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蛟龙(2)
他们离开长沙,萧瑜走在前面,毛泽东走在后面。萧瑜后来据此画了一幅漫画。
不久走到了湘江边上,他们都不想弄湿行装,又没钱雇人摆渡,但又不想去上游乘
免费渡船,最后他们上了一条划船。直到船行江中,他们才告诉船夫他们身无分文。
他们知道这时船东也不会把船划回去,因为船上还有其他几个乘客。船靠岸后,他
们和船夫吵了一架,然后把布鞋脱下换上草鞋,继续上路。
下午,他们饥肠辘辘,于是打听附近是否有读书人家。经人指点,他们找到了
一个并不认识的现已告老还家的翰林。为翰林写了一首诗,翰林才接待了他们,并
给了他们一点钱,够他们花一两天。
接下来他们又到了以前的老校友何叔衡——何大胡子的家。
我们在进行一项尝试”,毛对惊讶的何大胡子解释说,“学试着不带分文地旅
游,愈远愈好。我们真像是叫花子一样
何震惊了。萧瑜解释说,他们是想看看他们是否也能解决各种困难。
何叹息说:“你们真是两个奇怪的家伙。你们做的事真乃怪哉也”
这两个青年人继续往前走,但他们行乞的下一家不愿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坐在
门口不走。最后,吝啬的主人塞给他们一把花生,要他们走。
那老头毫无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他们。紒紞矠
在游历中,毛泽东和萧瑜谈政治,谈社会。在谈及公元前3世纪的皇帝刘邦时,
他们争论起来了。毛认为刘邦是大英雄,因为他是第一个由平民当上皇帝的,萧瑜
则认为他是个暴君。
“他并不能算残暴,”毛大声说,“如果你把刘邦放在他那个时代考虑,并把
他与其他皇帝相比较的话。”
还有一次他们讨论起中国的家族制度。
毛说:“我以为中国人的家族观念太重,所以人们缺乏民族感情。”
萧也认为,把儿子完全当作家庭的私产,一定要站在父母一边的做法是错误的。
——“但也并不完全属于国家。夸大的国家观念和夸大的家庭观念是一样有害的。”
“你对子女的观念,我觉得有些奇怪。”毛认为国家应当高于一切。毛进而说
道:“在未来理想的国家中,儿童们将由国家来抚养和教育。……最重要的一件事
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好政府”
游历一个月,走了900多里路,他们回到长沙,然后就分手了。分手前,萧
瑜告诉毛泽东,他想回去看看父母,又问毛:“你呢?”
毛告诉他:“我也要回家,他们给我做了两双鞋子,正等着我呢。”紒紡矠
毛自己总结这次旅行说:“我们走遍了这5个县,没有花一个铜板。农民给我
们吃的,给我们地方睡觉,所到之处,都受到款待和欢迎。”在他自己的思想中,
他是把这次旅行与公元前2世纪的史家司马迁相比的。司马迁差不多在同样的年龄
游历了当时的中华帝国,并记载了帝国内的世俗民情。
在第一师范时,有一年毛和他的朋友蔡和森、张昆弟经常住在江那边岳麓山顶
上的爱晚亭里。他们不带早饭、晚饭,主要是以新鲜蚕豆为食。每天早上跑到山顶
去沉思,再下到江里或池塘里游泳。他们的另一个喜好是“练声”。萧三回忆说:
“他们跑上山顶大嚷大叫,或朗读唐诗。他们还爬上城墙,吸足气向呼啸着的亭风
喊叫。”
他们宿在亭里时,3个人每人只有1条毛巾、1把伞和尽可能少的几件换洗衣
服。毛通常穿一身灰色长袍,和其他两人不同。即使回校后,他们3人也常在操场
上露宿,直至寒冬降临。
后来其他朋友也参加了这个3人小组,逐渐发展成一种夏令营。这些青年心忧
国家、关心未来,他们把苦难当作一种训练,为即将到来的改造国家的社会的斗争
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青年毛泽东最初写的一首很有名的诗句说
: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与地奋斗,其乐无穷,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1917年中秋节,他们在一起讨论是政治还是教育才是救国良方,毛坚持必
须战斗。
从毛的朋友张昆弟的日记中,可以窥见当时这些身体锻炼和思想辩论的热烈场
景。
“1917年9月16日。今日星期,约与蔡和森、毛润之、彭则厚……作一
二小时之旅行。早饭后,……三人遂沿铁道行,天气炎热,幸风大,温稍解。走1
0余里,休息于铁路旁茶店,饮茶解渴,稍坐又行。过10余里,经大托铺,前行
6里息饭店,并在此午饭,饭每大碗50文,菜每碗20文,三人共吃饭5大碗,
小菜5碗。饭后稍息,拟就该店后大塘浴,以水浅不及股,止。遂至店拿行具前行,
未及3里寻一清且深之港坝,三人同浴,余以不善水甚不自由。浴后,行14里至
目的地,时日将西下矣。遂由山之背缘石砌而上,湖水清临其下,高峰秀挹其上,
昭山其名也。山上有寺,名昭山寺。寺内有和尚三四人,余辈告以来意,时晚,欲
在该寺借宿,和尚初有不肯意,余辈遂有作露宿于丛树中之意,和尚后允借宿,露
宿暂止。晚饭后,三人同由山之正面下,就湘江浴。浴后,盘沙对语,凉风暖解,
水波助语,不知乐从何来也。久之,由原路上,时行时话,不见山之倒立矣,和尚
待于前门,星光照下,树色苍浓,隐隐生气勃发焉。不久进寺,和尚待余辈至一客
房,指旷床为宿处,并借余辈小被一块。房外有小楼一间,余辈至小楼纳凉,南风
乱吹,3人语笑称善者久之。谈话颇久,甚相得也。”紒紣矠
在几周前另外一篇日记中,张昆弟描述了他夜宿蔡和森家的情况,毛也在蔡家
度过很多愉快的夜晚。日记中说:“床即就长凳两条,门板一块,架走廊边。蔡君
云,自移居此地,未曾进房睡宿。”
毛此时雄心勃勃,要改造中国,要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创造一个新社会,他的
朋友说他“身无半文,心忧天下”。
然而中国的形势,尤其湖南本省的形势正在日益恶化,帝制推翻后,政治力量
两极分化,封建军阀在北京建立政府,占据北方,而孙逸仙领导的共和派则以广州
为中心,南方为基地,与北洋军阀分庭抗礼。中国的军阀混战“引狼入室”,军阀
各自勾结渴望在中国立足的帝国主义国家。长沙的湘江河里,游弋的是列强的战舰,
日本的“太阳旗”,美国的“花旗”,英国的“米字旗”随风招展,河岸上则是
“日清”、“太古”、“怡和”等外国公司的洋房。
战火连年又逢自然灾害,民不聊生。1915年有四条江河包括湘江,洪水泛
滥,人死无数。土匪趁机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绑票勒索。湖南遭遇了几百年未遇
的大劫难,人们看不到一线光明和希望,“中国将亡,中国将亡”的论调随处可以
听到。
毛和他的朋友则完全不是这样,他们对中国的前途仍然抱有信心和责任感。他
们在1917年下半年受到了托尔斯泰的巨大鼓舞,他的《俄国的伟大精神》一文
以及他对世界和平与博爱的向往激励着毛和他的战友们。张昆弟9月23日的日记
说:“毛君润之云:现在国民思想狭隘,安得国人有大哲学革命家、大伦理革命家,
如俄之托尔斯泰其人,以洗涤国民之旧思想,开发新思想。”毛又主张“家族革命、
师生革命;革命非兵戎相见之谓,乃除旧布新之谓。”紒紤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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