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4)
1928—19301928年11月,毛给中央委员会打了一个很长的、苦苦恳求的
报告,题为《井冈山的斗争》。报告提到士兵和党的干部中,伤亡人数都在增加。
毛特别抓住这一点,为他使用土匪新兵辩解。“游民成分太多,当然不好”。毛承
认道,“但因天天在战斗,伤亡又大,游民分子却有战斗力,能找到游民补充已属
不易。在此种情形下,只有加紧政治训练的一法。”
但是,根据地最需要的是更多的共产党员,毛希望从外界“派可充党代表的同
志至少30人来”。“由于营养不足、受冻和其他原因,官兵病的很多”。“现在
医院中共有八百多人”需要治疗,但没有足够的医生或药品。毛恳求中央委员会
“送几个西医和一些碘片来”。
他解释道:“红军的物质生活如此菲薄,战斗如此频繁,仍能维持不敝,除党
的作用外,就是靠实行军队内的民主主义。官长不打士兵,官兵待遇平等,士兵有
开会说话的自由,废除烦琐的礼节,经济公开。
“士兵管理伙食,仍能从每日五分的油盐柴菜钱中节余一点作零用,名曰‘伙
食尾子’,每人每日约得六七十文。这些办法,士兵很满意。尤其是新来的俘虏兵,
他们感觉国民党军队和我们军队是两个世界。他们虽然感觉红军的物质生活不如白
军,但是精神得到了解放。”
可是,要把革命向根据地外扩展,却是困难重重的。“无论哪一县,封建的家
族组织十分普遍,多是一姓一个村子,或一姓几个村子,非有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村子内阶级分化不能完成,家族主义不能战胜”。
在赞美军队中普遍实行民主制的同时,毛承认大部分人的民主意识还是很薄弱
的。“封建时代独裁专断的恶习惯深埋于群众乃至一般党员的头脑中,一时扫除不
净,遇事贪图便利,不喜欢麻烦的民主制度”。
由于这样一些原因,革命的进程是缓慢的。“红军每到一地,群众冷冷清清,
经过宣传之后,才慢慢地起来”。接下去从毛的笔下流露出的便是他一生中最具动
摇和痛苦情绪的句子:“我们深深感觉寂寞,我们时刻盼望这种寂寞生活的终了。”
①
实际上,在写这份报告的几天之后,援军就到了,但并不是中央委员会派来的。
而是由前国民党湘军军官彭德怀将军率领的另一支军队到井冈山与毛会师,他的部
队包括1928年夏的兵变部队和一些秋收暴动失败后的残部。加上毛朱的部队,
井冈山部队的人数差不多达4,000人,是毛最初力量的10倍。
彭是一个有鲜明个性的人,被描绘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转弯抹角”,
以及“是一个动作和说话都很敏捷”的人。②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仅仅是因为发脾
气,说踢翻了他祖母的鸦片炉,以反抗祖母,实际上当时他已被父母判处溺死。只
是由于他勇敢的舅舅站出来调解,才救了他的性命。此刻,他与朱德、林彪一起,
成为忠于毛的红军将领中的栋梁之一。
1929年初,毛、朱从井冈山大举出动,当时他们的根据地受到国民党部队
的围困,粮食短缺。他们向赣南闽西的粮食产地行进,相继占领了瑞金和汀州,寻
找更适合养活他们军队的地方,扩大他们的根据地。
在那里,毛接到了中央委员会的一封信,此时,李立三成了中央的新的领导人,
李曾在长沙响应过毛的求友广告,并协助过毛组织安源的煤矿工人。然而,此时李
不是要求提供帮助,而是命令毛解散红军,到上海去,协助领导他所断言的即将爆
发的无产阶级革命,他认为农村的革命高潮,有待于城市共产党力量重建以后才能
到来。③
毛拒绝服从命令,并在回信中斥责了他。“畏惧农民势力发展,以及将超过工
人的领导而不利于革命,如果党员中有这种意见,我们以为也是错误的④。所以,
毛仍留在江西,巩固新开辟的以瑞金为中心的根据地,并进行温和的土地改革,只
没收地主的土地,不动富农和中农。毛想要保护商人的利益,而不是把他们从中立
推到另一边。
毛对党的权威进行了全面的抗争,他否定了李立三命令的三个内容——延缓土
地改革,红军分散成小股独立的游击队,以及取消农村根据地——并与他对农村革
命形势估计的意见相左。毛明确表示他是正确的,而许多脱离实际的领导者是错误
的,并且相信大部分有亲身实践经验的人是赞同他的。
在以后的两年期间,为了巩固他的权力地位,毛重新整顿了红军。这时,包括
招募的新兵和地方赤卫队,在他的麾下已有1万人左右。
1929年9月,毛患疟疾病倒了,在福建山区的小镇古田渐渐痊愈。在那里
他写了一首评论蒋桂战争的词: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一枕黄粱再现。
红旗跃过汀江,
直下龙岩上杭。
收拾金瓯一片,
分田分地真忙。
他还作了一首有关当地重阳节的词:
人生易老天难老,
岁岁重阳。
今又重阳,
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
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
寥廓江天万里霜。
毛利用因病被迫躺倒的空闲,写了一本小册子,对同伴中的各种错误思想,进
行了猛烈地抨击。有些错误思想很明显,例如个人主义,或单纯军事观点。有些则
比较复杂,像极端民主化,毛指出其根源是“小资产阶级的自由散漫性”。
他告诫说,民主应是集中指导下的民主。党的领导机关要有正确的指导路线,
就必须“明了下级机关的情况和群众生活的情况,成为正确指导的客观基础”。决
议不要太随便,一经形成,就必须坚决执行。“少数服从多数”,但是党内批评应
该加强,必须认识到“党内批评是坚强党的组织、增加党的战斗力的武装器……不
应当利用批评去做攻击个人的工具”。
另一个需要纠正的极端是绝对平均主义。“官长骑马,不认为是工作需要,而
认为是不平等制度”。有些人要求分物品和背米一律平等:“司令部住了一间大点
的房子也要骂起来。”绝对平均主义“和政治上的极端民主化一样,是手工业和小
农经济的产物”。毛解释说:“就是在社会主义时期”,也“决无所谓绝对的平均”。
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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