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崇焕,好你个袁蛮干 话说努尔哈赤的用兵,一向见机行事,一天探马来报说: “明朝辽东经略孙承宗被罢职回乡,新任经略高第,将锦州、右屯、大凌河等 城的军队全撤回山海关去了。关外只剩宁远一座孤城了。” 汗王努尔哈赤听了,十分高兴地说: “朕四年来未犯明朝边界,都因为孙承宗这个人厉害。如今,他已被罢职,俺 放心大胆了。” 便对侍卫说: “快去喊军师范文程来!” 侍卫走后,乌拉氏忙上前来,一边服侍丈夫,一边问道: “陛下又要出兵打谁去?可要臣妾陪着一块儿去?” 努尔哈赤道: “朕准备去打明朝,要打进山海关,去看看中原的景致。但是,打仗十分怕人, 你去不得。” 乌拉氏是努尔哈赤最宠的妃子,在宫中行卧不离,这时听说要出兵离开她,便 一头倒在汗王怀里,说: “妾要跟陛下一块儿去,不好吗?” 汗王一手摸着她的粉脸,低头吻着她的嘴唇说: “宝贝,你好好在宫里,等朕把明朝打下来,再带你去中原游玩。” 正说话时候,宫女前来跪奏道: “军师范文程在宫门外等候陛下接见。” 汗王立即将乌拉氏推过去,说: “让范文程进来。” 汗王让范文程坐下后,对他问道: “新任辽东经略高第怎样?” 范文程赶忙答道: “高第是洛阳人,年轻时是个无赖,后来通过张广微的介绍,巴结上了魏忠贤。 这位九千岁替他弄个进士,提拔他做兵部尚书。此人胸无文墨,不懂军事。” 努尔哈赤听了介绍,又问道: “范先生,依你看现在可是攻打明朝的极好机会?” 范文程答道: “这个高第是魏忠贤的人,与袁崇焕不会合作的很好。他们不能团结一致,正 是咱们利用这良机,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嘛!” 努尔哈赤兴奋地说: “对!咱们不能只是坐山观虎斗,应该坐收渔利。为了稳扎稳打,还是老办法, 先让朕那愣小子去试探一下再说。” 范文程知道,他那“愣小子”是指三贝勒莽古尔泰。此人生性鲁莽,作战勇敢, 但缺乏谋略。 努尔哈赤立即喊道: “喊三贝勒来!” 工夫不大,莽古尔泰来了,汗王对他说: “你带一千人马,到锦州、松山一带去看看,了解一下他们的防守情况。行动 要迅速,不要被他们逮住啊!” 莽古尔泰走后,努尔哈赤总感到心里不踏实,于是在天启六年,即天命十一年 (公元1626)正月初十日,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们,在五千人马簇拥下,从 十方堡出边,前去广宁附近地方打围。 这次打围的目的,是为了实地考察明朝的防御能力,了解一下高第到任后辽东 的形势,为不久之后大举兴兵作好准备。 打围回沈阳后,当即命令各牛录并降将,每官预备牛车三十辆,爬犁三十张, 每个士兵要准备兀喇鞋三双。对将士的妻子也有要求,每个女真妇女要准备炒米三 斗。 在做好后勤的准备之后,努尔哈赤又召开各贝勒、大臣、将领们参加的军事会 议。 三贝勒莽古尔泰已经收兵回沈阳,所以,汗王努尔哈赤说道: “先让三贝勒介绍锦州、松山那边的情况。” 莽古尔泰向大家说: “从锦州到宁远,明朝的驻军都撤回到山海关以内去了,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 什么松山、杏山、大凌河等,几乎都成了空城。如今若不是宁远城在中间挡着,咱 的兵马可以一下开到山海关前。” 努尔哈赤说道: “咱们已息兵四年,如今孙承宗已经去职。高第不懂军事,关外只有一座宁远 孤城,军队全撤到关内去了。这是攻明朝的极好时机,请大家发表意见。” 李永芳说: “宁远城虽然是重新修建的,城里驻军不过一、两万人,任凭袁崇焕有再大本 事,这孤城是难以守住的,咱的八旗兵马一到,宁远城将土崩瓦解。” 刚投降不久的汉官张孝诚说: “先攻下宁远城,再设兵置器,诱攻山海关,从一片石人关,出其不意,攻其 不备,收掠通州的谷物,直达明朝的京城。这样,明朝的天下,财物尽归大金了。” 大贝勒代善说: “明朝军队的怯懦怕战情绪是一贯的。大家该记得吧,萨尔浒之战中,总兵官 李如柏带着两万人马,被咱们的武里堪带着二十名哨探,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而去。这个袁蛮子也没有啥了不起,他仗着宁远城是新修的,想挡着俺八旗兵马, 他是坐在‘旗杆上吹喇叭——响(想)得高!’” 二贝勒阿敏说: “如今,宁锦防线已不存在,高第把兵力撤回关内,是他怯战心理的反映。当 前出兵对俺有百利,只有一害,那就是天寒地冻,若能在两月之后,大地回春,天 气暖和时,将更为有利。” 四贝勒皇太极说: “明朝军队中有怯战心理,但是有几场恶战大家也不要忘记。那西平堡一战, 打得够激烈的。还有不久前的攻锦州,打松山的两仗,明军的反抗都很强烈。因此, 不能有轻敌思想,对那袁崇焕,不可小看。” 汗王努尔哈赤说道: “当前是攻打明朝的有利时机。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尽管是天寒地 冻,咱们也要兴兵去打。这次兴兵的目标是打进关去,占领北京,推翻朱姓王朝。 这宁远城,只是咱们进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说句大话,咱们用‘靴尖踢倒’宁 远之后,直取山海关。只要诸位同心合力,明朝军队想挡住八旗兵马的前进步伐那 是不可能的!” 经过充分酝酿、准备,后金国于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天命十一年)正月十 四日,汗王努尔哈赤从沈阳统率大军十三万,号称二十万,向明朝发动新的大规模 进攻。 后金军于十六日到东昌堡,十七日渡过辽河以后,汗王努尔哈赤在旷野布兵, 南到大海,北越广宁大路,浩浩荡荡,不见首尾,剑戟如林,显示出经过充分准备 的八旗军队的雄姿盛容。 当后金军到达西平堡时,捕获几个明军的游动探马,经过审问得知: 明军没有大部队防守,仅右屯卫守兵一千人,大凌河城守兵五百,锦州守兵三 千。后金兵马一到,右屯卫守城参将周守廉、锦州游击肖盛,中军张贤,都司吕忠, 松山参将左辅,中军毛凤义和大小凌河、杏山、塔山等各处军民,按照袁察焕的布 置,实行坚壁清野,焚烧房屋,运走谷物粮食,毫无反抗,纷纷逃走,故意显示出 畏敌如虎的逃跑姿态。 这样,后金兵马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挡地开进不设防的右屯、锦州、松山、 杏山、塔山、大小凌河各城。 三贝勒莽古尔泰说道: “这次攻明,好像游山玩水一样,敌人已望风而逃,大明灭亡之日,已为期不 远了,咱们大家一齐努力吧!” 努尔哈赤也感到心情格外舒畅,心里想: 朕已戎马四十余年,目标就是为了叩关攻明,打进中原去,眼下已是胜利在握 了。朕已六十八岁,在有生之年还可以登上北京的龙廷,面南称孤,做几年中原的 皇帝。 自己还清楚地记得,这一生共去北京八次朝贡。那北京的繁华比沈阳胜过十倍; 北京的皇宫,富丽堂皇,规模宏大,比沈阳的皇宫,还不止要越过多少倍呢!…… 汗王努尔哈赤在马上想着,回忆着,忽然四贝勒皇太极向他报告说: “前面就是宁远城了!” 努尔哈赤举目一看,那城墙又宽又高,煞是巍峨壮观。特别是那三层高的鼓楼, 飞檐层选,凌空欲飞,真是气象万千! 在兵抵宁远城之后,努尔哈赤又命令: “越城五里,兵驻七大营。” 这目的很显然,后金兵马已截断宁远通往山海关大道,既能阻挡山海关方面的 援军,又可以扼止宁远城内的军队往山海关方面逃跑。从这里可以看出汗王努尔哈 赤用兵之深谋远虑,用心之良苦。 再说宁远城的袁崇焕,当后金兵马渡过辽河以前,他已经得到消息,便与总兵 满桂认真商议,对守城作了严密布署: 袁崇焕喊来参将姚抚民、胡一宁、金冠、游击季善、张国青等,对他们说: “立即把龙宫寺的固粮运人觉华岛,并率水师四大营,战船二千多艘,兵将、 商民近三万多人,进行守卫。” 总兵满桂说: “如今已是天寒地冻,为了防止后金兵马履冰侵入岛上,可以命令士兵凿冰十 五里。” 这宁远城是袁崇焕亲自设计、督修的,城墙底部用大石块砌成,墙基入地深达 五尺,墙高三丈开外。 战前,袁崇焕在城内将领会议上,宣读了“宁远守略”,这是他与总兵满桂精 心研究、制订出来的,那“守略”上说: 根据宁远面临的形势——前有强敌,后无援兵,汲取抚顺、清河、开原、铁岭、 沈阳、辽阳失守的惨痛教训,宁远的守城要略,应该凭城固守,拼死坚守。敌诱不 出城,敌激不出战。 宁远城兵将不足三万,袁崇焕决心用“一个拳头打人的策略”,迎战后金兵。 首先,他将兵力集中于宁远城内,撤中左所,右屯等处的明兵,连同西洋大炮, 全部人城防守。在军事上,明确分工,集中指挥。他命令同知程维模稽查城内奸细, 通判金启宗负责供应饮食,总兵满桂守城东,副将左辅守城西,参将祖大寿守城南, 副总兵朱梅守城北,袁崇焕总督全局。 在组织军队防守的同时,袁崇焕还动员全城百姓参战。为了激发他们的抵抗热 情,他手持佩刀,自刺皮肉,用鲜血写成血书: “誓死保卫宁远!” 在全体将领面前,袁崇焕屈身下拜,郑重要求他们不惜牺牲,守住宁远。他说: “为了宁远父老兄弟姐妹不受八旗铁骑的蹂躏,为了捍卫大明江山,俺袁崇焕 愿与大家一起和宁远城共存亡!” 在袁崇焕的牺牲精神感召下,全城军民深为感动,立即行动起来,身强立壮的 登城防守;不能打仗的,参加后勤;连说书人也走出书房,巡守巷口,提防奸细。 宁远全城军民,众志成城,严阵以待。 袁崇焕在给朝廷的报告中,表达了他和宁远城军民的战斗决心——誓死守卫宁 远城! 魏忠贤却向皇帝说: “袁崇焕骄傲自大,不接受高第的劝告,不听从命令,连皇上赐给高第的尚方 宝剑,也不放在眼里,真是目空一切!” 朝廷上的一班大臣,也不相信宁远城能守得住,又无法解救宁远,在一筹莫展 的情况下,只得静观宁远失守。 身为经略的高第,拥兵山海关,却在幸灾乐祸地坐视宁远危急而不救。 且说后金汗王努尔哈赤在出兵之前,曾单独找李永芳,李小芳父子二人,布置 往宁远城派遣谍报人员一事。 李小芳说: “宁远城的总兵满桂,是蒙古人,与马承林有过交往,俺只耽心马承林不愿意 去。” 汗王问李小芳道: “马承林为什么不愿意去?” 李小芳只得说道: “俺说了,请陛下不要生气。” 努尔哈赤说: “你说吧,朕不怪你。” 李小芳说: “打下辽阳的时候,因为搬家的事情,二贝勒曾骂过马承林,还打了他一耳光。 后来马承林很有意见。……”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说: “这点小事还记着呐!几年来,朕发现你们汉人很讲究面子,自尊心相当强。 这样吧,你去劝劝他,这次他能完成任务,朕一定重赏他,并让阿敏去给他负荆请 罪!” 李小芳只得身负汗命,去找马承林。 马承林听了说: “就是马上把俺杀了,俺也不会答应去的。他们不把俺当人看,俺也不再为他 们卖命了。” 不管李小芳如何说,马承林总是不答应去。李小芳只好让步,请他给满桂写封 信。开始也不愿意,在李小芳劝说下,马承林才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李小芳。 李小芳临走时,告诉马承林说: “俺说你病得卧床不起,才为俺写了这封信,你可不要出门乱跑啊!否则,这 欺君之罪,咱俩都担当不起!” 努尔哈赤听了李小芳的报告,只得派柯汝州与李小芳一起,去宁远城找满桂。 再说满桂原是漠南蒙古族,由于贵族间的争王斗争,互相残杀,加上连年干旱, 弄得水草不生,无法生活下去。那时,有不少牧民逃荒到辽东一带,满枝一家也跟 着大伙一道,来到辽东开荒种地,变牧为农,安家落户了。 一天,满桂扛着锄头进了院子,只听上房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放下锄头,进了屋子。只见妹妹伏在母亲怀里哭成个泪人。父亲蹲在墙角闷 着头吧卿着老叶子烟。 “怎么了?”满桂问了一声。 这时候,眼里流泪的母亲说: “黄大爷派人送话,说要娶你的妹妹,让明天就送上山,要不就烧庄杀人!” “狗日的,臭土匪怎么配俺妹妹!” 满桂气得咚地一擂桌子。 “可咱们惹不起呀!”父亲扬起头说了一句。 满桂咬着牙说: “大不了一个死,俺去跟他拼了!” “满娃呀,你不能蛮干!”父亲站起身说。 此时,满桂两眼喷着火,看着父亲说: “咱们从漠南逃到这里,想过安稳日子,可是白雀山上的土匪,今日要粮,明 日要钱,如今又打起俺妹妹的主意。这土匪一日不除,就不会有咱们的安宁。” 这白雀山在辽阳城西一百多里,山中有林有泉,土质肥沃,过去原是农业生产 的好地方。后来因为天灾匪祸,土地荒芜,成为土匪啸聚隐蔽的地方。 白雀山上有一个名叫黄保温的,自名为黄大爷的匪首,领着四、五十个土匪, 骚扰为害这一带百姓。 满桂的父亲听儿子说“要除掉土匪”,不由得两眼看着满桂,说道: “除,你一个人能除得了么?” “庄里的人,谁不恨土匪?俺去联络他们一块儿干!”满桂说完,就出去了。 当日下午,满桂和左辅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大砍刀,隐蔽在通往山上的一条崎驱 小路旁。 在他们下首的草丛里,藏着手持铁棒、木棍的朱梅、王大毛、牛火旺。 这几个人都是满桂的好朋友。满桂找到他们,把自己要铲除土匪的想法讲了, 几个人齐声赞成。大家商量后,决定一口一口地吃掉白雀山上的这帮土匪。 太阳西沉了,夕阳把树林染得火红。这时候,除了归巢的鸟叫以外,山中一片 寂静。 左辅的心咚咚狂跳,攥着刀把的手满是汗水了。 满桂把头伸到左辅的耳旁边,小声说: “别紧张!” “妈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想想你的驴,就不心跳了!” 不久前,左辅家的一头怀驹的大草驴,被山上的土匪抢走了。父亲上前与土匪 夺驴,被搂头一棍砸破了头,至今伤未痊愈。 忽然,从山顶泼拉拉下来两匹马,两个横挎大刀的土匪,骑在马上,得意洋洋 地冲下山来。 满桂忙小声对左辅说: “俺对付前边的;左辅,你收拾后边的。最好是一刀劈下马!” “好!” 左辅的心不再狂跳了。他把手心的汗水,在衣服上抹了抹,重新握紧大砍刀。 每到傍晚,是土匪下山的时候。如果不是劫大户,一般是分散活动,或二、三 个人,或五、六个人,有的去抢劫,有的去妓院。 两匹枣红马,咴咴叫着,眨眼来到满桂和左辅的面前。 二人猛地蹿出树丛,带把的大砍刀猛劈土匪。满桂的大砍刀正劈在土匪的头上, 立时一片桃花绚烂,死尸栽于马下。 左辅的刀劈在士匪的膀子上,土匪一声惨叫跌下马来。满桂一步上前,补上一 刀,土匪立时丧命。 “哦!哦!” 在下首树丛中埋伏的朱梅、王大毛、牛火旺一齐欢叫着,跳出来。 满桂把土匪身上的鸟铳摘下来,放到一边。王大毛摆弄着崭新的鸟铳,兴奋地 说: “他妈妈的,有这玩艺儿,就不怕土匪了。” 左辅得意地从王大毛的手里夺过鸟铳:“稀罕这玩艺儿,自己去夺呀!” 王大毛白了一眼左辅,说: “逞什么能?刚才不是还心跳么!” 满桂把自己手中鸟铣,递给王大毛: “大毛,这乌铳给你!” 王大毛没要鸟铳,说道: “大哥,俺王大毛不是孬种,俺自己夺!” 这时,只见山顶又飞来三匹马。满桂说: “俺和朱梅、火旺对付这三个土匪。左辅、大毛牵着马隐蔽在树林里。” 王大毛立即说道: “大哥!这回有鸟铳,用铳打这三个王八蛋!” 满桂连忙摇着头,说道: “不!铳声一响,容易惊动别的土匪,不如这大砍刀好使!” 王大毛将手中鸟铣交给朱梅,夺过他手中的铁棍说: “左大哥!让俺来夺鸟铳!” 于是,满桂、王大毛、牛火旺三人如前一样。隐蔽在树丛里。 三匹马来到近前,三个人跃出树丛,其中两个土匪立时栽下马,只有满桂手下 留情,把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匪徒,用刀背打于马下。满桂看他太年轻了,不 忍心伤害他的性命。 那个小匪腰被砸伤了,跌下马后挣扎着跪下来,连连叩头: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王大毛抡起铁棍就要砸,满桂伸手攥住铁棍,对他说道: “大毛,住手!” “不砸死他,留着干啥?” 王大毛不解地瞪着满桂。 “留着他有用!” 小土匪连忙给满桂叩头,说: “谢大爷!谢大爷!” 满桂把小土匪鸟铳缴了以后,搀扶他坐起来,询问他一些情况。 这小土匪名叫肖山,是专门侍候匪首黄保温的。今晚上,大部分土匪都下山了。 山上只有黄保温等五、六个人。那匪首抽大烟,听说镇上的烟馆里来了一批好大烟, 派他们三个人去抢劫烟土的。 满桂听罢,对肖山说: “那黄保温为害四方,无恶不作。咱们要铲除他,端掉他的老窝儿!你能帮助 咱们吗?” 肖山一听,急忙说: “俺这条命是大爷给的,大爷叫俺干什么,俺就于什么!” “好!”满桂一拍肖山的肩,又说: “如果你骗了咱们,俺随时会要你的命!” 肖山又连忙说道: “俺决不会骗大爷的!” 这时,下弦月升上天空,白雀山沐浴在一片乳白色的银辉里。马蹄得得,一行 人来到山寨前。 “谁?”看守山门的土匪问。 “俺,肖山!” “哦,小爷呀!烟土弄来了没有?” “弄来了,每人一包!” “太好了!” 两个土匪赶忙迎上来,可是,刚刚走到肖山身边,满桂和左辅冷不了手起刀落, 把看门的两个土匪劈死。 几个人机警地走进了寨门。里面院子很大,北面是几间草房,东西两侧各有几 十间草房,满桂叫朱梅看着马,几个人在肖山的带领下,直扑北房的东间屋。 屋里还亮灯,那保温和他的押寨夫人,正在烟榻上吞云吐雾呢! 肖山上前敲门。 “谁呀?”那个押寨夫人娇滴滴的声音。 “小的是肖山,烟土抢回来了!” 黄保温说:“快去开门。” 那女人开了门,肖山随女人进了屋。 黄保温看着肖山怀里的油布包,咧着大嘴笑着说: “他妈的,都是烟土中?” 肖山把油布放在炕上,说: “都是好的烟土。” 随后,他麻利地一掀褥子,抄起黄保温的弯把鸟铳,对着黄保温: “不准动!动就打死你!” 黄保温机灵一下子,笑着说: “肖山,跟大爷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满桂、左辅、王大毛,冲进屋里,就在黄保温跳起身,妄想顽抗的 一瞬间,满桂搂头一砍刀,黄保温的半个脑袋被劈下来。 那女人“啊!”的一声惊叫,竟吓死过去了。这个押寨夫人不是好东西,她勾 结黄保温,杀死丈夫跑上山。满桂上去一刀,索性要了她的命。 满桂对肖山说道: “你去看看,下山的土匪回来了没有?” 肖山出了屋子,转了一圈儿,进屋后对着满佳说道: “俺看门前的马大都回来了,只有四、五个还没有回来。不过,回来的人都睡 了。” 满桂说:“好,你叫他们马上来聚义厅,就说黄大爷有急事儿。” “是!” 三十几个匪徒,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只穿一条短裤,有的发着牢骚,摇摇晃晃 进了聚义厅。 “黄大爷到!”肖山突然喊。 匪徒们赶忙站起来。满桂手提着弯把鸟铳,身背大刀,进了屋,大喝一声: “不许动!” “你——”匪徒们惊讶地看着满桂,没睡醒的被吓醒了。 “你们被包围了,哪个敢动,就要他的命!” 屋外果然响起鸟铳的响声,那是满桂让左辅等人放的,目的是吓唬匪徒们的。 “俺叫满桂,你们的‘黄大爷’被俺杀了!为啥杀他?他作恶多端,为害四方 百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们上山为匪,也是生活所逼,你们也是无罪的。俺决 定成立一支农民自卫队,专和抢劫的土匪作对头,这山寨就由咱们农民自卫队占领。 这里有的是土地,咱们平时开荒种地,闲时练功习武。愿意跟俺干的,留下;不愿 跟俺干的,现在就请下山!” 听了满桂这一段义正词严地谈话,匪徒们还有啥说的,齐刷刷地跪下来: “愿意听从指挥!” 再说满桂的农民自卫队建立起来了,两面大旗在白雀山顶呼啦啦地飘着。一面 上四个大字——替天行道,另一面上也是四个大字——除暴安良。 一天,满桂正和左辅、牛火旺等在山寨里议事。忽然朱梅领着村里的石柱老汉 走进来。 石柱老汉见到满桂双膝跪下,纳头就拜。满桂赶忙双手相搀: “大爷,你这是干啥?” “请你救救俺闺女!” “你闺女怎么了?” “被人抢走了?” “谁?” “这,这……” 石柱老汉面有难色。 “大爷,你说,俺替你做主!” “满原!” “啊,是他!” 满原是满桂的叔伯堂弟,任小队长。 “满原早对俺女儿冬拉有意,过去就托人说过亲,可俺女儿已许了人。昨夜, 满原带着几个人突然闯进俺家。用刀逼着要俺把女儿嫁给他,俺当时没法子,只好 答应。随后,这畜牲就睡俺女儿屋,冬拉又哭又闹,可还是被强奸了,人也被带走 了。” 满桂一听,气得口鼻生烟。他早就对自卫队员约法三章: 不许抢劫财物;不许奸淫妇女;不许仗势欺人。 满桂对石柱老汉说: “大爷,你老放心,俺饶不了他!” 且说满原在石柱老汉家,把冬拉强行占有后,又连拖带拉,将冬拉弄回自己家 里。 这时候,他正嘻皮笑脸地把头伸向满脸泪痕的冬拉,说道: “还哭你娘的屁!你已被俺破了瓜,就是俺的人了!从今后,要老实跟俺过日 子!” 冬拉也不吱声,把头扭向一边。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你要让老子喜欢才行!” 说着,就去楼住冬拉的腰,将手往她的怀里伸去……” 冬拉将身子一扭,想摆脱他的纠缠。但是,那满原力气多大!他一边摸着,一 边说道: “你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吗?老子明天就干掉他!” 满原要干掉的这个人,就是冬拉的未婚夫。两家商定秋后结婚。 冬拉只得说道:“你不能害他!” “那好,这件事俺依你。但是,你得老老实实给俺躺下!” 满原见冬拉还是未动,就将她按在床上,正要扒她衣服之时房门突然大开。 只见满桂怒气冲冲地带着几个人撞进来。 “大哥!” 满原毫不在乎的笑着,喊了一声。 满桂铁青着脸,向身边的人喊道: “将他绑起来!” 满原被带到村中央的一个场子上。那里坐着村里的老乡和自卫队员。中央矗立 着一座临时用木板搭的高台。满原被押上了高台。不一会,满桂登上台子后,说道: “大家安定!” 这时,嘈杂被宁静代替,人们屏住呼吸,看着台子上一脸严肃的满桂。 满桂向台子下面扫视一遍,说道: “咱们农民自卫军,是农民自己的武装。它的宗旨,是保护大伙儿。可是身为 小队长的满原,夜间善良百姓家,强奸妇女,触犯了约法三章,实属罪大恶极!俺 宣布:立即将满原正法!” 且说被绑着的满原,开头以为,无非是鞭打他一顿了事,没想到会要他的命。 满原的脸,立时灰了,两腿像抽去了筋,哪里站得住。身子一软,跪在台子上, 声音颤抖地喊道: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满桂铁青着脸,不理他。又大声命令说: “执法队员立即执行!” 于是,上去两个执法队员像拖死狗似的,把满原拖下台。 这时,满桂的父亲拦住了执法队员说: “你们把他放了!” “这,这……” “给俺放了!” 满桂的父亲走到满原的面前。 “大伯,谢谢你!谢谢你!” 满原吓灰了的脸,有了血色。 “爹,你不能!” 满桂跳下台子,双手抓住了父亲要解满原绑绳的手。 “孩子,你还有良心吗?不是满原他娘,你还有小命吗?” 母亲生满桂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没有奶,满原娘正好流产,坐小月子。于 是,满桂就吃满原娘的奶长大的。 “满原的娘就是俺的娘!她老人家的恩情,俺永世不忘!” “可是,现在你要杀她的儿子!” “爹!儿子上山杀黄保温,原因还不是他要欺侮俺妹妹!如今,满原仗势欺侮 良家女子,不该杀吗?” “这……” 满桂对执法队员说: “拉下去执行!” 突然,满桂的父亲跪在了儿子面前: “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满桂也跪下了,眼里流着泪水说: “俺何偿想杀满原兄弟!可是要带好这支队伍,不严格执法怎么行?如果俺饶 了他,不就变成了黄保温的土匪吗?饶了他,就毁了这支队伍啊!” 满桂的父亲被儿子问住了,无话可说。 满桂再一次命令执法队员: “拉下去执行!” 满原被处决以后,满桂的农民自卫队名声大震,得到周围几十里方圆农民的拥 护,队伍壮大了,人数已达到五、六千人。 不久,萨尔湖之战爆发了,明朝四路大军,三路败北,一路逃跑,给辽东形势 造成了空前的紧张。 正当辽民纷纷南逃的时候,熊廷弼来到了辽东。他听说满桂在白雀山的情况以 后,主动派人联络,又亲自去了一趟山寨,与满桂谈了很长时间。回辽阳后,熊廷 弼呈表奏明皇上。 不久,圣旨下来了,封满桂为守备游击。职理杏山城。同时得到封赏的,还有 左辅、朱梅等。 辽、沈失陷以后,孙承宗接受袁崇焕的建议,把满桂、左辅、朱梅及农民自卫 队调来宁远城。自此,满桂深得袁崇焕的信任,二人相处得十分投契。不久,满桂 被提升为总兵之职,左辅、朱梅担任副将。 为了固守宁远城,满桂给袁崇焕极大地支持,他与左辅、朱梅分别把守宁远城 东、城西、城北。可见农民自卫队的将领,已挑起了守城的重担。 且说李小芳、柯汝州肩负努尔哈赤的王命,怀揣马承林的书信,进了宁远城。 当时,虽说后金没有出兵,宁远城里却处处显示出紧张的备战气氛。 城上守军,各就各位,严阵以待。一队队巡逻士兵,穿街而过。 街道整洁,商业繁荣,南来北往,秩序井然。 李小芳、柯汝州来到满桂的总兵府里,将马承林的书信交给他。那书信上说: 满桂兄台鉴: 一别数年,不胜想念之致。遥闻兄台官运亨通,位在总兵之职,深为窃喜。本 当前去登门致贺,奈因冗事萦身,甚觉抱憾! 今有李小芳、柯汝州二位知交,前往贵城营商,望予关照。特此问候。 恭颂 致安! 愚弟马承林再拜 满桂读完信,向李小芳、柯汝州讲述了他认识马承林的一段往事: 五年前的一天中午,俺跟三、四个老乡,替一户居民修好厨房,准备去饭店吃 午饭。 当时,咱几个农民一进辽阳城,真是大开眼界,那繁华的街道,高大的瓦房, 珠光宝气的富人,和那沿街乞讨、睡在马路上的叫花子,形成鲜明对照。 咱们几个泥水匠,走在浑河路上,突然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富家公子,牵着一 条狼狗,故意唆使那狼狗去嘶咬一个讨饭的小女孩。 那女孩约有十四、五岁,本来衣服已很破烂,被那狼狗一嘶咬,上衣露着胸脯, 裤子已包不住屁股,哭哭啼啼,实在可怜。 但是,那恶少反而在一旁捧腹大笑,说: “这一下前后都没有遮拦,可凉快了!” 俺当时气愤极了,拳头换得格格响。因为咱们是来辽阳城里干泥水工活的,每 人手里都有铁锨等工具。 俺向同伴喊道: “打死那畜牲!” 俺一边喊着,一边举着铁锨,奔那狼狗就打。四、五个人一哄而上,未打几下, 那畜牲四腿一伸,尾巴一翘,死了。 这时,那恶少号淘大哭起来,一溜小跑回家去了…… 街两旁围观的人不少,开始打狗的时候大家一片声地叫好。后来,那恶少哭着 跑走的时候,有人对咱们说: “还不快跑!等会儿有你们苦吃哩!” 往哪跑呢!当时正在慌乱之中,忽然从人丛中走来一个年轻人,上来一把拉住 俺的手,轻声说: “快跟俺走!” 在那人引导下,咱们穿街过巷,来到他家里。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马承林。 原来那恶少便是辽阳城守的儿子,当时若不是马承林及时将咱几人救走,被他 们拿住了,怎能干休? 从此,俺与马承林便有了来往,鞋子占领辽阳以前,俺专程从白雀山去看过他 …… 介绍了这一段经历后,满桂深情地说: “因此,马承林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呢!那时跟俺一起去辽阳的还有现在的副总 兵左辅、副将朱梅。” 听了满桂的话,李小芳与柯汝州私下商议说: “满桂若能跟俺联手,宁远城便会如广宁一样,不动一兵一将,即可占领。” 李小芳与柯汝州没有到客栈去住,就住在满桂的总兵府里。 一天晚上,李小芳与柯汝州没有回来吃晚饭。直到半夜,袁崇焕派侍卫来喊满 桂。 袁崇焕对满桂说: “你的两个朋友,在城上记咱大炮的位置。被左辅的士兵当场捉住。大家怀疑 他们可能是鞑子派来的间谍,你说怎么办吧!” 满桂说道; “是马承林介绍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封信交给袁崇焕。读了信,袁崇焕说: “马承林这人以前你曾给俺讲过。是你的恩人嘛!” “这两天俺都在琢磨着,信上说他们是来营商的,实际上来的几天,没有营商 的意思。那个姓柯的还有武功呢!” “努尔哈赤善于使用谍报人员,抚顺、开原、铁岭、沈阳,辽阳、特别是广宁, 都是里应外合,……” “这些俺全清楚,你就放心吧!不过,若是真像你讲的那样,鞑子快要来攻打 宁远城了。咱们还得及早防备呢。” 袁崇焕对满桂说: “那两个人你还是领回去,不如……” 说到此,他凑到满挂耳边,轻声说了一会,满桂点头答应,二人一起往关押李 小芳、柯汝州的屋子走去。 再说李小芳、柯汝州住在满桂家里,两人私下里商议,对满桂只能伺机劝说。 此人性尚侠义,不可利诱。 他俩还有第二手准备,便到城上刺探防守情况。特别是看到那十一门西洋大炮, 不禁惊悸万分。 据说是从英国买来三十门大炮,也就是英国制造的早期加农炮,具有炮身长, 管壁厚,射程远,威力大的特点,是击杀密集骑兵的强力火炮。 这三十门加农炮,北京都城留下十八门,炸毁一门,解往山海关十一门。这十 一门西洋大炮。架设在宁远城上,成为袁崇焕凭城固守,用炮退敌的强大武器。 李小芳、柯汝林一见到这些“庞然大物”立即绘出大炮装设的位置、方向等。 谁知守城兵卒很快发现了,将他俩扭送到守城值星将领左辅那儿。 因为所绘图纸被查获,两人虽百般狡辩,左辅基本认定他们是后金派来的谍工 人员。 袁崇焕与满桂来到以后,将情况向左辅说明白,三人一起来见李小芳,柯汝州。 袁崇焕一再表示歉意,满桂说: “这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今晚上,俺摆酒为二位压 惊。” 李小芳、柯汝州本来耽心脱不了身,如今袁崇焕亲来致歉,还有啥说的,正求 之不得呢。 当天晚上,满挂在府里大摆酒宴,又请来左辅、朱梅二将作陪。 酒席开始,满桂首先说话: “本来,袁大人也想来的,只是家里有私事急办抽身不得,请二位包涵!” 李小芳、柯汝州连声说道: “不敢烦劳袁大人了!……” 满桂端起酒杯说: “为了咱们初次认识、相会,为了咱的救命恩人马承林的健康。为了咱们之间 友谊的长存——干杯!” 喝酒中间,左辅询问了后金占领后的辽阳情况,李小芳说; “汗王努尔哈赤爱惜人才,对待降卒降将,特加优待,基本上是官复原职,每 年俸禄超过明朝的一倍以上。” 满桂问道: “据说在鞋子占领区内,不仅辽南四卫,辽阳城里的投毒事件也连续发生。努 尔哈赤不敢到外面视察,女真人不敢单独走路,这些事情不都是谣传吧?” 李小芳只得敷衍着说: “这都是开始阶段发生的,现在已经没有这类事件了……” 后来柯汝州说: “这宁远城是关外的一座孤城了,金兵一旦打来,恐难守住呀!” 副将朱梅说: “俗话说:‘没有金钢钻,也不敢揽下这磁器活。’咱宁远城像一根钉子在这 里,就是为了阻止鞑子南下的。有朝一日,努尔哈赤若是贸然进犯,好叫他尝尝咱 这大炮的滋味!” 李小芳说: “这大炮固然历害,但是遇到了八旗铁骑它也就不怎么样了。……” 左辅说: “努尔哈赤的那套作战方法已经僵死了。他把平原野战的战法,也用来对付坚 城利炮,到头来是要吃大亏的哟!” 满桂听了,端起酒杯说; “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咱们不谈这些,还是喝酒。” 于是,大家又喝起来,直到深夜方散。 又过了两天,后金国出兵的消息已经传来,满桂见李小芳,柯汝州二人还没有 走的打算。 袁崇焕与他商议后,决定派几个人盯着,又特别提醒满桂说: “切勿把义气讲过了头,连个人的安危也不顾了。” 满桂笑着说; “放心吧,俺的大帅!俺会与他们周旋的。” 守城事情已经布置就绪,满桂准备从明天起,不再回家,将在城上与守城士卒 一块,同吃、同住、同战斗。 傍晚,满桂就回来了,向李小芳、柯汝州毫不隐瞒地说道: “从明天起,咱就要到城上吃住,不能奉陪二位了,请多多包涵。” 李小芳与柯汝州互相看了看,李小芳说: “晚上,俺还有件事想向你谈谈。” 满桂说: “那好,等喝酒时再谈吧!” 随后,满桂跟贴身侍卫小声说了一会,即去布置人准备酒宴。 工夫不大,酒菜摆上,满桂与李小芳、柯汝州三人分宾主坐下,满桂说: “今晚没有别人,咱三人用大杯喝,来个一醉方休。” 李小芳笑着答道: “好,今晚咱们来个尽欢而散!” 于是,三人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了起来。 喝着酒,满佳说: “在白雀山农民自卫队里,有一个人能喝二三斤酒不醉。都以为他能喝酒,是 天生的酒量。其实,这里有诈。每次喝酒时,他常去厕所,别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去 小便。岂知他到了厕所,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劲往嗓眼里掏,工夫不大,便将喝下 的酒掏了出来,然后擦了擦嘴,又去酒桌上喝了起来。再过一会,他又去……后来 他这个秘密被戳穿了,谁也不愿再和他一起喝酒了。” 李小芳也说了一个喝酒的真人真事: “俺家有一个邻居,平时好喝酒,更好闹酒。这闹酒,就是喝酒的人彼此赌酒。 但是,每次别人都醉了,那邻居却不醉。酒席散了,他总是唱呵呵地回来了。” “日久天长,别人渐渐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每次喝完酒回来,他总要把上衣 脱下,放在盆里浸泡,然后将衣服拧干,那水里酒气熏人。在盆里的水澄清之后, 上面一层全是酒。他把水面的酒倒出来,能够喝几天!” “原来在喝酒时,趁着混乱之机,他把酒都洒在上衣上了。这样,他不仅喝不 醉,还把主人的酒带回家里。” 说完之后,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满桂又说: “今晚与二位多喝一些,明天登城以后,既不能回家,也不准喝酒。说不定, 也会战死城上。那就永远也喝不上这美酒,吃不上这佳肴了,真是难忘的今宵!” 听了满桂的这些话,李小芳朝柯汝州递了个脸色,柯汝州随即说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曹操这两句诗讲得多好呵!自古以来,再了不起 的人都有对‘生的留恋,死的忧伤’这种感情,这也许就是人类所具有的共性吧?” 满桂说道: “这不能一概而论。对生、死的看法,应从它的价值、意义来权衡。如果活着 更有意义,价值更大,留恋才有积极性;反之,死了更有意义,价值更大,就不会 再忧伤了。因此,留恋与忧伤都不是主要的,而是一种现象。” 李小芳接着说道: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既好懂,又道出了真理。……” 满佳立即说道: “你喝醉了!……” 李小芳连连摇头说: “俺未喝醉。俺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吧!这宁远城,你们还守个啥?那大金汗 王御驾亲征来了几十万人马,这小小宁远城能顶得住么?那不是鸡蛋碰石头?……” 满桂忙说: “好了,咱喝酒不谈政事,……” “要谈!” 只见柯汝州突然站立起来,说过之后右手伸直,向着桌拐,使一个“力劈华山” 的架势,忽听“喀喳”一声,那桌拐齐崭崭地被他劈下了。接着说道: “俺今晚当着满总兵的面,也不说假话,咱们是奉着汗王努尔哈赤的命令,前 来劝说你投降大金的。你答应俺更好,若是不答应,你也别想走出这屋子,别怪俺 不讲情面。” 满桂立即满面陪笑,说道: “有话好好讲,别急躁嘛!坐下来咱慢慢商量……” 柯汝州坐下之后,李小芳也说: “满总兵还不知道,早在大金攻打辽阳时,马承林已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大 金国。这次他是卧病在床,不能前来,才写了这封书信,让俺带来。请你不要再犹 豫了。” 柯汝州又说: “满总兵是个明白人,你又是蒙古族,那汉族的天下你保它干啥?自古以来, 蒙古人与俺女真人亲如兄弟,与汉人总是格格不入的。不必再坐失良机了。” 这时,满桂也严肃地说道: “这事关重大,等明天俺跟袁崇焕商议后,再答复二位,如何?” 柯汝州二目一瞪: “不行!这事必须立即答复。若再拖延。别怪俺不客气了!” 满桂又说道: “俺与二位素昧平生,凭着马承林一纸书信俺热情招待这些天,何必绝情如此? 这么大的事,不让俺考虑,就要……” 柯汝州厉声喝道: “不要再啰嗦了,时间拖长了,将对你不利。若再执迷不悟,俺就要动手了。” 李小芳也接着说: “话已说清楚了,再多讲也没有用,何必浪费时间呢!” 满桂见李小芳、柯汝州都坐在位置上未动,遂镇静地说道: “既然要俺表态,俺就……” 说到这里,二人正在专心地听满桂的下文。不提防满桂的右手已放到桌子下面, 那桌腿顶端有一个按扭,他猛一搬动,只听“哗啦”一声,李小芳、柯汝州二人连 凳子一起,坠入一丈多深的地窖。 说也稀奇,他二人一坠下去,一块木板又呼拉一下从地层中穿出,恰好将那地 窖盖得严严实实,只在中间留了几个气孔。 这个总兵府是一个大财主的私人住宅。熊廷弼来辽阳时,把它买来作为府第。 这个地窖不为外人知道,今晚派上了用场。 且说李永芳、柯汝州坠入地窖后,见四面墙壁,下面还在渗水,上面一块木板 盖住,只有几个小孔透光、漏气,想出去比登天还难。 二人不免焦急万分,只得哀求说: “满总兵,请你高抬贵手,让俺出去……” “满大人,请你看在马承林分上,放俺们出去吧!……” 后来,满桂来了,对着地窖说道: “三天后,放你们出来!若是乱嚷嚷,就放水淹死你们!” 满桂说完,布置两个侍卫,轮流看护他们。并对侍卫说: “三天之内不给吃的,里面有水,饿不死的。三天后,俺派人来放!” 次日早晨,满桂上城去了。 且说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后金汗王努尔哈赤亲率大 军十三万,号称二十万,从辽阳起兵,二十三日,抵达宁远城郊。转眼之间,八旗 士兵从四面八方,将宁远城围得水泄不通。 鉴于山海关外只有一座宁远孤城,汗王努尔哈赤向众贝勒大臣们说: “可以先用招降的办法,争取不战而得,岂不更好?” 于是,便派遣从锦州俘获的一名汉人进城,给袁崇焕带去一封信,信中写道: “俺以二十万大军攻打宁远城,你们能守得住么?你们若是明智的话,应该放 下兵器,及早献城投降,俺将以高官厚禄封赐于你。……” 再说袁崇焕正与几名幕僚闲谈之间,忽有侍卫前来报告说: “鞑子派人送信来了。” 袁崇焕镇定地说: “让他进来!” 他接过书信一看,冷笑一声,遂取过笔墨,一挥而就。那回信中说: “……你们为什么要向宁锦一带派兵?这里本是你抛弃了的地方,俺已恢复了, 就有义务守住它,岂有投降之理?信中说你们来大军二十万之众,这不过是虚夸之 数,其实你们的兵力是十三万,难道还要以此数为少,还要加以夸大?至于高官厚 禄云云,俺平生不慕高官,不恋富贵,只愿做一个不事二主的大明臣民!” 袁崇焕断然拒绝了努尔哈赤的武力威胁和高官厚禄的引诱,表示了与宁远城共 存亡的雄心壮志。 众贝勒见投降遭到袁崇焕的拒绝,纷纷请求攻城。大贝勒代善说: “别把袁崇焕估计过高了,依俺看,说不定也是杨镐一类的人。你们看,那城 上既听不见鼓声,连旗帜也不敢竖了!这是看到咱们大军到来,他们吓破了胆!” 努尔哈赤听了,不耐烦地说; “你太无知了!这是袁崇焕使的疑兵之计,你竟上当了!” 莽古尔泰说道: “管它什么疑兵不疑兵,咱只要大刀一挥,一个冲锋,登上城头,割下袁蛮子 的猪头,就完成了任务。” 努尔哈赤瞪了他一眼,说: “孔夫子说:‘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真是一个楞头青!” 汗王努尔哈赤本想再到城下,激袁崇焕出城作战,以消灭他的有生力量。可是, 看到众贝勒摩拳擦掌,急呼呼地请求出战,只得打消这个念头,便向全军发起攻城 的命令: “袁崇焕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杀啊……” 突然之间,宁远城外,后金国十三万人马,一起呐喊: “袁崇焕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这喊声,如春雷滚滚,震撼着山谷,田野。 汗王努尔哈赤,这位高龄的后金国军统帅,在凛冽的寒风中,亲自指挥他的八 旗子弟,奋力攻城。 十三万八旗兵士,在宁远城外,四面散开骑兵、步兵、循车、钩梯,很有秩序 地一拥而上,仿佛大海的怒涛,滚滚而来。 往日,在旷野打仗时,努尔哈赤多采取战车与步骑相结合的“结阵”方法。这 就是在阵前排列循车,车前挡上五、六寸厚的木板,上面裹上生牛皮。这种战车专 门是为了对付明朝军队里的火器。 在循车后面是弓箭手,再后是一排小车,专载泥土,用以填塞明兵挖掘的沟堑, 铺平道路。 最后一层,才是八旗的铁骑。人马都披重铠甲,号称“铁头子”。 明朝的军队,在发动进攻前,往往先发射火器,炸伤对方后再出。 但是,后金兵先推出楯车抵挡,因此伤亡很少。等明兵装药续发第二次炮弹的 间歇之时,循车后面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紧接着,骑兵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击, 张开左右两翼,向明兵猛扑,霎时就把明兵冲得七零八落。 后金军进入辽沈以来,采取这种战术,每每奏效。 如今,面对宁远的坚城利炮,努尔哈赤并没有意识到要改变战法。 只见后金兵又推出战车,后边是骑兵,步兵,一边前进,一边射出弓箭。那箭 矢如飞蝗一般飞向城头,荡满城蝶与悬牌。 然而后金军的猛烈进攻,却失去了往日的效果。明兵凭借坚城守卫,既不怕骑 兵冲击,又不怕箭矢射击,处于有利的地位。 再说袁崇焕坐在高大的钟楼之上,指挥全城的反击作战。 每次后金军攻城时,袁崇焕对守城将领说:“不要早放炮,要等对方兵士靠近 城下,进入射击线时,再还击。” 当后金八旗兵士蜂拥而来的时候,城上十一门大炮同时发射,只听一声声巨响, 有如山崩地裂,威力强大的重型炮弹,在后金兵中爆炸。于是,土石飞扬,炸得地 上布满了尸体。连楯车也抵挡不住,只要被击中,便被炸得粉粉碎。 城上的几个放炮手,孙元化、罗立、彭簪右等人,全是经过葡萄牙人专门训练 的,有熟练的装弹、放炮的技能,目标相当准确。城上的大炮,全由他们分别指挥 操纵。每颗炮弹,命中率相当高,都准确地在后金军中爆炸。 在汗王努尔哈赤督战下,后金兵不顾重大死伤,踏着尸体拼命向城下推进。一 些战车已进抵城墙脚下,猛烈撞击城墙。 这次,在车的顶部又加了一层厚板,来遮挡城上投放的礌木、滚石。后金兵士 在厚板下边用斧头凿城,有三、四处城墙竟被凿了大窟窿。幸亏天寒士冻,城墙才 没有坠塌。 这时,袁崇焕在钟楼得知消息,立即奔赴城头,指挥作战。 城下的后金兵仍在拼命凿城,大炮打不到城墙脚下。滚木、礌石无济于事,情 况非常危急。 通判金启棕急中生智,试验把火药均匀地撒在芦花褥子上和被单上,然后卷成 一捆,用火点着,火腾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一个火药星子飞溅到谁身上,立即 会燃起全身大火,想救也来不及,转眼之间便被烧死。 袁崇焕在城头身先士卒,不幸左臂中箭。立即撕裂战袍,裹上伤口,继续指挥 作战。在他的带动下,城上守兵,更加奋力,争先射杀敌人。 袁崇焕发现金启倧的作法,对敌杀伤力很大,立即传令城上守将如法制造,把 城里居民献出的被褥、被单,卷成一捆捆,投掷城下。 那些拼命攻城的士兵中间,突然坠下成捆的被褥、被单,经火把一燃,火药便 腾地燃烧起来。眨眼之间,火势飞腾,蹿起一人多高。 八旗士卒惊慌地扑打身上的火苗,不料越扑打火势越旺,许多凿城的兵士,就 这样被活活地烧死。 且说二十四日上午,后金兵以主力攻击明兵防守较弱的城西南角,遭到重大伤 亡。又集中兵力转攻城南。仍是采取以战车掩护的办法,冲击到城下,再用斧镐等 攻城。 袁崇焕又想出一个新办法,让兵民取来柴草,扎成一捆捆,在上面浇油,再掺 上些火药。用铁索垂挂下,靠在城下的循车和板车顶棚上,然后投下火把。 于是,城下立刻烧成一片火海,凿城的士兵想跑也来不及。身上烧了火苗,跑 到那里也要被烧死,因为那里有火药。 汗王努尔哈赤决心攻下宁远城。他向众贝勒、大臣们说: “这小小的宁远城,若是攻不下来,怎么去打山海关……” 在努尔哈赤的督战下,八旗士卒冒死不退。城上举火,纷纷把火球、火把投下。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如同白日。 在火光中,不时看到后金人马,被炮弹炸得腾空而起。后金伤亡增加,攻城却 无进展。在死伤人数急剧增多之时,众贝勒、大臣们也束手无策,努尔哈赤只得命 令停止攻城。 趁这工夫,袁崇焕迅速组织一百名敢死壮士。命令他们携带棉花、火药,用绳 索坠下城去,把后金遗留下来的战车,通通烧着,全部烧毁。 经过一天激战,双方都在总结经验教训,准备再战。 且说袁崇焕挂着负伤的左臂,绕城慰问守城将士。当他来到城东满桂防区,正 迎着一队士卒押着李小芳、柯汝州往城上走来。 见到袁崇焕,满桂说: “俺正想找你,这两个人如何处置?俺才让人把他们从地窖里弄出来。” 袁崇焕说: “咱不必以牙还牙,杀他们也无益,不如放他们回去算了。” “也好。不过,你让他们带封书信回去,让努尔哈赤清醒一些。” “好!就这么办吧,俺这就来写信。” 袁崇焕说罢,提笔在手,一挥而就,那信上说道: “……老将横行天下,今日败在小子之手,岂非天数呀!” 二十五日清晨,满桂把袁崇焕给努尔哈赤的信,交给李小芳、柯汝州二人,让 他们手持礼物,怀揣信件,出城去见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毕竟是一代天骄,读了书信,表现得非常镇定,又派人以良马一匹作 为回礼,并让送马人传话说: “此战未必你赢,将再次攻城!” 二十五日,努尔哈赤对兵力作了调整,让降将李永芳攻打东门,派修养性带兵 攻打西门。把八旗士卒分成百队,集中南、北两门强攻。 双方激战,喊杀声、炮声同北风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攻城从上午直到下午, 后金吃尽了苦头。 袁崇焕镇定自若,在城上指挥士卒,用柴草,用芦花被褥,浇上油,撒上火药, 丢下城去,再丢下火把。顿时,城下一片火海,烧得攻城的后金兵扭头就跑。尽管 八旗将领挥着大刀,在后面督战,但士兵们一到城下,便逃命去了。 这时,明军在城上看得分明,他们乘机猛烈地发炮轰击,汗王努尔哈赤正在奋 力督战,突然被炮火击中,头角炸伤一块,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贝勒代善也被炸得头脑发昏,知道父王也在阵中,便挣扎着起来,到各处寻 找。但是遍地是尸体,都是焦头烂额,断手折腿,也看不出谁是小兵,谁是汗王。 正在着急,前面四贝勒慌忙前来,满面泪痕地问大贝勒道: “大阿哥,见到父王吗?” 代善说: “俺正在找呢!” 说着,弟兄两个在尸体中找着。炮声仍在响着,败回来的兵士惊慌失措。忽见 败兵内夹着三贝勒莽古尔泰,只见他周身满是尘土。 莽古尔泰一见代善和皇太极,眼泪就下来了,急忙喊道: “快来救父王啊!” 兄弟二人忙向前看去,果见父王睡在尸丛里,一动也不动。 大贝勒代善急忙救起父王,上马逃回大营。 且说汗王努尔哈赤被儿子救回营去,清醒过来,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疼痛。 经过医生诊视,说是头角擦伤,为弹片所划,实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昏厥的 原因,主要是年事已高,偶受惊吓,以致内积热火,外感风寒,冷热相攻,造成晕 眩。 医生又嘱说: “静下心来,休息几天,等血脉周转随和了,身体也就康复了。” 但是,汗王努尔哈赤正心急如火呢!两军阵前,怎容得卧床休息?—— 二十五日当晚,汗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想: 自二十五岁起兵,俺经历了大小数十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辛苦大半生, 终于创下这关外的基业。正想攻进关去,推翻朱姓王朝。不料攻这小小的宁远城, 遇见这个袁蛮子,遭此大败,险些丢了这条老命,实在是可恨可恼! 想到这里,一跃而起。忽觉腿疼腰酸,两眼直冒金星。这才意识到年岁不饶人, 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看众贝勒,大臣将领们的意思,都想撤军,若再打下去,损失的将更加惨重! 这两天来,第三子阿拜被打死,孙子宫达受重伤后,今早也死了。还死伤了一 些游击,牛录等将领。八旗士卒死伤更多,至今越过万数了。…… 努尔哈赤左思思,右想想,就此撤军也太便宜袁蛮子!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心里说: 那觉华岛不是袁蛮子存放粮草的地方么? 当前,正是冰天雪地,海弯结冻的时刻,何不去攻袭一下? 于是,他更睡不着了!遂大声喊道: “来人!” 侍卫进来了。汗王问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是四更多天。” “很好,快去喊大贝勒和武纳格来!” 工夫不大,代善与蒙古人武纳格来了。 努尔哈赤指着墙上的军用地图说: “觉华岛离此二十多里地,代善带领一千精锐骑兵,武纳格带领蒙古八旗三千 骑兵,从冰山过去,袭击岛上守军。在消灭明兵之后,将粮草尽行烧毁,不得有误!” 二人领命出去,带领骑兵直扑觉华岛而去。 代善和武纳格带兵走后,努尔哈赤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天大亮,他才醒来。 早饭后,努尔哈赤命令继续攻城。他振奋一下精神,率领众贝勒、大臣及将领 们,来到宁远城东门外,让侍卫前去喊话: “大金国汗王要与袁崇焕说话!” 城上守将是满桂。他手拿喇叭筒,站在城头堞楼旁,向城下说道: “俺是总兵满桂,有啥话也可以跟俺讲。” 努尔哈赤大声说道: “你们都是堂堂明朝的大将,只是龟缩在城里,算什么好汉!有勇气的话,把 军队拉出城,咱们摆开阵式,正模正样地打两仗,比个高下,老这样下去,你们不 觉得窝火么?” 满桂听了努尔哈赤的激词说: “你这话讲得太外行了吧?战争有野外作战,有攻城略地等,何况攻城略地不 也是你的拿手好戏吗?告诉你,这宁远不是抚顺、开原,也不是沈阳、辽阳!再打 下去,恐怕你那条老命都会搭上的!” 城上城下正说着,袁崇焕来了,他接过满桂手里的喇叭筒,对着城下喊道: “听说你找袁崇焕,现在俺来了,不知有什么话要说?” 努尔哈赤在城下说道: “俺想找你约个时间,让两军摆开阵式,正正规规地打两仗,怎么样?” 袁崇焕说: “你已经打了两天了,为什么没有攻下来?再约个时间,你败得更惨!别以为 你的八旗子弟天下无敌,自命为常胜将军,你就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 你原先是怎么说的?难道你就忘了么?……” 努尔哈赤越听越气,四贝勒皇太极过来说: “别跟他啰嗦了,攻城吧!” 努尔哈赤觉得再讲下去,也只能是自讨没趣,不如打罢,说不定今天能攻下来 呢! 于是,他又下达了攻城命令。 袁崇焕在城上说道: “赶快走开!俺的大炮可不长眼!” 话音刚落,大炮便轰轰地炸开了,皇太极等急忙护着努尔哈赤远避而去。那炮 弹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爆炸。 后金兵在将领指挥下,还是先用战车开道,步兵、骑兵陆续上前。 袁崇焕不断发射西洋大炮轰击,八旗兵已知道大炮厉害,他们也不敢靠近城下。 死伤的在他们中间纷纷倒下,活着的人就把同伴的尸体抢回来,运到城西门外瓦窑, 拆下民舍木头,举火焚化。 双方打得激烈,后金军攻城仍无进展。努尔哈赤猛攻宁远城,三天不下,损失 惨重,他被迫下令退到城西南的龙宫寺扎营。 且说觉华岛悬于辽西海湾,西距宁远城二余里。岛呈两头宽,中间狭,像个不 规则的葫芦形状,孤悬海中。 觉华岛历来为明朝军队在辽东的屯粮之所,现有存粮八万二千余石,驻兵七千 余人。这支军队除护卫粮料,还同宁远互为支援。 这时正值隆冬,海水结冰,冰上可以行人。岛上明兵营房,多驻于冰上。营房 外围用战车圈起,形状像城廓。 在后金攻打宁远前,袁崇焕便将城西南龙宫寺的固粮运往觉华岛,并派参将姚 抚民、胡一宁、金冠、游击季善、张国青等登岛守卫。 为了防止努尔哈赤派兵袭击,袁崇焕对姚抚民布置说: “后金一旦包围宁远城,就有可能会攻袭觉华岛,以断绝咱的粮草来源。你们 可以把靠近海岸的冰凿开,凿得越宽越好,……” 但是,天气异常寒冷,冰刚被凿开,很快又冻上了,而且冰层不断地加厚。 再说后金大贝勒代善与武纳格带领军队,来到海边,一看冰层很厚,他们高兴 万分。代善说道: “这是老天爷相助呢!” 于是,代善、武纳格分兵十二路,履冰入岛,岛上守卒身无盔甲,多数都是水 手,不善于战阵,又无险可守。 后金的骑兵往来冲杀,战车被毁,阵势大乱,岛上守兵纷纷溃败。 岛上的明兵全部战死,商民全部被杀,驻岛设施和运不走的物资,都被后金军 点火烧毁。 二十六日午时,袁崇焕还坐镇城中亨受胜利的喜悦,突然发现龙宫寺方向黄烟 腾空,才觉悟到觉华岛的粮草被后金兵焚毁了。 满桂向袁崇焕说: “努尔哈赤攻城三天,未捞到油水。攻袭觉华岛,也算是从失败中得到了一点 补偿,他总算是也摸到了几根稻草罢!” 袁崇焕说: “俗话说:“打不过你,也要咬你一口。”这努尔哈赤正是如此。看来,他快 要撤兵了,咱们也写表申奏朝廷吧!” 二十七日,就在攻下觉华岛的第二天,后金汗王努尔哈赤下令撤围。此时,他 心情不快,责备李永芳说: “当初,你说宁远城易破,为什么这样难攻?差点让老子送掉性命,你到底安 的是什么心啊!” 李永芳嗫嚅着说: “俺也不知道这……这城里有西洋大……大炮,请饶……饶恕俺……” 努尔哈赤又想起了马承林,说道; “还有那个马承林,竟然不愿意去宁远城。他若去找满桂,说不定能办成呢! 你们这些汉人,还是不可信!” 努尔哈赤心里很是恼恨。他望着高大的宁远城,兴叹不止。宁远之战三天当中, 他使尽一切进攻的手段,但在这个“袁蛮子”的坚城和大炮面前,连续碰壁。他感 到攻城再无成功的希望。 努尔哈赤带着十分沮丧的心情,率领八旗子弟,缓缓撤退,返回沈阳。 宁远之战是明朝军队继锦州、松山之战后又一次胜利的保卫战。 当袁崇焕的特使,怀揣奏表,够城到了北京报捷的时候,皇帝闻报,大感欣慰, 表示“朕心嘉悦”,特命户部、兵部发币金十万两,犒赏宁远城将士。 此外,皇上又交赏袁崇焕白银一千两,升职为辽东经略,仍旧镇守宁远城。满 桂、左辅、朱梅等,都受到了提升和重赏。 于是,朝廷上下,文武各官,都一齐盛赞袁崇焕的功绩。魏忠贤心里很不是滋 味,又连忙派张广微作为特使,带着礼物,亲到宁远城去慰问,想暗中拉拢袁崇焕。 袁崇焕对张广微说: “请你传话给九千岁,俺袁崇焕没有升官发财的私欲,只有为保卫大明江山的 铁胆忠心!以后,也请九千岁时时、事事以大明江山为重。” 张广微灰溜溜地回地到京师,魏忠贤听到“传话”内容,冷笑一声说: 袁崇焕的命,俺已替他算定了;他未必能比熊廷弼的下场好多少;说不定,能 像孙承宗那样,留条活命,也就不差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