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走吧,看场MTV去!
从第一次钟响到考试哨子吹动之前几分钟,考生和家长都在走廊上整装备战。
哨子一吹,教室里就开始发考卷,考生们把读得烂熟却还总是嫌读不够的书本交给
陪考人之后,陪考的闲杂人等就必须离开,只剩下考生们在走廊上吹凉风。到了第
二次钟响,大家立刻鱼贯进入考场。
在发考卷到进入考场中间的几分钟,技术好的人如果贴着窗户仔细瞧,还是可
以看到
靠窗座位上反面盖着的试题,薄薄黄黄的纸背隐约透着黑色印刷的试题内容,
大家都觉得先看到的先赢。
第一天,我们几个同学的家人在考场楼下找了一个较大的地方,铺上报纸,大
家在那里“集体”陪考。第一天第一节考的是数学,我考得不是很好,只有五十二
分,但是也超过高标准十分,后来的其他科目平均都在八十分以上。
数学才考到一半,心里一想,班上的数学小老师就在我的头顶只隔了一层天花
板的楼上应考,而我在解题的过程中却不断遇到困难,有时解到一半才发现路径全
走错了,解题公式也用错了,再不然就是答非所问。我忽然慌起来,七十分钟的考
堂里,题目做一做,手里的笔就停一下,眼睛偷偷环顾周围一圈,每个人都在埋头
苦干,不看则已,看了更心惊,觉得自己糟透了,可是又不能不做下去。
临场状况有时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之一。这一堂考数学,我到最后十分钟才做
出好几题,心情非常慌乱、万念俱灰,心里想,第一节课就这样完了,原本可怕的
梦魇又要出现了。下课铃声响了,下楼梯的时候,我听到走在身边的另一些考生的
交谈,他们也觉得今年的数学考题比较难。所以我又开始用那一招骗自己:“嗯,
没关系,今年大家一定都考得很差、很烂。”这样整理一下糟透了的情绪,对于后
来几节的考试很重要,如果第一节就气虚了,很可能接着几科都会考不好。
下楼后,所有的陪考人都问:“考得怎样啊?”我回答:“没问题!看下一科!”
这下子包括我妈妈在内,大家都认为:“哇,苏有朋好像考得很好,很有把握喔!”
考化学的时候,有一个题目是:“下列何者为非?”我却很粗心,完全选成
“是”的,那是复选题,不但三分没拿到,还倒扣三分,总共损失六分。
其实联考前,我对于物理、化学的实验题已经来不及准备了,只好去请教老师,
请他们在整整高中三年二十几种实验里勾选出联考重点。很幸运的,我的准备都没
有漏失,看到那些考题,觉得印象还很清晰,做得很快。
在学校,老师也告诉我们,第一天考完,千万不要回头想、不要去检讨,以免
灰心了,影响第二天的考试;不论如何要继续认真复习第二天的考试科目。那些考
试纸上密密麻麻地印着整齐的试题,像是还没织好的布块,我每写完一张,觉得自
己又多织完了一块布,那些花样总还是反复地在脑子里,我还是忍不住打电话跟同
学讨论,问问对方觉得考得怎么样。题目的难易度、他们怎么解的、交换作答的心
得等等,如果对一对,答案一样,就觉得很安心。这第一天的布总算织得还不错。
第二天的中文作文题目是《根》,我自认为那是我这辈子写得最好的几篇作文
之一。英文考了八十六分,虽然我的英文作文程度没那么好,但是作答重在技巧。
考试嘛,台湾的小孩本来就很容易被训练成考试机器,未必真的那么有实力。考阅
读测验时,我看到几个关键词之后,就立刻去推敲这篇文章在说些什么。这是长期
以来做题目的经验,一旦抓到主题,就可以知道整篇文章大概在说些什么。
考完英文,我很紧张,想利用午餐的时间硬背一会儿下一科考试的内容,觉得
来不及了,还请妈妈到校外买便当回来,就坐在原来考试的教室里读。那天教室里
剩下三四个考生,还有一个考生的妈妈也坐在那里。我又把耳塞戴起来,不管他们,
拼命地背,结果居然也被我抓到两题申论题。
其实我的背书能力很差,就是凭着大概的印象去写。在考场临时抱佛脚的结果
却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好,我用自己的话去做申论题,不知是否因为不同的老师有
不同的分数标准,我的成绩反而比死背课本的同学要好,我考了七十四分,有些人
甚至买了许多的参考书,努力地做题目、背各种猜题,都还是分数不高。
其实考场的事很难讲,一半靠运气;另一方面,可能现在的阅卷老师,都希望
学生以理解的方式读书,比较不赞同死背,所以看到刻板的答案会反感,分数反而
比较低。
下一场考到最后十几分钟,我的心已经快要飞起来了。之后其实还有一科生物,
不过生物是我进场前早已放弃的科目,我告诉自己要镇定,心里想到的是同学们玩
笑式的约定──考完试回家“烧书”。
生物虽然没怎么念,也不怎么想考,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进去考了。试卷发
下来一看,大部分考题都不认识。开始用猜的;猜完了,用心记下考题和自己猜的
答案,很潇洒地交了卷。考完试当天,考场外面已经有很多补习班免费发赠考题解
答,我把生物各题倒扣、正负分算一算,竟然也赚到了三十分。
交卷之后走出考场,感觉就像一个在牢里被关了十年的犯人假释出狱的一刻,
不特别兴奋也不特别高兴,心里很平静,没有三年来想像中这一刻会有一跃两层楼
的快感。可能因为压抑了很久,一时之间很难去细细品受自由的滋味。所有的苦难
像是从身边轻轻走过,都成为回忆的一部分了。
当天我没有回家“烧书”,而是和几个同学以及周小姐去看MTV 、吃东西、聊
天,终于平静地结束了这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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