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家的儿子 孙中山的出生地,是广东省香山县的翠亨村。 香山县名的由来,据说是由于本县山中盛产“沉香”的缘故。沉香木是一种常 绿乔木,树干很高,给人以俊逸挺拔的感觉;长着卵形或披针形的叶子,开着乳白 色的花,绿叶白花,衬托得和谐而好看。沉香木的材质坚硬而重,泛着黄色,散发 出淡淡的香味,不仅是制作家具的好材料,而且可以入药,具有镇痛、健胃的效用。 为了纪念孙中山先生,香山县更名为中山县,后又改为中山市。 香山,地处富饶美丽的珠江三角洲的南部,与南海毗连。交通便利,南边直达 澳门、香港,北面直通广州,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 在香山县的东南部,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是翠亨村。 翠亨是透明的碧玉的意思。村庄依偎在珠江与南海的旁边,坐落在香山县城石 岐和澳门之间。群山环抱,绿树成荫,是个十分秀丽的地方。村里大约有七十余户 居民,百余间房屋疏密不等地依次坐落在山坡土岗上,掩映在绿树丛中。 村里的百余间房屋,大多是红砖绿瓦,只有少数几间是土墙茅顶的泥草房。村 中有杨姓和陆姓两家地主,拥有村里的大部分耕地。其余的村民,大多靠租种杨、 陆两家的土地来维持生活。 珠江三角洲是著名的鱼米之乡,素以美丽富饶而闻名天下。然而,坐落在这里 的翠亨村,却只得她的美丽,而没有得到她的富饶。翠亨村的耕地大都比较硗薄, 坚硬而不肥沃,耕种起来十分吃力,收成自然不会很好。这实在是老天爷作弄翠亨 村的农民。佃农们不仅要把收成的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七十交给地主,而且还要 忍受衙役酷吏的不时盘剥,生活十分艰辛、窘迫。 孙中山的家庭,就是翠亨村里众多贫苦佃户中的一户。 村边有一座泥草屋,乍一看是一副破旧的景象,草屋的主人叫孙达成。 他便是孙中山的父亲。 孙中山的降临,既给孙达成带来喜悦,又给孙达成以忧虑。喜的是,自己又有 了个儿子,那白白胖胖的圆脸,实在招人喜爱,将来一定是自己耕田作活的好帮手 ;忧的是,儿子的出世,将给他带来更大的生活负担,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这嗷嗷 待哺的孩子养育成人。就是这眼前,他竟无力弄到一点像样的东西,来喂饱他那身 心交瘁的妻子。 孙达成望着啼哭好一阵刚刚安静下来的儿子和昏昏沉睡的妻子,心中一阵酸痛,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记得自己从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跟在父亲的身后下地干活。父亲没有土 地,父子俩今天跑东家,明天跑西家,或头顶烈日,或脚踩寒露,打短工,卖苦力, 勉强挣回一碗糊口的番薯饭。 小小年纪的他,由于长期干活,皮肤晒得乌黑乌黑,掌心磨起了许多血泡。有 一次,他的母亲握着他的小手,用针把血泡一个一个地挑破,然后用一块小布片蘸 上盐水,轻轻地擦去血污。母亲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一切,怜惜的泪水,沿着惟悴的 脸颊,默默地往下淌。懂事的他忍住疼痛,反而安慰起母亲来:这根本就不疼,根 本就不疼…… 后来,他的两个弟弟也慢馒长大,能够帮助父亲干活了。可是没有土地的父亲, 却揽不到更多的活干。家中的生活便更艰难了。一家人常常不得不靠野菜充饥,不 得不忍受饥饿的煎熬。 听说澳门有很多店铺,需要雇佣帮工。与其一家人围在一起忍饥挨饿,不如出 去闯荡闯荡,或许能混碗饭吃。于是在十六岁那年,他便告别双亲,独自一人,徒 步去了澳门,在一家鞋铺当学徒。 学徒的生活是十分艰苦的,起早摸黑,不仅仅只是学搓麻绳、纳鞋底、上鞋帮 的活,还得侍奉老板,照顾师傅,忙里忙外,从早到晚没个歇息的时候,动不动还 得挨师傅的骂,遭老板的打。好在总算有碗饱饭吃,他终于挺下来了,而且一呆就 是十几年。 那一年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仍然是孤身一人,尚未婚娶。父亲从家中捎来口信, 要他回家完婚,否则将不认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古人有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作为孙家长子的他,已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有娶媳育儿,这该会使老人多么伤心和失 望啊! 他的父亲这时已五十六岁了,他感到确实愧对自己的父亲,也感到孤身呆在澳 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就返回了阔别十六年的家园,与附近隔田乡(今崖口乡) 一位姓杨的女子结了婚。 他的妻子杨氏,是位温柔善良、勤劳贤慧的女人。就在结婚的当年,便为他生 下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终于使他那可怜的父亲满足了做爷爷抱孙子的心愿。 后来,妻子又为他生下了第二胎、三胎和四胎。第二胎是个男孩,由于先天不 足与营养不良,三岁上便死了。就在这一年,他那辛苦操劳一辈子的父亲也去世了。 第三胎是个女婴,体弱多病,六岁时夭折了。第四胎又是个女孩,如今已满三周岁。 算起来,今夜所生的这个男孩,已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五个孩子孙达成勤劳聪慧,厚 道持重,颇得村民的尊敬。他与贤慧的妻子一道,把家调理得井井有条,并且佃租 了几亩田地,自耕自种,养家糊口。 虽说佃租田地比他的父亲四处打工要好一些,但家境依然窘迫。因为他一方面 要赡养老母,抚育儿女,另外还要担当照顾两个弟媳的责任。他的两个弟弟先后去 了美国,在海洋的那一头辛苦卖命。 仅靠几亩薄田,哪里能够承担这样的家庭重负?为了贴补家用,他便做起了打 更的更夫。每当夜深人静,村民们都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却必须带着白天的劳累, 忍受瞌睡的侵袭,一手拿着竹梆,一手拿着竹棍,边走边敲,边敲边吆喝。这既是 为了震慑鸡鸣狗盗之徒,也是为了向村民报时。于是,他隔一个时辰,就必须绕着 村子巡逻一圈。 一想到打更,孙达成突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该是打三更的时候了。他内疚地 看了看床上的妻儿,戴上斗笠,披起蓑衣,顶着风雨,走出门去。 不一会,风雨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竹梆的敲打声,还有孙达成那浑浊嘶哑的 喊声。这声音里,似乎传达出他今夜得子的一缕喜悦,更多的却是渗透出他不辞辛 劳、奋力持家的艰难与辛酸…… 而此时此刻,幼小的帝象却睡得很沉很香。他两脚叉扒,两只小手微屈上举, 静静地偎依在母亲的身边,是那洋的温驯、乖巧。 孙达成的打更声远去又近来,在翠亨村的上空久久回荡。它伴随着帝象度过了 来到人世的第一个夜晚,这是父亲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一支高亢厚重的击梆喊 更催眠曲。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