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做一个“前进的新闻摄影记者” 一个富有天禀的艺术才俊,往往是躁动不安的;如果他又是一位有理想、有襟 抱的爱国青年,那么,他的躁动不安便可能是双倍的。 当年的沙飞正是这样一位有着强烈爱国热忱和火一般炽热艺术追求的杰出青年。 而他的这种躁动不安,不是一般的艺术才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狂躁、焦虑乃至歇 斯底里!而是有着以忧国忧民和报国报民为指归的彷徨、苦闷和求索! 他在1942年所写的《入党申请书》所附的《我的履历》中,用简洁、扼要的文 字,叙述了他此时心绪不宁、躁动不安的彷徨苦闷和追寻求索。 职业是解决了(指在汕头电台工作——笔者),而这只是我生活之手段,我是 爱学习,爱追求光明与真理的,但这时期我所学习的,都只是新文学。当时,鲁迅、 茅盾、郭沫若等的作品,对于我的革命思想的启发,是起了极大作用的,当时我想 做一个革命的文学青年。 “九一八”、“一二八”以后,我又爱着新的杂志,如《大众生活》、《现世 界》并间或看一些社会科学的入门的小丛书了。但毕竟文学艺术给予我的影响较大 些。我又爱上电影和木刻了。将来做一个革命的木刻工作者呢?电影的编导呢?还 是文学青年呢?我徘徊在三叉路口了。不久之后,我在外国画报上看到了几张好的 新闻照片,使我十分感动。但当时国内出版的画报却是无聊帮闲的甚至是反动的。 我认为摄影比木刻来得真实,而电影虽好,但必须有大的资本和后台老板。从事文 学的人是很少的,而摄影是非常重要,但却没看到过有一二个进步的摄影家。社会 上一切的人都把这一工作看成是消闲娱乐的玩意。我不满于当时的社会制度。因此 我决定站在革命的前进的立场上,为民族的解放,人类的解放而牺牲一己,与黑暗 的旧势力奋战到底,并决心做一个前进的摄影记者,用摄影作为斗争的武器,通过 画报的发表和展览方式去改造旧社会,改造旧画报,同时改造自己。——但当时只 想到改变自己的生活。 沙飞在这里说到的“改变自己的生活”,自然是他的精神生活,而非物质生活 ——因他当时月薪130 元,物质生活已可谓是十分丰厚优裕的了。而他所追求的精 神生活,即是他亲笔所书的誓言一般的胪陈那样:“我决定站在革命的前进的立场 上,为民族的解放,人类的解放而牺牲一己,与黑暗的旧势力奋战到底,并决心做 一个前进的摄影记者。” 沙飞“决心做一个前进的摄影记者”的理想追求,改变着他自己的生活,也改 变着他与王辉婚后的家庭生活。 结婚之后,沙飞对他的父母及弟妹,可说是完全尽到了长子和大哥的责任。而 这一切同王辉生性贤淑、善良是分不开的。王辉深知沙飞家境的困难景况,赞同他 把大部分薪金寄回广州家中,赡养老人,接济弟妹。王辉得悉他的几个弟妹已辍学 在家,便提议把他们接到汕头来。因此,沙飞的四妹、六弟和七弟都先后到过汕头 读书,且吃住在王辉家。王辉家的房子,本来并不十分宽敞,沙飞的弟妹一来,更 显得湫隘狭窄,人多时,便要搭地铺睡觉。 由于沙飞已经立下了做一个“前进的新闻摄影记者”的志向,于是把自己有限 的业余时间和补贴家用后所剩不多的钱,几乎全都用在了摄影上。他开始研究摄影 艺术,在拍摄时更加讲究摄影用光、透视、构图、线条、影调结构以及作为摄影对 象的主体、陪体和背景的对立统一关系等等。还时常兴致勃勃地向王辉讲述他所理 解的绘画主义、印象主义、自然主义、纯粹主义、纪实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抽象主 义摄影的种种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