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报 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临到快放暑假的某日,一位邻居家的阿姨对我说: “今年夏天,我想回乡下看看,不如百惠的朋友中有没有人愿意干点零活,替 我投送四十天报纸。只送早报就可以了。” 听完,我想了一下,从这个地区看,朋友中没有能做这项工作的人。 “行啦,阿姨,我来干吧。反正暑假里我也没有别的计划,没有关系。”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母亲也没有特别表示反对。 我当时读书的学校,规定禁止学生在暑假里千零活。虽然我决定去干,却不知 道学校会不会同意。 母亲先同我的班主任谈了此事。 有一天老师叫我放学后先别走,留在教室里。老师爽快地对我说。 “干得了吗?要是中途打退堂鼓,还不如开始就别干。啊!” “没关系。” 听我这样回答,老师又以温和的目光打量着我说: “好吧,那就干干看吧。” 什么问题也没有,老师就批准了。这件事后来不知怎的竟被说成是我“为了帮 助家里的生计”,是性情好的美谈故事,我只能对此目瞪口呆。 放暑假的前两天,为了记住将去送报的人家,我就跟着那位长辈跑开了。她先 交给我一本清清楚楚的登记着哪一家订什么报纸的笔记本,我就是按照本上记的把 这些记住。除了这个笔记本以外,她还交给我一块挎在肩上的厚厚的布带和一副粗 白线手套,这都是投递报纸时必需的工具。 要去送报的这条街上住着百十来户人家,另有五幢公寓楼,大约也有百十来家。 每天从清晨四时开始,直到六时过后,才能送完分为两个区域的报纸。投送的报纸 有《读卖新闻》、《日本经济新闻》、《产经新闻》、《报知新闻》,星期日加上 一份《儿童新闻》,共就这五种。第一次把报纸挎在肩头所感受到的重量,至今我 仍然不能忘却。又不能骑自行车,只能凭两条腿。从第三天开始,就由我一个人一 边对着笔记本,一边投送。一定得快点把订户们记下来……一边看笔记一边送,步 调自然就慢了。 独自送报大约过了三天,大部分订户已经记下来了,可是时间仍然缩短不了。 然而,这么早就起床却使我很愉快。我一边呼吸着渗透胸襟的清凉空气,一边小跑 着去送报。每天走的是同一条路线,看起来却不觉得相同。公寓楼梯上的蜘蛛网, 挂着朝露在闪闪发光。 忽远忽近地传来送奶人工作时奶瓶“咋啦”、“咋啦”的碰撞声。路上几乎没 有行人,没有车辆,只有黄色的信号灯乍明乍暗、亮亮闪闪。野狗打了个大哈欠又 睡着了。鹤丘的环行公共汽车还没有一个乘客。我毫不躲避公寓楼顶上流下来的大 片的积水,穿着运动鞋就跑过去了。 后来——我受到了叱责。 那是送报路线上最后的一家,那位太太站在门前正等着我。 “这样可不行呀,这一阵子报来得晚啦!我家先生坐六时十分的公共汽车出去, 不在这之前送来可不行!” 从换我送报以后,她家的确比过去送得晚了。第二天我开始给第二区域送报时, 就先给那家送去。我沿着公寓楼的楼梯,一层一层送,先把报纸塞进右边一家的门 里,然后送左边的一家。这时,身后的门打开了。 “昨天也送来啦,可我们家根本没订你的报呀!多送来可受不了!” 事情还不止于此。有的人家常常让我把报纸夹在门上就行了。但是下雨天放到 什么地方,我却忘记问了。又不好打开门送到房间门口,只得象平时一样夹在门上。 “下雨天送到房间门口不好吗?真是死心眼儿。” 有些人家的狗叫得讨厌,我害怕不敢近前把报纸塞进报箱,就冲着门口扔了过 去,“啪”的一声报纸掉到近处的水洼里,挨人家的训,我也没话可答。 在那四十天里,我受够了这样的叱责,对此例似乎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