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玄妙观尼姑私生女 上海滩影坛金嗓子 且说1918年的一天,气候闷热,霪雨霏霏,正是江南恼人的梅雨季节。常熟县 城北门以外,靠近弯弯小河坡地上有一座尼姑庵,名叫玄妙观。这座往常十分静谧、 只有五六个尼姑终日苦修的玄妙观,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忽然从那阴暗的 小偏房里传出了婴儿哇哇啼哭声——才来了七八个月的小尼姑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真是亵渎神灵罪莫大焉! 这个小尼姑刚刚二十出头,是观内最小的徒弟。她整天沉默寡言,动辄落泪, 除了和大家在一起念经诵佛,便独自一人躲在小偏房里闷坐。可以说在观内除老师 太之外,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了。 原来这二十出头的小尼姑俗姓钟,原是上海滩一青楼妓女。十五岁便被卖到青 楼,从事皮肉生意,十八岁时,因一年老富商看中她的姿色,便用钱将她赎了身, 娶作小妾。富商的儿子也被她的姿色所迷,于是,钟姑娘辗转于父子俩床前。 这件事直到钟姑娘二十岁时才被揭穿,富商家族认为有辱门风,便把她驱逐出 门。钟姑娘无处投身,幸好玄妙观老师太见她可怜,将她收留,收为弟子。 本来,尼姑生孩子这件丑事若发生在上个世纪,小尼姑不是落个“自缢”,便 要遭到“焚化”。幸亏这玄妙观不同于那些威严逼人的古刹,加上庵里老师太比较 开明,起初她年轻守寡,后来又死了儿子,无依无靠才剃度出家的。过来之人,颇 能体察世俗人情。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她严令保密,不准泄漏出去毁坏观誉,一切 由她亲自处置。 对这个刚转“阳世”的小生命,究竟怎么处置,众尼苦无良策。老师太决定, 自己亲自去上海县城跑一趟,找个拜佛“求女”的施主,也好让这个小生命有个投 身的去处。 老师太挪动着一双小脚,口念“南无阿弥陀佛”来到上海城霞飞路尚贤坊周家, 得到女施主的应承,答应请人随老师太去常熟抱这个刚入世的小生命。 几天后,可怜的婴儿被抱进了尚贤坊周家。女主人与丈夫周某揭开襁褓一看, 见熟睡中的婴儿五官端正,皮肤透红,长得健康,不禁满心欢喜。 这周某四十开外,中等身材,长得精明干练,是个地道的上海人。由于久混洋 场,头脑灵活,通过朋友在英租界工部局当了名“洋径洪”翻译,手头比较宽裕。 几年后,经人牵线,一个专演二流角色的广东婆便成了周某的外室。大房得知 此事曾闹过一场,但这是“时尚”,谁也干涉不了,只得分开住以求相安无事。 又几年过去了,这广东婆肚里竟没有动静。广东婆气急了,回想当年和男人调 情,一不注意便怀上个野种,于是想办法打胎吃药,好不容易才把肚皮按下去。可 现在,自己有了正经人家,这肚皮却不争气了。 广东婆听说离上海不远有个玄妙观的观音特灵,于是几度去烧香“求”子,一 来二去,和观里的老师太便熟了。所以当孩子没有办法安置时,老师太便直奔尚贤 坊广东婆家,把孩子之事办妥了。 言归正转。广东婆忙着上街张罗酒菜,准备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席间,周某与二夫人对酌,二夫人呷了一口绍兴老酒,用略带广东口音的上海 话说: “你明朝就向‘那边’报喜去,讲我给你周家养了一位千金!” “那边”是指大房,大房只给周某养了儿子,独缺千金。周某摇摇头回答: “你多年不生养,哪能骗得了她。” “我拜观音信佛,三十几岁养头生有什么不可以?” 周某哈哈大笑: “好,就算你生的,反正她住在英租界,你住在法租界,谁晓得你大过肚皮没 有。” 二夫人这才阴转晴,瞟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婴儿说: “你给她起个名吧!” “女孩子名贱,就叫周红吧!” 此周红就是后来活跃在影坛歌场的明星,曾经红极一时,名闻遐迩,拥有大量 观众和听众的周璇。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10年过去了。周家的生活发生了不少变化。周某由于染上 了鸦片瘾,早已被工部局辞退。周某也顾不上二夫人了,一个月难得来两次尚贤坊。 二夫人的脾气也变得孤癖古怪起来,除了虔诚信佛,和尼姑庵师太交往外,很少和 亲友来往。 周红再也不受宠爱了。尤其二夫人到了帮佣的地步,刚进学堂读书的周红再也 不能读书了,只好跟着养母去帮佣。 二夫人早年在广东戏班唱戏的时候曾觉得戏子这行被人轻贱,常年过着飘泊无 定的夜生活。直到闹到今天帮佣的地步,她又不这样想了,觉得干唱戏这行虽没多 大出息,但总比帮佣强多了。随着小红一天天长大,二夫人这种想法更加强烈,她 决计把自己的养女推上自己走过的老路。 二十年代末,“欧美文明”在这块半殖民地上的影响日渐增长。话剧、电影这 类“舶来艺术”在一些进步文艺工作者的努力下,已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同时, 在实践中也锻炼培养了一批优秀的艺术人才。 另一方面,由“欧美文明”带来的“污染”亦十分严重。当时,上海滩仿效西 方方式出现的小型歌舞班为数不少。这类歌舞班的组成,多以某个家庭的成员为主 体,再吸收或招考几名演员或乐队人员来补缺。一般有二十来人,其中不乏兼职, 也就“五脏俱全”了。 这类歌舞班经常跑水陆码头,到处去巡回演出;留在上海则只能进进大世界或 某游乐公司的小场子。演出节目五花八门,从美国檀香山传来的“草裙舞”到法国 巴黎进口的“大腿舞”,从西方流行的“呼拉圈舞”、“四脱舞”到国产黄色歌曲、 古彩戏法以至各类杂耍,应有尽有。 二夫人因与一些小型歌舞班子颇有来往,便想办法把小红弄到歌舞班去吃“歌 舞饭”,经过屡次相求,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勉强把小红送进了一家歌舞班。 此时,小红才十二三岁,几乎一无所长,只能到歌舞班打打杂,混碗饭吃。周 某夫妇对小红进歌舞班都感满意,一来不花本钱,二来减轻自己的负担。 二夫人是个精明的人,但歌舞班的老板更精,他们一合计觉得留周小红太划不 来:讲唱歌,嗓音太细;讲跳舞,腿太短;讲卖相,人太瘦;讲劳力,没有体力。 所以,没多久,周小红便被辞退回家。 周小红回家后,周某和二夫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一天,歌舞班孙某遇到周某 夫妇,几个坐下闲聊,聊到周小红的前途上来了。 孙某随便问道: “小红现在在家做些什么?” “她能做什么?”二夫人说道,“我正和我丈夫商量,准备把她卖到四马路堂 子里去呢。” “什么?卖到堂子里去?” “是呀,不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可怜的小红面临着被投入火坑的危险。 事有凑巧,当时明月歌舞剧社有个名叫章锦文的钢琴师,与孙某相熟。一次, 她到孙家来玩,谈起一些唱歌跳舞和招收小演员的事情。孙某向她提出,能不能把 周小红介绍到明月歌舞剧社去。 章锦文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女青年,当听说小红的父母准备把她卖入娼门时,大 动恻隐之心,当场答应愿意帮这个忙。于是,通知周家,叫小红去剧社“应试”。 明月歌舞剧社是1931年黎锦晖创办的,这个剧社经常在东北、华北一带的城市 演出。“九·一八”后,剧社从北京招了些人马匆匆南下,回到上海,又吸收了一 些音乐工作者。这样,剧社就具相当规模了。 在这个剧社,拥有王人美、黎莉莉、薛玲仙、胡筋、白虹等十来个女演员,严 华、谭光友等四五个男角儿。十余名乐队班子里除聂耳、黎锦光和章锦文之外,还 有王人艺、严折西、张弦、张簧等人。黎锦晖自任社长兼作曲,偶尔也拨弄乐器, 以凑不足。 1932年“一二·八”事变发生后,日本侵略军打进上海,从此,中国沦入度日 维艰的地步。 是年秋天的一个上午,章锦文带着刚满14岁的周小红,来到英租界赫德路明月 歌舞剧社所在地。小红怯怯生生地低着头,紧跟着胖姐姐章锦文身后走进了大门。 在这里,只听见琴声悠扬、歌声嘹亮。周小红暗自高兴,却又感到有些慌乱。 这时,一位先生走了过来,问章锦文: “是她来试唱吗?” 章锦文急忙把周小红推上前来,要她试唱。周小红的歌唱得很拘谨,谈不上有 才华。那位先生听完歌后,弯下腰问道: “你愿意吃苦吗?你的声音太细,不吃苦是练不出来的。” 小红的脸涨得通红,轻声地回答: “我愿意的。” 与其说那位先生相信小红的回答,不如说他是动了怜悯之心,末了终于点头同 意小红留下来。 这时,章锦文连忙教小红说道: “还不快谢谢社长,谢谢黎先生。” 此后,周小红搬进了明月歌舞剧社。这里的一些哥哥姐姐,对这位新来的、腼 腆而又可怜的小妹妹表示欢迎。严华答应教小红国语正音,章锦文、黎锦光则教小 红识简谱,几位热心的姐姐,则说要教她跳舞。 呆在剧社里,小红感到如鱼得水。每天安排活动她都认认真真地去参加。她的 一颦一笑极易受到人家的影响,看到喜剧时,她径自天真地咯咯大笑,见到难受的 场面,会比担任角色的演员还要更早地“进入角色”。 不识歌谱的小红,通过听、唱、问、记和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指点,开始摸着一 些门径了。原来嗓音很细的小红,每天跟着大家依依呀呀地训练,加上站在合唱队 里的“实践”,嗓音日渐明亮起来。 黎锦晖先生和一些行家,开始发现小红是块唱歌的“料”。她唱得自然而不矫 揉造作,音准、节奏感强,而那种“奶声奶气”的味道更是她的独特之处。 黎锦晖曾对演员讲过:一个歌唱演员离不开钢琴。那会儿小红明白黎先生的意 思:要唱好歌就要学会摸钢琴。可是,怎样才能摸会这个神秘的庞然大物呢? 有一回,午休刚过,台柱演员上街去了,小红满心高兴地坐到钢琴凳上,打开 钢琴盖,小手才伸向一排乳白色的琴键,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吼叫,她未及回头就 被一只男性的大脚踢倒在地上。 等小红从这位提琴师的斥责中明白过来,她没有感到身上的疼痛,而是为遭受 了这样的欺辱而难过地号陶起来。她记得挨母亲冤枉责打的时候哭过,但远不如这 次伤心。 正巧,教她国语正音的老师严华闻声走过来,看到这个情景,出于义愤他向这 位提琴师表示了不满,一面又对哭泣的小红安慰了几句。 第二天剧社的委员会上,严华打抱不平地提起了这件事,得到了一些同仁的支 持,批评了那位提琴师,平息了这场小小的风波。 可是,小红却把这件事记进她的日记本里,这篇日记虽然谈不上文笔优美,字 迹也是歪歪斜斜的,还有不少错字和别字,但叙述的内容却是形象而生动的。当时, 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几年之后,才由她自己主动把那个日记本公开在一个人 的面前。 明月歌舞剧社的生活对于周小红来说,是丰富多彩、紧张而又愉快的。她对眼 前的一切似乎都心满意足:一日三餐不用愁,唱唱歌、跳跳舞还有点心吃,天热点, 两场演出之间还能拿到一杯美味的冰淇淋;间或发给她一些零用钱,更使她增添了 几分欢乐的情绪。 是啊,这些在母亲身旁是无法得到的。她不禁把自己的一切都与这个“明月” 联系在一起了。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既懂事又不懂事,无忧无虑而又富于幻想的时 候。她没有什么金色的童年,这段虽然短暂的日子,也可算是给予她的一种补偿。 小红学习得十分认真,剧社的同仁有目共睹,老师们愿意教这个听话的女孩子。 原来“神圣”的钢琴,她每天见缝插针地摸索,居然也能弹奏几首简单的曲子了。 “明月”演出的节目有两个来源:一是承袭昔日中华歌舞团的传统节目,一是 新编节目。此时的小红,只能轮上一些小角色,什么小鸭、小狗、小猫、小兔,总 是少不了她的。 当年颇为著名的《三蝴蝶》是一出能演一小时的歌舞剧,主角三只蝴蝶由王人 美、黎莉莉、胡茄分别担任,小红则在戏里扮演拟人化的小太阳。小太阳头上戴一 顶有“太阳花”的纸制帽子,戏不多,在剧中却是能呼风唤雨的角色。小红天真活 泼,穿插于台上跳来跳去,时而刮风,时而下雨,生气勃勃,演来令人喜爱。 经过半年多的培训,小红在剧社里渐渐显露出才华了。一次演出《特别快车》, 主角王人美没有到场,可把大家急坏了。无奈之中抓小红临时抢装,顶了上去。结 果出乎意料,未经排练的小红,居然也能顺利完成这次演出,并且同样博得了掌声。 从此,小红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剧社也安排她担任个别小型节目的主角了。后 来这个表演唱《特别快车》就成了小红经常演出的拿手节目,遗憾的是它属于“软 性”一类的东西。 好景不长,严酷的现实使得明月歌舞剧社很快支撑不下去了。 导致这一结果的重要因素是:当时新兴的有声电影日渐发展,许多专门以营利 为目的的制片商,把手伸得老长,发现有才华、有号召力的歌舞演员,就设法礼聘 去拍戏。 首先,天一影片公司下手,拉去王人美、黎莉莉、严华、谭光友四台柱,拍了 第一部有声歌舞片《芭蕉叶上诗》,这无异于给剧社开了一个被动的头。 相继而来,联华影业公司通过关系,把王人美拉去拍《野玫瑰》。紧接着又弄 走黎莉莉,去拍《火山情思》。黎锦晖心情焦灼,台柱拆走,剧社断难继续维持。 1933年春末,明月歌舞剧社决定解散,借北京戏院作告别演出。告别节目是由 黎锦光等人根据同名电影剧本《野玫瑰》改编成的大型歌舞剧。 已经被“联华”拉去拍电影《野玫瑰》的主角王人美,答应为剧社的告别演出 当主演,以加强阵营招徐观众,筹集解散资金。海报贴出,许多小报也竟相哄抬。 《野玫瑰》的锣鼓未响,就已经名声在外了。 演出时值夏天,一日三场:下午两点、五点、七点半各有一场;场场均亮“满 座”霓虹,可谓盛况空前。本来颇有点凄凉的散伙演出,竟被热情涌来的观众冲掉 大半。 《野玫瑰》有这样的情节:男主角投身义勇军,开赴前线抗日。在这里,作者 加了一首《民族之光》的歌曲。这支歌唱出了时代的声音,高呼要“与敌人周旋于 沙场之上”。 每当演唱这支歌时,台下总有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小红是这支歌的演唱者之 一,演出之中她也常受到台下观众的感染,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一次,戏散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话题谈到《民族之光》。有人说 “与敌人周旋在沙场之上”这句歌词太好了。此时,恰巧周小红和几个小姐妹也来 了。有人看到周小红,大声说: “周小红,你的名字太俗了,上海滩少说也能寻出几千个小红来,依我看,还 不如用我们唱的歌词中的两个字。” “什么字?” “‘与敌人周旋于沙场之上’中的周旋呀!” “是啊,这句歌词多有气魄。”有人附和道。 此时,正在一旁吸烟的黎锦晖也兴奋地插道: “周旋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不过她是个上海妹子,加个斜玉旁就更漂亮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周小红的名字消失了。从此,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将要震动 影坛歌场的名字——周璇! 明月歌舞剧社半个月的告别演出将要结束了,虽然场场爆满,但毕竟越来越接 近于劳燕分飞的局面,使人感到有些黯然神伤。因此,最后三天的演出,从剧社到 后台,都弥漫着一种令人难受的告别气氛。 进剧社未满一年的周璇,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沉默了,无忧无虑的神情 也不复存在了,似乎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人,或者说她忽然长大了几岁。因为她 留恋这一切了,要知道这一小段经历是启蒙时期,是通向未来明星之路的通道。 此时,社友们都在忙着为自己寻找出路,有的谈靠亲戚去谋个差事,有的说凭 一身力气去找点零工碎活混饭吃。严华这个从北京来的“头牌小生”,虽说上海有 他的落脚点,但他准备回北京寻求一条经商之路。 好心的章锦文一直为周璇担心,她信步来到二楼男宿舍,严华忙着让坐。章锦 文心直口快,说了几句便倒出了自己的心思。她颇带感情地对大家说: “剧社解散,其他人都没啥大问题,最苦的是周璇,她回家弄不好就要被她爹 爹卖到堂子里去。” 大家听了都大吃一惊。章锦文把自己原先了解的一些情况,统统告诉了社友们。 这群来自四面八方的艺术爱好者们,血气方刚,颇有一些正义感,亦富于同情心。 尤其对周璇,许多社友都把她当作小妹妹看。 经过一场七嘴八舌的议论,山东汉子张欣若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提出为歌舞 艺术、为同仁寻找出路,重新组建一个剧社的大胆想法。严华基于对周璇的好感, 又是她的国语老师,便首先附和,于是,“新月歌剧社”在七拼八凑的基础上成立 了。 “新月”成立不久,先去苏州、无锡一带巡回演出,回到上海,卖座不佳,在 观众中没有多大号召力,眼看又难维持下去,不几个月只得步“明月”的后尘,宣 告解散。 天无绝人之路,胖姐姐章锦文和严华经朋友了惊介绍,认识一个叫金佩鱼的小 开,他主动拿出一笔钱交严华办歌舞团。于是,严华又出面将周璇和“新月”的大 部分人马组织起来,成立“新华歌剧社”。 为了扩大影响,剧社特地以重金聘请了当时在影坛有了名气的王人美、黎明晖、 袁美云等红角儿来客串演出。因为影星联袂登台,同样出现了场场爆满的场面。 此时已是十六七岁的周璇,更比以前懂得发愤苦学,每天早起练声,虚心向人 求教,弹弹唱唱,从不荒废光阴。她的嗓音日渐清亮,唱歌才华初露。一次电台举 行比赛,她异军突起,压倒许多歌星,被选为仅次子白虹的第二名优秀歌手。这样, 周璇一跃而成为剧社的女台柱了。 周璇的收入不多,而她的养父母的眼睛又紧紧盯住她的腰包,她感受到了无形 的压力。于是,她通过严华,常常跑电台唱歌,挣点收入。周璇在这一时期虽然是 在小电台唱歌,但在上海广大听众中却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为日后周璇获得“金 嗓子”的美称,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新华歌剧社虽在一开始非常火爆,但由于它的不良思想倾向,编演一些“软性” 甚至黄色的节目,违背了时代精神,回避了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的现实。1935年,未 满周岁的“新华”也宣告解散。 1935年,周璇在歌坛有了些名气,常到一些民营电台唱歌,也使她小有收入。 同时, 由于评论界龚之方的介绍和王人美等人的帮忙, 她得以在电通公司拍摄的 《风云儿女》中客串一个小角色,这便是她步入影坛的起点。 “新华”的解散,不像当初“明月”和“新月”的解散那样,叫周璇感到忧戚 和茫然。周璇和严华告别同仁,边谈边走,由于两家住得比较近,所以两人同路。 “这次你准备怎么办?”严华表情严肃地问周璇。 周璇理解他的问话,笑着征询说: “陈铿然先生和袁美云姐想介绍我进艺华影片公司,你说好吗?” “那当然好!” “恐怕合同不长。” “你还管它长不长,进去几个月拍两部戏再讲嘛。”严华急忙坚定她的信心。 过不多久,周璇被艺华影片公司聘为基本演员。这是周璇做梦也没想过的事, 她高兴得像只小鸟,整天在家里和公司之间飞来飞去。 女大十八变,矮小干瘦的周璇变得丰满妩媚了,那宽舒的额角,弯弯的秀眉, 明净的双眸,以及常挂笑容的嘴角略向右翘的神情,都给人以和善纯朴、天真可爱 的印象。 电影界同行对这个衣着朴素,举止文静,有时也很活泼的少女,普遍抱有好感, 都亲切地叫她璇子或者小璇子。 周某和二夫人对此也非常高兴,他们各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寄希望于周漩,巴不 得她一夜之间红起来,成为影坛巨星,最终变成一棵“摇钱”大树。 但当时的小璇子还仅仅是个刚步入影坛的小演员,她每月几十元钱的固定收入 也只能够这个家庭的一般生活开销,如果要买一件入时点的衣裳,还得精打细算一 番。 周璇进了“艺华”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1936年,她先后参加拍摄了《花烛 之夜》、《化身姑娘》、《百宝图》、《喜临门》和《狂欢之夜》等影片。 其中《狂欢之夜》是当时新华影片公司拍摄的,周璇插空去扮演了一个角色。 自从周璇从影之后,她家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不久,二太太辞去帮佣工作, 再不久,他家搬出尚贤坊,住进静安寺附近的一个亭子间。 1935年“新华”解散后,周璇踏入电影界,而和她以前搭档唱歌的严华到哪里 去了呢? 原来,严华走进“新华”后,仍旧“跑”民营电台唱歌来维持生活。有时,百 代和胜利唱片公司也请他写点曲子,灌些唱片,收入也不算差。 此时,黎锦光找到严华,提出恢复明月歌舞剧社的主张。两人由于志趣相投, 加上对当年“明月”怀念至深,一拍即合。 “明月”终于恢复起来了,由黎锦光任社长,严华任副社长,设址小沙渡路。 经过一番筹划,“明月”准备到南洋一带去巡回演出。 1936年春天,“明月”动身去南洋之前,严华到周璇家,把自己要到南洋的事 告诉了正在练唱歌的璇子。听到这个消息,周璇眼睛瞪得圆圆的,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周璇才问道: “你几时动身?” “后天晚上。” “那你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周璇轻声细语地说道。 严华正要推辞,周璇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你一定要来呀!” 严华走后,周璇把请客吃饭的事告诉了妈妈。井要求做得丰盛些。自女儿从影 后,养母的态度好多了。她知道周璇的意思,她也很喜欢严华。严华父母双亡,兄 弟姐妹各自谋生,他是个“进门一把火,出门一把锁一的单身汉。他常在空闲时间 来看周璇,一来二去,养母和严华都很熟了,养母也很喜欢他。 第三天的上午十点钟,严华买了一盒新鲜的奶油栗子蛋糕和两瓶绿豆烧,径自 往周家走去。养母见严华来了,忙招呼他上楼。严华刚踏上楼梯,便听见周璇随口 哼唱歌曲的声音。他放慢脚步,似乎不愿打断这柔美的歌声。 一曲唱罢,严华已经出现在周璇的身后,周璇一回头发现了严华,咯咯笑着说: “依真坏,不声不响,吓了人家一跳。” 严华随手放下东西,用食指靠近嘴唇“嘘”了一声。原来,这是严华教周璇国 语时立下的规矩:两人见面一定要说国语,若是周璇说上海话,严华就“嘘”她。 这样,便于随时改正字音。 其实,周璇取得今天这样良好的成绩,当然与严华是分不开的,这一点周璇十 分感恩。严华呢,他由开始同情小红,尔后通过一起唱歌演出,逐渐喜欢这个纯真 可爱的姑娘了。 两人随便聊几句话后,严华注意到了,房间重新收拾过,台子上摆着一盒精美 糖果,五斗柜上的花瓶里也插上新鲜的月季,玻璃板下,压着各个时期的照片,有 集体照,也有个人照。看起来,周璇今天的送别饯行是十分隆重的,严华心里想道。 时近中午,周璇忙着下楼端菜。筵席就在亭子间进行,大小碗碟几乎摆得小方 台没有空隙。三个人各据一方坐下来,周璇原本不会喝酒,为了助兴她往自己杯子 里倒了一口啤酒,也算是陪陪客人。 大家边谈边吃,相互夹菜。不知道为什么,席间周璇的话反而不如喝了老酒的 养母多。她天真的笑容不见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严华。严华觉察到周璇情绪的变化, 忙问道: “小璇子,你在‘艺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周璇摇摇头: “我只是有点头疼。” 养母随口答道: “天天拍夜戏,头怎能不疼,赶快去床上躺躺,起来便好了。” 养母说完,收拾起碗筷径自下楼去了。周璇和衣躺在床上。严华走到床边劝她 好好休息,谁知周璇侧身,脸朝墙,一声不吭。严华不禁有点担心,往里一看,只 见周璇在默默地流眼泪。 严华一阵心慌,连忙问她是怎样不舒服。而周璇只是摇头作答。严华不知如何 是好,要去喊养母来。周璇立即翻转身来,说道: “你此次到南洋,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 “唉,我要不是和‘艺华’订了合同,我一定会和明月社一起去南洋演出。” 严华无语。周璇从枕头底下抓出一个黑色薄面的日记本,递给站在床前的严华, 郑重其事地对严华说: “这本日记是我写的,你拿去,等你上了船再看。” 严华不无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等上了船再看?” 周璇面带羞涩地说: “我写得不像样子,现在看了难为情。” “谁都知道你没有上过什么学,写得不好有啥难为情的。”严华说着就要去翻。 周璇急忙坐起制止,说如果现在看她就收回。严华看她杏眼圆睁,说得那样认 真,也就尊重了她的意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匆匆告别。 入夜,开往南洋的海船驶出了吴淞口,严华躺在铺位上休息,一种不可名状的 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想起中午在璇子家吃饭的情景,急忙坐起,从提包里取 出那个黑色薄面的日记本,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日记本里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迹,看起来很费劲。严华似乎预感到什么, 一口气地读下去。忽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篇日记上。那是记载她当初因摸钢 琴被一位提琴师踢倒在地上,严华打抱不平,替她讲话的事情。 读着读着,严华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啊,璇子爱上我了!”严华心 头一阵热,血涌到脸上来。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这条开往南洋的巨轮,马上掉转头 开回上海。 从此,严华每到一地演出总是先跑邮局,把预先写好的信投进信筒。他归心似 箭,在泰国、新加坡的几个城市的演出结束之后,再也无意实现原先遍游南洋各国 的计划,就收拾行装回国了。 严华回到上海,顾不得旅途劳累,仆仆风尘,匆匆直奔周家而去。两人一见面, 顿时无言,周璇脸涨得红红的,羞涩得说不出话来。等严华打开了话匣子,她才慢 慢适应,又恢复了自然朴实的本色,有说有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他们说妥了,决定马上订婚,明天就去金铺打一对婚戒,刻上自己的名字,作 为“信物”互换了戴在无名指上。同时,商量着换房子搬家的事情。 不几日,严华在愚园路愚园村租了一套住房,把周家母女从静安寺接了过去。 从此,严华和周璇同居了。 1937年春天,明星影片公司准备筹拍《马路天使》,这部影片的编导是个有胆 识、敢于创新的青年艺术家,他叫袁牧之。影片的男主角已定好了,女主角未定。 袁牧之为此苦苦寻觅。 其实,倒不是明星公司没有女明星,而是能把《马路天使》女主角演好的女明 星确实不多。袁牧之搜索枯肠,纵目影坛“觅知音”。突然,他想起一个人,她就 是常跑电台的周漩,歌喉圆润甜美,很有魅力。 袁牧之认识周璇,他在主演《风云儿女》时,周璇在戏中客串一个小角色。更 凑巧的是小璇子的原名也叫小红,在某些方面与《马路天使》里的女主角小红有相 似之处。袁牧之想到此,决心启用周璇。 但这时候问题来了,周璇并不是“明星”的基本演员,她是“艺华”的台柱子, “艺华”能放吗?袁牧之决定用“明星”的台柱演员白杨去交换。这一来果然奏效, 于是周璇顺利地进了“明星”的摄影棚。 那一天,周璇穿着一件淡蓝色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平底搭绊的黑皮鞋走进摄制 组。周璇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笑盈盈的,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低着头,不敢正 视在座的明星们。 这时,一些见过世面的摄制组成员,根据这些“初步印象”不禁对周璇是否能 胜任这部戏的女主角表示怀疑,同时,也为袁牧之的大胆抉择感到担心。 作为一名优秀导演,袁牧之独具慧眼,他清楚地看到了:周璇的身世、年龄、 经历、气质以及外貌和唱歌才能等等,对扮演小红这个角色都十分有利。 果然,在导演的启发和帮助下,戏排得非常顺利。周璇理解人物,进入角色的 速度之快,使现场拍戏的内行人无不惊讶,无不赞赏。后来,袁牧之初看样片时很 是兴奋,认为小璇子把他所要着意塑造的小红演“活”了,演“绝”了。 由于周璇自己的生活体验和数年的艺术实践,使她能深刻体味到小红心灵深处 的思想情感,从而能够准确把握这个卖唱歌女的艺术形象。 《马路天使》这部影片生动地再现了三十年代都市下层的人们——小歌女、吹 鼓手、妓女、报贩、失业者、剃头师傅、小贩等的悲惨生活,尖锐地抨击了半殖民 地半封建社会的黑暗。 由于影片取得很大成功,各种进步报刊竞相宣传,一片赞誉,影片的几名主要 演员受到了广泛称赞,其中对周璇的评价尤为突出。 另外,影片中的两支插曲,都达到相当高的思想艺术水平,经周璇的歌喉唱出, 引得街头巷尾争相传唱,风靡当时的上海滩。 周璇红起来了,以前她拍的几部戏,包括她主演的片子,都没有能引起人们多 少注意,而《马路天使》的一举成功,则使她在广大观众中声誉鹊起。她在这部影 片取得的成绩,无疑为她日后登上影坛大明星宝座和独享歌场“金嗓子”美名,起 了极其重要的推进作用。 1937年,“七七事变”刚过,“八·一三事变”又起。周璇拍完《马路天使》 以后,“艺华”马上把她从“明星”要了回来,继续履行合同。唯利是图的老板在 抗日烽火烧到脚底下,为了钱的驱动,继续叫周璇连拍《满园春色》和《三星伴月》 两部“软性”歌舞片。 “八·一三”后,周璇与严华应上海艺社社长刘达良之邀聘,参加该社去菲律 宾巡回演出。他们每到一地,向爱国华侨讲述着日本侵略者侵占中国的情况,唱抗 日民族歌曲,演爱国节目,演出极为成功。 夏天到来之际,周璇与严华回到“孤岛”上海。两人回来后,一时还没有找到 合适的工作。 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北上,到严华故里北平去完婚。于是,周璇随同严华,轻 装登上了北去的海船,再由天津乘火车到北平。在火车上听了严华富有感情的介绍, 周璇刚跳下火车恨不得能飞步奔向天安门,奔向王府井,奔向西山,奔向颐和园, 奔向…… 谁知道,刚出站口,两人愣住了,几个全副武装、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兵在检查 旅客的行李,搜旅客的身。看到这里,周璇早已心驰神往的天坛、北海、西山等地 顿时没有了情趣,她恨不得早些到严华的家里去。 严华早年丧父丧母,严华的大哥大嫂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住了几天,他们便把 大喜的日子择定。 就在这时候,严华的小时同学专程从天津赶来,要严、周到天津大光明大戏院 去唱歌,严、周觉得到天津挣些钱再回来结婚也不迟,于是决定跑一趟码头。 在天津,严、周的演唱,使戏院老板赚足了钱。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天津时,一 个神秘之客找到他们,要他们去长春“满影映画社”拍片。两人一听名字,便知是 日本人办的“企业”,于是婉转拒绝:“等我们回北平办过喜事再说吧。”来访者 只好怏怏而回。 返回北平,两人草草办完婚事,觉得北平不可久留,以防有人再来找麻烦,便 乘上车直奔上海。 1938年的秋天,国华影片公司成立了。 一天, 上海金城大戏院的L老板,急急忙忙坐车来到周璇家,告诉她说,他和 二哥办了“国华” , 并以“过房爷”的身份邀请周璇去当“台柱”,替他们公司 “撑市面”。 提起这位“过房爷”,倒要补叙几句。那还是五年前的春天,新华歌剧社第一 次在金城大戏院演出时, L老板认识了小璇子。他到后台来玩,见天真活泼的小璇 子和几位女演员边化妆边谈笑,便凑趣地走上前去,弯下高高瘦瘦的身子,拍拍小 璇子的肩膀,眯缝着眼睛问: “小璇子,你叫我啥?” 小璇子坐在镜台前,不假思索地回答: “叫你L老板呀!” L老板摇摇头,笑着说: “叫我‘过房爷’!” 小璇子歪着脑袋, 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L老板。同仁们都 笑了。从此以后,“过房爷”便叫出了名。其实,这位“过房爷”只不过比“过房 囡”大了个七八岁。 此时,周璇离开影坛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时间越长,她似乎对五光十色的水银 灯下生活就越发产生一种怀恋之情。再加上“过房爷”三番五次地劝,周璇就认可 了。而严华通过一些关系,到了“百代”做事。 一天,周璇刚踏进朋友了惊家,丁悚马上告诉她,“爵士”要请她去参加青岛 电台开幕播音。周璇回答说: “‘国华’要我拍戏,不能去唱了。” 了悚不无讽意地笑着说: “你现在架子大了,老早新新公司游乐场你都肯跑来跑去嘛!” 丁悚哪里知道,周璇此时已有几个月的身孕了。任凭周璇再三解释,也无济于 事。殊不知,热心的丁悚已越俎代庖,事前满有把握地答应了人家这笔生意,连播 唱广告都登出来了。 周璇向来看重友情,此事真是左右为难,她心里急得要哭,回到家里直跺脚。 当晚,天还没有亮,她便觉得浑身不适,不多时即“见红”,流产的预兆已经十分 明显。严华急忙找来救急车,把她送进红十字会医院。 人躺在医院还未治疗,电话便跟进医院。为了顾及大家面子,也为今后考虑, 周璇只好屈从。于是,她中断了治疗。 电台揭幕仪式开始了,不一会儿,轮到歌星周璇演唱。一曲刚罢,她便眼冒金 星,突然晕倒在地。当场四座皆惊,相顾愕然,电台管事人立即将她送进了红十字 会医院。 一进医院,医生便开始打针安胎,但已为时太晚,终于流产。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周璇出了医院,根据医生的建议,出院之后需休养一两个 月。 可是,周璇刚回到家,L老板来登门“拜访”来了,要周璇马上拍摄影片《孟 姜女》。 严华急忙说: “这可不行,要拍戏也得等璇子身体复元。” L老板淡淡一笑,说: “我也是为璇子着想,今朝日脚好,只要伊露露面,出出场,参加一下开拍仪 式就可以了。要不,领衔主演缺席,太煞风景啦!” 这毕竟是与“国华”的第一次合作,周璇只得答应了。 在L老板的精心安排下,周璇一跨进摄影棚,就又是“试装”又是“试镜头”, “节目”一个连一个地延续下来。一夜夜、一天天,周璇在摄影棚里度过。 就这样,周璇凭着自己年轻,拖着还未复原的身体,投入了《孟姜女》的拍摄。 总共花费了一个月左右的工夫,影片完成了。 周璇拍《孟姜女》 是被“过房爷”拉来仓促上阵的,连拍片合同都没签。L老 板凭籍“过房” 关系, 利用周璇在《马路天使》和歌坛已经崭露头角的影响,使 《孟姜女》赚了一大笔钱。 然而, 这位“过房爷” 是个出名的悭吝人,他付给周璇的报酬并没有因为是 “过房”关系而优厚。虽说周璇也是挂名领衔主演,她的所得却没有陈云裳、袁美 云等影星领衔主演高。 由于《孟姜女》里面安排了许多“时兴小调”插曲,周璇歌喉超群,一唱轰动, 使其上座率高于其他公司出品的“古装片”。 L老板深诸行情, 他十分担心同行业主把周璇“挖走”。为了不使这位年轻的 “女财神”跑掉,他挖空心思说眼“过房囡”签下了长期合同,企图用这根无形的 绳子把她牢牢拴在“国华”。 L老板的阴谋终于得逞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书 路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