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速平叛乱 一、俩兄弟涪阳探信 司马昭长街救人 来到宛城,司马师、司马昭弟兄俩望北破口大骂:“小小昏君,不辨真假,受 蒙于奸小,见忌于功臣。我们何不真就反他娘的!” 司马懿何尝不恼火?可是,他忍住了。他见两个虎子暴跳如雷,口出狂言,便 喝止道:“住口!休得胡言。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成就大业?想当年,为父 在此受许大名士‘月旦’,曾谆谆告诫为父: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 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几十 年来,为父以此道修身养性,才得以纵横驰骋,建盖世奇功;继往开来,显英雄本 色。今你二人也应牢牢记取,以不辱我司马门风。”言犹未尽,又提笔挥挥洒洒写 下了副联语: 虹贯荆卿之心,见者以为淫氛而薄之; 碧化苌弘之血,览者以为顽石而弃之。 司马师看了,气咻咻道:“哼!雪地里埋不住死人,纸包里藏不住火苗。” 司马昭愤愤道:“离了父帅,看他们谁能敌得了吴蜀!” 司马懿见他们气还未消,便冷冷地吩咐:“拿酒来!” 司马师忙让家人端上酒菜。 司马懿自顾端起酒碗,一连灌下三碗,以筷子击着酒壶,苍凉地高歌起来: 苍天方债情兮,赤手拯元元; 树德追孔孟兮,拯时俪管乐; 揽辔悲赢马兮,梯山似病猿; 幻想天可问兮,牢愁有地埋…… “叭!”酒壶被敲破了。 司马师惊问:“父帅!” 司马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子,把不快丢到脑后去吧,我们父子应该 高兴才是。” “遭了诬陷被贬官还高兴?”司马师、司马昭互相看看,眼神里透着疑问:莫 非父帅气疯了? 司马懿见两个儿子神情茫然,便用筷子敲着他们的头说:“你们呀,木头脑袋,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以为这反间计会是哪个施的?定是那诸葛孔明。他还从 来没有用过这么卑劣的手段呢!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造谣诬陷我司马懿?这不正说 明他害怕我吗?不正说明他的虚弱无能吗?不正说明当今天下只有我司马懿才是他 的克星吗?现在,加上小人华歆的谗言,天子年幼,难辨真假忠好。不过,总有一 日,冰消雪化,天子会明白谁是忠心事魏的肱股栋梁。他诸葛亮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他现在早已丢弃了当年隆中策对时的方略大计、而是利令智昏,在自求速死。” 这一通议论,有如醍醐灌顶,使司马师豁然明朗,看清了诸葛亮的伎俩,说: “父帅说的极是。他对东吴耍无赖,借荆州死活不还。对爹爹施诡计散谣言,真是 无耻到了极点。” 司马懿:“这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自刘、关、张死后,他目空一切,瞧不起 所有的人,不敢放胆使用人才。给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 他却是卧龙出水沙滩上。你们说,凭他一人之力能问鼎中原吗?他可悲可叹呀!” “爹爹说的极是。咱们不应该灰心丧气。趁现在,抓紧时机休整,养精蓄锐, 韬光养晦,静待时日,再展雄风。” 司马懿看着年已弱冠的长子能这么聪慧地理解自己的意图,十分高兴,不禁笑 道:“哈哈,子元,你又有了长进! 人,不能光在顺境中成长;逆境更能锻炼人呀!记住,一个优秀的军事家政治 家,不仅应该熟读兵书,洞悉全局,知己知彼,多谋善断,还要上知天文,下知地 理,审时度势,出奇制胜。你们已经经过一些战阵,需要有充裕的时间博览群书, 学习思考。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呀!来来来,摆棋,咱爷儿仨杀上几盘。” 自此,司马父子倒比先前更忙了。每天,五更即起,耍枪舞剑。吃过早饭,到 校场操练兵马。午后,下棋,谈策。晚上,读书。什么孔孟子集、诸子百家、诗词 歌赋,司马懿为两个儿子立了一长串书目。 过了年,正月里,司马懿听到诸葛亮兵出斜谷,便坐不住了。这时曹休己死, 天子令驸马夏侯楙都督雍凉二州。司马懿深知夏侯楙是纨绔子弟,毫无本事,便不 放心。叫来司马师、司马昭道:“近日西蜀来犯,依为父看,西线无将,难以抵敌, 我父子报效国家的时候就要到了。你们速去洛阳,打探朝中消息,掌握前方交战情 况,随时报我,以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无论天子何时相召,我父子也能稳操胜券。” 弟兄俩一听,高高兴兴化了装,骑上快马,晓行夜宿,不几日来到洛阳。二人 商量,由司马昭到岳丈府中去打探消息。他岳丈王肃,乃当朝司徒王朗的长子,官 拜散骑常侍。 当下,司马昭去王肃府宅,司马师在杏花楼吃酒等候。 司马昭拐过一条街,远远望见王家府第时,却一下愣住了。却见府前挂白纱, 垂黑布,两只大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又见三三五五的官宦哀戚戚进去,悲切切 出来。心说: 哎呀,岳丈家中有不幸啦,是谁呢?就要过去。又一想,不可。来来往往的官 宦那么多,认出我来岂不招惹麻烦?想了想,绕到后门。见有家人正往院中搬运肉、 菜什么的,便上前拉住一个管事。管事认出是王家姑爷,十分惊讶。司马昭忙示意 他不要声张,指着他头上的孝帽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管事眼圈一红,说老太爷司徒王大人仙逝了。 司马昭吃惊地问:“怎么就不在啦?他老人家虽然年寿已高,但身体一向挺硬 朗的呀。” 管事看看左右,低声说:“姑老爷不知,老太爷是在边关被诸葛亮活活骂死的。” 司马昭更惊了:“啊!”看来边关战争吃紧。他看看时辰不早了,便说,“我 明日再来吊唁。”遂抽身往杏花楼赶来。 他转过街角,离杏花楼不远,被当街一堆人挡住了去路。他拨开人群,见是打 架,几个人打一个人。那人身材魁梧,又有些武功,但毕竟孤掌难鸣。那几人拳脚 凶狠,非等闲之辈。眼看大汉有些不支,招架着喊:“你、你们几、几个人打老、 老子一个,算不得好、好汉。有、有种的一、一对一。”原来是个结巴,逗得围观 者哄然大笑。 司马昭心中有事,本欲拔开人群过去了事,因见围观的人不仅没人出来劝架, 还嘲笑处于劣势的汉子,便火了,大喊:“住手!” 无奈那几个人竟不把他小青年放在眼里,更不答理,只顾下死手打那结巴汉子。 司马昭大怒。甩掉长衫,跳将过去,施展起拳脚,挡住几个恶人。结巴汉子见 有人相帮,勇气借增,由招架而反攻。 上风便转到了这边。 那几个恶人见有人帮助结巴汉子,而且武艺高强,便唿哨一声跑了。 司马昭见恶人已跑,也不追赶,拾起衣服便走。 结巴汉子追过来问:“恩公慢、慢走。请、请留下尊、尊姓大名,邓某日、日 后也好、好报、报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一个有血性的君子应该做的,难道还要图报吗?” 司马昭并不停步。 身后一阵驾铃声,一英俊青年身着孝服打马过来,口里叫道:“哪个在此滋事?” 话未说完,却见他双眼一亮,翻身下马,惊喜地扑向司马昭叫道:“哎呀,子上, 你怎么不回家呀?我刚听家人说,便赶出来找你啦。” 司马昭见是妻兄王询,不好意思他说:“良夫兄,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子元就在前边杏花楼上,我们兄弟在那里一叙如何?” 这时,司马师在楼上久等不见弟弟回来,怕出意外,下得楼来,见这边围着一 堆人,便过来看,见弟弟正与王询说话,就上前见礼道:“良夫兄,小弟有礼了。” 那结巴汉子认得来人是司徒王朗的孙子,散骑常侍王肃的儿子王询,见他与恩 公如此熟识,又听他们子元、子上的叫。心中豁然一亮。“哎呀,他、他们不就是 当、当朝名将司马懿的公、公子吗?”扭脸欲喊,却见三人已走远了。便快步追了 过去。他见三人进了杏花楼,便也跟了进去,一迸门,“扑通”被绊倒在地,背上 便踏上了一只脚。身后传来喝问: “你是何人?为啥要跟着我们?” 结巴汉子抬头见是恩公他们三人,便说:“恩、恩公,请听我、我说。你、你 们是司马将军的公、公子吧?我、我有一件重、重要事情相、相告。” “什么事?说!” “你、你们看,这是刚、刚才那伙恶人散散发的。”他掏出张纸递过去。 司马师接了,一看大惊,上面写着:“大蜀兴,曹魏亡,天马行空当称王。” 便递给弟弟,问那结巴汉子:“你是谁? 要怎么样?” “小、小的姓邓名、名艾。宣阳人氏。在、在家务农,闲时读、读些兵书,练、 练练武艺。想这乱、乱世,必用、用得着。如今天下纷、纷争,小、小的最佩、佩 服司马将军。因见那几个鸟、鸟人在街头散布谣言,中、中伤司马将军,小、小的 便气不过,上、上前质问,就打、打了起来。” 司马师一听,可就急了。听你结巴半天,误了大事啦。 便招呼司马昭、王询:“快,不能让他们跑啦。” 司马昭看了纸条,急道:“追,他们往那边跑啦。” 邓艾:“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抓了他、他们报官。” 二、司马兄弟布罗网 客栈奸细吐冥情 司马氏兄弟和王恂一路追着问着,有人指着兴隆客栈说:“方才见几个汉子慌 慌张张进了客栈。” 邓艾赶到听了,就要冲进去。 司马师忙拉住道:“不可莽撞。你们且去对面酒肆。我自去店中投宿,摸清情 况,再作计较。” 王恂点点头,道:“你要小心。”便和司马昭、邓艾进了对面酒肆。 司马师进了兴隆客栈,对掌柜的说:“我有几个山东老乡,不知是否住在这里?” 掌柜的说:“近日小店不曾有山东客人,倒住有几位汉子,里面好像有个四川 人。嗅,他们刚回来,就在楼上。” 司马师:“我也要楼上的房子。” “楼上就剩楼梯口一间啦。” “最好。” 掌柜的冲伙计喊:“刘二,快伺候客人开房去。” 掂着茶壶的刘二忙过来引司马师上楼。开了门,恭恭敬敬说了声:“请!” 司马师刚进门,就听隔壁有人喊:“刘二,你打的茶水呢?” 刘二忙应:“好咧,马上来。” 司马师一听,就拉过刘二,说:“把你的衣服借我一用。” “我,我还要去送茶水。” “我替你。” “这怎么行?” 司马师掏出块银子,在他眼前一晃。 刘二眼睛一亮:“好。这就脱。” 换了衣服的司马师提着茶壶推开了隔壁客房门。见房中四五个汉子躺的躺,坐 的坐,赤裸的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个矮个子汉子躺在那里,冲另一个汉子使个眼色,那汉子便厉声地:“慢着, 刘二呢?” 司马师:“一个客官得了急症。老板让他去给客人抓药了。” “我们怎么不认得你?” “客官每日忙大事,哪看得起我们听差跑堂的?我本在厨房打杂。是刘二托我 送趟茶水。”司马师对矮个子说。他看出这人是个头儿,想引他说话,听他口音。 那矮个子却不说话,只是盯视着他。他见桌上摆有笔墨纸砚,有张写有字的纸反扣 着,便取下肩头毛巾,装着擦桌随手归拢纸张时,翻起扫了一眼,约略见到“蜀” “魏”字样,便明白了。 那矮个子见他动桌上纸张,忍不住冲他吼道:“滚出去!”话一出口,便止住 了。 司马师点头哈腰出了客房。心中十分高兴别看矮个子只说了三个字,但却露出 了他纯正的四川口音。他们是西蜀奸细毫无疑问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和刘二换了衣服,悄悄出了客栈,来到对面酒肆。 司马昭和王恂,邓艾早等急了。只怕司马师出事,可又不便去客栈,那几个人 认得他们。现在见司马师脚步轻捷地走来,知道他有了收获。 果然,司马师抑止不住喜悦的心情说:“好啦!沉冤可雪,父帅的黑锅可以去 掉了。他们是西蜀的奸细,专门来造谣惑众的。” 司马昭腾地站起:“走,抓了他们,上殿去见天子,明辩是非。” “对!”邓艾跃跃欲试。 司马师说:“不忙。不知他们有无同伙。如有,定然在晚间相见。不如晚上子 时再动手。” 王恂说:“为防万一,我回去带几十名家丁将客栈围住。” 司马师高兴他说:“好!顺便也告知叔父。” 王恂便打马回府。 司马师仍回客栈,监视隔壁动静。 天黑后,王恂带家丁围住了客栈。 司马昭和邓艾悄悄进了司马师的房间。 时近子时,有几人悄悄相继进了隔壁房间,少顷,又相继出来,怀中似揣着什 么。司马师看在眼里,便跟了出来。 见这几人出了客栈便分头走去,急向王恂发出暗号,王询指挥家丁一一将他们 抓获,从身上搜出造谣的帖子。 司马师口到楼上,又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有人来,便让刘二去敲隔壁的门。 隔壁不知是计,骂骂咧咧开了房门。司马兄弟和邓艾一拥而入,一人先打倒一 个。却见那矮个子已“嗖”地打开窗子跳了出去。他哪里知道外边已撒下天罗地网, 一落地便被擒住。 他们把西蜀奸细带到王府。王肃亲自审讯。原来那矮个子是西蜀参将,其余几 个都是他来洛阳收买的痞子。西蜀一共派来二、三十人到长安、洛阳,散布流言, 收买人马,以为西蜀作内应。诸葛亮利令智昏,已定好今年的春节要到洛阳过了。 当夜,司马兄弟和王询各带家丁把城中散布的西蜀奸细一一抓获。天已大亮, 王肃知道边关紧急,天子上朝还要计议迎敌之策。想了想,便让司马兄弟火速赶回 宛城,让司马懿作好西征准备。一边草草吃些东西,便带上西蜀奸细和帖子迸宫面 圣。 在朝房,王肃悄悄对太傅钟繇讲述了昨夜事情。钟繇又惊又喜。惊的是西蜀竟 施反间计而且还派了奸细,我们竟毫无察觉;喜的是奸细落网,司马懿身上的罪名 可以清洗了。 三、孔明出山克三郡 王朗上阵命归阴 建兴六年正月,诸葛亮在汉中经过一年的准备,又使反间计,让曹睿削了司马 懿的官职,自认为时机成熟,便向蜀主上表出师伐魏。 镇北将军魏延听说丞相上表伐魏,非常高兴。认为立功建业的机会到了,便求 见丞相,献上久已考虑好的谋略,说: “丞相容禀,魏令夏侯楙都督长安,是我西蜀求之不得的好事。夏侯楙虽是大 将夏侯惇之后,却年少志骄,毫无谋略。 末将愿领精兵五千,从褒中出兵,沿秦岭东进,绕出子午谷。 不出十日,可进逼长安。夏侯楙必措手不及,弃城东逃。丞相可从斜谷进出。 末将在长安与丞相大军会合,齐心合力,便可荡平咸阳以西。”这是他思谋已久的 计谋,反复权衡,找不出秕漏,自认为丞相会赞赏接受。这样,北伐平魏的首功就 是他魏延的了。却不料丞相听了淡然地摇摇头道: “将军不可想当然行事。你这样太冒险了。我已上表蜀主封你为丞相司马,统 领前军。至于打法嘛,还是按既定方针办,稳妥些好。” 魏延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就是被封为丞相司马也不兴奋。他根本没料到丞相 对他早存戒心,用他只是看重他的勇猛,把他当枪使罢了。可笑他蒙在鼓里,还振 振有词地批驳丞相的既定方针哩。 “丞相若从大道进兵,魏必沿路防守。一路打打停停,何年何月才能取得中原?” 诸葛亮甩着官腔,冷冷他说:“上天如果保佑大汉,何愁不能势如破竹,一举 成功?” 好了,你别说了。丞相的意思是靠命哩。命里注定你输,怎么打都不行,命里 注定你胜,怎么打都中。话是怎么说,如果魏延较上劲再追问一句:“既然上天可 以保佑,为何不依末将以求速胜呢?”诸葛亮如何回答?魏延也是聪明人,看丞相 的神态语气,分明是对自己有看法,再多说有什么用? 好吧,就依你的安排,出水才看两腿泥呢。最后看谁的意见对吧。 蜀主准奏,诸葛亮发号施令,令赵云为镇东将军,邓芝为扬武将军,据守褒斜 道中段的岔口箕谷作为疑兵,自己声东击西,亲率大军西出祁山,夺取陇右。 蜀军经过充分准备,队伍整齐,兵强马壮,号令严肃。 曹魏由于没有想到刘备刚死,蜀汉会这么快出兵,加之把司马懿撤走,因此, 关中、陇右防务薄弱。见蜀兵压境,纷纷告急。 驸马夏侯楙声色犬马是好手,打仗领兵却是草包一个。 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交手,就连失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如丧家犬逃往 羌胡。 消息传到洛阳。曹睿大惊失色,急召文武问计:“谁可为朕退蜀兵?” 司徒王朗说:“臣以为朝中只有大将军曹子丹可退蜀兵。” “曹爱卿,朕命你为大都督如何?” 曹真道:“臣愿往,但乞一人为副将。” “爱卿保举何人?请讲。” “太原阳曲郭淮,文武兼备,足智多谋,可为副将。” 曹睿准奏,诏命曹真为征西大都督,王朗为军师,郭淮为副都督领雍州刺史, 曹遵为先锋,朱赞为副先锋,点东西二京军马二十万,浩浩荡荡,开赴渭水之西下 寨,与蜀军相峙于祁山前。 当夜,王朗晃着自发苍苍的脑袋,踌躇满志地对曹真说:“明日可严整队伍, 大展施旗,老夫自出,只用一席话,管教诸葛亮拱手而降。” 曹真听了,想哭又想笑。好嘛,你既有这本事,干嘛不自己来?把我调出来, 到边塞受这份苦?好,就依你。 次日,祁山前,两军击鼓对阵。魏营中走出一骑,上坐一白发银须老者,乃军 师王朗。 只见他精神矍铄, 志得意昂,端坐马上,轻咳一声,手指诸葛亮斥道: “久闻公知天命,识时务,何故兴无名之兵?” 诸葛亮哈哈大笑:“我奉诏讨贼,何谓无名?” 王朗慷慨陈词道:“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囊 自桓灵以来,黄中倡乱,天下争横。 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催,汜继虐;袁术悟号于寿春,袁绍称雄于邺 上,刘表占据荆州,吕布虎吞徐郡。盗贼蜂起,好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 有倒悬之急。我太祖武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 势取之,实天命所归也。我世祖文帝,神文圣武,以膺大统,应天合人,法尧禅舜, 处中国以治万邦,岂非天心人意乎?今公蕴大才,抱大器,自欲比于管乐,何乃强 欲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那?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今我大魏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公可倒戈卸 甲,以礼来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他洋洋洒洒,有理有据,自以为诸葛亮听了会惶恐汗颜,伏地请罪。岂料诸葛 亮哈哈大笑,接着他的话扎扎实实还击了他一通。 “我以为汉朝大老元臣,必有高论。岂不料出此鄙言!我有一言,你们听着。 昔桓灵之世,汉统凌替,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中之后,董卓、催、 汜等接踵而起,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 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 炭。我素知你王朗,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人仕,理合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 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愿食你肉!今幸天意不 绝炎汉,昭烈皇帝继统西川。我今奉嗣君之旨,兴师讨贼。你既为制议之臣,只可 潜身缩首,荀图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称天数?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即日 将归于九泉之下,何面目见二十四帝?老贼速退,可叫反臣与我共决胜负!” 好一通叫骂。可怜老王朗以耳顺之年,在两军阵前受诸葛亮羞辱,又羞又恼又 气,面孔由红变白变青。突然大叫一声,栽于马下,当即气绝。 曹真见王朗被诸葛亮骂死于阵前,大惊,急鸣号收兵,回营坚守。连夜写表奏 闻魏主。 四、钟繇慷慨举忠良 魏主悔悟念贤臣 曹睿自送走曹真,天天晚上做恶梦,茶饭不思,人瘦了许多。今日一上朝,便 闻报王朗身死,不禁惊道:“王军师耳顺之年,什么坎坷没经历过,竟然会被孔明 骂死,这孔明果然了得。众爱卿,为今之计,将如之奈何?” 华歆出班奏道:“臣以为,眼下只有陛下御驾亲征,方可敌之。否则长安有失, 危及关中。” 太傅钟繇奏道:“臣以为陛下亲征固然可勉励将士,威慑敌胆。但是,两军对 垒,少不得大将。而曹子丹虽久用兵,实非诸葛亮的对手。臣愿以全家性命保举一 人,足可退西蜀之师。” 曹睿急问:“卿乃大老元臣,有何贤达可退蜀兵,快快说来,与朕分忧。” “诸葛亮欲兴师犯境,但惧一人。故散流言,令陛下去其柱石之臣。陛下果然 中计。蜀兵方得以长驱直人。今若复用此人,则蜀兵闻风自退。” 曹睿急问:“太傅所荐,莫非是司马仲达?” “正是。” “你说朕中孔明之计,何以为证?” 散骑常侍王肃奏道:“陛下容禀。臣于昨夜擒得西蜀奸细,搜得造谣帖子无数。 人证、物证俱在。” 曹睿吃惊地:“快把帖子呈上。” 他看了帖子,叹道:“可恼孔明奸诈,忠良受诬。朕之过也。” 当即降诏,遣使持节至宛城,仍复司马仲达官职,加平西都督,统率南阳诸路 军马,火速赶往长安。天子御驾亲征,克日到长安聚会。 且说司马师兄弟告别王肃,打马回去,邓艾却扯住马缰绳不放,非要投奔司马 将军,报效国家不可。司马兄弟也喜欢邓艾的憨厚忠勇,便同意带上他。三人快马 加鞭,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赶回了宛城。 司马懿正在家中坐卧不安,等的焦急,见二子兴高采烈回来,料知有好消息, 便急不可待地问:“有什么消息?怎么这样快就回来啦?” “快?孩儿还嫌慢呢。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啦。”接着,二人一人一句眉飞色 舞他讲述了洛阳城的遭遇。未了,又向父帅介绍了邓艾。 司马懿听说他为自己的昭雪立下了首功,十分欣喜。便让他先留下,待机授以 官职。 这时,司马昭已困的睁不开眼了,要去睡觉。司马懿因沉冤昭雪,浑身一阵轻 松,正要让他们都去休息,忽又想到西线战事,脸上刚刚舒展开来的菊花纹又皱起 来了。就说: “别忙,先说说西线战事如何?‘阵前无仲达,孔明称神仙’。为父放心不下 呀。” 司马昭便推给哥哥:“你说吧。” 司马师便把王肃父子讲的情况说了。刚说完,就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那两个 也早已是鼾声如雷。司马懿见他们确实是累坏了,便爱怜地让家人取来衣物,给他 们轻轻盖上。 自己则来到地图前,分析形势。 他看着看着,高兴地笑了。这诸葛亮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明摆着西蜀兵 马应该北出秦岭,占据关中,扼守潼关,这样便可居高临下东向以争天下。这才是 稳操胜券速胜之举呀!不过,他也看出孔明的用兵方略。此人一生谨慎,该他难成 大业。 这时,门外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停下。 细心的司马懿心里一紧,该是天子诏书到了。 果然,家人跑来还没禀报完,天子使者已笑嘻嘻进来了。来者是谁?原来是王 恂。他因擒奸细有功,已和司马师、司马昭一同被封为散骑侍郎。这是个可以上殿 接近皇帝的官儿,地位十分尊荣。 司马懿忙唤醒二子,一齐跪听诏书。接诏罢,一面吩咐摆宴款待王恂,一面传 令宛城诸路兵马克日启程。 五、孟达谋反通西蜀 司马果断剿新城 却说诸葛亮自出师以来,累获全胜,料长安指日可得,心中欣喜。这日,在帐 中,面对巍巍祁山、滔滔渭水,拨动琴弦,自弹自唱,好不得意。 忽报永安宫镇守李严令子李丰来见。 诸葛亮心中一惊,以为东吴犯境,急唤入帐中。 李丰进帐,一张娃娃脸笑得极灿烂,道:“丞相,家父差丰来报喜了!” 诸葛亮奇怪地问:“何喜?” 李丰:“魏新城太守孟达又要归顺大汉了。” “什么?你细细道来。” “先前孟达降魏,是不得已而为之。初降时,曹丕爱其才,封他为散骑常侍, 领新城太守,镇守上庸、金城等处,委以西南重任。还三天两头赐以骏马金珠,同 辇出入,给以很大荣耀。自曹丕死后,曹睿即位,不曾一次赏赐孟达。孟达在朝中 的好友侍中桓阶、 将军夏侯尚又相继病逝, 倍感冷落,心中不忿,常对周围说: ‘我本蜀将,受时务所逼才降魏的。’屡屡显露归汉之意。近日几次差心腹给家父 密送书信,叫代禀丞相,表明心迹。还说,丞相五路下川时,就已有此意。现在他 在新城,又听到丞相伐魏,十分高兴,欲起所辖新城、金城、上庸三处军马举事, 直取洛阳;让丞相放心去打长安,双管齐下,定可一举拿下二京。这是孟达给家父 的书信,请丞相验看。”李丰一口气说完,双手呈上几封书信。 诸葛亮接过书信,反复验看,逐句揣摩,确信无诈,大喜道:“天助我也。” 遂命手下厚赏李丰。 却说司马懿接诏挂帅,正忙着调动宛城请路兵马,忽报金城太守申仪派家人, 有机密事求见。 司马懿见来人神色紧张,料定事关重大,便屏退左右,问:“你家太守有何机 密事相告?” 来人喘息稍定,便密报了孟达谋反之事。原来,申仪与盂达素来不和,盂达召 申仪商议谋反,申仪表面应允,暗地里却差人向司马懿告密说:“我家主人和兄弟 上庸太守申耽已知主公复将军都督之职,特来禀告,以求救助。” 司马懿听了,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便对来人说:“你家主人报告的太及时了。 你且回去,令你家主人严守机密,稳住孟达。本都督自会采取断然措施,讨伐叛逆。” 来人一走,司马懿便禁不住仰天长叹:“哎呀呀,苍天有眼,这真是皇上的齐 天洪福,社稷之幸!想那诸葛亮出兵祁山,连战皆捷,以至于天子不得不御驾亲征。 如果此时再不用我,盂达又搅进来,蜀兵岂不是如虎添翼?两京岂不是岌岌可危?” 司马师一旁气得双眉倒竖,撇着高傲的薄嘴片叫道: “孟达这厮太可恶了。昨日降魏,今日降蜀,见风使舵,有奶便是娘。这样的 人,朝秦暮楚,留他何用?父帅快发兵讨伐他吧。” 司马懿:“是啊,军情危急,时间紧迫。我不如先平了叛逆,再驰援陇西的好。” 参军梁钱听了,急道:“都督,盂达谋反,此乃大事,理应先奏明天子,再作 决断才是。” “不,如果上表,等圣旨,这一来一往,一个月过去了,一切都晚了。” 司马师忙道:“是啊,鞭长莫及,要误事的。” 梁畿耽心他说:“都督刚复职,便擅作主张,不怕小人再进谗言?” 司马懿听了,不免有些犹豫。他原本生性刚毅果决,此前削职谪贬之事,使他 锋芒收敛,有了忧谗畏讥之患,履薄临深之感,遇事不能不瞻前顾后,权衡再三。 眼下,他最耽心的是御驾亲征。倘若自己不能按时赶到长安,西线一旦失利,危及 长安,天子会怎样想?但又一想,若不及时平叛,我既使赶到长安,又有何用?到 那时,盂达已取了洛阳,我腹背受敌,只有挨打的份了。想到这里,他怒道: “哼!怕好侈小人只会误国,我司马仲达自信对大魏忠心可鉴,任那些庸碌小 人去嚼舌喷粪吧。来人,传本都督将令:明日一早,兵发新城。一日要行两日路程, 迟误者立斩。” 一面又密令梁畿星夜飞驰新城传令,只说本都督复职伐蜀,令盂达听候本都督 调遣,随时出征。意在麻痹盂达。 当下,梁畿先行,大军随后,径奔新城。 且说蜀营,诸葛亮正在高兴,细作来报,说魏主曹睿,一面驾幸长安,一面诏 司马懿复职,加平西都督,起本处兵马定于长安会聚。诸葛亮听了,犹如被兜头泼 了一盆凉水。 参军马傻说:“丞相何故惊怕?谅那黄口小曹睿御驾亲征,恰似送上门的羔羊, 我们正求之不得哩。” 诸葛亮说:“我哪里是怕他曹睿?我耽心的是司马懿!先前我处心积虑用反间 计让魏主怀疑他,不用他,这才使我们今日有了连下三城的胜利。现在司马懿复出, 不仅我军东进有难,更忧孟达之事难成。宛城距新城千二百里,如果司马懿知晓孟 达举事,必先歼之。孟达若死,此次出征便功亏一篑了。” 马谡一听,觉得有理,忙说:“丞相何不修书一封,令孟达小心提防?” 诸葛亮叹了口气,说:“只有如此了。”即修书一封,差心腹人星夜飞报孟达。 盂达在新城,日夜忐忑不安,等着诸葛亮的回音。这天,诸葛亮差人赶到,将 丞相书信呈上。孟达急拆封看视。书中说:“……近得书,知公忠义之心,不忘故; 日,吾甚欣慰。若成大事,则公汉朝中兴第一功臣也。然此事极宜谨密,不可轻易 托人。慎之!戒之!近闻曹睿复诏司马懿起宛洛之兵,若闻公举事,必先至矣。务 须万全提备,万勿视为等闲也。” 孟达看了,不以为然地笑道:“人说丞相心多,我还不信,今日这事可看到了。 难道我盂达是小孩子吗?”当下写了回书让来人带回。 诸葛亮日夜盼着回书,对孟达是一百个不放心。这日,回书至,诸葛亮迫不及 待打开一看,一张脸变得煞白,一双手气得直抖。 原来孟达写的是:“……适承钧教,安敢少怠?窃谓司马懿之事,不必惧也。 宛城离洛城八百里,至新城千二百里。 若懿闻达举事,须表奏魏主,往复便一月矣。此时,达城池已固,诸将与三军 皆在深险之地。懿即来,达何惧哉?丞相宽怀,惟听捷报。” 诸葛亮看完,气急败坏把书猛地一掷,顿足道:“盂达呀盂达,你不听我的话, 必死于司马懿之手呀!” 马谡拾起书问:“丞相为何这样说?” “你看看,他怎么说的。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司马懿何许人也?他不知晓孟达举事便罢,若是让他探知,他岂会按部就班, 坐失良机?他一定会先斩后奏,不须十日,便会征剿到新城。孟达他……唉!” 帐下众将听了,皆忧道:“丞相快派人去严加告诫他吧。” 诸葛亮只好急书一封,言道:“若未举事,一定严守机密,莫教同事者知道, 知则必败。”令来人火速回去,飞报孟达。 六、天兵神速平叛逆 奸雄大意遭杀身 且说司马懿兵贵神速,往新城杀来。途中,前军哨马捉住一人,正是盂达送书 的心腹。从他身上搜出诸葛亮的回书。 司马懿看了诸葛亮的回书,不禁感叹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果不是截获此书, 那盂达收到,便会戒备,误我大事。可惜呀可悲,你孔明识我,却得不到天助。你 就准备好丝巾抹眼泪吧。” 这边盂达加紧约金城太守申仪、上庸太守申耽,克日举事。 申仪申耽只推说正抓紧筹办军器粮草,不敢约期起事。心里渴盼着司马懿快快 赶到。 盂达只以为是他二人积极响应,认真准备。便自以为得计,日日做着美梦。 这日,忽报都督参军梁畿来到。盂达心中惊疑,忙迎人城中,问:“大人前来, 有何贵干?” 梁畿拿出司马懿书信说:“今司马都督奏天子诏,起诸路军马以退蜀兵,克日 赶赴长安。都督夸赞将军昔弃刘备,报效国家,乃栋梁之才,欲请将军一同伐蜀, 以建大功。将军可集本部兵马,随时听候调遣。” 盂达关切地问:“都督定于何日起程?” 梁畿眨巴眨巴眼,认真他说:“我来时,我看军中情形,该是已离宛城,望长 安去了。” 孟达闻言,心中一阵狂喜,哈哈,我大事告成了。就一边设宴款待梁畿,一边 暗中差心腹飞报申仪申耽,约定后日举事,都换上大汉旗号,一齐杀向洛阳。 酒宴上,梁畿为拖延时间,稳住孟达,使出浑身解数,对孟达连连劝酒。孟达 心中高兴,又自恃量大,也就来者不拒。梁畿把孟达灌到五成,又拼上老命,与孟 达连连碰杯。 反正任务完成了,自己就是醉倒也无妨。结果,首把自己喝得酪叮大醉,吐得 是翻江倒海。 次日,梁畿昏昏沉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掐指算算时间,大军也该到了,便 向孟达告辞。孟达心中有事也不相留,送走梁畿,又是一阵放声大笑。笑声未落, 忽报城外尘土冲天,不知何处兵马来到。 孟达不信, 亲自登上城楼观看。 只见遮天蔽日的尘扬中飘着一面大旗,上书 “平西都督司马懿。”不可能吧?是不是看花了眼?揉揉眼,再看,那旗已飘到城 下,旗上清清亮亮绣着“司马”两个大字。 孟达这个惊呀,脑袋嗡地大了,头发涮地竖起来了,真个是魂飞魄散,六神无 主,好半晌,方缓过劲来,急忙下令扯起吊桥。 魏军便团团围住。 孟达在城楼上坐立不安,惊魂不定,直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但也不明白哪里 出了纰漏。正胡思乱想哩,就听城外喊声震天。仔细看去,见两路兵马向城下冲来, 两军旗上均大书“申”字。孟达大喜,以为是申仪申耽来救,忙大开城门,引军杀 出。 可是,“申”字旗下的兵马并未和魏兵厮杀,而是直奔孟达而来。孟达迷惑间, 申仪、申耽已一左一右杀来,大叫: “反贼休走,早早受死!” 盂达一听,不是救兵。他兄弟二人在和我玩诈降把戏。忙拨马回城。 他到了城下,吊桥已高高升起。他张嘴刚喊,城上便箭如雨下。他正要骂,却 见城上已将汉旗掷下,他的外甥李辅和邓贤二人在城上高喊:“我已献了城池。反 贼还不下马受死!” 孟达这几日只顾高兴,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种局面,众叛亲离,进退无 门,只有硬着头皮回过身来厮杀。 不几回合,便被申耽一枪刺死。部下见主帅已死,便都投降。 李辅、邓贤大开城门,迎接司马懿入城。 司马懿入城,一面遣使飞报魏主,一面令李辅、邓贤分守新城、上庸,命申仪、 申耽随大军征进,连夜出发,赶赴长安。 ————————— 白鹿书院 亦凡公益图书馆校对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