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为就业而中断学业 不久,我得了淋巴结核,在家里养病,文德女中是不能去了。 盛夏的一个黄昏,天气郁热得跟蒸笼一样。镇上的人们都在屋外纳凉,摇着蒲 扇拍打着蚊蝇。成人们摆着龙门阵,孩子们三三五五地在戏耍。附近开木匠铺的一 个姓张的女孩子摸黑来到我家。“正兰,还想不想念书哇?”“想啊!”我竖起了 耳朵。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重庆有家学校收贷费生,不交学费和伙食费 就能读书,你愿不愿去?”“真有这种好事?”我将信将疑。“果真不收钱,我当 然去!”“你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我拉她进屋,点起了煤油灯,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明白是重庆省立女子职业学校的招生简章,上边清清楚楚写 着收贷费生若干名,只要通过考试被录取,家境又确实困难可以免交伙食费。“太 好了”我觉得像在做梦。“你要想去报考,咱俩搭伴一块去!”“要得!”再细看 报名日期已近在眼前,我们决定即刻动身。 母亲心疼我,开始不愿意我去,说:“你正病着,等病好了再说嘛!”我哪里 肯依,一再说服因常年操劳眼角已显出鱼尾纹的母亲:“让我去试试看!如果考上 了,学校又真不收费,我就念下去;万一考不上,我再回来。” 母亲见我去意已定,知道留不住我了,就从箱底找出了十元大洋,千叮咛万嘱 咐:“考不上,就赶紧坐船回来。脖子上的疮,要勤换着点药!”我应答着,接过 沉甸甸的银元,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老人家省吃俭用,积存了多少时光才存下来 的,如今全给我了。 正是七月,长江洪水猛涨,一片汪洋。因为水流湍急,载人的汽船已经停驶。 走不走?怎么走?我和比我大几岁的张姐姐商定坐摇橹的木船走。那小船搭着一个 防雨的小乌篷,低矮的篷内仅能坐下两三个人。小船逆水而上,在浪花中摇摆前进。 从木洞到重庆,乘汽船需要两三个小时,我们这只仅凭人工摇橹推进的木船,却走 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我们才摇摇晃晃地在重庆朝天门码头上了岸。 我去投靠一个表亲,她热情地接待了我。借宿两日,被臭虫咬了个体无完肤。 到第三日,去省立女子职业学校(以下简称省女职)报名考试。到发榜的日子,发 现我不只是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那份喜悦是难以形容的。 1934年夏天,在我读完二年级的时候,听到同学们议论纷纷,说是重庆平民银 行贴出告示招收练习生。有的同学也劝我去考考看,因为我在班上的成绩相当好。 初试是笔试,我竟然考中。接着是口试,也顺利通过。榜上贴出了我的名字:丁正 兰。我惶惑了。本来是玩玩去的,怎么弄假成真了!我才16岁,用不着那么早进入 社会。听说我不愿意就职,同学们纷纷跑来劝我:“你读的就是商科,毕了业最好 的选择也就是银行嘛!那可是铁饭碗喽,做啥子不去?” 最后,我只好下决心中断学业先去就业。银行报酬比较优厚,索性先工作几年, 积攒点钱把病治好,然后再去求学,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这样,我很不情 愿地进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