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浪子(一) 第七节 “可爱的三巨头” 除了情爱和野心之外,萨德伯爵生活中还有另一样重要的内容,那就是文学。 他不仅写下了一些诗篇和不计其数的书信,创作了一些喜剧、悲剧、英雄史诗、短 篇小说和故事,还撰写哲学和伦理方面的专著,编纂奇闻轶事文集。他总共有二十 几部作品,可迄今尚无一部正式出版。19他的儿子精心收集和保存这些作品。他一 而再、再而三地细读它们,还在作品上加上评注,时而改写一个句子,时而加上一 个标题,把那些劣质纸张上写的信件重新抄录下来,还让人把一封封书信装订成册。 他始终不愿与父亲的作品分离,在他离开拉科斯特后,他就叫他的代理人戈弗里迪 把它们寄给他。当他被关在大牢里时,他身上还带着一本让巴蒂斯特的小册子,那 小册子没有标题,他自己就在扉页上加了一个标题:道德与宗教我的思想。 当多纳西安在沙朗通去世后,人们发现他父亲的手稿与他家其他材料一起整齐 地排列在他家图书馆的书架上。在他父亲一页页的手稿上,人们看到他写的文字插 在他父亲的句子之间,有时取代一个形容词,有时则在空白处加进一词,有时用一 道道浓浓的直线删除一个段落。这两种不同的笔迹融为一体,交织在一起;有时却 互相对立,互相冲突。这就像两个人一样,有时非常接近,有时却又相距甚远;有 时心心相印,有时矛盾不一。多纳西安在他父亲手稿上留下的文字为我们提供了研 究他这个人的最好材料。 萨德伯爵写的东西很多,可那只是作为一种业余的爱好来写的。更为重要的是, 他从不对人夸耀自己的文学才能,这是因为一旦让人知道他搞文学写作,他就没了 地位。贵族可以欣赏文学艺术,可不能降低身份去干这种辛苦事,这种古老的偏见 仍很盛行。当时的一些贵族曾因写作而造成名誉受损。孟德斯鸠就因写作而失去了 外交家的职务;身为大使和部长的贝尼斯也因他的文学名声而陷入尴尬的境地。舒 瓦瑟尔就曾指责身为洛林守军队长的圣朗贝尔两次降低自己的身份,一是降低了自 己的人的品格,二是降低了自己军人的身份。让巴蒂斯特一心追求高职位,这使他 格外谨慎,不敢出版任何东西。 他像上流社会的男女那样看待文人,他们把伏尔泰这样有文学才能和名气的人 物视为文学名流,不过他们也时刻注意把他作为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实际上,萨 德伯爵经常见到伏尔泰,这位学者还是他的弟弟萨德神父的亲密朋友。双方都对这 种联系感到不胜荣幸:伏尔泰觉得自己结识了劳拉的后代,而萨德兄弟则认为与当 时最卓著的作家建立了友情。伏尔泰在他的一首诗里把萨德伯爵、他的弟弟萨德神 父和他们的堂弟约瑟夫戴维。德。萨德描绘成" 可爱的三巨头".不过,伏尔泰与他 们的友谊仅限于用漂亮话互相恭维,互相表达美好的祝愿而已。 萨德伯爵那些未发表的书信显示他对任何与戏剧和文学有关的东西都兴趣盎然。 不管他离开巴黎跑到什么地方,不管是在佛兰德的乡间,还是身负外交使命来到波 恩,他都要定期了解最新出版的书籍、上演的戏剧和歌剧、入选文学院的新成员、 文学界的传闻和小道消息等。他的这一兴趣使他很快就结交了一些作家和诗人。除 了与孟德斯鸠和伏尔泰有过交往之外,让巴蒂斯特还一直与不少文人保持来往。嗜 好使得他与那些纵情的作家和作曲家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他有时请克雷比永的儿子、 科勒、让蒂尔贝尔纳,这些人都是那个闻名遐迩的" 酒窖帮" 的狂热成员。他们常 常聚在布奇街的朗代尔酒馆里,吟唱他们那些下流的歌词。 萨德伯爵的一个朋友数年后对他们这些人的盛宴做了一番逼真的描绘,他们的 宴席不允许女人参加,这样他们可以毫无拘束地表露自己的感情: 你提供的那些令人快乐的全部男人的晚餐现在都没了。在我离开前,我们还与 克雷比永、科勒、特尔特里等人举行这样的晚餐。我们都带着极大的热情赴宴,因 为那种时光我们不会受到任何约束。应该承认,女人会影响我们的快乐,尽管她们 外貌悦目,可她们想成为注意的中心,还想成为所有晚会的灵魂。而且,如果与她 们呆在一起,你就不敢大胆地表现自己的才智。她们要我们关注她们,要我们给她 们浪漫的情调,这就会扑灭智慧的火花,约束思想的活动范围。那些不对你提出要 求的女人,只不过是自我隐瞒而已,她们却让你看出她们的要求。此外,与女人呆 在一起,你就得言行规矩,这就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与男人一起,我们就可以自由 谈论,用不着考虑语言的下流或不敬,我们可以精神高昂,但用不着诽谤或讲些无 聊的事。我们有时说些针对女人的下流事,可从来不针对具体某个人。我发现,对 女人的攻击往往来自那些狂热崇拜女人的男人,而往往是那些最冷漠最脆弱的男人 却站出来为她们说话。我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最后,要想在我们的晚餐上得 到成功,或仅仅得到邀请,一个人就得表现他的智慧和勇气。我们不会接受一个笨 蛋或一个懦夫或一个恶棍。20 这位名叫巴屈拉尔。阿尔诺的作家,曾创作了一种感伤而又恐怖的小说。他经 常应邀出席这类晚餐。他与萨德伯爵的关系实际上是受惠者与赞助者的关系。可以 肯定的是,伯爵很喜欢他,把他当成朋友。正是由于让巴蒂斯特的地位(而不是伏 尔泰)才使巴屈拉尔当上了腓特烈二世的文学书记。因此,他那部《情感的证明》 跟多纳西安。德。萨德的《美德的厄运》如此相似就不让人感到奇怪了。巴屈拉尔 的小说在让巴蒂斯特的图书室里占有一席之地,它们与伯爵其他朋友的作品摆在一 起。 让巴蒂斯特所读的书后来多数成了他儿子的文学遗产。谁能知道那众多的故事、 回忆、会见、轶事奇闻、私房话等怎样从父亲的记忆中悄悄地进入儿子的脑海?这 些材料是无法编为目录,也无法计算或分类的,而且它们的影响也很难估计。日常 生活那无法计数的情况、父子谈话时可能提到的成千上万的内容将永远是一个无法 解开的谜。然而,这些东西却给萨德侯爵的想象提供了无尽的营养。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