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争暗斗狼狈为奸 诸会敏本想向东方子良诉说一下,在酒内放毒不是他诸会敏的主意,而是庆亲 王奕劻的安排,把自己洗白出来,可是肚内的酒毒发作,没容他把话说完,就一头 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死得好,死了活该,这就是你当走狗的好下场……”东方子良骂道。 东方子良的话,还没有骂完,忽然见到诸会敏的眼动了一下,东方子良疑惑诸 会敏是在装死,便伏下身去,想仔细看一看。 哪知就在他向下一伏身之时,“啪、啪、啪”一连几声枪响,子弹从窗外打了 进来,贴着东方子良的脊背飞了过去,正打在屋中几案上的景泰蓝花瓶上,把花瓶 打了个粉碎。 原来奕劻为人做事十分周密,他知道东方子良是夜行人,识多见广,遇事有所 准备,不肯喝自己备下的毒酒,于是又安排三名使用十三响快枪的护卫,吩咐道: “如若话会敏诸总管弄不住东方子良,你们就开枪把他打死。” 也是事有凑巧,在东方子良把毒酒灌进诸会敏的口中以后,一直与诸会敏在一 起,那三名持枪的护卫,怕伤了诸会敏,一直不敢开枪,如今见诸会敏倒下了,便 打了个暗号,三个人一齐勾动扳机,向东方子良射去。 无巧不成书,偏偏东方子良低头猫腰去看诸会敏是不是死了,子弹才从东方子 良的脊背上飞了过去,打在了几案的花瓶之上。 东方子良乃是习武之人,立即意识到,还有人在暗算自己,当下一个“燕子穿 云三绰水”,从屋中蹿到了院内,只见有三个护卫,正向屋里寻找目标。 别看东方子良对付诸会敏、像猫斗老鼠一样,有那种闲心,如今见这三个护卫 在暗算他,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气往上撞,心想,我不杀死你们,你们 也不会放过我。当下钢刀起处,人头乱滚。 十三响、六轮子快枪,在当时来说,是最先进的武器,无论什么金钟罩、铁布 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能避住长枪大刀,可避不住枪子,轻功再高,也跑不过枪 子,所以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再勇敢,也无法打败八国联军的进攻。 可有一宗,十三响这种枪,可比不得短枪,像六轮子、五风子、七星子等短枪, 只要手能转动就可以任意转换方向打,可是这十三响属于长枪的范畴,不仅转动不 灵活,而且只要到了近前,它就用不上了,因为那时还没有刺刀。 东方子良又是成了名的人物,这三个护卫还不是白给吗?所以没等那三个护卫 转过身来,早有两个护卫的脑袋搬了家。 可是当他砍到第三个护卫时,东方子良改变了主意,他想,我何不问个究竟, 本来刀已砍下去了,要想停是停不住了,只好把手腕一翻,这样刀就拐了弯啦。 说来也巧,这刀刚刚是在那护卫的头上拐的弯,把那护卫的帽子砍掉了不说, 还把头皮削去了一片,再往下半寸,就给他开了瓢了。 那护卫只觉得头皮一凉,用手一摸,只觉得热乎乎、黏乎乎的,吓得他惊叫了 一声: “我的妈呀!我那脑袋哪里去了?” 东方子良不管那护卫出什么洋相,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提到了内书房里,喝 问道: “是谁让你们加害于我的?” 这个护卫姓程名顺芝,早吓得体若筛糠,混身乱抖,不住地叩头求饶,说道: “东方镖师,东方大爷,这不干我们的事,是王爷吩咐下来的,要我们在诸管 家毒不死你的时候,命我们开枪打死你……” 当东方子良还想再问之时,忽听院中人声鼎沸,乱喊乱叫: “拿呀!拿呀!不要放走了杀人犯东方子良啊!” 外边为什么知道是东方子良杀了人呢?亲庆王奕劻不是安排得很周密吗?原来 枪声一响,惊动了内宅里的人,那些丫环婆子以及内监们出来看是怎么回子事,恰 好看见东方子良正在挥刀砍那三个护卫呢!那看到的人,当时吓得把眼一闭,没敢 出声,等东方子良把程顺芝拉到内书房审问的时候,便有人急忙跑到前院,报告二 管家栗顺成去了。 栗顺成也是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他一想:完了,看来大管家诸会敏玩了完 啦,无论如何不能让东方子良跑了,先拿住了,等王爷回来,听他发落。所以栗顺 成当下传来了王府的侍卫、护卫们,带了各种枪支、兵刃,什么六轮子、十三响、 大刀、腰刀、长枪、弓箭、一齐向内宅拥来。 这些人虽然知道,在武功上不是东方子良的对手,但是,一是有二管家栗顺成 的命令;二是依仗人多势众;三是依仗手里有快枪,所以呐喊而来。 东方子良一想,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上当受骗之人,自己杀了他们不应该, 可是让他们杀了更冤枉,唯一的办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当他一脚踢开后窗,正要飞身上房之时,回头一看,只见程顺芝正把手中的十 三响快枪调过来,要向自己开枪。 东方子良一想,看来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这话一点也不假。当下他一转 身,一把抓住枪筒,把枪推向了一旁,抡起钢刀,正待剁下去。 只吓得程顺芝叫道: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孙子再也不敢了!” 东方子良一想,多杀何益,于是把刀一偏,只听“喀嚓”一声,齐着肘部,把 程顺芝的左腕剁了下来,喝道: “通过你的嘴,告诉奕劻那老贼,他若再敢生害人心,我一定追他的狗命!” 这时,院中已挤满了人,有的人还在啪啪地放枪。 栗顺成尖着嗓子喊道: “东方子良,快快出来就擒,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子良也不答话,从后窗蹿出,见房上无人,便纵身上房,直向后面花园而 去。 比及有人告知栗顺成之时,东方子良早已无影无踪了。 回文再说摄政王载沣、庆亲王奕劻,他们为了何事,又急急开会呢? 原来广州来电,新任广州将军凤山,被革命党人炸死。 凤山在满洲旗人当中,可以说是一个佼佼者,颇有知兵之称,因为广州是革命 党人集中的地方,所以清廷特命凤山为广州将军,乘轮船南下,既抵码头,登岸进 城。 不知是革命党计划周密,还是凤山该死,当凤山的大轿行到仓前街时,忽然一 声巨响,炸坍了墙垣,恰巧地正压在凤山乘坐的轿子上,连人带轿,都被砸得粉碎, 眼见是不能活了。 革命党人也死了一位壮士,叫陈军雄。 摄政王载沣接到这个电报,如何不惊?无奈,只好仍找老庆商议。 奕劻见摄政王载沣那份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 摄政王载沣,除了依照他的道儿,请袁世凯出山之外,再无良策;担忧的是,昨夜 派出东方子良不知如何了,是被他们拿住了?还是下不得手,空手回去了?如若回 去,大管家诸会敏会不会照他的计划行事呢? 不过,他从摄政王的行动以及言谈话语来看,他所忧的只是广州将军凤山一死, 如何对付革命党人之事,并无意外的迹象。奕劻也像若无其事地说: “看来除了请袁世凯出山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摄政王载沣听了皱眉道: “请袁世凯出山,谈何容易,第一次任他为湖北总督,他不肯出来;第二次把 水陆各军,并长江水师,统归他节制,又命冯国璋统率的第一军、段祺瑞统率的第 二军,也归他调遣,这还不可以了吗?可他仍不肯出来,他也太拿人了。” 庆亲王奕劻见摄政王也面露不悦之色,知道如果再请求,给袁世凯以更大的权 力,摄政王是不会同意的,那就等于把弦绷断了,于是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王爷,说起来我们给袁世凯的权力,确实不算小了,可是他仍然不肯出来, 大概是为了面子上的原因吧?当初他本是请假养病,可是我们却把他革了职,让其 回籍,这就等于处分了,所以面子上觉得有点难看。 “以我之见,咱们莫若再派一位大臣,前去请他,就像当年三国时,刘备刘玄 德三顾茅芦一样,在咱们来说,就有了求贤之名,而就袁世凯来说,他也得了面子 上的实惠,我想他必然出来了,这也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啊!请王爷三思。” 摄政王想,你奕劻出的这个主意,无论说得多么好听,总是我载沣向袁世凯赔 礼认错了,不行。可是他一时又想不出一个应付革命党的办法,于是说道: “容我思考思考再说!” 摄政王载沣这话,虽然没说不行,可是也没说行,这事说吹就吹。 可是奕劻也不能再催了,因为总得让人家思考思考呀,何况摄政王这时就是二 皇上,于是只好点头道: “王爷之言甚是。” 对付革命党之事,也没商量出个办法来,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奕劻为什么不跟 摄政王载沣争论了呢?除了上述原因外,更重要的一条,就是他惦记着东方子良的 事,当下匆匆作别而散。 奕劻回到了府第,见府中乱成了一团,经过询问二管家栗顺成,才知道大管家 诸会敏死了,还让东方子良杀了两个护卫,只剩下了一个程顺芝还活着。 奕劻想了想,命人把程顺芝抬来,把其余的人都轰出去,只留下栗顺成一人。 奕劻对程顺芝安慰道: “程护卫,你为本邸受苦了,本邸一定养你终身。”并转脸对栗顺成道: “你明天让账房给程护卫拨1000两银子,作为安家的费用,今后除了按原来的 薪水照发以外,每月再增加5两,听清了吗?” “嗻!奴才记下了。” 程顺芝见庆亲王奕劻这样关心自己,顾不得左臂的疼痛,只感激得挣扎着要起 来叩头谢恩。 奕劻忙摇手拦住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你为本邸而致残,本邸赏你几两银子,还不应该吗?” 程顺芝才不起来了,只在枕头上叩头谢恩。 奕劻问道: “程护卫,诸大管家是怎样死的,你看见了吗?” 程顺芝便将诸会敏如何向东方子良劝酒,东方子良如何推托,后来东方子良如 何把酒灌到诸会敏的嘴里,诸会敏如何死亡,从头至尾仔细说了一遍。 奕劻又问道: “那东方子良说到摄政王府的经过了吗?” “那东方子良本来是要说的,因为诸大总管不让他说,所以也没说了。” 奕劻知道再也问不出更多的事来,接着又问了问东方子良逃走的情形,程顺芝 把东方子良临走说的那句话也学说了。 奕劻了听了面色一变,随即恢复了原貌,随即对栗顺成吩咐道: “你把京城内最好的外科医生请来,给程护卫治伤,并备上等酒席一桌,给程 护卫任惊,本邸因事情太多,就不亲自奉陪了,由你代替本邸好了,记住了吗?” “嗻!奴才记下了!” 奕劻挥了挥手,示意把程顺芝抬下去,又把栗顺成留下,低声嘱咐了几句,栗 顺成连声应诺而出。 到了外边,果然给程顺芝备了一桌酒席,栗顺成并且亲自劝酒劝菜,只两杯酒 下肚之后,程顺芝便伸了伸腿,咧了咧嘴,哼了两声,七窍流血死了。 栗顺成虽然为庆亲王奕劻效尽了犬马之劳。但是,在三天之后也失踪了,这里 且不多表。 且说庆亲王奕劻见摄政王载沫不肯立即表态,他怕夜长了梦多,万一半路上杀 出个程咬金来,三斧子取了瓦岗寨,这时,万一出来一个人,打败了革命军,那袁 世凯就一辈子也甭想出头了。 可是怎么办呢?这头袁世凯不肯轻易出来;那头摄政王载沣不想用袁世凯。 不行,我得给他们两头施加压力,于是自己进宫,求见隆裕太后,奏事房的太 监奏了进去。 隆裕太后正和小德张在寝宫之中嬉戏,当奏事处的太监奏禀庆亲王奕劻求见之 时,隆裕太后不耐烦地说道: “他来干什么?有事自有摄政王前来奏禀,让他回去吧!” 小德张一看,这事要糟,如果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庆亲王是不来的,他十有八 九一定是为了袁世凯之事,于是说道: “太后,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看小德张嘴里这么说,实际上这时小德张已经管着隆裕太后了,他们俩在一 个厨灶用饭,可是小德张却规定隆裕应吃那些菜,不应吃那些菜,隆裕就不敢不听 他的,一是小德张能编出一些道理来;再则她发财还得依靠小德张,所以当下说道: “你说说我听。” “太后,这庆亲王爷乃是四朝老臣,就是慈禧太皇太后,也得高看他一眼,当 年德宗皇帝宴驾之时,慈禧太后本意只让当今皇帝承嗣穆宗,还是庆王爷不顾太后 的盛怒,犯颜苦谏,才争得了今上承嗣穆宗,兼祧德宗,太后您才有了今日。 “如今庆王爷进宫求见太后,奴才以为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和摄政王统一不起来, 才面见太后,像这有关国家大计的事儿,太后不可不管。” “这个……” 原来隆裕在初期,本想也和乃姑慈禧太后那样,掌管国家的一切,可遇到好多 事她竟拿不出主意来,感到作蹩子,就懒怠管了。 可是不行啊!小德张不干,一定要她去管,因为隆裕不学慈禧了,他便当不成 第二个李莲英了。 当下小德张见隆裕太后仍然十分犹豫,在众多宫女、太监面前,他也不便于硬 逼,便改口道: “太后,是不是这样,待奴才出去看看,看庆王爷说些什么,如若事情不重要, 奴才就让他回去;倘若十分重要,奴才再把庆亲爷带进来,这样如何?” 隆裕太后不知道这是小德张玩的把戏,还认为小德张一出去,就可以把庆亲王 奕劻打发走了,于是点头道: “也好,你就出去看看。” “嗻!”小德张退了出去。 小德张到了外边,见到奕劻问道: “王爷有什么大事吗?” “张总管,这件事还得你说话,袁世凯那儿就是不吐口出山,摄政王在用人上 还十分勉强,真要这个时候万一出来个人,把革命党打败了,老袁一辈子再也甭想 翻身了。 “老袁不出来,摄政王在台上,咱们甭想说顺气,保住饭碗就不错,你比我更 危险,我大不了持了我的内阁总理,可是你呢?弄不好,小安子就是你的下场。 “当年恭亲王奕欣,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他就能让丁宝帧把安德海宰了,如 今摄政王的权力比恭亲王的权力不知要大多少倍,何况载洵、载涛又都掌着兵权, 假如摄政王对你不高兴了,哼哼,那时才有你的好看呢!” 小德张虽然知道奕劻是在恐吓自己,但是奕劻所说的都是真情实话,他不能不 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他可不肯老老实实地钻到奕劻的圈子里去,而是嘿嘿一笑,说 道: “庆王爷,你这话只能吓唬别人,奴才可不听这一套,我不同于小安子,小安 子一是私自出了京;二是私带龙袍,无论如何我也犯不了杀头之罪。 “说句实话,应该担心的还是王爷您老人家。王爷您想过没有,摄政王最恨的 是袁世凯,前年摄政王要杀袁世凯,是您把他保下的。 “如今摄政王从心眼里不愿用袁世凯,可是您三番五次的非要起用袁世凯不可, 这不是和摄政王唱对台戏吗? “有朝一日,摄政王抓住了你的把柄,轻则革你的职,重则杀你的头,再重了, 哼哼……” 欲知庆亲王奕劻说出一些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