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妻病逞强不归 遭人忌身陷危谷 曹操这头风病说来也怪,稍一轻闲便发作了,为啥? 因为他一生有两桩事耿耿 于怀:一是乃父曹嵩及全家数十口人被陶谦部将都尉张劫杀,多年积蓄亦被掳去 ;二是由此而引出的屠徐州,一气之下坑杀数十万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屠杀百姓 的大惨案。想到这事,就仿佛听到家人的悲吟,又仿佛听到数十万百姓的哀嚎,仿 佛看见皑皑白骨、点点粼光在眼前飘来飘去,于是头便剧烈疼痛,象颅骨被强力钻 孔、凿开。但一旦得到警报,战端又开,他头却不疼了,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华佗到许都时,曹操正犯头风病,华佗在他胸椎部鬲腧穴进针,边行针边问针 感:麻不麻? 胀不胀? 曹操如实回答。捻转提插之后留针片刻,针罢顿觉脑清目明, 疼痛消逝。华佗每次只取一二穴,针了三次,并未服药,头风症便好了。曹操算是 亲自领教了华佗誉为神医“神”在何处? 高兴地说:“先生可是手到病除呀? ” 华佗一边收针一边如实相告:“将军,您的头风症病根很深,不是一两次针灸 所能根治的,需慢慢治疗,慢慢调理,令其逐步好转。” 对华佗的话曹操未及深长思之,便传来从前的侍医班道诚,教训道:“尔等不 学无术,庸医误人,害我吃够了苦头。幸得神医华佗,不服汤药,针灸三次,每次 一二穴,便痊愈了。往后要师事华佗先生,不可妄自尊大,赐你一千石,简直是尸 位素飧。”班道诚一个劲磕头谢罪,骂自己“罪该万死”。所幸没将他下狱治罪, 只夺了一半俸禄,加给华佗。所以华佗得俸由初定好一千五百石加到二千五百石。 自此,班道诚忌恨华佗。 不久,那个广陵太守陈登害病,请华佗去诊治。华佗见其面黄肌瘦,不思饮食, 患者诉说胸中烦闷,华佗切了脉,又观想了一阵,告诉说:“府君病得不轻啊! 你 胃里有寄生虫数十条,腹内还生有痈疽,病因大半由于你过食生鱼片所至。”陈登 点头称是,他果有喜吃生鱼的不良饮食习惯。奉曹操之命与华佗当助手的班医生看 呆了:华佗咋知陈登喜吃生鱼片呢? 这也非望诊和切脉所能断明的。他问华佗,华 佗笑而不答,公宜洞主传他的观想、透视功夫他从不告人,这是医生的绝学绝技, 遇上少见多怪者,反会当作巫术,而受到非议,且说不清、辩不明。 “先生,”陈登恳求道,“定望救我一救。” 华佗立即开了处方,熬了一剂药,分两次服下。一顿饭功夫,陈登突觉恶心, “哇”地吐出几十条虫,还有未消化的生鱼片。吐后便觉通体清爽。华佗又告诫道 :“你的病三年后会复发,若遇良医,幸可保全。”华佗在许都住了好几年,一 边为人看病,一边撰修《青囊经》。和家中常有书信往来。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安适。 但到建安十三年(208) ,曹操统一了北方,自任丞相。只待时机成熟,便废汉自立, 成曹氏天下。想当皇帝,这性命便是龙命,十分金贵。华佗为百姓看病,便会误了 给曹氏一家看病。今之曹操既非谯县的阿瞒( 曹操小名) ,也非关东草头王,乃未 来的天子! 无须执手相商,一道令下:华佗往后专侍曹丞相,不可施医于草民,否 则将以律治罪。 曹操年已53岁,位尊权重,且多病,配个私人医生本不为过,便不该配华佗。 华佗虽已63岁,但医脚颇勤,喜欢给平民百姓送医施药。他个性倔犟,心想:我凭 医术吃饭,又不曾要你一官半职,我不医天下人,却为你一人效力,这不是强人所 难嘛! 不服从便杀头,那好,我索性告假。 正巧,有家书至,妻言其身体欠佳,万望回家一趟。华佗便请假二月。曹操这 时正忙着调兵遣将进军江南。这年七月,先后大败刘表、刘备,夺了荆州江陵。聚 起一支大军,号称83万,屯兵赤壁。一路顺风,连战告捷,曹操亦志得意满,把个 头风症忘得一干二净。反正自我感觉良好,就准了华佗回家探亲。 华佗回家后,照顾得静女恢复健康,然后便着手编写《青囊经》,余暇便与妻 子相伴,孙儿孙女绕膝行,享受天伦之乐。一晃两月满了,按照朝廷的法律,逾假 不归当受严厉的处罚,降职、夺俸禄乃至杀头。静女对丈夫说:“你走吧! 曹丞相 头风症时常发作,没你在身边,一旦犯病,又如何是好? ” “你倒很操心曹丞相? ”华佗白了静女一眼,眼神告诉对方:那不是值得操心 的人。 静女难为情地笑了笑,解释说:“我常听你说曹丞相如何如何,看来他待你不 错,你言语里也流露出对他的感激。” 他没法否认妻的判断,模棱两可地说:“曹操是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 “奸也罢,能也罢,你端人碗,由人管。”静女温存地说,“你我夫妻相聚时 短,分别时长,我何尝不希望天天在一起,叙天伦之乐。可你是官身不由己呀! ” 静女眼眶发潮,显然,内心十分矛盾。她知道丈夫性傲,可听人说曹操对臣下 是恩威并用,关怀备致又处罚极严,她怕丈夫吃亏。华佗呢? 见静女如此说,更觉 自己对不起妻子,自游学徐土至今10余年,竟未及关怀她。岁月不饶人,她已变得 老态龙钟,自己虽也年过花甲,得益于自创的五禽戏,练得一副好身子骨,至今鹤 发童颜。去留难决之际,小孙女抱住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不要 你走! 我要你! ” 徒弟吴普谦于言、慎于行,为师父的鲁莽担心,小心翼翼地劝道:“师父,您 去吧! 不然曹丞相会生气的。师娘有我们照顾。” 樊阿接嘴说:“师兄,你就那么怕曹操? 师父是当今名医,还怕他砸了饭碗子 ? ” “樊阿,你这么说会害了师父,”吴普说。 “师父就是恨曹操那个独夫民贼! ”樊阿颇为愤愤然,“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屠 徐州那事。大汉400 年最后出了一个奸臣,这就是曹操! ” 吴普忙去捂樊阿的嘴,厉声呵斥:“不许胡说! 你不怕掉脑袋? ” 樊阿推开吴普的手,胀红了脸,说:“是曹操杀了我全家。你没有这悲痛,当 然不恨他。” “不是不恨,我想我们是医生,以医为业,何必过问朝政? ”吴普作无力地辩 解。 两位徒弟还要争下去,静女制止住争吵,劝樊阿道:“你师兄的话是对的。” “不! ”华佗说:“樊阿的话更有道理。” 见师父、师娘意见相左,吴普低下头,难过地说:“都是我不好。不该过问师 父的事。” “门外一阵踢踢嗒嗒的马蹄声中止了他们的争论,一个公人手持一封信走进门 来,大声问:“这可是华佗的家? 哪位是华佗? ” 华佗点了下头。他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是尚书台发来的催归信,限5 日内 返回许都,为啥催归,想必是曹操头风症犯了,不然不会动用公文。樊阿也猜中是 这么回事,便说:“准是曹操头又疼了,让他疼死好了。” 华佗安顿送信人住下,备宴款待,然后修书一封,请转呈尚书台,以妻病未愈 为由,请求续假一月。消息回报曹操,已是10余日之后的事了。曹操不在许都, 在长江北岸扎下营盘指挥赤壁之战,幸得庞统献上连环计,解决了北方战士不惯舟 船颠簸的难题,一高兴,头不疼了。所以华佗请假,他当即批准。可过了不久,他 派出蒋干去江南周瑜大营侦探军情,蒋干反中了周瑜的反间计,曹操看了假投降信 一气之下杀了水军头目蔡瑁、张允。恍然大悟后便头疼,忙修书一封,派人加急投 送华佗,催其速归。尚书台不敢马虎,也连忙发函催归。 七月后,曹操在赤壁被孙刘联军击败,一把火烧光了战船,死伤惨重。曹操逃 跑经过华容道,身边只剩几十骑,要不是遇上了关羽,岂能生还? 号称83万的曹军 败给了只有5 万兵力的孙刘联军,曹操能不怄气? 这一气头风病便又发作了。回到 许都后当即再次传唤华佗,手下人报告说:“华佗回家至今未归。”一查记录,已 超假一月,马上派人送信给华佗,令他速回许都。 曹操头疼难忍,只得退而求其次,令班道诚扎针。这班道诚一进针,曹操就嚷 疼得不行,一脚踢倒班道诚,大骂:“你真是一头蠢驴! ”班道诚便跪下自扇耳光, 连声说:“小臣该死! 小臣该死! ” 曹操斥责道:“我让你随华佗学习,好代替他给我治病,难道这么多年了你就 没一点长进? ” 班道诚抬头瞧了一眼曹操,跪诉道:“丞相有所不知,华佗不肯传我绝窍。其 实他是可以彻底治好丞相的病的,令其断根,永不复发,可把丞相的病治断根了, 您不会再看重他。” 怎么会有这等事? 曹操离座一把揪住班道诚的领口,骂道:“混蛋东西,你胡 说! ” “丞相,小人岂敢胡说! ”班道诚看出曹操对华佗的看法正在改变,又烧了一 把火,补充说道:“华佗是当今神医,能为关羽刮骨疗毒,能治好周泰遍身金疮, 还为韩岱破腹取瘤子,丞相的头风症对他来说实是小事一桩,可是就是不肯尽心竭 力,至使丞相备受痛苦。广陵太守陈登腹内生痈疽,他断言三年后复发,遇良医可 救。陈登指望着他,可三年后的关键时刻,寻他不着,他去了泰山采药,致使陈太 守不治而亡。华佗一贯性恶矜伎,希丞相明察! ” 班道诚说这些坏话可等了好几年,才逮着这机会。他忌恨华佗。华佗未到曹操 府上时,他是老子天下第一,医术他最高,理所当然地拿俸二千石。华佗一来,他 黯然失色,夺俸一千石 。苦熬了这么多年,他才加到一千五百石,而华佗升为三千石。这番话可是火 上泼油,曹操说:“你滚吧! ”他心里明白:这一炮命中了目标! 曹操这人好冲动,所以后人讥他为“事后诸葛亮”。班道诚这么一扇,他火了, 心想:华佗,我如此器重你,厚待你,你咋不将恩图报,为我根治疾病,反留一手 ? 军人拥兵自重,医生咋也“留病自重”? 想到这里,直恨得牙痒痒的。赤壁打了 败仗,眼见统一成泡影,天下三分已成定局,心里正窝火,你偏和我作对,不识时 务,撞我枪口。你不仁,我也不义。“好哇,华佗! 你借为我治病而自重,自逾假 不归,藐视曹某,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只见他一拳砸在几案上,震得文房四 宝弹了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