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1)
1935—1937自学生时代以来,毛第一次能够过一种较稳定的生活。他在陕西的
红色根据地呆了八年多,头几年是住在有着旧城墙的保安镇,这个地方曾是帝国抗
击蒙古人和其他游牧民族的一个要塞。其它时间毛都住在延安,这使延安天下闻名,
并在毛的与众不同的共产主义特征中印上了延安的名字。在那11年当中,毛躺在
长征的荣誉簿上,安全地生活在一个受到很好保护的大根据地里。在这里,他关于
改造和革命的思想得以实施;从这里,他不仅可以对中国的其他地方说话,还可以
向外部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后来,人们对延安的岁月是带着眷恋之情来回顾的。
在保安,毛拥有一所两个房间的窑洞,主要的奢侈品是一顶蚊帐和墙上的地图。
虽然当了多年党的领导人,尽管千百次地没收了地主和官员的财产,毛的个人财物
还装不满一只箱子。虽然他是红军的指挥员,但他所佩的领章,也不过是普通红军
战士所佩的两条红领章。
毛和其他人吃一样的伙食,惟一的例外就是他有湖南人“爱辣”的嗜好。他甚
至用馒头夹着辣椒吃。除了这一嗜好外,他对于吃的东西很随便。有一次吃晚饭的
时候,来访的客人听到他阐发爱吃辣椒的人就是革命者的理论。
“他首先举出他的本省湖南就是因产生革命家出名的。他又列举了西班牙、墨
西哥、俄国和法国来证明他的说法,可是后来有人摆出意大利人也是以爱吃红辣椒
和大蒜出名的例子来反驳他,他又只得笑着认输了。”他非常喜欢一首叫作“红辣
椒”的滑稽歌曲。在这首歌里,辣椒痛心自己活着只是供人吃食的命运,它嘲笑白
菜、菠菜和青豆的浑浑噩噩、没有骨气的生活,辣椒最后“领导了一场蔬菜的起义”。
①
然而,毛的消化功能并不适应西北的定居生活,他便秘的毛病在保安人所共知,
以至于埃德加·斯诺报道说:“毛每周解大便一次也成了值得庆贺的大事。”有一
次当被问到是喜欢过国家首脑的定居生活,还是喜欢过转战南北的战场生活时,毛
如实地回答说:“我更喜欢过战斗生活,我在长沙战役期间,肠胃消化再好不过了。”
②
但在其它方面他很适应。一个刚从欧洲学医回来的中国留学生对毛进行了全面
的身体检查,宣布毛身体非常健康。彼得·弗莱明散布说毛得了肺病或其它“不治
之症”,但这不真实。一个体检的见证人说:“他的肺部是完全健康的,尽管他跟
大部分红军指挥员不一样,吸烟没有节制。”③
没有烟抽是毛在长征中最大的缺憾之一,沿途他遍尝各种各样的植物以寻找香
烟的替代物。他的牙齿都熏黑了,几年后当一个德国牙医到延安时,这个牙医不得
不来了10次给毛补牙。
毛的不拘小节——对处于他这种地位的中国人来说,很是少有——还扩及到第
一次在陕西见面的外国人。一个美国客人在与毛谈话时,曾“看见他心不在焉地松
下了裤带,搜寻着什么寄生物”——即捉虱子。还有一次,这个美国人与林彪在一
间小屋里谈话,毛也在场,房里很热。“妈的,太热了”毛骂道。边说边脱掉裤
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种神态和甘地缠着腰布时一样自然。正是在这次访问中,
采访者报道说,毛“每天工作十三四个小时,常常到深夜二三点钟才休息。他的身
体仿佛是铁打的”。④
充沛的体力对毛后来的政治斗争非常有利。
自遵义会议以来,尽管毛由于走运和判断力强而经受住了领导长期的艰苦行军
的考验,但从政治方面来说,他的领袖地位并未得到普遍的承认。毕竟他领导的军
队在长征结束后几乎丧失了一切——地盘、重型武器和政府的象征,甚至他们最好
的武器和服装。毛和张国焘在四川会合时,他在这些方面就明显不如张,当时,他
对此就已经感到屈辱。在陕西,毛又面临着几乎完全相同的形势:当毛的部队被赶
出江西时,陕西的地方红军领袖们不仅一直固守阵地,而且还扩大了他们的阵地。
当破衣烂衫的长征红军于1935年走完长征路时,他们对陕西的共产党是欠了很
大情的:因为没有他们的这些成就,长征红军连一块安身的地方也没有。
从毛个人的立场看,幸运的是陕西的红色领导人碰巧也发生了分裂,而且与在
江西发生的分裂和长征路上的分裂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两个“土生土长”的游击
队领导人刘志丹和高岗与党中央从陕西以外派来的更教条的亲俄的领导人有摩擦。
毛处于调解的位置,他自然是支持刘与高,因为他们的立场和他的一致。这又使刘、
高欠毛的情。
即使这样,他们的品格和他们的追随者也使他们成为角逐全党领导人的可怕的
人选。毛到达陕西不久,刘就在战场上阵亡了,但高仍是延安统治集团中的一个重
要人物,后来他又去莫斯科短期受训,回来后成为靠近俄国边境并具有战略地位的
东北工业区的红色掌柜。
在延安时,毛总是小心地称赞高岗:“他执行了正确路线,为红军和革命在陕
西创建了一个根据地。”⑤毛在一些地区性问题上听从高的意见,但高对毛的挑战
直到50年代才到来。在延安,既然党和红军疲惫的长征已经结束,于是毛集中精
力对付博古和宣称有俄国支持的二十八个布尔什维克企图重掌领袖大权的挑战。
第一次冲突发生在1935年冬圣诞节期间召开的瓦窑堡政治局会议上。当时
日本再次侵犯中国领土,爱国的非共产党的中国人义愤填膺。为什么我们不和他们
一起抗战,进而影响他们,使他们更为同情共产党在中国要达到的目标?这是毛的
观点,但布尔什维克则被吓呆了。
毛指责他的批评家们采取关门战术。他模仿他们的腔调说:“哪有猫儿不吃油,
哪有军阀不反革命?知识分子只有三天的革命性,招收他们是危险的。因此,结论
:关门主义是惟一的法宝,统一战线是机会主义的策略。”⑥
后来他在一次讲话中强调,党不应该再依附莫斯科,听莫斯科的指挥,“共产
党人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能够善处自己,又能够善处同盟者。”⑦
他宣称:“问题是——民族资产阶级是否能改变。我们相信它能。”进而他又
详细阐述了对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什么是极端重要的理论鉴别力:
工人阶级的利益同民族资产阶级的利益也是有冲突的……但是民族资产阶级如
果参加反对帝国主义的统一战线,那么,工人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就有了共同的利
害关系。人民共和国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时代并不废除非帝国主义的、非封建主
义的私有财产,并不没收民族资产阶级的工商业,而且还鼓励这些工商业的发展。
任何民族资本家,只要他不赞助帝国主义和中国卖国贼,我们就要保护他。在民主
革命阶段,劳资间的斗争是有限度的。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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