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庇护人 我父亲曾同尤里·卡尔洛维奇·奥廖沙是好朋友,他俩曾一同在里舍列夫中学 求学。20 至30 年代,奥廖沙是最年轻的作家之一。但后来……倒没有把他关进 狱中,只不过不发表他的作品罢了。他每天在小纸片上写点怪诞的格言,喝得烂醉, 把写出的格言扔进垃圾箱。 50 年代,他留着一头蓬乱的灰白长发、脖子上裹一条肮脏的围巾,伸出尖尖 的鹰钩鼻,招摇过市,人见人躲。晚年的培尔·金特大概就是这副尊容。 他常上我父亲那儿借钱。他俩一聊就是半天。当时他告诉我父亲,受迫害的布 尔加科夫是如何决定给斯大林写信的。这是一个被许多人怀疑为告密者的人给他出 的主意。当时布尔加科夫身无分文、求职无门,就下了这个决心,给斯大林写信, 孤注一掷,请求把他驱逐出国,送到西方。当时,在审判知识分子的时期,这无异 于自杀。 奥廖沙对父亲说:“事情发生在4 月,当时是旧历4 月1 日,愚人节,我们都 彼此开玩笑。我知道他给斯大林写了信,就给他打电话,拿腔拿调地装首长秘书: ‘斯大林同志有话要对您说。’他听出来了,骂了句:‘见鬼去吧!’然后就躺下 睡觉,他有午睡的习惯。电活铃又响了。耳机里说:‘斯大林同志马上要跟你说话。 ’他以为又是我捣蛋,骂了一句,扔下了听筒。 可是,电话铃马上又响了。斯大林的秘书严厉地责问:‘别放电话,我想您明 白了吧?’另一个带格鲁吉亚口音的声音立即发话:‘怎么,我们让您不耐烦啦? ’”“布尔加科夫很难堪,同斯大林寒暄后,后者问:“您想出国?’布尔加科夫 当然答得很得体:‘一个俄国作家在祖国之外是无法创作的。’” “斯大林说:‘您说得对,我也这么想。您想到艺术剧院工作?’‘对,想, 可是人家不要我……’‘我想,他们会同意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马上,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艺术剧院请求布尔加科夫去上班。” 整个莫斯科都在传颂领袖的救命电话。还诞生了有关法力无边的艺术庇护人以 及他周围的坏官僚的传说。 布尔加科夫写了话剧《莫里哀》,讲的是一位国王,只有他一个人保护莫里哀, 以防宫廷屑小的迫害。凯尔任采夫立即给中央打了小报告: “作者有政治意图。布尔加科夫……在剧中想表现一个意识形态因政治体制背 道而驰、戏被禁演的作家的命运……只有国王一个人维护莫里哀,使他不致受迫害 ……莫里哀有这样一段独白:‘我一辈子舔他(国王)的马刺,生怕被踩死。也许 我马屁拍得不足?也许,我自贬人格不够?’剧终时高呼: ‘我仇恨为所欲为的暴君行为’(我们改为‘国王的暴行’)布尔加科夫作品 的政治目的很清楚……” “当家的”同意了凯尔任采夫的建议,禁止排演《莫里哀》。但他却记住了这 一点:只有国王一人帮助莫里哀,并注意到了莫里哀准备为唯一的庇护人——国王 尽职的愿望,虽说他仇恨暴君行为。 老党员凯尔任采夫将于1936 年被枪决。 而布尔加科夫将幸免于难。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