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依仗权势中饱私囊 由于延熙宫、西式铁楼两项工程的开工,工无竣期,款无定额,国库不足,宫 廷内部任小德张拆毁,帑项恣其滥用,慈禧过去搜刮的民脂民青,据估计,总计约 在2500万两白银,在慈禧死前,李莲英私下送给隆格太后的价值200万两,慈禧死后, 填在棺材里,约值800万两,剩下的还有1500万两以上,这下子可成了小德张发财的 大好时机。 据说慈禧有珠履一双,这双鞋子甚为名贵,四周都嵌以巨珠,颗粒都相当大。 据说造这双珠履时,花费了白银70万两,小德张把这双珠履就扣下了,可见小德张 是识货的,真不愧为古董商的儿子。 在清朝灭亡之后,小德张将这双珠履脱售,标价50万元,后被一英国商人以32 万元成交。 就在宫中大动土木工程之时,中元节又到,孝钦显皇后,也就是慈禧太皇太后 的梓宫,尚未奉安。 “中元节”就是农历的七月十五,是中国人给死去的人烧纸的日子。隆裕太后 不忘慈恩,在小德张的设计下,特饬造大法船一只,用纸扎成,长18丈有零,宽有 2丈,船上扎有楼台亭榭,各种陈设俱备,侍从篙工数十人,高与人等,人虽是假的, 却都穿真衣、戴真帽。 上设宝座,两旁站立太监、宫女,以及一切器用,下面跪着身穿官服的官员, 仿佛平日召见臣子之状,这些假人的衣帽,也都完全是真的。 中间悬以黄缎巨帆,上书“普渡中元”四个大字。 船外围绕无数的江莲,内燃巨烛,在北京住了一辈子的人,既没见过,也从没 有听见说过,这是空前绝后的第一大法船。 摄政王载沣虽然不高兴,但这是隆裕太后的懿旨,又是给孝钦显皇后渡法用的, 他不但不敢违抗,他还代表了宣统皇帝,以宣统的名义致祭舟前。 祭毕,将这大法船运至东华门外,敬谨焚化。一时之间,京中男妇老幼,都来 观瞻,一齐叹为古今罕见。这项报销,据说又花了70万元,当然小德张又捞了一把, 他供奉了隆裕太后了多少,只有小德张心里明白。 过了两个月,孝钦显皇后奉安之期已届,前三天,又焚去纸人纸马、骆驼、器 用等物,花费的银钱,数目当然可观,自然又出自小德张之手。 奉安这一天,车马喧闹,旗旗严整,簇拥着孝钦显皇后的金棺,迤逦东行。摄 政王载沣骑马前导,隆裕太后率领嗣皇妃嫔人等,乘舆后送,李莲英也紧紧相随, 时刻不离隆裕太后。 两旁都是军队警吏,左右护卫,景象十分威赫,几乎千古无二。全队向东陵进 发,东陵距京都约二百六十多里,四面松柏葱郁,后为座山,与定陵相近。 定陵就是咸丰皇帝的陵寝,从前由荣禄监陵工,荣禄提升之后,便由李莲英兼 任,共耗银800万两,当然荣禄和李莲英二人中饱了私囊也不少。 慈禧太皇太后的这场丧事,比光绪皇帝的丧事花的银子可多多了。有人算过这 笔账,慈禧的丧事费用,比光绪皇帝的葬礼费用多2倍还多。光绪皇帝的梓宫奉安, 较早半年,彼时只用银45万两,而慈禧太皇太后的奉安,却费银125万余两,当然这 次丧葬费用,都是小德张安排的,不用人说明,大家也会猜想得到,小德张在其中 是又狠狠地捞了一把的。 本来因财政桔据,筹措十分困难,摄政王载沣本拟节省一些费用,可是,这位 隆裕太后在小德张的出谋策划之下,让隆裕太后守着摄政王载沣三行鼻涕两行泪地 数落了一顿,说载沣没有良心,不是太后老佛爷疼你们,你们爷儿两个能有今天吗? 如今太后的尸骨未寒,你们便忘恩负义,若是年深日久了,你们还不定是个什么样 子呢。我的命好苦啊!谁让我无儿无女呢?! 她是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弄得摄政王载沣没办法了,只好叩头道: “太后息怒,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想办法,一定把丧事办好,也就是了。” 隆裕太后这才不哭了。小德张可乐了,因为他不但把摄政王治服了,他发财的 机会又来了。 小德张乐了,庆亲王奕劻乐了,可是摄政王载沣却作了蹩子。没奈何,只好东 挪西凑地弄了笔银子,摆了摆体面,可是把国库打扫得更空了,这儿且不多表。 在慈禧的梓宫前往东陵的路上,李莲英除了在晚上睡觉时找个秘密地方安歇以 外,其余的时间,他总在隆裕太后的左右,他是为了巴结隆裕太后,想在宫里再弄 个一官半职吗?不是!既然不是,他为什么在隆裕太后那儿大献殷勤呢? 原来,自上次他指使公冶寿长行刺摄政王载沣未成,在想除掉公冶寿长杀人灭 口之时,公冶寿长又被人救走,李莲英担心有人报复于他,便请小德张让他与隆裕 太后同行,因隆裕太后与宣统皇帝一齐行走,戒备森严,刺客是不容易靠近的,由 于李莲英的小心谨慎,本敢离开隆裕太后半步,幸而安然无事。 李莲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隆裕太后那儿,却出了一件大事,是什么大事 呢?莫非有人想行刺隆裕太后不成? 事情倒不是有人行刺隆裕太后,但是却使隆裕太后十分恼怒和震惊,直隶总督 端方差一点掉了脑袋。 原来,是这么一回子事,且说隆裕太后到了东陵,下了凤舆送窆。忽然小德张 用手一指,隆裕太后见旁边山上,有一架照相机架着,有好几个中国人,穿着洋装, 把照相机对着隆裕太后,正在拍照。 小德张进前,向隆裕太后低声奏道: “太后,您看那边山上!” “他们在干什么?” “那是照相机,他们是在偷偷地拍照太后的御容。” “他们给我照相干什么?” “太后,这些人必有不轨之心,一是有了太后的御容便于行刺;再者,退一步 说话,他们得到太后的御容之后,可以向平民百姓卖好多的钱,还可以任意践踏作 践。” 小德张说到这里,他还怕隆裕太后没有听清,没有听懂,又进一步解释说: “这便是对太后的最大的不敬,最大的污蔑,万万容他们不得。” 本来隆裕太后对照个相,开头也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当年慈禧太后老佛爷, 还照这样那样的相呢?可是听到小德张最后的这几句话,可就恼了脸啦,登时粉面 由白而红,由红而紫,凤眉倒竖,向左右侍卫喝道: “快去!把那些狂徒抓来,严加审讯,看他们是一些什么人?” “嗻!”当下那些侍卫、护卫以及保卫銮驾的兵丁,如临大敌一般,挺枪跃马, 呼啦啦向上冲去。 那几个正在拍照的人员,一见大队荷枪实弹的兵了、侍卫们冲来,料到事情不 妙,那些机灵点的,见大事不妙,抛下照相机,撒鸭子跑了,剩下两个胆子大一点 的,认为自己根硬,再者你们是吃宫饭的,我们也是在六扇门里混饭吃的,总不会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两个人迟疑之际,众侍卫早已赶到了近前,鹰拿燕雀 一般,劈胸一把揪住,喝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两个照相人也不甘示弱,也反问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哼!我们是干这个的。”说着一伸手,乒乒乓乓就是几个大嘴巴。 只打得那两个照相人大叫道: “什么?你们依仗是给皇上家当差,就这么横吗?我们也是上指下派,有理说 理,凭什么伸手打人?” 一个头戴三品花翎的二等侍卫说道: “打你?还要你的脑袋呢!这叫横?那横的还在后头呢!来人哪!把这两个杂 种给我捆起来,交太后审理。” 那两个照相人哪里肯老老实实地服绑,可是架不住这边人多,又是拿刀带枪的, 开头那两个照相人一边挣扎,一边叫喊,被那二等侍卫用手中的十三响快枪,对着 那两个人的脑袋一比划喝道: “再不老实,枪崩了你们!” 有句老话,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开头那俩人还想辩理,如今被快 枪一逼,吓得直了眼啦,这两个人知道,只要叫枪子在脑袋壳上冲上一个窟窿,那 就吃什么也不香啦。好,不让说,咱就不说,不让动咱就不动,反正有说理的地方, 当下,这两个照相的就让侍卫、护卫们带着,从山上拥了下来。 到了隆裕太后面前回道: “启奏太后,那两个偷偷照相之人已被抓到,乞示如何发落。” “罢啦,我说小德张啊!你去问问,他们是受何人的差遣,速来报我。” “嗻!奴才遵旨。”小德张应命去了。 为什么隆裕太后在盛怒之下,不立即传旨把两个偷拍御照之人,处以死刑呢? 原来隆格太后长了个心眼。 她见这几个偷偷拍照之人,虽然未经许可,但不是鬼鬼祟祟的藏着背着,而是 支起照相机,明出大卖地拍照,再者又都身着洋装,虽然不是黄头发、蓝眼睛,但 难免与外国人有关,倘若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捉了来,不审不问, “巴勾儿”一声毙了,一旦这被毙之人是外国人派来的,那可是个天大的麻烦。人 死了就活不了啦,必然又要引起交涉,轻则赔款,重了则又要开兵交战,要是再闹 一个八国联军进北京,自己刚刚当上太后一年,就再来一个驾幸西安,那就太不好 了。还是问清了再说,别太莽撞了。这才派小德张去审问。 其实,小德张不用去审问,也知道是谁派来的。谁呀?直隶总督端方。 那么,直隶总督端方上任也是仅仅一年,他跟小德张有什么过不去吗?说有就 有,说没有就没有。 可是这件事偏偏就这个样,原来,端方当上直隶总督之后,当然要拜客,对摄 政王载沣、军机大臣领班庆亲王奕劻,以及军机大臣、内阁大臣、王府六部部拜过 了,为的是将来好有个照应。可是他却偏偏没有去拜小德张。 小德张就有了气啦,他心想,当年袁世凯当直隶总督的时候,就像李莲英喂的 狗一样,一个劲儿地围着李莲英转,送去的银子就更没有数啦。 可你端方,倚仗着是旗人,是八旗子弟,不把你张大爷放在眼里,好!咱们骑 驴看唱本,走着瞧,不给你个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从打那个时候起,小 德张就跟端方憋上劲啦。 这一天终于到了。就是在慈禧的榨宫奉安的时候,隆裕派小德张负责督促和检 查由北京到东陵的灵道事宜。 小德张住在玉田县县城里,一家当铺里办公。有一天,张勋、姜桂题偕同端方, 到小德张这儿来。 小德张虽然没见过端方,但是与端方的兄弟端老六换帖,因此他心里虽然不满 意端方,但在大面上却不能亮不过去,因此他对端方还表示十分客气。 也是无巧不成书,这家当铺里悬挂着几张名人字画,端方一进屋就盯上了,用 那双眼仔细辨认这字画的真伪。 当小德张对端方一躬到地之时,那端方只顾研究字画啦,不但没有还礼,只是 漫不经心地用胳膊略一哆嗦,就算还了礼。 小德张心里这个气憋得就不用提啦,心说,他妈的,怨不得你升了直隶总督不 来拜我,原来是这么瞧不起我呀!不过当着张勋和姜桂题也没好意思立即说出什么 来,脸上虽然出现了不悦之色,但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端方是没看出来,还是端方有意让小德张把气儿生得再大一点儿,他依 然仰着脸在看那墙上的字画,不过这时他不是站着看了,而是一忽儿坐在沙发上, 一忽儿又坐在椅子上,时而翘翘腿,时而抬抬脚,有时还翘起二郎腿来。 下人送上茶来,端方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小德张向张勋、姜桂题、端方三 人让茶时,张、姜二人都欠身致谢,而端方呢?那双眼睛依然只盯着墙上,对小德 张的敬茶竟然置若罔闻,好像没有小德张这个人一样。 小德张的气儿,本来早已就蹩足了,不过强忍着,现在端方这个样子,干脆就 不让啦。 张勋和姜桂题二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一来他们二人都比端方官小; 二来又都是汉员,不便得罪端方;再者,他们也不知道端方和小德张之间有什么隔 阂,不便多开口。但是有一点,他们感觉到了,若要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引起什 么来。于是张勋向姜桂题一使眼色,二人一齐站起身来说道: “张公公,多多打扰,客当后日补报。”又转脸对端方道: “制军大人,咱们已经歇过来啦,张公公还有公事,咱们也还有事,还是起身 赶路吧!” 端方这时才昏头昏脑地说: “好,好,赶路,赶路。” 站起身来就走,既不向小德张告辞,也不向小德张致谢,竟然在前边大摇大摆 地走了。 这回小德张可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对张勋说道: “绍轩,我这儿不是茶铺、酒馆,是朋友的你给我引见引见,对那些是人不是 人的东西,少往我这儿领。” 这回端方听出话的滋味儿来了,但他可不知道小德张这话是冲着谁说的,但是 有一点可以肯定,知道不是说张勋。大概不是他就是姜桂题,也不便答言。 张勋心里明白,姜桂题心里也明白,知道小德张说的是端方,可他们也不能明 说,因为端方的来是张勋领来的,更感到没意思,便告辞走了。 小德张感到这口气仍然出不来,便把这件事向李国杰(李小侯)说了,说的时 候,依然是忿忿不已,说端方太傲慢,太瞧不起人了。 李国杰笑道: “张总管,依我说这点事也用不着生气,你真想出气,还怕找不着他(指端方) 的毛病?只要留上点心就成了。” 小德张觉得李国杰说得很对,便派人专门盯着端方,收集端方的劣迹。 说来也巧,慈禧的梓宫奉安东陵,天津鼎章照相馆,为了拍一些罕见的镜头, 便花钱买通了端方,在从北京到东陵的路上,沿途拍照片,并拉上了电线。 这件事被小德张派出的人探清楚了,报告给小德张,小德张便留上心啦。 可是,小德张虽然发现几次拍照,但都是葬仪盛况,小德张在这些事上不能做 文章,因为端方可以辩解,说是为了把奉安的盛仪拍下来,使人们永志不忘,这样 端方不但无罪,而且会有功,所以小德张采用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办法。 可也真巧,这个机会终于让小德张等到了,向隆裕太后一报告,隆裕太后果然 大怒,命侍卫把拍照之人抓去,不用板子打、夹棍夹,只几个耳光子,一顿枪托子, 那俩人就会说了。实际上不用隐瞒,也无须隐瞒,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当下,小德张就联合李国杰以“妨害风水,破坏灵道,偷拍御容,故意亵渎” 16个字的不大不小的罪名,专折上奏,请按大清律法治其对上大不敬之罪,予以斩 决。 这“大不敬”之罪,是十恶不赦之罪的第六恶,是犯了条款的,予以斩决,完 全合乎条例。 奏折一上,隆裕太后立即批转军机处商议。 端方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连叫: “完了,完了!” 欲知端方的人头是否落地,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