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古怪的钱庄 吴尚云听到这个消息时吃了一惊:在芙蓉巷进口处突然冒出了一家银号,叫瑞 宝钱庄,门面不大,汇兑存取业务也很冷清,但有一项业务开展得令人奇怪,却是 十分红火。 什么业务呢?高价收购瑞蚨祥襄饷债券! 正常情况下,这说明债券增值,而且扩展了流通领域——债券原是一种借贷凭 据,因可以在十家连保商号购物,小范围内成为一种代币形式,现在则进而成为一 种有价商品,直接与钱币值兑——吴尚云不知该如何兴奋呢!但有了沙文峰那番谈 话,兴奋未发,却先有了几分疑惑:开银号的是什么人?他为何要高价收购债券? 这是否是一场阴谋?吴尚云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察访一番,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吴尚云从库存中取了面值为二百两银子的债券,扮作售户,来到了瑞宝银 号。银号内已有五六个人在等着售兑债券,有两名伙计在有条不紊地唱票、算息、 付银,听口音,应该是地道的济南人。银号的购价,为债券面值加三分的贴银。 的确是高价购兑了!他们要干什么?待临近柜案,吴尚云突然心生一计,改变 了原先的主意。 “伙计,”吴尚云问道,“我有一宗大额债券,不知可否一下子兑了?” 伙计打量了一眼吴尚云,一会儿的工夫,伙计从内室引出一位六十多岁、干黄 精瘦的老者,介绍是银号的林掌柜。 林掌柜打开柜案的通门,将吴尚云延至内厅。落座后,吴尚云道:“在下有五 万两面值的瑞蚨祥债券,一次转售贵号,可否给酌提几厘贴银?” “尚可,尚可。”林掌柜面呈微笑,频频颔首,“客主乃大顾主也,承蒙垂荫 惠顾,敞号浮增二厘贴银,聊表谢忱。” 吴尚云更为诧异了。锱铢必较,分厘力争,自古经商莫不如此。遂继续试探道 :“林掌柜慷慨‘挖工’,在下承谢不及。而若能再惠之‘大’厘,及至‘横川’, 明天在下即来贵号‘拍褡子’。” 吴尚云一连用了四个钱庄票号业的隐语,意在试探这位“林掌柜”的真实身分。 “挖工”是数二,“大”为数一,“横川”为数三,“拍褡子”意即成交。译白了 的意思是:感谢林掌柜给慷慨增加三厘贴银,如果能再给长一厘,多长三厘贴银, 那我明天就来钱庄售兑。 这一试探,林掌柜顿时露了馅,“哦,哦哦……”脸上发着讪,嘴里却仍在酸 摆,“客主之言,入木三分,深藏玄机,老朽闻之,犹如醍醐灌顶,快哉快哉!” 吴尚云差一点儿没笑出声来,“在下冒昧请教:这几位朋友皆系济南商界名流, 持有的债券面额较大,不知宝号能否一并吞笼?” 这是要试探瑞宝钱庄的“局格”。林掌柜似乎未察其意,径直道:“敝号终究 库浅,难容大川入流,若惠顾过逾四十万两面额,恐难力及,而有违钧意。惭愧! 惭愧!” 四十万两面额,加上贴银,再加上前期兑付的,估计大约为六十万两的局格。 有了这层算计,吴尚云心里有了底。便客套两句,告辞出了瑞宝钱庄。 没回银号,径直到瑞蚨祥布店找到沙文峰,将适才的一番见闻通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