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拉拉湖边的初恋 时近中午,马车到了济南。先去芙蓉巷瑞蚨祥布店歇了脚。简单吃过午饭,孟 洛川送李士朋回家,拜过师母,奉上礼敬,约好明日启程的时间,便和孟三乘车去 庆祥商号。 一路说着,马车到了庆祥商号。下了车,进得门来,掌柜李中庆礼接了,延入 后厅,邀坐奉茶。李掌柜说道:“少东此次赴京排难,真正是众望所系啊!” 他如何知道我要赴京排难?孟洛川即刻警觉起来。因这庆祥商号属三恕、其恕、 容恕、矜恕四堂共股,距旧军又近,情形甚为复杂,自己暂代主政,且主要是代理 北京瑞生祥的事变,说话当须留心。便试探着说道:“李掌柜商务繁要,却还对其 他商号关心至切,可敬可勉!” 尽管孟洛川说得不露痕迹,但李中庆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原以为他年少 虚荣心强,奉承两句,博他个欢心,不料引起了他的警觉。自知失言,索性沿着原 先的话头说下去:“资东四堂,少东可谓后起之秀,才具出众,说句真心话,此次 赴京排难,非少东无堪重任。” 这一番巴结表白,使孟洛川大为反感。 孟洛川来庆祥,原有一事要与李中庆商量,无意间识破他的脸相,便不再提及。 从庆祥出来,心情怏怏的,也无心再去他处,乘车去瑞蚨祥取了行李,到兴隆旅店 住下。 第二天一早,孟洛川醒了。穿了衣服,也未梳洗,开门走了出来。 兴隆旅店处于共济街和万家巷的际口,进了万家巷,往左拐不远,是一湾不大 的泉塘,泉塘的名字好生古怪,叫做“拉拉湖”。“湖”虽小,泉水却冒得急,清 泠澈透,汩汩涌入一条细溪,汇向大明湖的外流。孟洛川一路踱来,在一棵落叶的 垂柳旁站定,此时“湖”面白雾氤氲,热气蒸腾,缭绕飘忽间如梦似幻,竟一时看 得呆了。 忽然听得脚步响,回头看时,却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自“湖”边绕行过来。女 的在前,穿一件红底碎花布袄,一条扎脚翠裤,虽显臃肿,然而苗条的身姿和风摆 杨柳的风韵,于缥缈的雾烟中看去,袅袅婷婷,绰约乱目。眼瞅着行到近前,忽见 她偏一偏脸,向这边了一眼。就这一,把个少年孟洛川登时得痴了。一时失 了魂魄,梦游似地跟着她一路行去。 不知怎样绕来拐去,最后在一座青瓦门楼前停下。只见她将身后的男子邀入门 内,孟洛川这才看清,看来那男子是一名提套盒送菜的酒馆跑堂。门重又闭上,隔 断了视线,孟洛川像是被谁牵着,痴痴地蹭到那座门楼前。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里 面有脚步声近过来,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是她!就觉身上所有的血液猛然一下涌 到脸上,孟洛川差点儿给激个趔趄。 猝然与一位华丽公子碰个正着,少女猛吃一惊,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羞云,顾不 得送跑堂,急回身又将大门闭上了。孟洛川却挪不开脚步,兀自木木站那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