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张资平 躲斋 创造社组建者之一的张资平,曾与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并称于20世纪的20 年代初。1937年,他离开上海去南京汪伪政府任职以后,不仅参与创办亲日刊物 《新科学》、《文学研究》,而且担任汉奸组织“兴亚建国运动本部”的文化委员 会主席。更有甚者,他还著文鼓吹“东亚共荣”。所以,他之为人唾弃,乃理所当 然。 张资平在抗战胜利前一年,即1944年就由宁返沪,胜利后为国民政府拘捕过, 但不知为何又获得了自由。解放以后,他在上海的一所中学里任教。1951年春夏之 交,我曾经与张资平见过一面。那年他还不到60岁张诞生于1893年,可是已经 显得十分苍老,以“张声”之名,在成都北路的私立光实中学教书。我是偶然得此 消息的,由于当时正困惑于郁达夫研究,就去学校造访他了。他以“年来记忆力衰 退”为辞,对我所提出的关于郁达夫的种种,创造社的种种,概不回答。后来我换 了话题,请他谈谈自己早年的小说,他却以木然的表情说了四个字:“已过去了”。 他是广东梅县人,讲一口广东腔并不太重的上海话。这唯一的一次见面,留下的最 深的印象,是他木讷的神情。后来听说他被捕了,最近查阅史料,才知道他在1955 年被治以汉奸叛国罪,于1959年病故于安徽劳改农场。 其实张资平于创造社,不仅是创始人,而且是与社相始终的一人。创造社虽以 1922年5月《创造季刊》的出版为其文学活动的“纪元”,但最初的酝酿和策划,当 以1918年8月下旬,张资平和郭沫若在日本九州博多湾海滨的谈话为起点。1929年2 月,创造社遭查禁,《创造月刊》停刊,创造社宣告终结时,郁达夫早已脱离了创 造社,郭沫若则亡居日本,成仿吾也因社中事务棘手而去了欧洲。但张资平还依旧 是创造社的常年理事,并与王独清、李初梨、冯乃超、彭康、朱镜我等一起在上海 活动。所以,张资平对创造社,应该说是有相当贡献的。 但张资平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小说创作。从1920年11月发表处女作《约檀河之 水》以后,十年之中,出版了18部长篇小说《冲积期化石》、《飞絮》、《苔莉》、 《最后的幸福》、《长途》、《糜烂》、《爱力圈外》、《青春》、《红雾》、 《天孙之女》、《爱之涡流》、《跳跃着的人们》、《柘榴女》、《群星乱飞》、 《上帝的儿女们》、《脱离轨道的星球》、《北极圈里的国王》、《明珠与黑炭》 ,6部短篇小说集《爱之焦点》、《不平衡的偶力》、《梅岭之春》、《素描种 种》、《雪的除夕》等。此外,他还译了《草丛中》、《衬衣》等6部小说集,编 著了《欧洲文艺史大纲》、《近世社会思想史纲》、《社会学纲要》以及《文艺新 论》、《普罗文艺论》等。另一方面,作为日本帝国大学地质学毕业生的张资平, 于地质学的研究,仍不减其留学时代的兴味,而有《普通地质学》、《自然地理学》、 《人文地理学》、《海洋学》均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等专著。他是创造社中最多 产的一位作家。而且由于题材多为男女恋爱,以及语言笔调的流利自然,故事情节 的发展从容,使读者对其长篇毫不觉其冗长,从而成为畅销书。他曾经拥有大量的 青年读者,赢得过空前的成功。 但是,张资平也因此走上了媚俗的歧途,以至于为人非议。20年代中期,他的 小说就已经被批评界公论为“题材是千篇一律,方法是定性公式”。因其所写多为 三角四角恋爱,而且女主人公大都是早熟、肉感、性冲动强烈,勇于主动追逐男性 的女性,例如为张资平自负的“代表作”《苔莉》1926,就非常着力于精细的 性心理描写,从而“引人入胜,轰动一时”。而当1927年至1928年“革命文学”的 论战展开之际,张资平在其《乐群月刊》第一卷里宣言,说要“跳出爱力圈外,转 变方向”了。这就招来鲁迅先生诛心的批评:“张资平氏据说是‘最进步’的‘无 产阶级作家’,你们还在‘萌芽’,还在‘拓荒’,他却已在收获了。……张资平 氏先前是三角恋爱小说作家,并且看见女的性欲,比男人还要熬不住,她来找男人, 贱人呀贱人,该吃苦。这自然不是无产阶级小说。但作者一转方向,则一人得道, 鸡犬飞升,何况神仙的遗蜕呢,《张资平全集》还应该看的。这是收获呀,你明白 了没有”最后,鲁迅概括张资平小说学的全部精华,是一个“△”。(《二心集 ·张资平氏的“小说学”》,1930)从此以后,张资平渐为左翼所鄙夷,到1933年 《申报·自由谈》竟至于中止刊登他的连载小说,张遂消失于文坛。 但如果细细寻绎,平心而论,张资平的小说对新文学的发展,特别是小说创作 的发展,还是有所贡献的。他的深细的性心理描写,在客观上拓展了“五四”以后 新文学作品心理描写的领域,提高了小说的表现力。另一方面,张资平的题材固然 大多局限在恋爱这一范围之中,但毕竟还是不同程度地反映了五四时期青年男女追 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时代声音,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如果以其较优秀的《上帝 的儿女们》(1931年)而论,诚如陈子善先生所说:“他是现代作家中能够广泛地多 侧面地描写教会生活,揭露教会黑暗丑恶的一面的一个代表。” 摘自9月2日《文汇读书周报》躲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