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永别·离婚与离国(1) 第八章 永别·离婚与离国 " 活在中国就有这样可爱:脏与乱与忧伤之中,到处会发现珍贵的东西,使 人高兴一上午,一天,一生一世……要是我就舍不得中国——还没离开家已经想 家了。" ——张爱玲《诗与胡说》(一九四四年八月) 我姐姐是不喜欢政治的。圣玛利亚女校毕业之前,她只是显赫政治世家的后 代,在落日余晖中映照着没落贵族的华彩。但是圣玛利亚毕业后,她的生活就不 断受到政治的干扰,终至不得不离家弃国。 一九三九年,欧战爆发,她无法去伦敦读大学。一九四一年底,香港沦陷, 港大停课,次年她只得返回上海。一九四四年八月,她与胡兰成结婚。次年八月, 日本投降,胡兰成匿名逃亡,姐姐也饱受上海小报攻讦。一九四七年六月,她决 定与胡兰成离婚。但这个婚姻的阴影始终追随着她。一九四九年解放,胡兰成逃 亡海外,姐姐在上海度过戒慎恐惧的三年,终于结束十年卖文生涯,于一九五二 年七月永别中国。 " 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 姐姐写《诗与胡说》是一九四四年六月底,正是与胡兰成的热恋期。" 活在 中国就有这样可爱" 、" 我就舍不得离开中国" 、" 还没有离开家已经想家了" , 这些句子都反映了她当时的情感状态。但是对照她后来的与胡兰成离婚乃至离国, 如今重读这些字句,使我更为姐姐感到哀痛。我记得她那时有一篇散文《有女同 车》(一九四四年四月),写她在电车上听到两个女人的对话内容。她在这篇散 文的结尾写着: " 电车上的女人使我悲怆。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 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姐姐的小说,写得最多的就是男女的婚姻与爱情。她第一次的婚姻与爱情, 结局是悲怆的,给她的打击也是最大的,而她只有默默承受,无法书写," 永远 永远" ! 改编《倾城之恋》舞台剧又得柯灵之助。 前章曾经述及,一九四四年六月后,我姐姐就告别" 中央书店" 与《万象》, 未再交文章给柯灵发表。但她对柯灵仍心存敬意与感激。她的第一出舞台剧《倾 城之恋》的上演,仍是去找柯灵帮忙看剧本,并得他之助,介绍演出的剧团。 早在一九四四年四月,姐姐就在《走!走到楼上去!》里提到她编剧之事: " 我编了一出戏,里面有个人拖儿带女去投亲,和亲戚闹翻了……中国人从 《娜拉》一剧中学会了' 出走' 。无疑地,这潇洒苍凉的手势给予一般中国青年 极深的印象。 " 过阴历年之前就编起来了,拿去给柯灵先生看。结构太散漫了,末一幕完 全不能用,真是感激柯灵先生的指教,一次一次的改,现在我想是好得多了" 。 柯灵在《遥寄张爱玲》里则说: 张爱玲把《倾城之恋》改编为舞台剧本,又一次承她信赖,要我提意见,其 间还有个反复的修改过程。后来剧本在大中剧团上演,我也曾为之居间奔走。 周剑云见了她显赫的文名与外表,态度不由得有些 拘谨。 柯灵介绍我姐姐与大中剧团的主持人周剑云见面聚餐,我姐姐穿着" 一袭拟 古式齐膝的夹袄,超级的宽身大袖,水红绸子,用特别宽的黑缎镶边,右襟下有 一朵舒卷的云头——也许是如意。长袍短套,罩在旗袍外面。" 身为当时明星影 片公司三巨头的周剑云,见了" 张爱玲显赫的文名和外表" ,也不由得态度" 有 些拘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