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1961年元月27日下午,保管员侯寻荣来我家办理有关手续,见我面黄肌瘦、 身体虚弱,便关切地说:" 你身体咋成了这样子,得补一补。到街上买几斤菜吃 一吃,身体自然会好的。" 我苦笑了一下说:" 是呀,菜能补,买菜是要花钱的。 只是家里连饭都吃不上,还买啥菜哩?" 又看了看睡在炕上的幼小瘦弱的万胜, 便吞吞吐吐地说了想把娃给人的想法。寻荣听后默默无语地走了,便把我想把娃 给人的消息悄悄传了出去。 1961年2 月12日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也是春节前最后一个集会日。我去会上 想办些年货。由于市场刚开放,上会的人非常的多,但物价特别贵。一张红纸2 元,一斤萝卜5角,一个蒸馍1元,一斤枣3元。我在会上看来看去,觉得什么 也买不成,只好空着手回来了。但是春节的对联还是要写的,我便拟了两副: 鼓起心劲 迎春节升标准大人小娃皆欢喜 备春耕分菜地男女老少齐出力 福中知福 忆过去酸甜苦辣皆尝遍真够艰难 看今日酒肉糖油都分到实是幸福 赶春节前,饲养股长高李来在南边买回来不少红白萝卜,分给我一麻袋,解 了燃眉之急。萝卜煨在炕洞吃了,确实能止饥。社员把地里的红薯根、红薯蔓, 都刨来吃了。食堂把晒干的红薯叶也用秤称出分给社员当粮吃。周围村里村外的 榆树皮也被人剥光吃掉了。 1961年初,中央下达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人称《六十条》),大 大激发了社员的劳动热情。《六十条》中规定:允许社员在不影响集体生产的情 况下,可以经营自留地、家庭副业和开垦少量荒地。 我虽然拉车出过危险,但也不能因此就不再干拉车的活了。因为生产队只有 拉车的活路最多,天天有做不完的活。土呀,粪呀,庄稼呀,哪一样离了车都不 行,拉上车就有挣不完的工分。为了全家八九口人有粮吃,能活下去,我的车还 得忙。由于匠人将就咱家的料做下的车箱有点儿小,跟我一起干活的人,都觉得 不公平,认为同样是拉车,记下同样多的工分,你的车小,装得少,出的力就少, 但工分却没少。起初,社员只在我背后议论,以后就当着我的面说。我听在耳里, 记在心里,每次装土、装粪尽量多装几锨,装饱些,但背后仍有议论。于是我和 菊兰多次商量,干脆另买一个大些的车箱,以避免别人有意见,弄得自己在人前 也说不起话,好像有短头似的。但是,哪里来的钱呢?这不是三五元钱,俭省一 点儿就能省出来的!咱每一分钱真像在肋子上串着一样,花之前要算来算去,看 该不该花,能不花的钱就尽量不花。我去澄县煤矿翻几架沟带炭,连买一碗开水 的几分钱也舍不得花。带个瓶子灌上开水,放在车子上,上坡渴了喝上两口凉开 水就行了。家用一分钱,我也要写在家用账上。我为找一二分钱的差错,经常半 夜半夜的核对寻找。春节时,我从不给娃们压岁钱,只是每年到除夕前的一两天, 给上母亲三五元,让她给孩子们发。但元宵节一过,我便把孩子们身上的压岁钱 一分不剩地收回来,又写在家用账上:1961年是2 元1 角,1962年是2 元9 角5 分,1963年是3 元3 角,1964年是4 元。我从不给娃们零花钱,也不给孩子们花 钱买玩具。赵妈用她卖布来的钱给胜天买了个小皮球。菊兰便把它放在小板箱里, 不敢给娃,害怕我见了要问买皮球哪里来的钱。就这样,这个小皮球一直放了多 年,最后便成了蔫皮了。 1966年2 月3 日早上," 社教" 工作组的张步桥找我个别谈话,要我趁早主 动交代问题。我便谈了自己从1954年建初级社,到转高级社,最后直到公社 化,又划分了大队的过程。我说:" 张同志,我当会计10多年来,为了集体的利 益不受损失,得罪的人太多了!1956年转了高级社,干部们在副业股经常炸油糕 吃,我一次也没参加过。1957年春,整社整风时,我画了漫画,揭露了社干们多 吃多占的事实。工作组马超俊把我安排到整风组当秘书,收集社员群众大鸣大放 的意见,也得罪了许多人。1959年,路井大队安排侯太估去外地买牲口,我把买 回的骡马价按税票出了账,后来他们把一部分又卖给了别的大队。我把价款如实 的入了账。后来税所曹晓来查问,我如实地让他录了价钱。税所说这是贩卖行为, 便找到支书和主任,要罚款、补税,后来公社对太估作了严厉的处分,停止了他 候补党员的候补期,使他入不了党。而年终税局却给我发了张护税模范的奖状。 1960年,大队让侯克红去山西买牲口,他回来报账时却没有发票和单据,我坚持 了要有同行人的证明才能报销的财会规定。当时的同行人是侯真亿,他从未听说 过克红在那里丢失过单据,所以不给写证明。而侯克红至今也未报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