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外事工作 在一分区工作期间,除了对付敌人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扫荡外,我们一般不主动 与敌正面交锋,而是致力于巩固和发展抗日根据地,在深入发动群众的基础上,加 强抗日武装建设,开展普遍的群众性游击战争。 尽管这是一个十分艰苦的时期,但也使我抗日军民更加坚强,更加成熟。 这一时期,除了指挥作战和协助地方党政机关开展工作,分区的工作有很大一 部分是放在地方武装建设上。 在最紧张的环境里,我也没有放弃学习,记日记仍然坚持不断。警卫员心眼也 够用,挎包里背上日记,每晚睡觉前,便把日记本送上来,在老百姓家里的炕桌上, 借着油灯,一条二条,一件事两件事,原封不动地记下来。 过了些日子就进了一步,日记由原来的单纯记录,发展到写对事物的思考、见 解,后来又发展到总结经验教训,有时也抒发一点感情。在组织领导地方武装建设 的同时,我比较汪意对细节事物的思考,尤其注重把握事物的本质特征。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根据切身体会,在掌握大量的第一手材料的前提下,我就 地方武装的特点撰写了一篇文章,从地方武装的群众性与地方性、坚持性与顽强性、 全面性与复杂性、分散性与广泛性几个方面阐述了我本人对地方武装建设的见解。 这是我第一次把实践经验同理论结合起来,系统地全面地阐述自己在某一领域里的 思想。这篇题为《地方武装的特点》的文章后来发表在八路军《军政杂志》上,受 到上级机关和部队的好评,认为论证充分,材料翔实,对当时开展群众性的武装斗 争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在漫长的抗日岁月里,曾经同我们一起战斗过的,还有其他国籍的一些朋友。 直接参战的有美国空军。有些飞机在作战中被击伤或坠毁,飞行员均得到我太行抗 日军民的救护和照顾。 一九四四年后,随着国际反法西斯斗争的节节胜利,中国的抗日战争也即将度 过最困难的时期,黎明的熹微渐渐地显现在太行山的上空,我们由敌进我退转变为 局部的反攻,并且已初步具备了全面反攻的条件,根据地的形势一天好似一天。 十二月下旬,太行军区通知我们,有个美国朋友要到一分区来,一是为了向曾 经救护过美国飞行员的抗日军民表示感谢;二是作为盟军观察员了解我根据地抗日 斗争情况。 到一分区来的惠德赛先生是个中国通,大个子,高鼻梁,说话叽哩咕噜。 大半中国话夹点洋文,性格比较豪爽。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和第一专署专员杨 维同志、分区政治部主任王大任同志会见了惠德赛,我就本区周围敌情和我军斗争 情况向他作了介绍,杨维和王大任同志作补充发言,主要谈根据地的民主建设和军 民关系等情况。惠德赛对分区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得以顽强生存并连续不断地打击 日军,表示由衷的敬意,连声说“了不起!了不起!”正式介绍完了,我们又给他 讲故事,讲怎样钻进格子网里抓俘虏,讲怎样把布纳的旧鞋底卡在铁轨上颠覆敌人 的火车,讲怎样割敌人的电话线又不致于影响群众,讲得惠德赛眼睛瞪得老大。讲 一段,他就大叫一声“好!”故事讲完了,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接待的条件自然有限,东西全是土产,但我们把朴素的宴会办得很热火。 说来饶有趣味,我用我们中国人的拿手好戏把这个洋大哥灌得人仰马翻。开始 我们只是劝酒,什么“为中美两国的友谊干杯”啦,什么“为打败法西斯取得最后 胜利而干杯”啦,为他“顺利通过敌人的封锁线而干杯”啦,这些话一说,他高兴 得嗷嗷叫,“呵- 噢- 干!”“嗯- 欧- 干”,脖子一仰一杯下去了,做个鬼脸又 是一杯下去了。 这个美国朋友确实很豪爽。我说一句他喝一杯,绝不含糊。我当然也不含糊, 拿大碗跟他碰。不多一会,他就酩酊大醉。 惠德赛先生在一分区住了好几天,我还陪他打篮球。那时我们打球成癖,星期 天就组织机关干部比赛。跟外国人打,大家更来劲。 除了打球,我还给他照过像,用的就是那架缴获的“卡得尔”。那机器恐怕也 有一把年纪了,到我手上使唤起来不怎么灵便,但我仍然爱惜得要命。 分手的时候,惠德赛送给我一支袖珍手枪。他说,在一分区这几天,是他在整 个敌后之行中所度过的最愉快最受启发的日子。他把我们看作他在中国最好的朋友。 我们一分区的干部战士对惠德赛先生的印象也很好,他对中国抗日战争的帮助 是真诚的,对中国人是友好的。 让人痛心的是,惠德赛先生离开我们之后,在二分区遇上了敌人的扫荡,不幸 牺牲了。后来听说,他的日记里记有他在一分区时的观感以及对我个人的印象。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