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浪子(一) 第一节 “我们父辈的血液”,“女子的胸脯” 在我通向成功的路上有这么些障碍:我总是过于放荡而不能在房间里安下心来 ;我手头过于拮据而无法赏赐我的下人以让他们为我的利益尽力;我又过于自尊而 不愿对那些得志的人、大臣和大人物的女人阿谀奉承。我已说过不下百次:让那些 希望或渴望获得帮助的人去献殷勤吧。我是一个自由人。不过,我并非永远是个自 由人,因为我有时受内心强烈的感情支配。但是,我的内心从来与野心无缘。 多少个岁月,我都生活在谎言与诽谤的旋风里。只有今日,我才能享受国王们 无法赐予的东西,因为他们没有这个东西,那就是自由。 这就是晚年的让巴蒂斯特。约瑟夫。弗朗索瓦的思想。他就是萨德伯爵,还是 索梅恩、拉科斯特和马赞三地的领主,此人就是萨德侯爵的父亲。他一辈子寻欢作 乐,此刻已近生命终点。此人值得我们说上几句,因为过去几个研究多纳西安。萨 德的传记作家常常疏忽、误解甚至不提此人。今天,多亏有了这个家族的档案材料, 我们不仅能对路易十五统治时期最显赫的浪子的生活窥见一斑,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我们能了解到他对《朱斯汀娜》的作者的生活所起的重要作用。这位伯爵与那位侯 爵的关系如此密切,如想描绘一位的画像就肯定会想起另一位的形象。从童年到少 年,多纳西安就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这种共同的生活无疑是一种充满感情、互 相影响和互为信任的生活,当然,也离不开文学和知识方面的内容。这位伯爵可并 非像人们有时指责的那样是个不近人情、冷漠不善的父亲。最近的材料,让我们看 到了他一些令人感动的事情。 由于那个母亲几乎等于不存在,父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就变得尤其突出。那个做 母亲的因受到那位放荡的丈夫的冷落,最后决定终身隐居女修道院,她对多纳西安 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有人说他并不缺少母亲,如圣日尔曼夫人就当过他的母亲, 另有一位雷蒙夫人(此人是我首先考证出来的)也当过。但是,这些女人仅是他父 亲的情人而已(至少雷蒙夫人是一例),她们无法弥补他没有亲生母亲的缺陷。这 些" 堕落的女人" 甚至代表了他那个" 圣洁" 的母亲的反面。他最初把自己的母亲 奉为崇拜的偶像,后来却又对她横加责备。 萨德的性格发展后来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他最初的心理冲突的形式不是由他对 父亲的恨决定的,而是由他对母亲的恨决定的(母亲不在身旁,对他漠不关心;而 他的父亲一直给他关爱)。皮埃尔。克洛索瓦斯基不久前曾说过,这种嫉母情结, 虽比嫉父情结远为少见也远不明显,可它却肯定对萨德思想的特异之处起了作用。 皮埃尔的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一种相反的俄狄浦斯情结。 这个儿子不是欲弑父,而是要与他联合起来,把他的敌意投向母亲。 后来,当多纳西安被迫与岳母蒙特勒伊夫人那令人敬畏的母道对抗时,他那弑 母和亵渎的冲动就从心头涌起。他的内心后来又发展成对所有母性品质的憎恨,包 括同情、温柔、安慰、牺牲、忠诚的品质,并尽力揭露自身利益和恐惧,因为他认 为所有那些品质都出自自身利益和恐惧。2 他还从虐待妻子雷妮帕拉杰的行为中满 足自己惩罚母性权威的欲望,尤其是他们婚后不久当母性的爱取代夫妻的爱后更是 如此。她那无限的忠诚、自我的克制以及在逆境中对亲人的挂念,这一切在多纳西 安的眼里都仅是母性病症而已,应该以蔑视和讽刺进行无情的惩罚。他的作品展示 了一个子女尽其所能从肉体和精神上对母亲进行折磨的万千世界。母亲身份受到了 疯狂的责难、贬低、羞辱,还被降低到快乐的副产品的原始程度。" 我爱我的父亲 爱得精神错乱," 欧仁妮在《闺房哲学》里这样说道," 而且,我觉得我恨我的母 亲。" 对此多尔曼希回答道:" 这样的信念丝毫不让人感到惊愕。我也有同样的想 法。我至今尚未从父亲去世一事中恢复过来,可当我失去母亲时,我却燃起了一堆 篝火……我打心底里讨厌她。别为这样的心理感到害怕,欧仁妮。这种心理是自然 的一部分。我们完全产生于父辈的血液,故不欠母亲任何东西。她们什么也没做, 只是对别人的行为俯首听命而已,而我们的父亲激发了这一行动。因此,他们的意 愿促成了我们的诞生,而我们的那些母亲仅仅是默认了此事而已。这种感情是多么 不同!" 那位弑母的布雷萨克(《美德的厄运》里的男主人公),是嫉母情结的象征, 他的一句话阐明了萨德这一残酷思想:" 这个母亲,当她那润滑的液体使她怀上那 个将成为我的胎儿时,她在想我吗?我得为她追求自己的快感而感谢她吗?并非是 母亲的血液形成了婴儿,却完全是父亲的血液组成了婴儿。女性的乳房起到哺育、 维护的作用,而不能提供任何东西。这种认识就会阻止我对父亲的生命产生任何企 图,而我却觉得削减母亲的生命是一件无需三思的事。" 事实上,萨德把母亲视为父子直接联系的障碍。这种想法就足以使他有理由憎 恨母亲。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