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语重心长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肩并肩在反法西斯战线上作战的。 但是,由于国民党政府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实行封锁政策,美国朝野内 外和广大人民群众,听到的大多是国民党宣传机关炮制的各种歪曲事实真相的消息, 甚至是颠倒黑白的、反共反人民的反动舆论。由于我党跟美国尚无外交联系的正常 渠道,双方的“官方消息”和“民间消息”都是互相闭塞的。如何沟通反法西斯斗 争的消息,使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了解中国抗战的真实情况,特别是广大抗日根 据地的情况,这对加强中美人民的友谊,扩大国际反法西斯战线,是很重要的,也 是很紧迫的。 周恩来和董必武等党的领导同志,对王莹和谢和赓寄予重望,认为他俩可以完 成上面这一重要使命。虽然他俩出国的护照都是国民党外交官的专用护照,但是, 他俩无疑是中国人民派到美国的友好使者。周恩来同志在郭沫若家三次接见王莹, 在红岩村三次接见谢和赓,除对他俩的生活表示关怀外,对他们的工作、学习也作 了许多重要指示,并提出了殷切的希望。 周恩来对王莹说:“你和和赓,虽然主要任务是去美国留学,但你们也肩负着 我们党的外交人员的重大使命。到美国后,要宣传全国抗战的真实情况,宣传解放 区、敌占区和敌后根据地的众多游击队已成为一支坚持抗战的主力部队的现实,宣 传我们全国军民必胜、日寇必败的战争总趋势,争取美国政府和人民更有力地支援 中国抗战。同时,要告诉美国人民,国民党内部还隐藏着少数反动家伙,正在与日 寇和其他法西斯分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破坏中国内部的团结,企图投降敌人, 把中国的民族抗日战争转变为国共第二次内战,象皖南事变,就是铁证。要使美国 人民了解,中国再也不能实行一党专政和军阀独裁了。中国各族、各党、各派、各 阶层、各民间团体团结一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实行“三三制”,建立一个民 主、自由、独立的新政府,这才是中国的光明前途,这对中美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 也是有好处的,对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伟大斗争也是有益的。 “你和和赓,要用抗战的事实去宣传,目前,中国的真实情况,尤其是解放区、 抗日根据地、敌后游击队的情况,美国上下,了解的很少。八路军已成了抗战的主 力,日寇已用它的侵华日军的大部分兵力进攻解放区,对解放区和根据地实行“三 光政策”。而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制造磨擦,投降日寇的部队和将领越来 越多。这些情况,由于国民党当局的封锁,美国人民都无法了解真相。你们要利用 各种渠道,让外国记者向世界报道中国的真实情况。 “你俩是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要多做增进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工作,要广泛 地交朋友,不要仅仅和一些进步的人士交往,更要和美国文化界一切同情中国人民 抗战的人士多多联系,比如说,对史沫特莱、斯特朗这些老朋友,你门跟他们是很 容易接近的,不用费很多力气。但对美国一般群众中影响很大,声望很高,又在中 国时间很长的文化界名人,如著名小说家赛珍珠,以及留居美国多年的中国学者、 华侨和华裔中爱国的知名人士,你俩要多多花力气,多多做他们的工作,这是你们 工作的重点。你们一定要记住,在争取开明人士支持中国抗战上,切忌采取关门主 义的态度,切忌摆革命的架子,切忌唱高调,切忌动不动就给人家带上反共的大帽 子。要善于细致地做工作。 要向那些同情中国人民的美国人民和爱国华侨,讲明国情的贫穷落后,争取他 们也能象南洋爱国侨胞和当地人民一样,支援中国抗战。你们要把我们党的各项抗 战政策、方针,向美国各界很巧妙地进行宣传。我们目前就是要实行孙中山先生的 真正的三民主义,达到林肯先生所说的‘民有、民治、民享’的目标。”此时王莹 和和赓求学的事,周恩来也再三嘱咐,一定要下苦功夫学好英语。他鼓励王莹说: “你一定要拿出大革命失败后逃到上海做地下工作,抗战后到前线和南洋义演募捐 的艰苦奋斗精神来攻外语,尽快熟练掌握外语,达到能直接用英语讲话、写作,和 演戏的水平。你是演戏的,你学英语,不光要讲得流畅,还要能边说英语边表演。 到美国后,你应选一所中国学生少或者没有中国学生的大学去学,要充分利用周围 的语言环境,尽量多跟外国人用外语交际。这样,才能学到标准的英语。”周恩来 谈到王莹到美国的戏剧活动时,谆谆教导说:“要牢记我过去对你和金山讲的话, 做一切工作,都要大公无私,经济上要清清楚楚,就是一钉一木,一针一线,对大 家都要有交代。还有,你是名演员,除了特别的纪念品之外,决不要接受人家的礼 物。要和过去在战区和南洋工作时一样,不但不接收人家的馈赠,而且在生活上要 和一般同事共甘苦,不享受特殊待遇。 要做到不为名,不求利,不骄不躁,永远保持谦虚谨慎。”对王莹的政治学习, 周恩来也关心备至。他拿出了几本毛泽东同志《论持久战》送给王莹,并问: “你读过了没有?”王莹脸红了,惭愧地回答:“只和大家一起念过一遍,随 便议过两次,但是没有细读,也没有好好研究过。”周恩来笑着说:“你们搞戏剧 文艺的,也要好好研究毛泽东同志这本书,里面许多道理,都是宣传抗战最好的材 料嘛。”王莹双手接过书,连声说:“我一定好好学习!”王莹出国的经费是很紧 的,虽然在兑换外汇时,得到了美籍老华侨司徒美堂和他的朋友的资助,又得到了 许多同志的支援,但除了旅费外,所剩无几,到美国的学费还不够。王莹从不愿意 在经济上向党组织伸手,不想给组织增加半点负担。周恩来知道她经费不宽裕,决 定给她一笔钱。王莹却坚决表示: “我到美国后,短时期内的学费和生活费是足够了,我会精打细算的,我将想 办法弄到助学金,或者找半工半读的机会,请周先生放心。”周恩来一面赞许地点 着头,一面安慰说:“你今后如果遇到经济上的困难,不能自己解决,就写信给夏 衍,我再想办法把钱送给你们。”临别前,聆听周恩来的指教,王莹备感亲切,她 觉得未来的留学生活、方向、任务和完成任务的方法,都很明确。她表示: “周先生,您放心!您的教导,我一定严格遵照执行的。”周恩来满意地点了 点头,微笑着,语重心长地说: “王莹,我们知道,你对党的感情,就如同热爱自己的母亲一样,你是党的好 女儿。党对你有信心,我对你也有信心!”王莹听了周恩来的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 激动幸福的感情,好象女儿对自己的慈父一样,一下扑到周恩来身上,哭了起来: “周先生,我一定不辜负党和您对我的期望和信任,在大洋彼岸,为祖国争光,为 党争光!”周恩来接见谢和赓时,向他做了同样的指示。第一次,因谢和赓隔了半 个月时间,没向周恩来汇报情况,周恩来十分挂念,所以一见面时,便严肃地批评 他说: “和赓,你不要象有的人那样,谈了恋爱,便冷淡了组织。”谢和赓在周恩来 面前,一向无拘无束。今天一见周公一改平时慈祥、温和的表情。他敬畏地赔着笑, 站起来辩解道: “我从来都没有对组织冷淡过。这半个月,白崇禧那边事多,脱不开身。”周 恩来深知,谢和赓对党是赤胆忠心的,这回如此责备他,是为了给他敲一下警钟, 这对他正确处理恋爱与工作的关系,是有好处的。谢和赓也理解周公的这番心意。 当时,确有一些青年党员,沉缅情网,疏远了组织,革命意志日渐淡薄。“亲者严, 疏者宽。”周公这是告诫自己不要做那种恋爱至上的人哪。 周恩来拍了拍谢和赓的肩膀,要他坐下,温和地说: “你和王莹,都可以说是我们党内少年时代就跟着党革命的红小鬼。王莹从小 逃离封建家庭,投身革命,党组织就是她的家,她对党,就象对自己的母亲一样。 她经历了几次被捕的考验,对党一片忠心。你呢,舍生忘死地在敌人心脏里干了这 么多年,我们自己队伍中一些同志,因不了解你的身份,少不了骂你,恨你,你能 任劳任怨,仍安心于工作。这些,党对你都是满意的。”周恩来谈到谢和赓和王莹 的爱情关系时,又亲切地叮咛谢和赓: “王莹因长期从事电影戏剧工作,学习理论机会少,你是学社会科学的,这方 面,你比她强,应好好帮助她。她呢,文艺上很有才华,为人处世,一向谦虚谨慎, 这方面,她又比你强,你要向她学习。你性格直爽,待人坦诚,但你易于激动,有 时存不住事情,性情急躁,这些缺点要注意克服。”谢和赓深感周公离别的嘱咐和 教导,对自己终生都有指导意义,实在是最难忘的一课。他心悦诚服地说: “周先生,请您放心!我和王莹一定把党的任务完成好,一定要改掉自己的缺 点。对王莹,我一定爱护她的事业,把她的事业看作自己的事业一样。 我今后要当好王莹的‘秘书’——第九任”秘书!”周恩来听了,脸上露出了 欣慰的笑容,又很感兴趣地问: “你刚才说第九任秘书?什么第九任秘书?”谢和赓笑着,如数家珍地对周恩 来说: “我从当吉鸿昌将军秘书起,至今我已当过白崇禧的机要秘书,国民党国防会 议的秘书,军事委员会的秘书,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秘书,全国回教救国会理事长 的秘书,桂林行营的秘书,军训部西北战时巡回教育班的主任秘书,一共当了上面 这八任秘书,今后,我要当王莹的私人秘书,不是第九仕秘书吗?”周恩来听了, 不禁爽朗地笑出了声,连声说: “好,好,这九秘好!有意思,你肯定能当好九秘!”每次谈完话后,周恩来 都要送和赓到红岩村外的石阶路上。谢和赓与周恩来最后一次话别时,在石阶路上。 他紧紧握着周恩来的手,惜时的热泪,不禁夺眶而出。他上前紧紧拥抱周恩来,喃 喃地说: “请周先生和邓大姐多多保重!”周公的双手也重重地贴在他的背上,爱抚地 说: “你比在汉口初见面时瘦多了!记住,一到美国,多吃些牛奶,黄油,把身体 搞好。”周公的话,使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一九三七年末,第一次和周公会见并拥抱 的热烈场面,从心底感佩周公对党的干部的关怀和惊人的记忆力。 每次和周公会面后,王莹和“荷根”在一起,都反复回忆着周公的每一句话。 当王莹听说“荷根”向周公说的要做“九秘”的话时,她高兴地拍着手,喜笑颜开 地连声说: “九秘好,九秘好!今后,那“荷根”就作为我们定情的纪念,‘九秘’呢, 就作为我对你的爱称!”从此,两个人在一起时,或偶尔通信时,王莹都亲昵称他 ——“九秘”。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