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 在赫尔林根,隆美尔通常都起得很早,以便收听七点钟的新闻,随后才洗澡刮 脸,穿戴完毕后,直到九点或十点时才进早餐,早餐通常有露西为他准备的可口的 菜汤。然后到外面散步。然而今天,1944年6 月6 日却大不相同。这一天是露西的 生日。别墅里摆满了鲜花,最鲜艳夺目的一束是陆军元帅本人馈赠的,客厅里的桌 子上放着各种礼物。隆美尔身穿一件红颜色的条子花睡衣,趿着拖鞋,心满意足地 忙着摆弄那些礼物。露西的一位客人海尔德格·寇彻海姆做他们的帮手( 她是海因 里希·寇彻海姆将军的妻子,其夫是隆美尔在非洲最早的军官之一) 。那双从巴黎 买回来的鞋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门外有人敲门,女仆卡诺丽娜走进屋来说:“隆美尔陆军元帅,电话找您! ” 隆美尔满以为是希特勒的副官施蒙特将军从伯希特斯加登打来的电话,他昨天曾来 电话说,元首今天可能有时间接见隆美尔。隆美尔穿过滑门,走进吸烟室拿起话筒。 电话是斯派达尔从拉·罗歇—基扬打来的: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 隆美尔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他一时无以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马上 就回来! ”他立即用手抓住电话钩子,连着上下拉了几下,直到接线员回了话。 “给我立即接通元首大本营!”他吼叫道。接线的那位姑娘犹豫着为他理清线路。 “这混蛋姑娘,”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是隆美尔。赶快把电话给我接通!”电话 一接通,他便三言两语汇报了战局和他准备回法国去的意图,随即挂断电话,进屋 换军服。“叫丹尼尔马上把车开来,”他对男仆鲁道夫·卢斯托下士叫道,“还有, 叫兰格到弗罗伊登施塔特来见我。” 我们拿不准这是什么时候。据斯派达尔说,他在早晨6 点已给隆美尔打过电话, 这本来就已经够晚的了。 然而根据B 集团军战争日记的记载,这次电话的时间比斯派达尔所说的要晚四 个小时,是10点15分。从赫尔穆斯·兰格的母亲手头持有的日记来看,兰格是10点 30分动身去迎见隆美尔的。隆美尔肯定不会比这更早离开赫尔林根。海尔德格·寇 彻海姆回忆说,“我在电话打来之后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直到露西回屋里来,神情 极为惶惑地告诉我埃尔温已经动身赶回法国去了为止。”她还记得露西曾试过鞋, 但那双鞋不合穿。 如果隆美尔早一小时收听敌军的广播,他就会听到盟军正式宣布的那条重要新 闻。“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下,”广播这样报导,“由强大空军支援的盟军海 陆军部队于今天早晨在法国海岸开始登陆。”继阿拉曼之后,这是隆美尔第二次为 时过晚地赶回司令部去挽救一场战役。 那么,是什么把斯派达尔的参谋人员从睡梦中惊醒的呢? 或许是早晨9 点以后 第七军团的贝姆塞尔将军突然接通的城堡里的电话吵醒了他们。他报告说,盟军的 部队,甚至还发现坦克,正在诺曼底海岸集结。“敌人的舰只在离海岸不远的海面 上曾顶风停泊很长时间,”贝姆塞尔说,“他们要等海潮变换之后才开始进攻。” 这时,乘小艇偷渡进来的盟军突击队和工兵已在天刚亮时就把隆美尔的海滩障碍物 炸毁了。在第一批步兵冲到海滩的五分钟内,第一批坦克也同时开上了浅滩的斜坡。 突击部队用喷火器和炸药向残存的地堡攻击,遇有悬岩峭壁的地方,他们就利用靠 近海岸的登陆艇上由火箭发射过来的绳梯攀登上去。空军的狂轰滥炸和海军的猛烈 炮击在隆美尔的地雷场和死亡地带之间撕开了很大的缺口。正如伦斯德1949年以幸 灾乐祸的口吻说的,盟军一下子就捣毁了隆美尔发明的那些小玩艺。‘盟军的进攻 在低潮时开始,不象我们的海军事先说的在高潮时期;他们的坦克开过了被水淹没 的地段,木桩无法阻止他们从天而降。” 德军没有发起反冲锋。在攻击距离内有德军三个装甲师,但没有一个师开往受 到进攻的海滩。弗希丁格将军不在他指挥的第二十一装甲师里,他到巴黎去了。这 支部队本来可以在两小时以内从卡昂开上前线。从早晨4 点开始,该师就跃跃欲试, 可是斯派达尔无视马尔克斯疯狂的请求,一直不把这支部队派上去。这一来就失误 了数小时的时间。 无论伦斯德还是最高统帅部的约德尔将军,谁也没有插手干预。没有哪一个— —甚至斯派达尔的参谋们——敢对天发誓说这是真正的进攻,而不是欺骗行动。甚 至伦斯德驻西线外国军队的冯·罗恩纳上校还继续在报告错误的情报,他曾好几次 给斯派达尔的情报官打电话说:“这还不是主要的进攻,主要进攻往后将在第十五 军团那里展开。”他有一次就这么说的,而在其他场合,他不但这么说,还有过之 而无不及。 因而约德尔拒绝把最高统帅部的装甲预备部队开往诺曼底。 当时,狂热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离诺曼底最近。对德军来说,隆 美尔不在战场是一场悲剧,否则他将运用他的唇枪舌剑和卓越的胆识,以大刀阔斧 的方式把装甲部队调上去。“要是人们听我的话,”他过后写信给露西说,“我们 在第一夜就可以用三个装甲师实行反冲锋,很有可能挫败敌人的攻势。” 中午时分,隆美尔在弗罗伊登施塔特登上兰格的车子。 为了赶来迎见他,兰格以一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一路按着喇叭驱车穿过斯图加 特市。接着,他们一道赶往法国。隆美尔不由得忧心忡仲,下午4 点55分,他们在 兰斯稍事停留,向城堡的他的指挥所电话询问了战事的进展情况。斯派达尔的回答 听起来已经毫无指望。盟军已把大西洋壁垒撕开了一条二十英里长的裂口,英军有 七个师已经涌进了这个桥头堡。卡昂四周已有两个英军空降师着陆;另有两个美军 空降师进入瑟堡半岛。经过刊、时的延宕,最高统帅部终于同意把第十二党卫装甲 师和李赫装甲师投入反冲锋。可是前者要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达战地,而后者直要到 6月3日才能赶抵。 “这里是一场大规模的进攻,”斯派达尔报告说,“但不能排除在别的地方还 有另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 ” 隆美尔不耐烦地问道:“我们的反攻有什么进展? 斯派达尔告诉他,第二十一 装甲师等着进一步的增援。隆美尔生气地说:“马上把这个师投入反攻! 不要等什 么进一步的增援,马上进攻!” 马尔克斯将军亲自站在敞篷轿车里从卡昂西北率领第二十一装甲师的进攻部队 投入战斗。六辆坦克从进攻的英军部队中间冲开了一条狭窄的走廊,杀到了梅河畔 的卢克。隆美尔布置的死亡地带还有一条两英里的地段屹然不动,战斗正在那里进 行。但是德军的坦克部队互相联系不上。下午7 点20分,数百架敌机临空低飞,在 装甲师的后方投下了成千上万的降落伞,弄得弗希丁格——现在已从巴黎寻欢作乐 回来——一下子不知所措,竟突然取消了这次进攻。事实上,这些降落伞只是错投 了的给养物资。第二天早晨,梅叶—戴特林私下向伦斯德的参谋齐姆曼上校打听反 攻的进展情况,齐姆曼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到此刻为止,还只是狗屎一堆。 弗希丁格望风而逃,溜之大吉了。” 6 月6 日,盟军进攻日的夜里10点钟,隆美尔的小车终于在城堡的主要台阶前 嘎然停下。炮兵司令汉斯·拉特曼写道:“今天晚上,隆美尔从他妻子的生日喜宴 那儿赶了回来。这是一次短途旅行,他还没有远足到头儿那里去哩。’头儿当然指 的是希特勒。“隆美尔安详自如,板着面孔,这是意料中的事。”迄至此刻,艾森 豪威尔已在诺曼底海岸八十平方英里的一连串桥头堡阵地上布下了十五万五千人的 部队。隆美尔的部队使他们遭受了一万多人的伤亡。正如马尔克斯对他的参谋们讲 的那样,此次进攻显然已经成功。甚至隆美尔早先也下了这样的结论。可是他们却 告诉隆美尔,“在英吉利海峡可能还有另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因为此时多佛尔完全 笼罩在一片烟幕后面。” 为等待“敌人的第二次进攻”,从而打乱了隆美尔在未来五星期里的战略部署。 6 月6 日至7 日夜间,隆美尔几乎一直在竭力弄清楚诺曼底的真实情况。盟军 干扰德军的无线电,许多电话线都被切断了。一次,隆美尔设法接通了第七军团的 电话,他向马克斯·贝姆塞尔吼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得阻止敌人获得立足 点! ”他同样设法命令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二党卫装甲师,指示他们第二天清晨 要干的头一件事就是发起反攻,务必在8 点前后开始。塞普·狄特里希的第一党卫 装甲军担任进攻的全面指挥。而弗希丁格的第二十一装甲师这时只有七十辆坦克在 运动。第十二党卫装甲师一路上遭到盟军飞机的猛烈轰炸,在这支部队到达之前, 时间已是早晨9 点30分了。狄特里希铸成了大错,一再推迟反攻,虽然隆美尔白天 还亲自来视察了一番,但狄特里希还是把行动推迟到夜间进行。 6 月7 日那天,将近中午时分,隆美尔给在伯格霍夫与希特勒呆在一起的约德 尔将军打电话,正式抱怨缺乏德军空军和海军的支援。但意味深长的是,他警告约 德尔说:(t我总的认为,我们必须估计到敌人将在别的地方发起重点进攻。” 尽管如此,希特勒的参谋部仍抱着乐观态度。西线装甲群指挥官吉尔·冯·斯 奇威彭堡全面指挥诺曼底及其周围的五个装甲师,希特勒相信他们将在第二天发动 决定性的反攻。那天夜里,一位在伯格霍夫参加希特勒军事会议的海军军官报告说 :“与隆美尔陆军元帅一样,元首认为整个局势还是有利的,他充满信心,预料反 攻将取得成功。” 德国举国上下都在关注着来自法国的消息。秘密警察关于布雷斯劳,柏林,基 尔和科布伦茨等地的士气报告表明,人人都对隆美尔的才干深信不疑。人们记起6 月5 日希特勒那个信心十足的预言,为他当时不放一枪就放弃罗马作了解释:“敌 人今年的进攻将在最有意义的一块地方遭到彻底的失败。”如今人们明白了为什么 元首处处精打细算,为的是把一切都集中在西线的胜利上面。秘密警察在基尔,什 切青和汉堡听到的都是带着激情迎击敌人进攻的呼声:“我们终于明白事情的真相 了! ”“这是决定性的时刻。”“我们现在知道这一切没有徒劳,我们还没有完蛋。” 秘密警察总结说;“就这么一鼓劲,情绪完全变了。” 最初,这种骄矜自满的情绪反映在斯派达尔的参谋中间( 虽然不包括隆美尔) 。 赫尔穆斯·兰格在家信里写道,“一切有关人士竟然表现了惊人的怡然自得,特别 是参谋长斯派达尔。”夜里,他们全体睡在峭壁中的防空壕里,镶板的小屋里有暖 气,空调设备;头顶上是一百英尺厚的岩石。他们异常镇静地对待眼前发生的这一 切事件。每天早晨,一遇上隆美尔动身到战场上去,参谋们便退到乒乓球室里,斯 派达尔和卢格两个跟炮兵司令拉特曼和空军上校奎斯内两人进行激烈的双打比赛。 要不就是加上刚学会打球的梅斯将军,他们的工兵司令。间或斯派达尔被叫到电话 跟前去,要不然他们一定会把盟军的进攻忘得一千二净。 隆美尔不参加他们的游戏。象在非洲那阵,一股同样的不知疲倦的活力推动着 他奔赴战场,促使他“密切注视事件的发展”,触及部队的脉搏,计算散兵坑能容 纳几个掷弹手,什么地方需要炮火支援,什么地方该投入增援部队和给养物资。 一位战地记者见他跟战地指挥官交换意见,于是后来写道:“在知识和能力遇 到人类自己的局限和制约的时候,直觉便大显身手了——超感官的直觉是生来就秉 赋灵感和洞察力的产物——这就是一个将才真正具有的领导素质。隆美尔秉赋这些 素质。”有一些照片颇能说明这些日子里的隆美尔,他充满信心,在战场上大步行 走,越过一架坠毁的飞行堡垒B —17轰炸机的残骸,检查敌人的一架运兵滑翔机, 它坠毁在一堆覆盖着乱七八糟的多刺的树篱障碍物上,这种树篱障碍物有十至十五 英尺高,它显示了诺曼底地区井井有条的小块田野和苹果园的特征。隆美尔有时和 装甲群指挥官吉尔在一起,有时又在党卫队的将军塞普·狄特里希那里。狄特里希 从前是巴伐利亚骑兵的一个军士长,他在希特勒掌权后纳粹犯下的罪行中曾充当一 个阴暗的角色。 隆美尔发现敌军的士兵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为二十二或二十三岁。而他手下的 步兵师平均年龄为三十五至三十七岁。 只有精锐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士兵的年龄与盟军部队的相仿。与 阿拉曼战役一样,敌方投入战斗的装备和弹药远非德军所能相比。为了征服遭水淹 没的地段,盟军使用了两栖坦克;为对付埋有地雷的死亡地带,他们配备了前面装 有滚筒、以链条扫雷的特制坦克。更为野蛮的是,他们‘把一群群“被解放”的法 国牛赶在前面通过地雷区。盟军的防御地图比隆美尔自己的还要详细。在兵力方面, 他们有侦察机配合指示目标,从远处使用全部舷炮向桥头堡阵地轰击的战舰,再就 是拥有大批的空军。 6 月8 日,隆美尔再次驱车到吉尔将军那里巡视,只见数千 架敌机在天空飞行,声音震耳欲聋。在光天化日之下,英军甚至一个连的兵力都敢 向桥头堡阵地六十英里的范围内进攻。随空袭而来的是无线电通讯全部中断,吉尔 将军的无线电卡车已损失了四分之三;狄特里希二十组收发报机只剩下四组在工作。 赫尔穆斯·兰格在6 月10日写道:“到目前为止,隆美尔一直每天驱车赶到前面一 个又一个的指挥所亲自控制战局。但现在乘车可不象过去那样快活了。” 德军的指挥机构重叠而又混乱。每一个装甲师的指挥官不得不竭力辨明一大堆 互相矛盾的命令,这些命令有的来自最高统帅部;有的来自伦斯德或隆美尔;还有 的来自第七军团的多尔曼以及西线装甲群的吉尔或第一党卫装甲军的狄特里希。李 赫装甲师现在已从夏尔特尔赶到,但在一百英里长的路上曾遭到多次空袭,损失了 八十五辆装甲车,五辆坦克,一百二十三辆卡车,其中包括八十辆油罐车。该师此 刻正在塞纳河畔莱伊附近卡昂以西十英里的一座村庄里舔吮自己的伤口。只要有三 个实力充足的装甲师和一位有主见的指挥官,就能在敌人的桥头堡阵地之间杀开一 道缺口。但当隆美尔于早晨8 点10分与第七军团通话时,他们告诉他,狄特里希还 没有回过神来,要在上午的晚些时候才进行反攻。“贝叶已被敌人攻占,但卡兰丹 仍然在我们手中。”卡兰丹是瑟堡岛防御的要害。狄特里希计划从北面打到海岸去。 隆美尔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说:“第一党卫装甲军要尽可能快地行动,三个装甲 师全用上,主要力量放在左侧。” 这话听起来倒简单,可是那天下午隆美尔赶到狄特里希的指挥所时,局势并没 有任何好转。一千架盟军的滑翔机正好在第二十一装甲师进攻的路上降落,机上跳 出数以千计的伞兵部队消灭了弗希丁格的步兵增援部队。到黄昏时,他仅剩下五十 五辆坦克。狄特里希告诉隆美尔,敌人拥有能在三干五百码范围内开火的坦克。隆 美尔派出一支由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各半兵力组成的战斗组,转到 西北方向,企图重新占领贝叶,可是他们正好落入敌舰大炮的射程范围。重新组织 这次进攻又浪费了许多小时。 吉尔对分散装甲师的兵力大为不满。“这样一来,正要打出去的拳头又松开了。” 他后来这样说。下午4 点40分,波多·齐姆曼上校回到巴黎,他对伦斯德的情报军 官梅叶—戴特林这样描述战场的形势;“目前我们深陷困境。最令人不快的是敌人 正在获得阵地……依我看来,我们丢掉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军坦克纠缠在不该卷 入的战斗中。唯一的希望是李赫装甲师能设法尽快地穿插贝叶。每一分钟都有举足 轻重的意义。令人气恼的是,我们缺少空闲的汽车。看样子,恐怕要为争夺圣洛赛 跑了。果真如此,事情就糟糕透了。”十分钟后,齐姆曼得知,在诺曼底英美部队 的大块桥头堡阵地即将连成一片。“第一天隆美尔就不在,他要为这一切负责。” 齐姆曼说。 6 月8 日夜里,隆美尔和伦斯德的参谋们大睁着两眼注视着他们面临的战略危 机。两份至关重要的美军秘密文件落入了纳粹手中。在贝叶西北“奥马哈”海滩登 陆的美军第一师,由于海上的狂风恶浪和强大的德军防御,遭受了重大损失,美军 显然对隆美尔部署在该地的增援步兵师一无所知。 美军的许多两栖坦克无法推进,动弹不得;登陆艇被德军的机关枪火力压住。 在一艘漂到岸边的破船上发现了美军第七军的全部作战命令。继这一重要发现之后, 一支德军工兵营重新夺占了海岸边的一座村庄,在枪击中打死了一名年轻的美军军 官,从他的公文包里又发现了一百页的美军第五军作战命令。对于这些美军文件的 仔细研究,使纳粹专家们知道了艾森豪威尔的许多计划。譬如,由于把部队投入这 样大规模的进攻,使得他们不可能在英国本土保留用于第二次进攻的部队。但是第 七军团参谋长马克斯·贝姆塞尔或许没有勇气提前公布这个消息,他接连几天研究 讨论了这些文件,把其中一些简短的不连贯的摘录用电话通知了隆美尔的参谋部。 “这太不明确了。”施道布华塞在城堡里埋怨说。 即便没有缴获这些文件,艾森豪威尔即将进攻瑟堡的意图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果瑟堡落入盟军手中,德军必然遭殃。一旦攻占瑟堡,盟军就不必再从海滩上运 送士兵和机器装备,这样做既迟缓而又危险,他们可以通过这座主要的深水港口迅 速把大量的兵员送上岸。欧洲大陆顿时就会涌现盟军的大量部队。因此希特勒在几 天内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准备在瑟堡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围攻战。 同时,最高统帅部对诺曼底不见决定性的军事行动也感到惴惴不安。他们认为 时机已成熟,应该把第十五军团自:剩余部队开上去投入战斗。 6 月3 日晚间, 在巴黎的齐姆曼上校打电话给斯派达尔。他说,“隆美尔必须决定是否能用他手头 的部队在今天晚上取得一次巨大成功。伦斯德认为他不可能办到。他认为我们要毫 不犹豫地从别的战线抽调部队来进一步充实力量。”那天深夜,隆美尔刚回来,斯 派达尔就把这话转达了隆美尔。最高统帅部又来插手干预使隆美尔感到很恼火。他 给约德尔打了电话,“我的意图是把主力用于左翼,将敌人两个庞大的集结群劈成 两半,”他说,“明天之前我们还不能进攻。敌人正企图打开一条通向瑟堡的缺口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把两块主要桥头阵地合拢。” 伯格霍夫电话线的另一头传来了不同意的声音。约德尔同样坚持说:“我认为 没有必要担心西线会有第二次进攻。” 隆美尔对于这位将军的天真感到气愤:“我可以指出,迄今为止,敌人只投入 了两个集团军中的一个,这正是为什么我们不能从第十五军团防区抽调部队的原因 所在,当然也不能从加莱抽调部队。”约德尔镇静地重复说:“不会再有第二次进 攻了。”( 这次谈话记录在该集团军的战争日记里) 。隆美尔随即挂断了电话。 隆美尔在1944年6 月盲目地坚信他的情报专家的话,这里面含有悲剧的因素。 过去的隆美尔每次都因为忽视情报而吃过苦头,他现在学会了听取情报,但没有意 识到情报专家们提供的材料一部分是由反希特勒的密谋分子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 的而凭空捏造的,一部分则是敌人有意编造的。作为坚毅蒙骗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 敌人虚设了一个实际上不存在的集团军——“美军第一集团军”,并宣称由巴顿将 军指挥。 6 月2 日,一名间谍将这一情报报告了柏林。随后送去了有关该集团军 的材料。冯·罗思纳上校一直过高地估计了盟军的兵力,被弄得迷惑不解的盟军参 谋长们从截获的德军情报中得知,罗恩纳发明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编造出来的英美、 加拿大联合部队! 更令人惊讶不已的是:为了添枝加叶,斯派达尔的参谋机构甚至 定期地给罗恩纳的数据加上更多的部队。因此6 月6 日,在盟军进攻的当天夜里, 冯·罗恩纳上校发出了一份秘密总结报告;“在英国南部集结的将近六十个大编队, 迄今为止最多动用了十到十二个师,包括卷入这次军事行动的一些空降部队。”从 而他得出结论,盟军必定在计划另外一次进攻,因为直到现在,“已知的属于美军 第一集团军的二十五个师一个尚未曾露面。” 于是,在这段时期里,德军的作战被搅得混乱不堪,彼此之间毫无协作可言。 在七零八落设置着障碍物的原野上,坦克战在近距离范围内展开,进行得迅速短暂。 6月9日,拜尔莱因的部下信心十足,跟中学生一般大小的年轻坦克手迎着诺曼底天 际一边的金色余辉,驾驶坦克滚滚驶向贝叶。 他们怀着必胜的信念,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交火过程中,有一个军士站立了片 刻,不顾震耳欲聋的炮弹爆炸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灌木丛上的白花儿,随即轻盈 地跳上几分钟后成了他火烧棺材的虎式坦克。另一个年轻的中尉从炮塔里将那金色 卷发的脑袋探出来,朝空中狠狠地伸出拳头叫道;“就象这样,我们可以打它个稀 烂。”这动作才做了一半,一块弹片切开了他的前额,坦克顿时腾起火焰。活着的 人继续战斗,他们捋起衬衣袖子,穿着黑色军裤,腮帮上留着几天没刮的短髭,在 高温炉般的坦克里汗流浃背。 据悉,英军装甲部队这时已推进到第二座村庄林格弗尔北部的林子里,于是拜 尔莱因命令连续发起攻击。马达怒吼,履带发出可怕的撞击声,豹式和虎式坦克碾 过狭窄的街道,越过一辆名叫哥利亚的德军遥控坦克的残骸,驶进了三百码外的树 林。林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密集的灌木丛夹杂着几棵高大的树木。就在这时,只听 得“各就各位! ”然后是“关上舱盖!”的喊声。坦克指挥官们仅能从小小的、拳 头般大的窥视孔里看见正前方;耳里除了炮弹的爆炸声外什么也听不到。当他们再 次驶出林子冲入开阔地带时,离敌人最近的坦克只有五十五码远。坦克手的耳机突 然响起来,从坦克指挥官的豹式坦克传来了命令。一辆丘吉尔坦克顿时被击中起火。 由于处在近距离范围,双方都用穿甲弹互射。这时,德军的坦克手看到他们的 左翼和右翼还有更多的盟军坦克正在穿过花园、果园和草原向他们涌过来。 在拼搏中,一辆豹式坦克被击伤高声呼救,另一辆坦克立即吼着冲上前去,只 见一个坦克手钻出坦克,跳进正在激烈厮杀的阵地把牵引链挂上,于是这辆受创的 坦克被拉回安全地带。接着英军放出烟幕撤走了。战斗渐渐接近尾声。一名德军炮 手从燃烧的装甲车上踉跄地跌下来,子弹已把他的两眼打开花,他嘴里喃喃地咕噜 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死去了。 一连串的黄磷炮弹击中了三辆豹式坦克,熊熊的火焰烤得坦克手无法忍受,但 是几个坦克手一直坚守在里面不肯出来;另几个则浑身是火地跳出了坦克。附近的 坦克手连忙帮助他们扑灭火焰,脱去衣服,但还是晚了。其中有一名坦克手光着身 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身上遍布水疱,浑身肿胀。他仅能说的就是“我是施密莱 斯基,我是施密莱斯基。”人们把他和其他伤员抬到一辆军车上。施密莱斯基躺在 车厢上瞪大两眼。疼痛并未能使他呻吟一声,直到最后死神解脱了他的痛苦。 德军不得不放弃林格弗尔村。 6 月9 日整个下午,隆美尔一直呆在勒芒第七军团的指挥所里。他不由得忧心 如焚。但有些担忧纯属想象,例如,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曾突然警告,比利时第二 天早晨要遭到进攻( 根据英国电台新近播发的电讯) 。可是这种臆想中的危险却对 隆美尔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希特勒命令拥有两万一千名兵员的实力雄厚的第一党卫 装甲师立即去对付比利时可能面临的威胁,从而没有把它调去支援诺曼底的隆美尔。 隆美尔另一种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美国人眼看就要杀出他们在圣—梅尔—艾 格利斯的桥头堡阵地,挥戈西向,跨过瑟堡半岛。隆美尔对多尔曼说:“无论发生 什么情况,我们—定要阻止敌人推进到瑟堡。” 为了对付瑟堡半岛面临的威胁,隆美尔企图调集一部分精锐部队,但由于缺少 运输车辆和燃料,再加上敌机的空袭,从而大大延宕了部队的运动。结果他在6 月 9日下午作出决定:“首先我们必须守住防线……等所有部队准备就绪后再开始反攻。” 于是,就这样在一事无成中又捱过了一天第二天早晨,隆美尔再次驱车到诺曼底。 盟军的空袭异常频繁,他不得不接连三十次跳出小车找掩蔽物卧倒。他根本无法到 达塞普·狄特里希的驻地。为讨论看来十分迫切的进攻计划,隆美尔在当天下午来 到吉尔的装甲群指挥所,它位于卡昂以南二十英里处凯思的一座果园里,至少敌舰 的炮火打不到那里。在吉尔的指挥车上,他们一道研究摊在桌子上的地图,塞普· 狄特里希的装甲部队按计划在下午向北进攻。 然而敌人的进攻一整天都在逐渐加强,吉尔说,他已被赶回防线一带。他告诉 隆美尔,他的部队缺少汽油和弹药,并抱怨戈林承诺的奈比尔威费火箭旅和高炮部 队至今尚未到达。吉尔接着说,敌空军正在摧毁村庄,炸毁桥梁,扫射公路,刁; 把法国老百姓放在眼里,可是德国空军却连影子也见不到。 吉尔的战争日记描述这次会议的结果是:“将不发起进攻。” 同一天, 6 月10日,邓尼茨海军上将在柏林悄悄向他的参谋们承认:“盟军 的入侵已经成功。组织第二战线已是既成事实。” 当天晚上,隆美尔回到城堡给在伯格霍夫的约德尔打电话谈到即将出现的灾难。 “我建议你从最高统帅部里派几位先生来亲自看一看。”他末了这样说。过后,他 把全部心事倾吐在给露西的信里。“敌军的空中优势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其严重 的后果。”又说:“进攻有可能很快在其他地方开始。不过,关于这一点简直找不 出任何答案。”于是仅仅在盟军开始进攻后的第四天,陆军元帅隆美尔似乎已经放 弃了这场战斗——虽然事实上他在法国的部队比盟军的数量多得多,几乎是四比一, 而且他还没有把最强大的装甲师投入战斗。 如果他一直需要一个活泼精干的参谋长在他身边,那么现在正是时候。可此刻 他只有斯派达尔,而斯派达尔却另有所图。那天下午,就在隆美尔前往吉尔将军处 的时候,斯派达尔拉开了一点假面具。他在城堡里一边和参谋们坐着品茶,一边向 他们隐隐透露自己正在策划反希特勒的活动。卢格海军上将在自己的秘密日记里如 实地写下了斯派达尔的话:“他( 斯派达尔) 告诉我们,他的庞特科斯特之行并非 什么家务事。”如今我们知道,早在两星期以前,斯派达尔就在弗罗伊登施塔特他 称之为黑森林的家里和卡尔·施特罗林市长以及前任外交部长康斯坦丁·冯·牛赖 特商讨过利用隆美尔强行取代希特勒的计划。 直到这时,斯派达尔还没有向隆美尔提及这个计划。斯派达尔的一个同谋瓦尔 特·巴尔加斯基1945年写道,“斯派达尔异常小心谨慎,准备在一切可能发生的革 命中利用隆美尔——要在确信已经拉牢隆美尔的时候——并策划了一次霍法克到隆 美尔司令部的访问。”四十八岁的凯撒·冯·霍法克中校是冯·施图尔纳格将军在 巴黎的副官。隆美尔过去就认识他的父亲艾伯尔哈德·冯·霍法克中将,伍尔登堡 步兵师的指挥官。另一个密谋分子,斯派达尔的妹夫迈克斯·霍尔斯特在6 月间亲 眼目睹了他们彬彬有礼的初次会见:霍法克没有冒险地过于深谈,隆美尔也同样如 此。伦斯德的反间谍顾问里因哈德·布林克少校于1945年写道:“在这桩事情上, 隆美尔始终回避和他商讨最初的意图。” 隆美尔对他效忠希特勒的誓言一直保持着一种宗教似的虔诚。他跟斯派达尔不 同,最近还曾在正式保证效忠希特勒的宣言上签过名。如今他发现自己明显地处于 进退维谷的境地。局势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 6 月11日早些时候。他已明白吉尔 在卡昂附近的进攻不会有什么结果。跟着传来的电话消息说,在吉尔和隆美尔走出 吉尔的指挥车后一小时,一架美军战斗轰炸机袭击了这辆指挥车,装甲群的参谋人 员全部丧生。 在这一噩耗传来之后不久,隆美尔和斯派达尔作了一小时半的旅行,两人从拉· 罗歇—基扬到巴黎去看望陆军元帅冯·伦斯德。这次会面的结果是伦斯德向希特勒 发去一封哀鸣的电报,电文警告说,如果他们不能迅速建立一条稳固的战线,局势 将迫使最高当局“采取基本决策”。隆美尔就不断恶化的局势向最高统帅部总司令 凯特尔起草了一份措辞激烈的电文,并在第二天立即把它发出去。他特别要求凯特 尔提请希特勒注意这份电报。隆美尔的脑际此刻萦绕着这样一个念头:这是重蹈阿 拉曼的覆辙。 见过伦斯德后,斯派达尔到他的参谋长勃鲁门特里特将军的办公室里逗留了一 下。两人就希特勒下令死守诺曼底僵死战线的愚蠢举动窃窃私语了好一阵,还谈到 有必要和敌方达成某种交易。勃鲁门特里特于1946年1 月私下写道:“这是斯派达 尔第一次告诉我德国有一帮人正在组织起来向元首提出抗议。斯派达尔列举了陆军 元帅埃尔温·冯.维茨勒本、路德维希·贝克将军和卡尔·戈台勒市长。他还说, 倘有必要,他们将强迫希特勒就范。但关于暗杀,他却只字未提,仅说要正式向希 特勒陈述意见。斯派达尔接着告诉我,陆军元帅隆美尔曾让他到伍尔登堡去休假几 天,他在那里和斯图加特市长( 卡尔·施特罗林) 曾就此事商谈过。” 在这具有决定意义的日子里,亦即6 月11日,斯派达尔肯定把这些设想的某些 内容向隆美尔谈过,可能是在他们从巴黎回来的路上提及的。他或许谈到了纳粹搞 集体大屠杀的暴行,以此作为反对希特勒的强有力的依据。那天的晚些时候,隆美 尔在城堡的院子里心神不安地踱步,他跟卢格海军上将说,他认为“对目前局势最 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西线单方面的投降,但他又立即排除了这个看法。过了一会, 他转而试图看到局势光明的一面:“我们的实力地位仍然处于俄国与英美间的抗衡 之上。希特勒常说,他也不知道我们的结局究竟如何,可是他绝对相信最终一切都 会好的。”隆美尔接着暗示卢格,纳粹的头头们双手都不干净。他指的是“大屠杀”, 并评论说;“我打仗一向经过深思熟虑,是干干净净的。” 卢格回答说:“你是德国最优秀的军人。”隆美尔也许没有领会这位海军上将 的言外之意。 消息从桥头堡阵地传来,德军放弃了通向整个瑟堡半岛的重镇——卡兰丹。马 尔克斯对这次挫折深感失望,第二天早晨驱车赶往卡兰丹战场。一小时后,他在一 条沟渠里被炸得粉身碎骨,因为他的木腿使他不能迅速钻出小车躲避空袭。 隆美尔忧心忡忡地给露西写道:‘战斗对我们很为不利,主要因为敌方占有空 中优势并拥有海军大炮。我们在空中只能出动三百到五百架次飞机去对付他们的两 千七百架次。”( 这话略嫌夸大。) “我昨天把情况报告了元首,伦斯德也作了汇 报。 现在该轮到政治起作用的时候了。我们等待着几天之内另一次或许更为沉重的 打击从其他地方降临到我们头上。两个世界强国长期积蓄的力量正在对我们产生效 果。这一切很快就会完结。” S 月12日,即马尔克斯将军遇难那天,吉尔在城堡里用午餐,他由于那次险遭 厄运至今仍面如土灰,心有余悸。 ( 隆美尔这时在前线巡视格哈德·冯·施维林的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他提出 警告说,要注意英吉利海峡边的迪埃普东面,敌人可能发动新的进攻。) 吉尔请求 拨给新的指挥权。 斯派达尔摇摇手把他的请求置于一边:“我要你干一项特殊工作。” 直到1947年,前将军利奥·吉尔·冯·斯奇威彭堡才知道斯派达尔在1944年6 月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那时吉尔在美军俘虏营里,正指导编写诺曼底战役的 历史资料。一天,美国人让他见了早巳获释的斯派达尔,地点是在法兰克福附近的 奥伯鲁泽尔。吉尔说,斯派达尔向他承认,他当时有意留下第二和第一百一十六这 两个装甲师,竭力寻找借口不让它们投入诺曼底的战斗, 以便用于推翻希特勒的 政权。1947年,斯派达尔因这些作为而身价百倍,从而加强了他作为反纳粹分子的 证据。他曾在各种手稿里和他1949年撰写的回忆录《1944年的入侵》一书中一再自 我吹嘘。( 我在南卡诺来纳州查尔斯顿的城堡档案馆里,在华盛顿以及斯瓦比亚的 格蒙德都找到过这些手稿。)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批将军同僚们开始纷纷询问上 述一书中那含义模糊的主张;但此时斯派达尔已通过北约军事指挥部开始平步青云。 这些事实影响了他从前的言谈的价值。于是斯派达尔把这些言词调整一致,先是作 一些收敛, 继之加以否认。但是一家报纸的编辑十分轻率地引述了斯派达尔早先 说过的话,于是斯派达尔的朋友卢格写信给这位编辑说: “斯派达尔如今是前德 国武装部队的主要代表,正肩负德国重整军备的大任。如果他老是被人不公正地指 控为在决定他祖国命运的那场战役中是一名破坏者,那么他的声望势必备受损害, 从而他的作用也将随之大大减小。” 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的指挥官,格哈德·冯·施维林伯爵跟斯派达尔一样,对 柏林的反希特勒主谋贝克将军顶礼膜拜。施维林从一开始就和隆美尔在非洲并肩作 战,直到他在隆美尔的脸上抹了黑才;波撵走。盟军进攻诺曼底那天,施维林和他 的参谋们为自己没有被派往那里大大松了口气——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在盟军的进 攻日,他们竟被调离诺曼底来到英吉利海峡边。他们驱车途经隆美尔的城堡时,施 维林曾在附近的林子里稍事停留,向他的秘书格哈德·拉德曼军士长口授了一份有 关德国局势的备忘录。他认为局势已无指望,建议改朝换代,并暗示他的第一百一 十六装甲师只效忠他本人。随后,他和情报军官亚瑟·赫尔特曼拿着一页打好字的 文件一一—他命令该文件不留副本—一到城堡里呈交给斯派达尔。自那时起,赫尔 特曼便成了斯派达尔和施维林之间的秘密信使。斯派达尔通知施维林,该师要留作 推翻希特勒政权时使用。这样一来,当隆美尔铤而走险地从远至俄国战线和法国南 部抽调增援部队时,施维林的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却悠闲自在,无所事事,直至7 月19日。( 这时另一支反希特勒的装甲师一——第二装甲师已经无法听用。 6 月 12日最高统帅部已插手干预,将它调往诺曼底前线。) 有关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的 记述较为真实可信。历史学家们最为关注的是,如果隆美尔从一开始就在诺曼底使 用装甲部队,他是否能争得控制战场的主动权。 除了斯派达尔早先的著述外,施 维林,吉尔,赫尔特曼一—他写有袖珍日记——以及拉德曼等人均证实了这一事实。 在重要的一点上,他们都是一致的。关于秘密留下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他们仅跟 斯派达尔交涉过,并不曾告诉隆美尔。在反希特勒抵抗组织的档案里, 我同样找 到了弗雷德里希·冯·条切特男爵写的笔记,他是施图尔纳格参谋部里的高级职员。 笔记叙述了斯派达尔和另一个密谋分子冯·霍法克中校之间的讨论, 内容是在推 翻希特勒的起义过程中, 巴黎会出现什么情况:“最令人担心的是出现强大的武 装党卫部队。起义应该安排在武装党卫部队在战场上打得难分难解、无法脱手的时 候。一支可靠的部队( 施维林的装甲师) 要留在手头,准备在巴黎造成假象。” 今天的冯·施维林伯爵已是一位耄耋老翁,他住在巴伐利亚一个湖边的大农场 里。他象斯派达尔一样,战后一直混得不错,成了德国新陆军的建筑师。他告诉我, 使他气愤的是斯派达尔不再承认他扣留过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毫无疑问,他有 自己不可告人的隐衷。”施维林阴郁地说。 6 月12日早晨10点,隆美尔给在伯格霍夫的凯特尔陆军元帅去电话时谈到伦斯 德头一天调子低沉的电报,并警告说他的看法也是如此。凯特尔安抚他说:“我已 向元首汇报了。你将得到从东线调来的两个装甲师。”这两个精锐师是第九和第十 党卫装甲师。 与此同时,希特勒命令隆美尔向诺曼底桥头堡阵地的东端展开反攻,逐步收拾 那里的英军。隆美尔只得答应,尽管他私下觉得西端有进行更大的战术冒险的机会, 他本可以在毫无经验的美军赶到瑟堡半岛之前让他的装甲部队扑向美国人。但在6 月13日,德军已无力攻占通向瑟堡的重镇卡兰丹,于是隆美尔面临着困难的选择: 他究竟应该把现有的部队用于诺曼底战线的西头保护“瑟堡要塞”呢,还是调去阻 止美军大规模向法国南部的突破? 他本人无疑认为后者更为迫切。第二天下午, 6月15 日,隆美尔向勃鲁门特里特将军谈到此事时强调说,沿瑟堡半岛北上,进行 一场戏剧性的战斗撤退或许可以延宕敌人向瑟堡的推进,但这样将消耗德军部队的 有生力量,从而导致没有足够的兵力长时间守住这个港口。第二天早晨, 6 月16 日,斯派达尔给第七军团的马克斯·贝姆塞尔打电话,告诉他开始部分地向北撤退。 隆美尔说:“现在该大胆采取决定了。要是还在举棋不定,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过了不久,斯派达尔又打电话给贝姆塞尔:希特勒不准沿瑟堡半岛北端后撤。 斯派达尔把这命令扣押了一小时,此时撤退事实上已经开始。策略的千变万化在第 七军团造成了一片可怕的混乱。隆美尔行使自己的权力.准许多尔曼将军从半岛上 调出一部分军队协助封锁美军最后向西部的圣撒弗尔的突破。他在电话上对伦斯德 说:“要是我们逐字逐句推敲元首的命令,所有的部队在半岛上原地不动,那么敌 人将在我军背后畅通无阻的公路上滚滚北去,在天黑之前就能到达瑟堡。必须给我 们的流动部队有运动的自由。” 隆美尔认为此刻危机看来已到达顶点。“上头是否意识到这严重的局势,值得 怀疑,”他在6 月14日给露西的信中写道,“是否已有了适当的结论,不得而知。” 他一再请求最高统帅部派人到诺曼底来亲自看看。那天他在战场上作了一番令人心 烦的视察后写道:“又到了前线,局势丝毫没有好转。 必须作好最坏的准备。士兵——包括党卫队和陆军——以从未有过的勇敢在舍 命死战,然而每天力量的平衡都对我们愈来愈不利。” 那天夜里,卢格在城堡里见隆美尔神情沮丧,沉思默默。 这位海军上将同他一道在院子里散心,把斯派达尔饭后打乒乓球时对他悄悄说 的某些话反复讲了几遍。几小时后,隆美尔在给露西的信里直言不讳地承认战争打 败了:“你也许可以想象到我们不久将面临的困难抉择——回忆一下我在1942年11 月对你说过的话。”当时他曾在罗马暗示露西,他打算谋求和英国达成停战协议。 倘若当时隆美尔和伦斯德没有“巴顿将军的集团军”随时可能进攻英吉利海峡 的后顾之忧,他们将会何等轻而易举地做出决定。他们可以从第十五军团调出步兵 前往诺曼底的桥头堡阵地。还可以把单纯担任防守的装甲师拉出来投入大规模的反 攻。可是在柏林的冯·罗恩纳上校仍旧死抱着这样的观点;巴顿要直接通过英吉利 海峡发动“致命的左直拳似的快速进攻”。德国空军激烈地反对这一观点,并指出 敌人已经把所有可用的战术空军中队投入了诺曼底。伦斯德的情报官梅叶—戴特林 也提请罗思纳注意敌人最优秀的野战师已全部出现在诺曼底这一事实。然而罗恩纳 仍然固执己见,毫不动摇。6 月15日,他估计巴顿的部队有二十五个师。 伦斯德的作战部长波多·齐姆曼在给他的情报官的电话里担心地说;“我们要 以极大的勇气公正地对待这个问题,如果需要,应从更远的地区多调些部队来。” 这就引起了来自城堡的大声抗议。斯派达尔的情报官施道布华塞给梅叶—戴特 林去电话:“听说现在有一种意见正占上风,认为我们应该毫不迟缓地把所有可用 的部队调上去,因为8 月以前不可能发生第二次进攻。谁这样说? ” 梅叶—戴特林极富逻辑地解释道:“敌人已经投入了他们最有经验的部队,我 们得拿出勇气来。 8 月以前我们不能因为理论上的冒险而误入歧途! ” 第二天,即6 月16日,城堡的上空乌云低垂,下起了毛毛细雨。隆美尔的海军 副官弗雷德里希·卢格海军上将阴郁地在他的日记里说:“每天人们都在问:这局 面还能维持多久? ” 希特勒正确地估计到,隆美尔此刻的心境跟当初他敦促从阿拉曼撤退时一样, 他决定亲自出马干预。隆美尔不是要最高统帅部去人亲眼看看吗? 希特勒向吃惊的 参谋们宣布他要亲自飞往法国。第二天, 6 月17日早晨9 点,希特勒在诺曼底三 百英里外苏瓦松附近他的专用指挥所里等着伦斯德、隆美尔和他们的两位参谋长。 精心伪装过的地堡群的工作室里装饰一新,铺着地毯,戏剧性的会议就在其中一间 工作室里举行。陆军元帅们恭恭敬敬地站立着,希特勒坐在一个矮木凳上,漫不经 心地摆弄着一副金边眼镜,或是从左手握着的一把彩色铅笔里挑出一支在地图上作 着标记。 隆美尔首先向希特勒汇报,他毫不隐讳,和盘托出。步兵师有如白雪在沙漠的 骄阳之下消融化尽,给养物资和增援部队没有到达。他引述了敌人的空袭和海军的 炮击给部队造成的影响;同时指出,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在“象魔鬼一样” 地战斗;他手下那些十七、八岁的士兵跟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好比小老虎一 般。”隆美尔说,蒙哥马利一如以往在北非那样,在诺曼底使用了同样残酷的手段 :继饱和轰炸之后而来的是各种兵器和装甲车辆的无情屠杀。 接着伦斯德开口发言。他请求希特勒毫无保留地放弃整个瑟堡半岛代价高昂而 又僵死的防线,有秩序地撤入港口和要塞。希特勒不得不采取现实主义的果断措施, 因此没有争辩就同意了。他知道这样就不可避免地让美国人把瑟堡半岛完全分割。 不过他还是命令北方战斗群缓缓朝北移动,撤回要塞时必须为每一寸土地而战,并 指示隆美尔为瑟堡任命一位“特别能干”的指挥官,“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要塞, 若有可能,就坚持到? 月中旬。” 与希特勒呆上几小时再度使隆美尔身上着了新的巨大的魔力。( 兰格在家信中 敏锐地评论说,陆军元帅“逃脱不了元首的影响”。) 希特勒请来V 形武器部队的 指挥官在苏瓦松当着陆军元帅们的面向他汇报。这并非是一种巧合。隆美尔几星期 来一直要求早早向伦敦发射v 形武器。此刻他才知道,在过去的几天里已向伦敦发 射了一千枚这种v —1 飞弹,每枚装有杀伤力极强的一吨重的弹头。希特勒似笑非 笑地把一份在英国的德国间谍提交的有关这种飞弹造成的破坏的报告交给隆美尔看。 为了给在诺曼底的多尔曼将军打气,隆美尔当即在地下防空室里给他打去了电话, 告诉他说:“V —1 飞弹的轰炸结果毕竟是相当可观的。” 后来,隆美尔又简单明了地讲了几句话,表述了长期以来使他困扰的疑虑。空 袭警报拉响后,军官们蜂涌挤入希特勒的防空室,隆美尔注意到速写员此时不在跟 前,就大胆地摊了牌,他向希特勒暗示——正如不偏不倚,诚实可信的目击者勃鲁 门特里特1946年1 月回忆的那样——“现在,政治应该起到它应起的作用了,否则 西线的局势很快将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约德尔和斯派达尔也记得这话。) 希特勒冷冷地反驳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让我来决定吧。”隆美尔的话一 定深深地刺伤了希特勒。因为当他把这话再次讲给若干星期后取代勃鲁门特里特和 斯派达尔的两位将军听时,希特勒对他俩说自己是这样回答的:“政治决定的时机 还未成熟。”(1944 年8 月,希特勒进一步阐明:“我相信我这一生已经说得够清 楚了,我能够赚取政治资本。但是在遭受严重军事挫折之后想谋求有利的政治机会 显然过于天真幼稚。这种机会要到你们再次取得新的胜利后才会真正出现。’) 当 解除空袭的警报响起时,诺曼底最可怕的危机已经度过,隆美尔再次打电话给多尔 曼,指示他立即边打边撤入瑟堡,这位第七军团指挥官骄傲地说,美国人想三天内 打通在圣洛的交叉道路的企图已被挫败,敌人已仓惶溃退,并遭到重大伤亡,仅在 一个地段就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而且还抓到了几百名俘虏。隆美尔指示在被击毙 的人身上仔细搜查对宣传有用的文件。隆美尔得知在这个战场上美国人曾请求德军 派医生照料他们的伤员。德军打着白旗送去了药品。出于感激,美国人释放了德军 俘虏。 隆美尔这时俨然又成了一个新人,他精神抖擞、信心十足地回到城堡。斯派达 尔在他身旁一语不发,一副邪恶的嘴脸。隆美尔给露西写道:“我以比一星期前轻 松得多的心情展望着未来。V 形武器的攻势使我们如释重负……敌人想迅速向巴黎 突破的企图现已不再可能。我军的许多军需物资正源源而至。元首态度和蔼可亲, 心情愉快。他已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总的说来,隆美尔又喝了希特勒的迷魂汤。 卢格海军上将在秘密日记里写道:“隆美尔又回来了。随后他和我一起出外散步。 关于‘内部调查’一事他只字未提,也没有加以谴责,显然隆美尔感到松了一口气。 由于我们的反攻,送来了大堆的夹心糖。元首非常乐观,镇静自如,与我们看待局 势的态度截然相反。他显然富于魔力。” 斯派达尔将军不由得大为困扰,他对隆美尔的变化感到恼火,深怕隆美尔的乐 观态度会抵消他斯派达尔的倡议。斯派达尔在他的同谋者们面前嘲笑希特勒,描述 苏瓦松会议时的元首“老态龙钟,耷拉着脑袋,说话愈加语无伦次”,这位独裁者 的午餐由一大堆米饭、三杯有色药剂和各种药片组成。 斯派达尔把希特勒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记载下来,在那天晚上的高声喧哗中向他 的参谋们宣读,“别把诺曼底说成是‘敌人的桥头堡’,”斯派达尔学着希特勒的 腔调说道,“而要看作是‘敌人在法国占领的最后一片土地! ’。” “敌人过不 了今年夏天! ” 隆美尔6 月19日呈交给最高统帅部的形势报告反映了他的新的乐观看法。他宣 称敌人在卡昂、圣洛均未取得成功,在高蒙甚至丢失了阵地。他们落在自己的时间 表后面好几个星期,盟军在诺曼底甚至投入了比早先预料的还要多的部队。迄今敌 人已损失五百多辆坦克和一千架飞机。重要的一点是,隆美尔说,在他的指挥区域 内全体人民同情他,特别是自敌人开始轰炸以来;盟军进攻日之后,法国抵抗运动 和破坏事件已经微乎其微。 当然,精神战依然存在。隆美尔坚决认为,诺曼底海岸上端的第十五军团不能 象第七军团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他真心地期待着第二次进攻,这样他就可以 打一场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辉煌的胜仗了。6 月16日晚些时候,德国空军雷达兵报告 发现与诺曼底登陆前相同的电子干扰和“雷达欺骗”,这一次的类似现象集中在英 吉利海峡海岸,而未来几天内那一带的海潮特别有利于登陆。隆美尔曾多次跑到第 十五军团的防区,一直在苦思冥想“巴顿集团军”究竟将在何处发难。 希特勒对此表示怀疑。在苏瓦松会议上,他赞成梅叶—戴特林的看法。( 此人 的发言记录在会议的议定书里。) 希特勒认为“敌人已经把他们富有战斗经验的部 队全部投入到诺曼底了,这表明他们腾不出手来。”隆美尔不同意希特勒的看法。 6月19 日,他又一次跑去检查索姆河和勒阿弗尔之间的防御工事。那天,他告诉装 甲指挥官施维林,他期望敌人新的进攻就在此地开始。他命令撒尔穆斯驻守该地的 主要后备部队朝海岸进一步移动。“我从诺曼底学到了许多东西,”他解释说, “一旦敌人新的进攻开始,就不可能把部队调往前面,因为他们拥有空中优势。” 6 月22日,隆美尔和赫尔穆斯·兰格再次驱车去巡视第十五军团。整整一天, 他们头上都响着脉冲式空气喷气机推动V —1 飞弹飞往伦敦时发出的低沉响声。那 短而粗的小型飞机从低空飞驰而去,后面留下了一缕白烟,这场面使隆美尔感到惊 讶。“真令人难以置信。”兰格写道。V 形火箭发射场足以使敌人产生向这里发起 进攻的动机。据冯·罗思纳上校新的报告,巴顿“集团军”显然与蒙哥马利的部队 一样强大。 隆美尔等待着巴顿,等待着,一直等待着;被坚毅蒙骗计划弄得迷失了方向; 被一支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集团军搞得神不守舍,结果低估了诺曼底眼前对法国存在 的真正威胁。 正当隆美尔为英吉利海峡感到大惊小怪时,瑟堡半岛上的事件以戏剧般的速度 在起着变化。 6 月18日,美国人跨过半岛底端,将其半岛割断,从而把德军及反 苏俄的雇佣军孤立在北部。德军准备边打边撤,到达半岛顶部,退进壁垒森严的瑟 堡城,尽量长时间地阻止敌军进入这性命攸关的港口。海军向最高统帅部证实,该 港屯有足够的粮食,至少可对付八个星期的围攻。但是6 月22日守备部队面临的局 势岌岌可危。美军指挥官命令士兵穷追退却的德军,致使那些先前曾与这支敌军交 过手的经验丰富的德国将军们大为震惊。美军的指挥官是劳顿·约柯林斯少将,他 长得一表人材,精力充沛,作战勇猛顽强,被人看作是埃尔温·隆美尔的化身。隆 美尔1940年就是沿着这些公路向北挺进的。 事实上,几天以前隆美尔就已经把瑟堡从地图上抹去丁f 他秘密命令第七十七 步兵师在被敌人切断之前退出半岛。 隆美尔任命的骄矜傲慢、贵族气十足的要塞司令冯·施利本中将手下只有支离 破碎的三个师。希特勒命令施利本进行瑟堡保卫战,“就象( 在拿破仑的战争中) 格雷赛劳进行的柯尔堡保卫战一样”。可是,现在他得知有人无视他的命令,把强 大的第七十七步兵师从半岛调走。最高统帅部愤怒地命令进行调查。在削弱半岛军 事力量这一事件上,隆美尔把自己的过失悄悄掩盖起来,从而使伦斯德的参谋们陷 入极其尴尬的境地。“B 集团军没有吐露真情,’齐姆曼上校在电话里告诉梅叶— 戴特林说,“对第七十七师的调走他们只字未提。我们这里没发布过这样的命令。 可有人一定发过……当我们向隆美尔要命令的副本时,他们告诉我‘隆美尔只是口 头上说过’。” 希特勒的参谋部分担了巴黎的不安局势。施蒙特将军从伯格霍夫给城堡打来电 话。“我担心施利本,”他说,“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具有钢铁意志的人。 德国军官的全部荣誉和声望都系于我们能否长久地守住瑟堡。只要稍有怀疑,你就 必须立即派最坚强、最最坚强的人到瑟堡去。全世界都在注视着瑟堡。”对此,隆 美尔亲自打电话给施蒙特,向他担保冯·施利本将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隆美尔6 月23日给露西的信表明希特勒附在他身上的魔力已开始消失。“军事 上一点也不顺心,’他接着又说,“我们必须作好发生严重的事变准备。”苏军在 波兰发起的新的大规模进攻这时正朝着柏林的方向发展,隆美尔为此深感不安。 第二天,隆美尔一直呆在诺曼底。他的重型轿车所到之处见到的都是些正在燃 烧的给养车和被打烂的武器。为避免空袭的危险,他的年轻司机丹尼尔不得不绕开 可以快速行驶的大路,钻进弯弯曲曲的两旁长着大树和灌木的小路。隆美尔不愿过 于冒险。自从盟军进攻以来,他已经丧失了许多有价值的指挥官:马尔克斯,吉尔 的整个参谋班子;受重伤的党卫队指挥官奥斯登道夫准将;第二百四十三步兵师的 海因兹.赫尔米切将军6 月17日死于战斗轰炸机的炸弹;第二天,第七十七步兵师 的斯太格曼将军负了重伤。隆美尔在自己一生中的此刻更加小心谨慎了,他不愿下 一个就轮到自己。那天他驱车四百英里,回到城堡已是夜里11点多钟。迎接他的卢 格说,隆美尔为步兵师遭到的伤亡深感不安。那天晚上,隆美尔给露西写道:“敌 人只要有大量的炸弹和重型炮弹,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把任何地方当成冲锋口。” 回到拉·罗歇—基扬,隆美尔发现最高统帅部发来的一项命令正等着他。要他 调查是否有可能在围攻瑟堡港的美军背后发动一次反攻。他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 “我们连诺曼底西部的防线都还没拼凑到一块,”他说, “前线根本不适于发动 进攻。” 6 月25日,瑟堡的末日到了。隆美尔给冯·施利本曾发过措辞谨慎的指令: “遵照元首的命令,你们要战斗到最后的一枪一弹。”( 他和伦斯德两人都拒绝命 令任何部队“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隆美尔一整天都呆在城堡里,情绪低沉, 孑然一身,等待着劫数的到临。施利本一再呼吁空军支援,于是空军准备了一次大 规模的军事行动。但隆美尔阻止了这次行动,他认为瑟堡是在劫难逃,因此命令空 军留待别用。“我把局势十分清楚地向最高当局报告过,”他对卢格说, “可他 们不愿做出结论,拒绝看到他们的战争败局已定。” 听着隆美尔的这番话,卢格不由得想起5 月间被带到城堡里来的两名英军突击 队俘虏。就在昨天,卢格在斯派达尔乘隆美尔外出之际曾在城堡召开的密谋分子的 会上说:“其中一名俘虏迫切要知道他确切的所在地,以便战争打完后重游故地。 他说他一定要把法国弄个底朝天找到这个地方。这个俘虏当着陆军元帅的面说隆美 尔是战后重建德国必不可少的人。”这说明隆美尔不满德国的领导阶层,甚至他的 敌人都把隆美尔看作是德国理所当然的新领袖。渐渐地,涓涓细流汇成了江河。 那天下午,当瑟堡在临死的痛楚中挣扎时,隆美尔和卢格爬到峭壁顶上,坐在 陆军元帅最喜欢的那条长凳上。在他们脚下,河里的景色蔚为壮观,驳船终于拉着 军需物质驶往诺曼底。为了便于远眺,卢格昨天曾命令把大片的灌木丛砍倒。一阵 沉默之后,隆美尔开口说话了( 后来卢格把他的话写在速写日记里) 。“命令我进 攻瑟堡,真是异想天开! ”他说,“我很高兴,总算是拼凑起一条象样的防线了! ” 他俩在背后对最高统帅部发了一通牢骚。卢格说,如果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发动 战争的人枪毙的话,真该把他们统统干掉。隆美尔讥诮地笑着说:“你真是个莽汉, 卢格! ” 卢格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们应该看到事物的本质,”他说,“这些年,最高 当局缺乏的就是这一点。” 隆美尔颔首道:“他们企图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这话可能指的是凯特尔和 约德尔。“元首对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具有魔力,他们时时都处在神魂颠倒的境地。 不久他就得承担这一切后果,可是他总是回避问题,不断地命令:‘打到最后一兵 一卒’。”隆美尔叹了口气说:“这是我第三次看到灾难临头。”他俩站起身来准 备下山时,隆美尔又说:“我真想看看今后的几星期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天深夜,从瑟堡的施利本指挥部发来了最后的无线电报。几小时后,最高统 帅部命令全面调查第七军团的事件,找出对瑟堡保卫战迅速土崩瓦解的耻辱应负责 任的指挥官。 多尔曼将军和他的参谋长马克斯·贝姆塞尔二者之一——或两人一道——必须 前往调查。 仿佛瑟堡的沦陷还不够倒霉,隆美尔现在接到证据说,第二次大规模的进攻即 将开始。有人听到一名被俘的皇家空军军官悄悄对难友说,“7 月底我们就要进攻 勒阿弗尔和敦刻尔克之间的海岸了。”两天以后,斯派达尔的参谋们再次警告隆美 尔,大批的部队正在英国南部集结。“在英国还有六十七个师,其中至少有五十七 个师可进行一次大较量。”希特勒和隆美尔怎么会知道那个皇家空军军官竟是一名 间谍? 哪里知道当时在英国实际上仅剩下了十二个师? 而这十二个师是注定要参加 诺曼底战斗的。 隆美尔和蒙哥马利这两个宿敌在诺曼底进行着争夺时间的赛跑。盟军在欧洲的 土地上虽已扎下根,但尚未从他们的阵地向外扩展,德军建立了新的防线。现在的 问题是:谁首先进攻? 隆美尔预料卡昂战线的末端会出现真正的威胁,他把最精锐 的部队部署在那里。 6 月15日,他一再向第七军团的贝姆塞尔说:“敌人向巴黎 推进远比进入布列塔尼危险得多。”这样他又犯了在突尼斯的老毛病,低估了美国 人。对于从夏龙的审讯所发来的报告隆美尔根本不屑一顾。该报告指出,西点军校 培养出来的年轻的美国陆军军官比英军盟友更为坚韧不拔、纪律严明,“颇有普鲁 士式的军人气质”。直到这时,德军还丝毫没有发现美军的战略意图,但无线电情 报和蒙哥马利的布署表明,英军企图攻占卡昂——班尼尔曼在日记里把它称之为 “波兰”——然后向东南挺进,跨过适于坦克行驶的旷野向法莱和法国的心脏巴黎 推进。“在索姆河和勒阿弗尔之间的大规模进攻将与这一次挺进双管齐下。”隆美 尔6 月26日说。 隆美尔命令从真正的波兰开来的第九、第十党卫装甲师向贝叶进军,插入敌人 的桥头堡阵地,切断阿诺曼彻斯附近的海岸线。这样就能把英军部队和他们的补给 线拦腰斩断,他们就会象被割断了空气导管的深海潜水员那样窒息死去。 但是蒙哥马利先发制人,从而破坏了隆美尔的计划。经过一天炮击、轰炸以及 坦克和步兵的进攻后, 6 月26日拂晓后两小时,天气阴沉,蒙哥马利向卡昂西面 隆美尔的守军大举进攻。该地区由塞普·狄特里希的第一党卫装甲军防守。宛如一 座孤堡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在切克斯一线暂时阻止了这次进攻。该师遭到重大损失, 但是摧毁了蒙哥马利的六十辆坦克,而且多半是在近距离范围内作战。多尔曼将军 心里明白,敌人要突破他的第七军团,包抄卡昂。塞普·狄特里希请求派出步兵和 坦克增援。晚上9 时,白天的战场上降下倾盆大雨,多尔曼向隆美尔呼吁;隆美尔 能否动用自己的装甲部队集中进攻贝叶,以助狄特里希防守卡昂一臂之力? 隆美尔 直接了当地命令第七军团指挥官:“告诉党卫队霍瑟将军。把他所有的兵力全部集 中起来。”保尔·霍瑟是第二党卫装甲军的指挥官。但是这时只有第九党卫装甲师 开到前沿,第十党卫装甲师还在后面。 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的多尔曼, 顿时惊慌失措。 指挥李赫装甲师的拜尔莱因后来评述道,多尔曼和贝姆塞尔在远离前线位于勒 芝的奢侈的指挥部里过着舒适的生活,这使得他们软弱无力,上不了战场。“多尔 曼是个草包。”拜尔莱因说。从卢格的日记来看,贝姆塞尔的神经也由于极度紧张 而垮了下来。两人或许从小道消息获悉,他们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尽管隆美尔手下 的指挥官遭到最高统帅部的敌视和非议,但隆美尔还是支持他手下的人,这充分表 明了隆美尔的独特个性。最高统帅部带着讥讽的口吻质问多尔曼的指挥所位于何地, 隆美尔回答说:“这和目前的局势风马牛不相及。” 他还说,“我并不为此责备他们。”隆美尔已开始容忍不称职的人,这表明他 自己也在衰退了。 多尔曼曾两次拿起电话准备命令霍瑟派他的党卫军帮助狄特里希防守卡昂,但 两次都改变了主意。起初,狄特里希似乎阻住了英军的攻势,但在6 月28日早些时 候,英军又开始了进攻,敌人攻占了奥栋河上一座完好无损的桥梁,奥栋河是位于 奥恩前面的最后一道河流障碍,是卡昂的主要河流。 多尔曼对此大惊失色,把霍瑟的第二党卫装甲军全部人马调来防备英军突破。 霍瑟请求在战术土稍作延缓,以便他准备一次适当的进攻,从两翼向英军伸出的细 长的手指夹击。 就在这生死关头——上午8 点10分一—多尔曼第七军团司令部的战争日记被人 篡改,他竟然置霍瑟的请求于不顾,认为敌人的进攻已迫在眉睫,于事无补了。不 管怎么说,多尔曼已不必为后果承担任何责任,两小时后,多尔曼便一命呜直到如 今,人们还以为多尔曼死于心脏病突发。然而一天早晨,在慕尼黑约德尔将军遗孀 的住宅里,他的参谋长马克斯·贝姆塞尔告诉我说,在那性命攸关的早晨10点钟, 多尔曼走进指挥所贝姆塞尔的浴室里服毒自杀了。贝姆塞尔把这位将军死亡的消息保 留了两小时,然后向拉·罗歇—基扬报告说“因心脏病猝发而死亡。” 在他首次把多尔曼死亡的真相透露给我一年之后,马克斯·贝姆塞尔决定在公 共档案里记下此事,他在一部军事年鉴里提到了多尔曼的自杀。“多尔曼将军惴惴 不安,思想负担加重。他向上司的抗议无人过问,并且得知在这场殊死的防御战中, 他的部队得不到任何外来的支援。”贝姆塞尔接着写道,“希特勒在6 月28日至29 日的夜里, 为瑟堡的过早丢失而责怪多尔曼将军。多尔曼在一封电报里曾对此加 以反驳,并提到有人错误地插手干预他的指挥权。电报发出后,他于凌晨3 点向我 诀别,随即在自己的指挥岗位上自杀身死。” 毫无疑问,隆美尔的确想到过多尔曼死亡的真正原因。 或许他感到高兴,至少多尔曼排除了最高统帅部咄咄逼人的质询。这似乎表明, 埃尔温·隆美尔完全赞成一个将军以光荣的自杀来了结这场毫无结果的正式调查。 他命令在巴黎为多尔曼正式举行军事葬礼。 隆美尔接到多尔曼暴卒的消息后半小时,他的电话铃又响了。伦斯德的参谋长 勃鲁门特里特将军打来电话。他严肃地说,两位陆军元帅,伦斯德和隆美尔受命第 二天亲自向希特勒汇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