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见钟情 刘喜奎这个名字,袁寒云第一次是从“言乐会”几个票友嘴里听到的。 言乐会是由“红豆馆主”溥侗等皇族贵胄、文人和名伶组织的曲会,会址在名 演员赵子衡家里。一天,“红豆馆主”溥侗、著名琴师梅雨田、名角赵子衡和几个 票友在一起排谱,聊起了当前梨园界的红角。一个专工须生的票友说:“当今最红 的角儿我看数刘喜奎,身段好,扮相美,唱腔佳,文武昆乱不挡。” “人长得也漂亮。”另一个唱青衣的票友说。 “‘天下第一美人’嘛。”唱须生的票友说。 袁寒云是个京昆大行家,不只一次地看过当红坤角的戏,觉得都不过尔耳。她 们走红,功夫并不在戏上。他不无讥诮地说:“现在北京的风气不正,一些老头子 们都在捧坤角。这些老头子们与其说是对她们的艺术感兴趣,还不如说是对她们的 身子感兴趣。” “刘大姑可不是靠卖身走红的。”唱须生的票友说,“她先后从师五月仙、赵 福兰、毛毛旦、十三旦,唱过老生,唱过刀马旦,唱过花旦,唱过青衣,人家是有 真才实学的。” 几个票友的话,引起了袁寒云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这个刘喜奎到底是怎样的 角色。 这天,刘喜奎在三庆戏园唱《杜十娘》。袁寒云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悄悄地 来到三庆戏园。刘喜奎出场一亮相,两道秋水般的目光在台上一扫,袁寒云就觉得 自己的心像突然被子弹打中。他的目光始终紧随着刘喜奎的身影,在台上转来转去。 刘喜奎在台上抖袖、理鬓、走圆场,他感到无不中规中矩;刘喜奎每唱一句,在他 听来这不是戏曲,而是触动心灵渗透心坎的清泉:“四更鼓天将明残烛渐尽,形吊 影影吊形备加伤情,细思量真个是红颜薄命,可怜我数年来含羞忍辱、送旧迎新、 枉落个娼妓之名……” 她哀怨欲绝的声音,唱得戏园子里满场唏嘘,唱得袁寒云热泪盈眶。 戏散了,袁寒云还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半天才说了一句:“好!果然是名不 虚传。” 第二天,袁寒云又来到言乐会。他的脸上像抹了油彩,奕奕生辉:“我去看过 刘喜奎的戏了,真是念唱做打俱佳。” “二爷是不是动心啦?”“须生”知道袁寒云喜欢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就打 趣道,“二爷可要当心啊,很多官高位显的人追求刘大姑都碰了钉子。刘大姑可是 个厉害的姑娘。” 袁寒云白白的脸涨得通红。“须生”停止打趣,顺便给袁寒云讲了一段刘喜奎 的逸闻。 刘喜奎十七岁那年,经著名京剧演员三麻子介绍,到上海的大富贵戏园和丹桂 舞台演戏。班底是山东济南府的女班。三麻子合作一段时间有事先走了,麒麟童周 信芳来和她合作,她演青衣,周信芳演老生。 上海的流氓帮派很多,他们手上都有一帮人。按照惯例,一个女艺人到了上海 就得去“拜码头”,也叫“拜帮”。据说不“拜帮”就演不了戏。刘喜奎到上海, “打炮”的头一天,演的是《大名府》———演员到一个新地方演出,开头三天演 出自己最拿手的剧目叫“打炮”。 “打炮”第一天,大富贵戏园的票已经卖了满座儿,可是前台经理心里不踏实, 他操着沪腔的北方话对刘喜奎说:“你不去拜客吗?” 刘喜奎慢悠悠转过头问:“你声音大一点,我没有听清楚。” 前台经理不知这个小姑娘是真没有听清还是假没有听清,只好把话又重复一遍 :“你不去拜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