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百团大战” 一九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八路军总部彭德怀副总司令、左权副参谋长下达了 大举破击正大路战役预备命令。这次战役发动后被称之为“百团大战”。我们新编 十一旅担负邢台、内邱、临城这一段铁路的破袭任务。除此之外,也打了一些小仗。 说起来,跟日本人打仗很有意思,小鬼子比伪军汉奸要难打得多,他死也不投 降。有时候你追他追急了,他索性不跑了,回过头来跟你决战,弄得骑虎难下。如 果撇开其他因素光讲打仗,那还是跟日本人打仗过瘾。他们军事素质好,武器也精 致。特别是小口径迫击炮,我们习惯称它为“小钢炮”,体积不大,精度很高,威 力也相当可以。落地开花一片,弹片到处飞射,杀伤力极强。而且专打机枪阵地, 你机枪才响两声,他的小炮就掉过来了。我们游击队怎么能比呀?跟他们打,我们 就依靠黑夜,特别是当他们处于优势的时候,我们就十分希望太阳赶快落下去,到 了黑夜,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黑夜里,他的飞机下不了手,钢炮也看不见。我们不 跟他摆开阵势打进攻防御,尽量避免正面交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披头散 发,神出鬼没。打得他防不胜防,毫无办法,直骂我们土八路不懂科学,不按规矩, 乱打一气,谁跟他按规矩打呀,你侵略到人家的国土上那算规矩吗?我把你打跑打 得你叫饶为原则。 从七月下旬到十月底,在一百天的“百团大战”中,新编十一旅并率各县的独 立营、民兵和参战群众,在南起沙河、武安,北至石家庄以南的数百里铁路线上, 展开了全面大破击,先后攻占邢台、官庄、镇内等车站和临城县冯村、磁县渔阳等 据点;炸毁铁路桥、公路桥多座,火车数列。在部队的掩护下,五、六千参战民兵、 群众对邢台、内邱段铁路进行大破击,将六十里铁路全部破坏。 “百团大战”后,敌人对太行山就更加重视了,加紧了扫荡。 为了避开敌人的锋芒,新编的野战旅也分散了。我带领三十一、三十二两个团 到了赞皇县黄北坪,组建太行军区第一军分区,我任分区司令员,高扬同志任分区 政委,胡震同志任副司令员,王远芬同志任参谋长,郭峰同志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 任,杨克冰同志任政治部副主任。 这一时期,是抗日战争中最艰苦的时期。 日本侵略者在“百团大战”中受到严重的打击后,重新估价各抗日根据地的 “战斗力量”,针对共产党、八路军的策略和措施,确定了在华北实行“治安强化 运动”的方针。 从一九四一年三月起到一九四二年秋季,日军对太行根据地和整个华北实行了 五次“治安强化运动”,规模一次甚过一次,手法一次比一次毒辣。 一九四一年,日军对太行山区进行了三次较大的“扫荡”,至于小的扫荡,那 就无计其数。他们还在根据地周围大量修筑公路、碉堡、封锁沟、封锁墙,在平汉 路两侧构成两道封锁线,把这两道封锁线之间的大片地区廓成“无人区”,割断了 太行区与冀南区的联系。 到了一九四二年,日军对大行山区的“扫荡”更为疯狂,五千人以上的“扫荡” 即达四次,总兵力四万八千余人。在“扫荡”中采取“铁壁合围”、“捕捉奇袭”、 “纵横扫荡”、“反转电击”、“辗转抉剔”、“晓行夜袭”等战术,对太行抗日 根据地进行“梳篦式”清剿,并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日军华北方面军对所属日、伪军下过这样的命令:“凡是敌人区域内的人,不 问男女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 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投下毒药……”有了这个政策,太行 山遭的殃就可想而知了。 什么叫梳篦战术?日、伪军人挨人排着队,一遍一遍地搜索。别说人,就是只 耗子也跑不掉。见人就杀,见粮就背,见牲口就牵,见房就烧。几梳子梳下来,太 行山上找不到一只活牲口,统统搞光。为了保存骨干,中央决定将太行山的干部, 有计划地送往延安。我也接到了去延安的命令,但军区把我卡下来了。不能都走哇, 前面得有人啊。 当时留下来的干部,人称“咬牙”干部,就是硬着头皮咬着牙坚持。 留下来就得活下去。首先得解决吃的问题。我这个司令员,一天也只有半斤小 米。 每天晚上吃完饭,我就挎个篮子到田野里挖刺儿菜,自己洗净交到伙房。 第二天,伙房就把这筐刺儿菜连同分给我的半斤小米一起,煮成稀饭,一天两 顿。 战士们还拣玉米芯,碾碎了吃下去,拉不下大便,就互相用手抠。 整个太行山区还开展了开荒运动,太行军区司令员李达和政委李雪峰都上山挖 地,还得砍柴。我一次能砍一百五十多斤柴禾,挑上能跑五十多里山路,在分区机 关是第一名。那些参谋干事,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把柴交给伙房,一分钱一斤, 司令员和战士都一样,没有一点特殊化。 大约一九四一年春,一二九师政治部主任蔡树藩同志到一分区检查工作,他在 战斗中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肠胃又不好,我们千方百计地搞了一点粮食,保证他能 吃得上烤馍馍片。我还几次带领警卫员到黄北坪的河沟里搬石头,摸鱼捉虾,用油 煎了,给蔡主任下馒头。 说起来也是祸不单行,在日本鬼子残酷扫荡、洗劫的同时,老天爷也来帮凶, 连续两年,特大自然灾害侵袭太行山。 一九四一年秋冬两季,太行山一反常态,雨雪出奇地少,导致一九四二年春的 干旱,这场干旱旷日持久,为历史上罕见,水井干涸,河流断源,土地龟裂,寸草 不生。 伴随旱灾,其它灾害与疾病也蔓延起来。特别是虫灾,空前厉害,蝗虫就像乌 云,铺天盖地,发出巨风卷石般的可怕声响,所到之处,跟日本鬼子一样,剥光吃 光啃光,连小孩都咬死好多。到了四三年三月,一场大雨又猛泻不止,清漳河、浊 漳河猛涨,冲破堤岸,毁坏两岸良田一万五千多亩。一九四三年太行区秋收平均只 有三成左右,军需民食濒临枯竭的边沿。在这样的条件下坚持对敌斗争,实在是困 难重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