪里 有心思把父亲的随身东西在这个时候找出来送给别人?更没想到元悦这个至亲的叔 叔对他会有什么过分之举。 他没有按规定时间给元悦送去腰佩,元悦就大发雷霆,命人将元亶抓来,命手 下人用大仗把元亶打了一百棒,几乎把元亶打死。 魏主年幼,时间长了不见母亲十分想念,有时不分场合闹着要见太后。元叉先 是哄骗,后来又用恫吓的方式对待,都不起作用。 有时,小皇帝在朝庭大堂之上就闹着提出:“要见皇娘”。 元叉在公众面前不敢过分违拗小皇帝,怕人抓住违抗圣意的把柄。无奈之下, 允许小皇帝去见自己的母亲。 很多大臣也想见太后,借此机会纷纷表示愿随圣驾。 元叉在众意之下,只好答应,但是安排了重兵列阵,如临大敌。 皇帝母子是在西林园会面的,小皇帝一见母亲便哭了起来。胡太后不免伤心, 随行百官也纷纷陪着落泪。魏主小皇帝哭泣一阵之后吩咐摆宴,要向母亲表示敬意。 席间有的武官起来,自愿舞剑助兴,弄得酒席悲喜交加,不伦不类。 右卫将军奚康生等大家都歇下去的时候,自己独自作力士舞。他每到折身或旋 转的时候,总是顾视太后,以眼睛传递一种信息,举手,踮足,嗔目,颌首等都做 出了捕杀的姿势。他是希望太后明白,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会挺身而出的。 胡太后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她看到儿子旁边站着十个持刀的卫士,特别是 奚康生的儿子奚难当,是由元叉派到小皇帝身边,手执千牛刀的侍卫。她不知道奚 难当的真实意图,更要为皇儿着想。所以她一直不敢表态,也不敢说话,没有向奚 康生表示出自己有什么意思。奚康生很着急,可他又不敢盲目地私自做主,最后只 好罢了。 酒宴直到半晚,元叉想尽快终止他们母子的相会,就到太后桌前说:“有人说 太后想害我,是真的吗?” 太后没有理他,也不答话。元叉自感难为情,讪讪地退下去,不好意思再发难, 宴会一直继续这样进行着。 后半夜,胡太后怕皇儿累着,想携皇帝一同离宴,她拉着皇儿的手说:“皇上 不可再劳累了,请到宣光殿休息一下。” 当时,候刚正在他们跟前,听见此话,急上前说:“皇上已经朝见完毕,皇上 的嫔御在南宫,何必在这里留宿。” 奚康生抢上前来,接着侯刚地话头说:“皇上是太后陛下的儿子,可以随太后 的意愿往哪里去,还用得着别人来管吗?” 太后乖势拉起皇帝下堂而去,奚康生在旁大声呼喊:“万岁退席了”。胡太后 和小皇帝不顾其他人,径直往宣光殿走去。他们前面进入殿门,后面一些人也相拥 着挤进来,殿门随后就被关上了。可门外的人仍然往里面挤,奚康生夺过儿子奚难 当的千牛刀,砍杀了一个拥挤最甚的人,形势才安定下来。 太后母子来到宣光殿,左右侍臣都立在西台阶下。奚康生想借酒势出来调度安 排,但有些人不服从,反被元叉指使爪牙将他抓住,锁在殿门的台阶下。 这时,贾粲过来跟太后说:“持官们因刚才一闹,都有些恐惧不安,请陛下给 予安慰。” 胡太后历来以众人为重,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走下殿想安慰众人。而后面 的贾粲却乘势连扶带推地把小皇帝领出东门,往显阳殿去了。太后走到门后不见儿 子,才知道上当,可是已经晚了。又被元叉。刘腾。候刚等人带着重兵,逼回到宣 光殿内。 到了晚上,元叉还不出宫,并与候刚等人假传圣旨。命令侍中,黄门,仆射, 尚书等十多人审讯奚康生和他的儿子,并将奚康生判了死罪,奚难当流放,百日后 离京。 奚康生对儿子说:“我没有反抗朝庭,而是被奸贼所害,我不后悔去死,你也 不要哭。”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奚难当收完父亲尸骨,便被押送着出了京城。在流放的路上,被元叉派的人追 赶上来,杀害在路途中。原来,奚难当是候刚的女婿,元叉不好意思当着候刚的面 治死奚难当,才出此谋略。 元叉如此霸道,引起很多人都痛恨他。元叉父亲元继这时已经是京兆王,也听 到很多不利于自己家族的话,他怕引起众怒,对自己和儿子更不利,提醒元叉不要 因为权势太盛而孤立了自己。但元叉这时是什么架式?他不可能理会这些话。 刘腾帮元叉政变有功,进位司空。一个变态的阉竖也位列于三公之内,尤其是 他处于内宫有利地位,使得朝庭宫员不得不对他稽首相看。有些势利小人天天向他 献殷勤,很多人在进宫前,都早早去拜访刘腾。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人恭维他是 别有用心,曾对心腹太监胡定说:“朝中官员拜访我,不过因为我靠近皇上,想利 用我这张嘴而已。我等阉宦乐得享受一天是一天。他们愿意进贡,我就收。进得多 我多说话,进的少不说话,要是绕开了我,我说坏话。反正是做酱不咸,做醋酸。” 胡定也说:“大人说得对,有权时不狠捞一把,过期岂不枉生空叹!” 那些以暗中动作为生的人。企图谋官路的人,是最能观察这样动向的。有了刘 腾这条内庭门路,如何不走?刘腾仅用一年时间就收礼受贿一百多万两白银,还收 了不少干儿子。这些干儿子又互相联络成网,虚张声势,使得朝庭官员不怕朝庭法 令,反倒个个对刘腾畏惧三分。 元叉见刘腾靠权势飞黄腾达,心生羡慕。后来,他也与刘腾一样互相比着贪, 他们还把手伸向边镇,对外面官员敲诈勒索。让外边的官员定期向他们送礼,否则 要定期调换官员。那些想捞取私利,维护自己利益的官员谁敢不向他们两人送礼? 同时,元叉和刘腾两人还到处侵夺房间。地产,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从第二年开 始,他们每人勒索的财物高达数百亿铜钱。 元怿被害后,北面的柔然国也发生了内乱。可汗阿那瑰被赶出柔然京城,在他 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给阿那瑰出主意说:“北魏正在内乱,元叉用事。此人阴险 致极,但极贪。只要用重金贿赂,请他出兵帮助,您的大业就必定可以再夺回来。” 于是,阿那瑰领着弟弟南投魏朝。他们先偷偷给元叉父子送去一份厚礼,还说 事后必有重谢。元叉父子见有利可图,把他们迎进京师,赐偿甚厚。元叉又私用皇 帝玉玺,封阿那瑰为朔方公。蠕蠕王。公事办完,就开始了暗中交易,阿那瑰给元 叉送去一百斤黄金,并讲了条件。元叉如约调动怀塑镇将杨钧,命令他带领一万五 千兵马送阿那瑰回国复辟。阿那瑰临行前到宫中与元叉辞行,元叉又以朝庭名义从 国库中拨出大批军器物资。粮食。马匹等赐予阿那瑰,让他重建军队。后来,阿那 瑰真的靠北魏的力量得以回国复辟。 第二年,阿那瑰又以自己是魏朝蠕蠕国王的名义,向朝庭要了一万石粟种。到 秋天因为种的地没有收获,竟然领着兵杀入魏境,要求朝庭继续给粮食。 到了这时,魏主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蠕蠕国王。朝庭商议以后,派尚书右丞元 孚去蠕蠕军营,以礼品抚慰蠕蠕军队,反被阿那瑰扣留。 元孚斥责阿那瑰说:“我大魏天朝助你复国,待你不薄,如何出尔反尔,屡屡 进犯?” 阿那瑰说:“你错了,我并没有受朝庭恩赐,我所得的全是元叉个人所赠,与 我所赠元叉的互为平等,我们扯平了,与朝庭何干?” 阿那瑰不但不到此而止,还持强南侵,一直打到北都平城。掳走百姓两千多人, 几十万头马牛羊牲畜后返回北方,从此北部疆城战火不息。 皇帝的贴身护卫中,有叫张车渠和胡僧敬的两个人。他们密谋把元叉骗进宫中, 然后把他杀死,再请出元老重臣重新奉胡太后出来执政。可是没等他们实施计划, 就被人告发给元叉和刘腾。结果是张车渠和胡僧敬等十多人全部被抓捕,并且当天 就被杀死在宫中。 正光二年十一月,东益,南秦二州氐族人反叛。那个巨贪的河间王元琛倚仗刘 腾的势力谋取了讨伐行台的大权。但他不是为讨逆,而是为搜刮钱财而去的,结果 被氐人打得大败。使那里的百姓既受了乱贼的祸害,又受到朝庭官员的敲诈盘剥, 人人叫苦连天。而同时,六镇的长官们为了讨好元叉和刘腾,急敛暴征,鱼肉百姓, 国家资财全流进个人腰包。使得刚刚富起来的百姓立即穷了下来,所有的财物几乎 都被官府搜刮净光。 元叉虽然贪得无厌,可在公堂之上却总是装得道貌岸然,以公正的面目待人。 他办什么事都要以别人的口来表示,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各地方官吏放 出口风:“若要升迁,必须进行考绩合格。” 谁都明白,朝庭的所谓考绩,不过是能否通过元叉这个关口。要合格,必须先 联络“感情”。而送“感情”时又要讲究方法。如果在白天,必被元叉斥责:“你 胆大包天,白日行贿,岂不是诬我不廉政吗?”轻则骂出,重则打走。晚间送去, 却变了另一张脸孔说:“按我们的交情,我不好回你的面子,但有一点,若是府库 钱财,请你立即带回,若是个人财产,我就不客气了。” 得到的回答当然都是个人的财产,个人的人情关系,官家是无法可管的。 但是有一点谁都有明白,行贿者有谁肯毁自己家财报效元叉的?不过是利用手 中的权力,在民间搜刮而来。于是各地方官宦引起的民愤越来越大,各方叛乱,相 继迭起。北。西。东北等处,以及山东,河北等地都有民众暴乱,杀死地方贪官的 事情频有发生。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更是战报频传,弄得好好的一个大魏国头尾难 顾,残喘不息。 有些朝庭战将长时间来,不满意朝庭的腐败,又无力扭转局面,心中不平。在 战争之中自然不肯出力,更不肯为贪官们捞取政绩。国家虽然兵民众多,可是全都 人人心无斗志。甚至有人盼着国家大乱来临,或者还可以换个清明世道,能使人民 的生活好过些。 正光三年六月,西部旱灾严重。朝庭议定拿出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由元叉主 持分发给各洲郡。他却分发给地方官十万两,其余全部被他自己独吞了。上行下效, 地方官员也层层盘剥,除有个别廉洁一点的地方官员所主管地方的灾民得到一点点 救济外,大部分地区灾民分文未得。很短的时间内,饿死很多人。到处百姓怨声载 道,民心丧尽。 到正光四年,由于连年战乱,已经失去了西北等地大片领土。雍州刺史元志战 死,岐州失陷,李崇也在云中的地方战败,损失惨重。原来的兴旺朝庭,这时已是 萎靡不振了。 大将崔暹是北朝有名的酷吏,对待部下和百姓残暴无比。人们视之为虎狼,只 因他是元叉门人而稳居高位。在崔暹随着大将军顾崇出征时,因他违抗顾崇命令, 一意孤行,导致全军败绩。致使魏军损失巨大,按照军法,本应处斩。 可是崔暹很滑头,他见事不妙,乘人不备,偷偷从前敌逃回洛阳。当夜将自己 抢夺来的大量良田和20名美女送到元叉府上,结果不但没有被治罪,反在京城作了 官。 不久,东西铁敕部全部背叛魏朝,归顺了在沃野镇自立天子的破六韩拔陵。北 魏一下子失去了北部六镇的大片领土,弄得朝野痛心棘手。接着秦州有个叫莫折大 提的人杀了刺史李彦,自称秦王。大提死了以后,他的儿子念生代替,又自称天子。 接着谅州反叛,营州反叛…… 人们纷纷说:“莫不如让强盗来当官,我们被抢心中也平衡;这些为官的人当 起强盗来,比那些真正的强盗更甚几倍。” 南方梁朝也看到了北魏的弱势,觉得与北魏争夺的时机来到,派出信武大将军 裴逐出镇合肥,北伐魏朝。南梁军队非常强盛,一路下来势如破竹,连续攻下新蔡, 郑城,汝颖一带。北魏朝庭急忙调集大军前来增援,仓促应战,又被梁军杀得大败。 这一仗,魏军丧失二万人马,后因裴逐突然病死,梁军才收兵未进,使北魏保住了 国土。 闹到了这种地步,元叉等人仍视国家利益而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强征暴敛, 提前收了百姓六年的赋税。他们继续疯狂地为终饱私囊而奋斗,渐渐耗空了国家储 备库存。他们为拉拢私党和个人势力,放手地卖官鬻爵。 有一个叫元法僧的人,本是个市井无赖,靠着偷。诈。骗。夺的手段得了很多 钱财。他逢人便说:“你们把我看得不值钱,说我的手段卑劣,可那些当官的还不 如我。你们看着,将来我也弄个官当当,也正大光明地搂一场,看你们还说啥?” 后来,他把自己现有的全部钱财都贿赂给元叉,被元叉推举当上徐州刺史。上 任不久,他发现这里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搜刮的了,很后悔白白地送给元叉那么多 钱。为了捞回更多的钱财,他背叛朝庭,居城抗魏,还领着梁兵来攻打的魏朝。声 称要元叉还给他所收的贿赂,在朝庭中影响极大。极坏。使元叉丢尽脸面,在朝庭 说话自然短了舌头,再难张口说嘴。 四年多过去,魏主渐渐长大,不再是过去的小孩子,有了自己的主见。小皇帝 在朝堂之上,开始自己过问政事了。 元叉和刘腾两人再也不好随意欺骗皇上,为自己谋私利了。他们虽然曾多次寻 找机会篡政,可始终没能找到。也没敢害死胡太后,更不敢对小皇帝有所举动。 大臣们先前还要看元叉的眼色说话,后来也就顾不得他,谁也不敢不说真话或 有所隐瞒了。特别是有些对元叉不满的人正好借这个机会,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必 向元叉汇报,开始绕过元叉,直接面奏皇上。但是,朝庭常常发布一些有明显错误 的诏令,下边官员也只好执行。这时,元叉反倒在旁看热闹,出小皇帝的笑话。 一晃,胡太后被囚北宫已经四年,外面消息一概不知。自神龟年间,把冯赢放 宁归家,太后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身边有几个宫女,都 是被前宫厌弃发配过来的。有时她们也当着太后的面发几句牢骚,可她们都不能理 解太后的心。就是和她们闲唠几句,也多是不着边际的语言,对胡太后处境的缓解 全然无济于事。 有时,几个宫女想为胡太后出口怨气,结伙吵嚷说要冲出宫门,以此威胁刘腾。 都被刘腾置之不理,或用更多的卫士挡了回来。没有办法,这几个宫女便每天陪着 太后闲聊,听太后讲经说佛。 有时宫女问太后。“这等日月何时是头?” 太后无表情的说:“只要皇上平安,我的性命如何都不重要。” 她常常闭目静坐,彻夜不动,有时口中念念有词。有些宫女好奇,偷偷听她叨 唠些什么,也不外是些佛经或保佑魏主的言词。 自从封闭北宫以后,刘腾派亲信太监刘思逸在北宫专门监视胡太后。这人开始 时很认真,一丝不苟地看着;时间一长,在这安静如息的环境中,倒也乐得自寻逍 遥。 一次,刘思逸在宫门视察,正遇上送进一车食物。他见还是没有肉。蛋等食物, 只有青菜和粮食,便对外面送菜的太监大骂:“你们都是牲畜怎么的?不知道人吃 啥?回头重拿些人吃的东西送来。” 小头目哭丧着脸说:“刘总管只让配这些。” 他又说:“总管糊涂,你们也糊涂?太后是因病退位,为什么不给好吃的?你 们这些王八蛋别只顾眼前这点事,别忘了这皇宫是皇上的。” 直骂得送菜太监喏喏而退,还在不停地骂。 也许上天有意和世上的人开玩笑,仅这两年,崔光。元澄。刘腾等人先后病故。 这些曾在朝庭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管他曾做过什么事,是立功还是祸国,现在全都 得以善终。由谁评价这些人是好还是坏,是优还是劣?难道人间的结局就是这样的 吗? 刘腾死时,出殡队伍中仅干儿子就有四十多人。前来参加送葬的人成千上万, 朝中权贵们个个披麻带孝,充满了道路。只是那震天动地。却毫无悲戚的哭号声音 让人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刘腾的丧事办得十分隆重,元叉亲 自主持,侯刚前后指挥。让魏国朝野。南北临国。权势之徒无不羡慕以极。 刘腾死后,刘思逸彻底变了个样,他开始主动侍候胡太后的饮食起居。 元叉对待宫中用人,从本质上说,根本看不起阉竖小人;对刘腾不过是因利益 驱使,不得不那样维持。对刘思逸这样小宦官的行为如何,他哪里放在心中?元叉 偶尔一次到后宫检查戒严情况,不过是像召唤一只狗一样,叫出刘思逸来问问: “太后近况如何?每日做些什么?” 刘思逸见元叉对他一脸蔑视的样子,心中自然产生抵触情绪,便信口答道: “太后每日朝佛,只吃两餐便饭,静坐念经终日,不理他人起居,也不问皇上行止。” 元叉听了宫中太监对胡太后的报告后,心中稍较安稳,可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女 人真的能安心向佛信教,决定派自己的妻子。胡太后的妹妹——冯翊君,以妹妹探 姐姐的名义去查看实情。 冯翊君自从借姐姐的光,随父亲进京后,先是被封为新平君,后来又被封为冯 翊君。她一直从心里感激姐姐,很想看望姐姐,只因元叉严密的控制而不能如愿。 现在元叉主动让她去看望,她求之不得地答应后便要立即动身。 元叉见她如此,又放心不下。就又安排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候刚的儿媳妇跟着 冯翊君去观察信息动静。 在冯翊君的心中,是以妹妹的真情去探望姐姐,她不管谁跟着,都要急急地进 宫去。元叉的妹妹是个信佛教的人,从来以善待人,她跟随着冯翊君进宫,也有一 番探望亲戚的心情。 两人到了北宫后,元叉妹妹见胡家两个亲姐妹互相搀扶着对泣流泪,十分悲伤, 哪里还想着元叉对她的告诫?更无心管那些政治分争,只一个心思地同情起皇宫中 的这起人间悲剧。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哭泣的队伍中,陪着两姐妹一起哭。这三个 女人在一起呆了大半天,只说些普普通通的安慰话,也就互相安慰着分手了。 那冯翊君自幼不会动心眼,太后也没什么话对她说,回家后,她对丈夫元叉说 :“太后静心向佛,只求皇上安好,余无他念。” 元叉听了她的话后,又去问他的妹妹。 他妹妹也说:“太后说:若不因自己是皇上的母亲,早已剃度为尼,脱离尘世, 这样的女人你还防她吗?以我的看法,她是个极可怜的皇太后。” 从此,元叉再也不过问北宫的事情,只把心思用在:一心敛财,二心搂权,三 心贪色,四心惑主。他有一个豪壮的志向,就是当不上皇上,也要当大魏国的第二 人。只这几年光景,他的家产已经超过了元琛。这样不算,他还经常以个人名义从 国库中套取资财,扶植私人军队,给各番国送礼,交结个人关系。从表面上看,他 是一个皇宫中的大臣;可是从行为上看,他担酒好色。贪赃枉法,纯粹是个小人。 元叉的淫宴常彻夜不息,凡他看中的民间美女,必强取为妾,就是一些堂亲之 中的女人有色美者,也必想尽一切方法弄到手。堂姐妹不消说,有的姑侄辈,姿色 娇美者,决不放过手去。只要被他霸占到,必宣淫遍够方才摆手,然后就再寻新的 目标。有时,需要两三个女人同时侍候他,等他玩够了才把女人们放回家中。还要 告诉她们,随时等候听宣入府。有时因淫荡过度,竟多日不去上朝。宫中。府中到 处找不到他,很多国家大事因此被耽误了。 皇上年轻,见识太少,想不到应该怎样管理国事和官员,更想不到应该管一管 元叉。元叉这样的特权人物,别人谁敢管?让他这么一闹腾,朝中官员个个行为涣 散,地方官吏个个如狼似虎。社会腐败之风盛行,被颠倒了的歪理变成了公理,人 们会毫不惭愧地喧嚷自己的裙带关系和靠拉拢投机得到的好处。 全国上下动辄讲究排场。相互贿赂。枉自吹嘘,形成了上下官员比车轿。鞍马。 宅邸。田园。官员交往必以酒宴为媒,女色为饵。人的官职级别不同,宴席和社交 的档次也不同,什么全猪宴。全牛宴。龟蛇宴。龙虎宴……利用公款贪图私利,追 求豪华,乌七八糟,涂毒清白人世。 后来,胡太后见刘思逸没有恶意,也时常委托他看望皇上。刘思逸都会很认真 地办好后,再细心地向她汇报。由于身边的人可以出入宫纬,胡太后自然会得到一 些宫内外消息。太后本无心再过问政事,但每次听到不好的消息,就会感到内心不 安,尤其对边陲危急,真是实实在在的心焦如火。 太后让刘思逸转话皇上:“北方用李崇,西方用崔延伯。” 皇上真的按太后的告诫调度人马,不久就有了岐雍两州的捷报。 乐得皇上亲自跑到后宫,向太后报喜说:“还是皇太后高瞻远瞩,计谋灵验, 一句话就救了岐雍两州。” 太后听毕,微觉心满意足。有的宫女们想乘皇上和太后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上前替太后鸣不平,被胡太后止住。 待皇上走后,太后安慰她们说:“人生因果都是缘生缘灭,自己缔造的,谁也 不能躲过,愿你我修身养性,保佑来生。” 一次,刘思逸为太后端上饭食,依然是两样小菜,一碗米饭,太后让放在桌上。 刘说:“太后贵体,整日以这粗茶淡饭应付,如何得了,都是我们奴才无能,也是 那班匪人太没良心。” 太后只淡淡的说:“安心静修,一世皆好。黎民百生尚不如咱们。” 刘思逸安慰太后说:“太后整日读经念佛,过分劳神,请用膳吧,也该歇息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劳累怎比得上皇儿,他那么小的年龄就须日理万机, 面对繁杂的军国大事,如何经受得了?” 说罢不由两眼滴泪,更无心吃饭。吩咐将饭端下去,起身召唤宫女出了门外, 顺着堂前堂后无言漫步。走了一会,觉得让宫女陪着也是枉然,就让宫女回去休息, 自己一个人继续闲步。 忽然,一名守宫卫士向着她径直走了过来,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跪在太后面前说 道:“太后可曾认识小人?” 太后见此人身体魁梧,四十岁上下年纪,面堂英俊,只觉得在那里见过,一时 又想不起来。 突然,她看清了,他是郑俨!可是在这个环境中,她怎敢盲目说话?再说他是 如何来到这里的,尚不清楚,便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做声。 那人又说:“奴才鲁莽唐突,请太后见谅,只请太后往十几年前想想,便知了。” 胡太后强压着心中热血,温柔地看着这张曾经是十分熟悉的脸说:“朕不是不 知,只是不知你为何而来,来又何干?” 郑俨说:“请太后赐奴才进屋说话,此处非谈论之地。” 太后点头,故意大声说:“那军士随我进堂,有事吩咐。” 郑俨随着太后走进屋来,跪在堂前,眼中流泪,说不出话来。 太后说:“坐下叙谈,不必拘泥。” 郑俨又说:“谢太后,奴才在此不能坐下。” 太后坐在桌案边的椅子上,对郑俨说:“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繁索。你既 不想坐,我也不坐了,咱们就站着说话好了。不过,现在说话,还是用家中时惯用 的称呼好些,否则我会不舒服的。” 郑俨听过太后说的话,点了点头,抹了两把眼泪,站起身来说道:“自小姐进 京途中匆匆相见,又因故陪同小姐进京,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当时,太太一去不返, 郑俨心痛不已。几次来宫中报信,全因宫门军兵凶如虎狼,不得通报。待老爷进京 安葬太太后,因一直不能见到小姐,只好返回家中。老爷提升奴才为校尉,后来又 作了一名参军。也曾因太后当贵嫔时被迁别宫,而三次进京。可惜都是只能在宫门 外守候多日,不能见面,直到盘缠用完,不得不乞讨而归。本以为跟随老爷一生, 也得个立功显赫。不想朝庭调老爷进京做官,老爷本意让我跟随一起进京。可是我 想,此时我的身份所限,又有前段因果,为太后声誉着想,不适合进京再见太后。 只是心中时常惦记小姐,便是奴才今生所幸了。于是辞别老爷一家人,在安定郡府 中寻了一个事做。老爷升天时,因有外差没能赶来,当天曾哭倒几次,被人唤醒。 匆匆赶来京城后,又错过了与小姐见面的机会。原想小姐已做国母,当今天子是小 姐所生,这人间富贵必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谁想到,这次二姑爷下此毒手, 实在出我意料之外。思来想去,我的今生不就是为了小姐而生的吗?现在小姐有难, 我不能坐视不管,即使不能相救,也要尽微薄之力,才能死而无憾。因这宫内都是 二姑爷的亲兵,所以我托二小姐偷偷把我安置在宫里充作军士,目的是为了保护小 姐。一旦有事,奴才必以死相救。二小姐听得我的计谋,正合她意,便以她女侍中 的职衔暗中为我谋了个宫廷侍卫的职缺。偏也凑巧,前日刚刚从前宫换到内府,今 天便见到了小姐,真是天意有心帮助小姐。” 胡太后问:“你来这里,元叉可知?” “不知,二姑爷不认识我,请太后放心。现在,这里面军士已多被我买通。再 说,以我所见,宫中大多数人是暗中心向太后的,所以才敢出来见面。”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今皇上逐渐长大,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现在 又有你在我身边,我心安矣。” 说完,她不自觉地走近郑俨,直盯盯地看了郑俨好半天,然后走入里间。过了 一会,她拿着那只保存了多年的木雕小黑马出来。 对郑俨说:“你送给我的这只小黑马,放在我在里好长时间了。我觉得它不应 该继续放在我这里,会弄坏的。现在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所以请你把它拿回去 自己家里吧。” 郑俨看着自己过去在黄河北面当差时,趁着闲暇时间,为她雕刻的小黑马还像 以前一样暂新油亮,心中一时升起难以言状的情绪。他心知,面前的胡家小姐再不 可能是先前时的那个胡家小姐了。这是朝庭的皇太后在面对自己,她是要割断那些 非皇家的记忆和痕迹。这是皇太后在让自己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条宏大的深沟。 郑俨没有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他默默地伸出双手,接过他自己雕刻出的 小黑马,把它揣在自己怀中的深处。 他跪下向太后施了一礼说:“臣对过去的一切都早已经忘记,现在的郑俨只知 做一个真正的忠心之士,誓死保卫皇太后。” 胡太后点了点头,对他说:“你我之间的过去是不会改变的,可是现在的一切 也是不可以改变的。这是上天对我们的安排,谁也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愿,这一点也 是不可改变的。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上天的意愿办事。从今以后,把我 们真诚的心,交给上天吧。” 郑俨说:“太后说得是。臣会用敬天之心尊敬太后的。” 他从心里坚信,形势不会永远这样,胡太后也决不会常住冷宫。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