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36年,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事变和平解决,国共重新合作抗。经过国 共双方的努力,斯大林同意送滞留苏联12年之久的蒋经国返国。当蒋介石把这一消 息告诉毛福梅时,毛氏惊喜得不能自持。 1937年,蒋经国携妇挈子返回祖国,到上海后,才知晓了父亲弃离生母另觅新 欢的详情。作为亲生儿子,他能想象得出母亲心中有多少哀怨积压着,他恨不能立 即去溪口拜见日夜思念的母亲。但是,12年曲折坎坷的国外生活,使他懂得了世道 的艰辛,他学会了“忍”。他首先向蒋介石这位他十余年一直视为“革命敌人”而 口诛笔伐的父亲负荆请罪,求得宽宥。 接着,又顺从蒋介石的意志,先行拜认宋美龄为“妈妈”,违背了当初作出的 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返乡跪拜母亲的承诺。好在毛福梅并没有计较这些,只要母子 能团聚,她已心满意足了。当蒋经国回到阔别12年的溪口旧镇,迈进丰镐房大门时, 母子相见,抱头痛哭。苦尽甜来,毛福梅终于熬过来了。 蒋经国为母亲带来了俄罗斯媳妇芬娜、孙子爱伦和孙女爱理。 毛福梅认为,儿子虽在国外成了亲,孙子、孙女也有了,但回来了,还得照中 国规矩,补办婚礼,这样才能为族众所承认。因此,她一面到各处庵庙烧香还愿, 一面大摆酒席。而蒋经国为讨母亲欢心,亦欣然重新做新郎,再举大礼。 蒋经国回国后,蒋介石为了清除他在旅俄期间所受的思想影响,继续按照自己 原定的模式重新教育儿子,特意在溪口给蒋经国一家新修了别墅,为他延聘了国文 教师,嘱他在家乡潜心读书,修身养性。这样,蒋经国也就有较多时间,与母亲团 聚在一起了。蒋经国多次去岩头、葛竹、萧王庙寻访旧迹,拜见长辈。毛福梅变着 法子给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做好吃的家乡点心菜肴,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其 乐融融。 然而,好景不长,蒋经国返国后不久,抗日战争即全面爆发。武岭虽好,终非 桃源。蒋经国毕竟是热血男儿,向父亲请缨抗战,被蒋介石派往国民党江西省主席 熊式辉手下去砺练。这样,母子再度分离。蒋经国再三保证:等他在江西安置下来, 立即接母亲同去任所。毛福梅则表示,除了短期随去小住几天之外,不愿意终生离 开丰镐房,她坚信她的虔诚祈祷会给儿子消灾祸。为使蒋经国有帮手,她动员了姐 姐毛英梅的两个儿子宋继尧、宋继修,二哥毛懋卿等,随蒋经国去江西任职。大哥 毛怡卿的孙子毛彭初,在军校读书,蒋经国也从军校把他调来做助手。 蒋经国到了江西,先任赣州保安处副处长,继之又擢升为江西省赣州行政督察 专员。蒋经国上任初期,毛福梅曾随儿子去赣南住过几天。蒋经国新官上任,百废 待兴,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毛氏闲住着,感到孤单乏味,于是叫儿子送她返乡, 蒋经国无奈,只好依从。后来,蒋经国屡次要接母亲前往江西团聚而不果。 当时溪口虽无战火,但正常的生产、生活已大受影响,粮食匮乏,米价暴涨。 溪口民众叫苦连天,大家请求毛福梅设法救荒。毛氏就和溪口镇镇长蒋立祥商量办 平粜,最后派丰镐房账房唐瑞福去江西,在蒋经国处分两次办来了2500石米,使家 乡暂时度过了难关。 随着战火的蔓延,日本侵略军日益迫近,溪口随时都有沦陷的危险。蒋经国放 心不下,连连急电相催,并派表兄宋继修前往迎接。然而,就这个时候,不幸降临 在毛福梅身上。 1939年12月12日,日本侵略军的6 架飞机突然出现在溪口上空,滥施轰炸,以 蒋家故居丰镐房和武岭头文昌阁乐亭别墅为主要目标。毛福梅本来逃出房外,发现 房门钥匙未带,又急忙回去取。待她再次跑出后门,刚到后墙弄,3 枚炸弹便在她 周围炸开了,与毛氏同时遇难的还有担任丰镐房账房的外甥宋涨生和其他六七人。 最初大家不知毛氏被炸。日本侵略军飞机去后,逃出在外的人都先后回去,惟 独不见毛氏,有人以为她暂时躲避在亲友家中,立即分头去寻找。找了两天,葛竹、 岩头、萧王庙……到处没有踪迹,溪口镇长蒋立祥只好向国民党奉化县政府求援。 奉化县县长何扬烈、县党部书记汪坚心等闻警报驰赴溪口,得知毛氏失踪,一面向 省府报告,一面进一步寻找。经分析,丰镐房后门被炸墙壁倒塌处有疑,于是雇用 了20个民夫,动手扒挖瓦砾。这时,浙江省政府秘书曹钟麟,奉秘书长李立民之命, 代表省府主席黄绍,乘车赶到现场。下车后即参加挖掘、寻找。夜幕降临,首先 发现了血肉模糊的董姓教师的尸体,接着,又发现一只胳膊,上面戴有金镯。有人 想到胳膊戴有金手镯的就是毛氏。点起灯火继续挖掘,果然挖出毛氏的遗体,情状 极惨,大腿裂断,肠子外流,估计是中弹负伤后,又被压在倒塌的墙下边窒息而死 的。 众人一番紧急商量,请学过医务的武岭学校校务主任张恺的岳父梁祖光为之整 理、包扎、化装,停放在摩诃殿。当地风俗,若是死在室外的人,不得在家祠或家 堂停尸,否则便是犯了族规,即使贤德如毛氏,权贵如蒋门,也须遵循不违。好在 毛氏生前的大半善举,如施僧、放斋、念经等,多行于此,与摩诃殿正有不解之缘。 蒋经国在赣南接到“家里房子被炸,师母下落不明”的急电后,于12月14日坐 汽车,由司机2 人轮流驾驶,日夜兼程赶回溪口。他一下车,奔至灵前,抚尸大哭, 几番昏厥过去。据蒋泣诉,本已准备遣人派车迎奉母亲去赣州居住,不料稍迟数日, 遂致母亲遭难,哀悔终身。尔后,蒋经国索要了纸笔,噙泪疾书“以血洗血”4 个 大字,命人刻在石碑上,立于其母罹难处,发誓要报日本侵略军杀亲之仇。日本侵 略军占领溪口后,将此石取走,捣毁。抗战胜利后,由国民党奉化县党部书记王思 本摹写一块树立。此碑现放在文昌阁“小洋房”内。 时值烽火遍地,狼烟四起,蒋经国不忍草率处理母亲的后事,准备将毛氏灵柩 暂厝摩诃殿内,待时局稍定再办丧葬事宜。他把这一计划向蒋介石报告,其父谕批 :“鉴于战局动荡,总以入土为安。”这12个字,也替代了蒋介石对发妻毛氏的一 纸祭文。 蒋经国既要对母亲负责,又不能违父亲旨意,只得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力而为了。 他请多名风水先生踏勘宝地,但均无合意之处。有一位杨寿祺先生说:“高山见平 地有大地,平地见高峰也有大地。”于是,蒋经国听从了继任丰镐房账房唐瑞福的 建议,决定葬母于摩诃殿所在地松养园,并请亲娘舅毛懋卿、大姑丈宋周运、小姑 丈竺芝珊等人出面,操持丧仪,从简完葬。 但是,对于蒋经国的意见,毛懋卿等人表示反对,认为毛福梅总归要与她丈夫 合葬的,还是暂厝摩诃殿为好。蒋经国拗不过,只好再发电请示,取得蒋介石的首 肯,将毛氏灵柩暂厝摩诃殿内,雇了一个姓李的成童每天上香献茶,以待清平再行 丧葬大礼。 由于是在战时,加上公务在身,蒋经国不可能长期滞留在家乡,在溪口盘桓月 余后,便返回赣南。1940年,蒋经国在赣州举行了盛大的“蒋母毛太夫人追悼大会”, 还在赣江上造了一座“忠孝桥”,以志悼念。 1941年夏,奉化沦陷,蒋经国4 年不得返乡。1945年11月,蒋经国在所著《五 百零四时》一文中说:“先母罹难,此余一生最痛心之事,且六年以来,迄未安葬, 为人子者,既不能为先母立德业,又不能早日办妥安葬大事,其何以慰先母之心于 九泉之下也。深夜自省,饮泪自痛。”直至1947年冬,蒋经国回溪口亲自操持办理 了母亲的丧葬大事,才遂了使母亲“入土为安”的心愿。 毛氏之墓造在摩诃墓前侧,为一圆形黄土坟,周围用淡红色块石砌成。正面竖 一块约2 米高的石碑,碑上刻着7 个大字“显妣毛太君之墓”,是国民党元老吴稚 晖手笔,落款处题着“男经国敬立”。 蒋介石没有参加祭奠,宋美龄、陈洁如也没有出场,仅有姚冶诚派人送了一盒 佛经到溪口,在灵前奠化。蒋经国率妻子儿女跪在灵前向致祭的客人还礼。蒋纬国、 石敬宜夫妇亦从上海赶来,披麻戴孝。 1948年,蒋家重修族谱,再次发生麻烦:毛、宋两人,如何排列?经国、纬国 二子又如何上谱?几经权衡,最后采取了李代桃僵之策,把二子挂在宋美龄名下, 作为宋氏所出,而毛福梅则是王采玉的“义女”,即成为蒋介石的“义妹”。对于 这件事,蒋经国既肯默认,蒋纬国因为不是毛氏所生,自然更无话可说。 蒋介石与毛福梅的婚姻,以喜剧始,以悲剧终。综观毛氏一生,算不上“红颜”, 只能说是“薄命”。假如当初嫁给一个庄稼汉,生儿育女,也许能太太平平过一辈 子,可是命运却把她与蒋介石拴在一起。她对蒋介石可谓一片赤诚,从一而终。也 许正鉴于此,蒋介石对毛福梅心头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内疚与同情。毛福梅去世以后, 蒋介石也曾亲往墓前悼念。 1901年,蒋介石与岩头村的毛鼎和之女毛福梅结婚后,又转到岩溪村的勉庐书 馆继续学业,由毛思诚任教,期间温习了《尚书》、《诗经》、《左传》,学习了 《纲鉴易知录》。蒋介石在此给毛思诚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他是这样描述的:“以 讲舍为舞台,以同学为玩物,狂态不可一世。”这一年夏,奉化县城举行童子试, 蒋介石前去应试,没有考中“童生”,失去了考秀才的机会。蒋介石科举入仕的道 路遭到挫折,于是心灰意懒,只得另谋生路。 清朝末年,实行新政,其一重要举措就是开力新式学堂。在蒋介石的故乡,新 式学堂也应运而生。1903年,奉化县城设立了一所新学堂——凤麓学堂。蒋介石为 接受新式教育,便不厌路途之遥,赴学堂学习。凤麓学堂虽设有英文、算术等新科 目,但学科仍以经史为主,学校的主要体制和讲课内容还是封建性的东西,与以前 的私塾课堂相去不远,这或许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指导思想在学堂中的缩 影和反映。 那些思想激进、无所畏惧的青少年,渴望的是一种全新的道德观念和价值标准, 他们需要的是最大程度西化的课程设置和教授,他们厌倦了传统的中国伦理本位的 道德教育和思想控制,骨子里充满着反叛的精神。于是他们提出了三项“改革教育 方针”的要求,并推举蒋介石为代表,与校方交涉谈判。 校方当然不能容忍这种过激行为的发生和扩展,便给蒋介石加上“首谋捣乱” 的罪名,决定开除其学籍,甚至送官究办,此乃杀鸡骇猴。 同学们见此,大为义愤,群起反对,向校方提出抗议。蒋介石个人也与校方据 理力争,毫不示弱,最后校方为减少影响,避免事态恶化,遂撤回开除蒋学籍的决 定,这场风波以蒋介石的胜利而告结束。 从此,同学们给蒋送了个绰号曰“红脸将军”。大概包含两种意思:一是蒋在 与校方据理力争,辨别理论时,因情绪激动,血气上冲,显得面红耳赤,故称其 “红脸”。以后,当蒋与其他政治派别人物在争权夺利过程中发生口角时,这种神 态每每出现;二是因为蒋介石在这次活动中实际上是起了领导者的作用,成为同学 中的核心人物,故在红脸之后加上将军一词。但通过这次风波,学校和老师对蒋介 石都有了成见,在学习和生活上往往格外“关照”,予以刁难,使蒋难以忍受,不 久便离开此地。1905年,18岁的蒋介石又转学到宁波箭金学堂读书。 箭金学堂的老师顾清廉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他除讲解经学外,对周秦诸子、 《说文解字》、《孙子兵法》、《曾文正公集》等都一一讲解,对当时重要的时事, 如孙中山蒙难伦敦等等也加以介绍。 蒋介石对顾先生所讲授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对《孙子兵法》,蒋 介石时常向顾先生请教,得益匪浅。另外,当老师讲到曾国藩的历史和思想体系时, 蒋介石总是特别入谜。曾国藩的忠孝仁礼,为人处世,给蒋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甚至蒋已暗自将曾作为人生楷模,准备毕生效仿。曾国藩的立德、立功、立言实质 上成为蒋毕生为政化民,修齐治平的目标。在这里蒋介石还第一次听说孙中山,并 对孙中山的英雄事迹开始有了真实的了解,为孙中山坚持不懈的革命精神深深打动, 也被孙中山的光辉业绩大受鼓舞。在这里,蒋介石所受的教育对其一生具有重大意 义,此后无论是蒋的价值观念、道德观念和人生理想等重大的思想意识问题都是在 此时所确立的观念框架内充实和成熟起来的。后来蒋介石曾这样说:“吾国载籍之 富,学术渊源之广远,略涉其涯矣;以及通晓读书法,窥见汉文门径,皆顾先生一 手淘成之。” 不仅如此,顾清廉还向蒋介石灌输爱国思想,一再强调要想国家强盛,必须壮 大国家军事力量,并勉励蒋介石将来应出国留学,争取学到更多的知识。蒋介石正 是受此影响,萌发了出国学军事的念头。 顾清廉对蒋介石的影响是很大的,直到后来,蒋介石都始终着迷于曾国藩的处 世哲学和王阳明的本本哲学的研究,并且造诣颇高。另外,为了延承自己的思想, 弘扬国学,蒋介石后来又把蒋经国交给顾先生,接受指教。 求学的几年中,蒋介石最喜欢读的书是邹容的《革命军》、王阳明的《传习录 》和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后来,蒋自己说到:“第一部是启发民族大义,确 立革命思想的基础。第二部是阐明致良知的道理……第三部是贯注我民主思想的精 神。”那时候,蒋介石的思想是激进的,并且在以后长时间内蒋一直保持这种积极 的精神风貌。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能够对自己的人生目的常作习惯化的思考。蒋介石在 这一阶段就被类似的问题纠缠萦绕,譬如:如何投身于革命队伍中去,如何东渡日 本,在那里寻求真理等等诸如此类。 1906年初,蒋介石重返奉化,入龙津中学读书。此时的蒋介石整日陷入苦思冥 想之中,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他只关注那些与自己理想抱负相关的事情。 他时而激情骤起,力振双臂扬言要重整乾坤,时而心灰意冷,消极低沉。董显光是 蒋介石的英文老师,据他回忆,蒋介石在龙津中学时,每天起得很早,梳洗后就站 在宿舍的阳台上大约半个小时,只见他总紧闭双唇,交叉双臂,看得出是一种坚定 与沉思的神态。 为了留学日本和学习军事,蒋介石处处留心,尤其关注时事,在阅览室内,总 是最先抢到上海送来的报纸,如饥似渴地阅读。因为蒋介石此时心存志向,所以学 习就不再是一种负担和累赘,反而成了一件格外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这以后,蒋介 石的各科成绩都令老师满意。 这一年,蒋介石的家里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情,给蒋的脑海里划下了很深的伤痕。 蒋家已成孤儿寡母之势,穷困潦倒,村里甲首非但不给予照顾,反倒以强欺弱,滋 事生非,给蒋介石家里额外多派差粮,蒋母认为摊派不公,据理争辩,站在一旁的 蒋介石义愤填膺,按捺不住,破口大骂,几乎大打出手。后来官吏就派差役票传蒋 介石到衙门,勒迫招供。蒋无奈,为使母亲免受其灾,便忍辱画押。遂被官府扣押 大牢之中,监禁数日。蒋对此怀恨在心,久久不能平静。 正是这次刻骨铭心的经历,激起了蒋介石的强烈愤慨和极大仇恨,外出求学的 念头也更加坚定。等到蒋去意已决,遂写信告知母亲其中缘由,说到非出人头地, 不能解心头之恨,非东渡求学,难有翻身之日时,言辞之中充满了阳刚之气。蒋母 也是深晓大理,明白是非之人,强忍骨肉割离之痛,为蒋介石筹划盘缠,东借西凑, 援其东渡。最终蒋介石踏上海轮,驶向东瀛,这是蒋在家耻、国仇的交错刺激下作 出的选择。在那样一个年代,所有的热血青年都把出国留学作为实现理想、建功立 业的一条捷径,因为国内的确没有下层民众的立足之地。 蒋介石在临行之际,为向众家属表示决心之坚定,准备把辫子剪下来,以示断 绝。但当时清廷尚存,正统犹在,剪辫子的行为是被看做违反祖宗成法和大清律令 的,有性命之忧。 因此,蒋介石在他人的劝告下,还是强行忍住了留下了辫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蒋介石在踏上海轮,横渡黄海时, 不禁心潮澎湃,大发感叹。他亦不知此次东渡是成是败,只能以“天将大任,必先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以自慰。事实上,蒋介石的此次冒险,却有了最大的收获, 就是结识了陈其美。一个能为蒋介石提供很多机会的人,对蒋而言,他既是老师, 又是盟兄的人。 1906年4 月,蒋介石到达日本,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撞壁。要求上军校,但 是没有一所军校愿意收留他。因为在清政府与日本政府之间有协议:只有清政府陆 军部的保送生,才有资格进日本的军事学校学习。 当时中国青年留学日本蔚然成风,鱼龙混杂。清政府对这些留外青年是十分不 信任的,为防不测,凡是有可能反对清政府的青年分子都不许到日本军校学习。然 而,凭着一腔热血赴日留洋的蒋介石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到日本后一筹莫展,军校 的大门可望而不可进,无奈之下只有先到日本为中国留学生所办补习日文的清华学 校学习语言。 这一时期,蒋介石的生活一片黯淡,不知道何去何从,感觉到梦想离自己总是 那么遥远。每每想到这些,蒋介石就心急如焚,满怀惆怅。然而,就是蒋介石徘徊 徜徉,颠沛流离过程中的一次偶然机会使他认识了陈其美。 陈其美是蒋介石加入同盟会的介绍人,是蒋介石参加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反袁 斗争的引路人。他们在辛亥革命时义给金兰,誓言“生死与共,安危同仗。”虽然 陈其美英年早逝,但蒋介石对这位早年的恩师、挚友一直感恩戴德,后来不断颂扬 陈其美,甚至把他说成是与黄兴并称的“民国次帅”,又自诩为陈的“第二化身”, 利用陈的名声,以“孙中山——陈其美——蒋介石”自居,把自己打扮成孙中山的 正统继承人。 陈其美和蒋介石都是浙江省人,但一个在浙北的归化(今湖州),一个在浙东 的奉化,原来并不相识。 陈其美,字英士,比蒋介石要大10岁,1878年1 月17日出生。弟兄三人,他居 二,陈果夫、陈立夫是他大哥陈其业的儿子。陈家虽然祖辈殷实,但到他的父亲陈 延,因为屡试不第,弃儒从商,在钱庄谋事。陈其美幼时聪颖好学,7 岁时进了 家塾,《四书》、《五经》都读了一些。但在15岁那年父亲去世,家庭收支顿即见 绌,无奈只得为商贾之道,到邻近的石门县城(今桐乡县崇福镇)西横街的善长典 去当学徒。据说他进了善长典后,开头干的活计是专门“拌猫食”。每天清早要上 集市去买廉价的小鱼小虾,回来精心调配。后来他当上了“寻包”,在师傅、师兄 的使唤下为客户存放或寻找典当的东西。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陈其美在石门的善长典一直当了12年学徒。直到1902年春 天他的弟弟陈其采从日本留学回来,向他讲了日本变法维新迅速富强的情形,他顿 即感到自己大开眼界,决心到只有二百多里远的大都会上海去长长见识。第二年, 27岁的陈其美到上海后,在同康泰丝栈谋得了个助理会计的职务。 上海是一个思想活跃的地方,陈其美在新思潮的影响下,常去中国公学,与进 步青年、革命志士频频交往,受到更多的民主革命思想感染。他感到“商贾征逐末 利,何补于国家的危亡”,对自己栖身一个小小的丝栈庸碌度日很感不满,在弟弟 陈其采的资助下,于1906年东渡留学。 陈其美到日本东京后,先入东京警监学校学习警政法律。这是当时清政府为 “预备立宪”、“实行新政”要培养新型警察而委托日本政府代办的一所学校。陈 其美入学后,结识了很多同学,如周淡游、庄之盘、魏伯桢、卢钟岳、周骏彦等。 不久,陈其美嫌这所学校的教师授课不多,能学到的知识太少,乃转入东斌陆军学 校学习军事。他没有想到,这所陆军学校是孙中山请日本人寺尾亨博士出面办的, 旨在秘密训练革命骨干,学生大多富有民主革命思想。 陈在校结识了不少革命青年,还结识了徐锡麟、秋瑾等革命志士,因为他已30 岁,在同学中多以大哥自居。他和同学们常常在一起阅读同盟会创办的《民报》和 留日学生办的革命报刊,畅谈时局变迁,立志为国为民。他在给弟弟陈其采的信中 曾谈到自己的心情:“寄身海外,眷念祖国现在之状态,十分恐惧。惟望内外官吏, 对于政治勿骛虚名,而求务实,则渐有希望补救。党派之猜忌,实最为害。值此外 侮频来,合力抵抗,尚多碍难,再自操戈,是速亡也。危乎哉!如履薄冰,每念国 事,何敢安枕饱餐?”他对邹容、吴樾、陈天华等人的悲壮人生充满崇敬与向往。 1906年冬,陈其美毅然加入中国同盟会。他和一些同学还组织起了“军事体育 会”,准备学好军事知识,练好体魄,为将来的起义和暗杀活动做准备。 恰巧,蒋介石在清华学校学日语。不久他的凤麓学堂老师、义兄周淡游亦留学 日本,考入警监学校,与陈其美成了同窗好友。经过周淡游的介绍,蒋介石结识了 陈其美。 在蒋介石郁郁寡欢,独身一人异乡求学,屡屡碰壁的时候遇到比自己年长10岁、 阅历丰富、思想上又十分相近的陈其美,蒋顿时感到苍天有眼,赐予知音。两人谈 话投机,兴趣相投,确有一种相见恨晚的遗憾。陈其美鼓励他说:有志者事竟成, 暂时不能学军也不要灰心丧气,先把日语学好,以备后用。出于关怀,陈奉劝蒋介 石应回国重读,力报军校,方可有机会被派送日本。蒋介石考虑到在日本颠沛流离, 前景难料,遂也产生回国重修的念头。这期间,两人过从甚密,经常在一起谈天说 地,海阔天空。 之后,蒋介石按照陈其美的指引先回国报考军校,后终于跻身出日留学之行列, 接着加入中国同盟会,谨见孙中山,直到涉足于辛亥革命队伍中来,与陈并肩作战, 完成了从一个空有抱负、前途迷茫的青年向真正的革命者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