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我永远的根 ——访吴剑琴周玉明 在日本东京美国俱乐部门口,一个快步跑得汗水淋淋的老先生向我们伸出了热 情的手:“我跑步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他给我们看他身上佩带的计步器,上面 显示出他已跑了12050步。 他递上名片:正和航业株式会社会长吴剑琴。 他就是名扬海内外的船东吴剑琴,一个来日本已48年,拥有一支十几艘远洋巨 轮船队的78岁老华侨。家乡是我永远的根 吴剑琴很乐意向我这个来自中国故乡的记者敞开心扉。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上海 话,他的目光此刻仿佛穿越了无数流逝的岁月……1923年农历七月十八日,江苏宜 兴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欢腾了,男婴吴剑琴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旧宅院的宁静。 多年后,他在异国他乡名冠一方,家财万贯时,他始终信奉着祖母的人生格言: “一件好东西我一人有,只我一个欢喜,分给大家,大家都欢喜。”造福他人,造 福社会,是吴剑琴的人生哲学。 早在1989年,吴剑琴就为母校宜兴夏芳中学捐资建立了“剑琴图书馆”,还将 自己收藏的精美有价值的图书捐给宜兴市图书馆。他先后为家乡的3所中小学设立奖 学金。 只要他知道谁家小孩有志学习又无力培养,他寄学费,乡亲中凡经济不宽裕的, 他都按月汇款相赠,有志去日本留学的,他负责奖学金,几十年如一日。 吴剑琴委托人在家乡公开招高中毕业生,他出资在上海办学习培训班。首期的 12名宜兴青年经半年系统严格的培训,全部达到要求,于1990年全部到达日本正和 航业公司的轮船上工作。以后每年一期培训班,连着办了十期。他希望自己的子弟 兵不仅是水手,更希望他们一步步成长为船长、轮机长,他希望自己的船全部由中 国人驾驶。 1996年,江苏省在仪征与日本企业家合办了一个特大工程:一个大水泥厂,其 中大投资者是日本三井株式会社,而其牵线人和股东之一又是吴剑琴。 宜兴的紫砂艺术推向世界,吴剑琴功不可没。1985年,他积极组织家乡一批技 艺超群的大师们到日本作操作表演,同时把紫砂作品推向国际市场,日本掀起了紫 砂热。而后,在东南亚、欧美,吴剑琴利用自己在国际市场上的熟门熟路,一次次 地组织、引导,使陶都宜兴紫砂作品在国际市场上独领风骚。我要做船东 吴剑琴高中毕业后一个心眼要航海,当海军。1942年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眼 看自己的祖国被日本侵略者侵占5年了,18岁的吴剑琴一腔热血选择海军。 1946年,吴剑琴从上海海军军官学校毕业了,被分到“长治”号军舰。 “长治”号原是日本的一艘军舰,中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胜国,“长治”号 是中国接管的战利品,是当时代表世界先进水平的少有的船舰之一。以后吴剑琴又 考进了复兴公司。复兴公司董事长、常务董事、董事们,有被誉为东方“船王”的 董浩云——半世纪后的1997年香港回归后的“特首”董建华之父,还有上海滩的杜 月笙,四川军界要人杨森等。船王董浩云很早就注意到能干且肯干的吴剑琴。作为 复兴公司常务副董事长,每当督造新船这样的大事,他必然参加有关会议,他发现 这位年轻人不仅将造船有关事宜理得头头是道,而且还精通汽轮机透平机知识。 会上董浩云数次有意提问,而吴剑琴都回答得令人无可挑剔。董浩云暗暗赏识着吴 剑琴。 1956年,董浩云和各个轮船公司迎来了大力拓展业务的好时机。董浩云看准时 机,要造新船。他目光瞄准日本船价低,又有日本国优厚的贷款条件,他决定向日 本船厂订造新型特大油轮。 董浩云要造新船,头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复兴公司的吴剑琴。董浩云要造的“东 亚巨人”号油轮的规模远远超过那条著名豪华客轮——泰坦尼克号。它了不起的不 仅仅是规模,而这艘巨轮是第一艘亚洲人设计、亚洲人建造、亚洲人驾驶、亚洲人 做船东的巨轮。当时全世界,除美国已下水一艘10万吨级的巨轮之外,就数它了。 董浩云亲自来东京请吴剑琴建造“东亚巨人”,他认准了督造此船非吴剑琴莫 属。 吴剑琴肩负重任,他似乎把整个灵魂都牢牢钉在“东亚巨人”上了。从一张张 钢板被剪裁开,再进行焊接,每一道焊缝,每一颗铆钉,每道工序都严格把关。 1959年“东亚巨人”建成了。剪彩下水的隆重时刻终于到了。 “东亚巨人”终于开始了它的处女航。 吴剑琴是首航的轮机长,机舱所有工作人员尽是董浩云授权吴剑琴全权挑选出 来的。 吴剑琴长年在船上睡觉养成个“一级战备”的习惯,他不脱衣,两只电筒左右 悬挂着,胸口吊着一个哨子,一有动静,他就双手滑下船台,哨子一吹紧急处理: “我来了”奇怪,船上工作人员只要一听到吴剑琴那宽厚的嗓音就感到心定气顺 有力量,再危难的险情都能克服。“东亚巨人”的首航途中,两件棘手的问题都被 吴剑琴化险为夷了。处女航终于旗开得胜。 董浩云亲自到日本订下几大桌酒水为得胜将士们接风。 董浩云给“东亚巨人”号每个船员一块纪念金表。此外,还有两块刻名“劳莱 士”金表当众郑重相赠,一块赠送给吴剑琴,另一块给了船长。 吴剑琴一直把这块金表随身带着,它伴随着他走过了“海洋时代”的20世纪。 当年叫吴剑琴“爷叔”的董建华,几十年后看到吴剑琴手里的这块刻有他父亲 题字的金表一时愣住了,这块金表默默地记载着一代船王董浩云和吴剑琴的深厚情 谊,记载了“东亚巨人”的超凡之举。 金表背后刻着: 赠给吴剑琴先生: 由于你参与设计的七万吨“东亚巨人”号,我才有幸得以胜利完成黄金之航。 董浩云敬赠 1959年12月 董浩云曾单独找吴剑琴谈心:“你就到我公司来,我给你做总轮机长,薪金是 你现在的几倍。”“不,我从来没有想到要高薪水,我督造‘东亚巨人’号是因为 我喜爱这项事业,船造好了,首航成功了,我要回去了”多少有志者求之不得的 好事,这位毛头小伙子竟一口拒绝了,董浩云着实惊奇无比:“你还想要什么呢” 憋在心底里的愿望冲堤而出:“我要读书我要做船东”要读书深造,董浩云完 全可以成全这位可造之才,可要做船东,即一把手、老板、董事长,那明明是这个 年轻人要在自己饭店门前摆粥摊了,董浩云懂得吴剑琴读书深造是为做船东打基础, 做准备。此时他也只有对吴剑琴刮目相看,一时无语。 从1966年到70年代初整整7年,吴剑琴获得了硕士学位并完成了明治大学工学博 士研究生的全部课程,他是边工作边读完这些学业。他还针对航运技术上的空白, 编写了七本著作。 以后成为正和航业株式会社船东老板的吴剑琴于1976年建成自己的第一条船, 这第一条船,吴剑琴命名为“天运”。 吴剑琴后来造的新船也都以“运”字“和”字开头:福运、和利、和玉、和胜、 和能、和福等等,天时地利人和是航运人最大的福分。吴剑琴终于在异国他乡日本 显示了炎黄子孙的强劲实力。 去年国庆50周年观礼阅兵,吴剑琴被祖国邀请,看阅兵时,吴老先生像孩子似 地狂呼: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 摘自《新民周刊》2000年第21期 周玉明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