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人瓜分皇内帑 奕劻和小德张本来是找袁世凯想弄清袁世凯要这些银子的用项的,不想他们还 没开口,袁世凯就先讲出了一大篇道理来,并表示如果隆裕太后不把内帑银子拿出 来,他就要不干了。 小德张对袁世凯这些话,还在分析研究,他闹不干了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奕劻可就吃不住劲啦,因为袁世凯从出山到升任内阁总理大臣,都是他奕劻保的。 可是自从袁世凯上任之后,就打了一仗,还是一个败仗。袁世凯主张开国会、 改宪法、取消皇族内阁的一切请求,都依了他,可是他袁世凯并没能阻止住革命党 的进攻,反而越闹越凶,在这个时候,袁世凯若是不干了,不要说摄政王不肯饶他, 就是整个皇族也不会饶他。于是说道: “慰亭兄,你为国的一片忠心,是有目共睹的,不然的话,摄政王也就不会为 你进宫面奏太后,为你讨论如何动用内帑了。” 哪知奕劻刚说到这儿,袁世凯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庆王爷,你也不必用好话来甜和我,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 吃饿得慌。当官的命是命,当兵的命也是命,当兵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卖命。 “庆王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袁世凯这次出来,就是为大清国卖命, 和革命党对着干。我如若在项城不出来,革命党决不会找到项城去革我的命。可是, 咱们把话又说回来,革命党的矛头,不是对着我袁世凯,他们是对着皇族的。 “革命党真的若要打到北京,不要说皇太后的内帑,就是各位王爷、贝勒、王 公大臣们的财产也未必保得住,不但财产保不住,恐怕脑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当 年李自成进北京,那就是个例子。 “现在皇太后哭,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她老人家想哭恐怕也哭不出来了,还顾 得了什么内帑、外帑吗?” 被袁世凯这一顿不三不四的话,倒使奕劻和小德张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呢? 就是袁世凯把这批内帑要定了,给,他就带兵和革命党打这个仗;不给,他就像猪 八戒一样,把铁耙一摔,不玩不耍了。 奕劻这回不神气了,忙赔笑道: “慰亭兄,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急性了,皇太后不是没有说不拿吗?只不过有 些心疼罢了。我想只要把道理讲清了,皇太后是会拿的。”说到这儿,他把脸对着 小德张一腆说道: “张总管,是这么回事吧?” 本来革命党对皇家如何,小德张是不那么关心的,只要他的财产保得住就行。 他好比狗身上的狗蝇,只要这只狗的身上有血它就叮,至于狗死不死,它是不关心 的,即使这条狗真的死了,它就会飞到另一只狗的身上去,如果它已经吃饱了,它 就会找个地方歇了。 当下,他见到奕劻使过来的眼色,便说道: “袁大臣,关于动用内帑之事,我会向太后讲明道理,让太后把内帑拿出来的。 不过你对太后也得有个保证,我向太后也好说话。” 袁世凯见狡猾的奕劻已堕入了自己的圈套,不由心中暗喜,可是他在脸上却没 表现出来,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我袁世凯之心,唯天可表,又蒙二公如此苦苦相劝,世凯只有向前,一 死报国。至于向太后的保证,只要我袁世凯活着,我保证大清的太庙永存,皇族绝 对安全,再者所借用的内帑,只要把革命党消灭了,一定借一还二,这样太后总可 放心了吧!” 说到这儿,袁世凯又低声道: “不瞒二公说,没有这笔银子,军心恐难巩固,如二公能劝太后拿出100万两银 子来,我一定抽出30万来,报效二公相助之恩。”说罢站起身来又是一揖到地。 奕劻见袁世凯已作了保,他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把眼向着小德张望了一 眼,看小德张怎样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若在隆裕太后那儿说话,他奕劻比 起小德张来,那不是差一点半点的,所以他不敢打保票。果然不出奕劻所料,小德 张不肯买袁世凯的账,他冷冷一笑说道: “慰亭兄,你既然这样痛快,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的啦,依我看 来,这仗你一辈子也不会打赢的,你还是早点回你的老家项城去吧!” 对小德张这没头没脑、但是又对袁世凯十分不满意的话,不仅袁世凯是丈二的 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是一向与小德张号称知己、而又老谋深算的庆亲王奕劻, 也一时摸不透小德张为何发出这种话来。 袁世凯知道隆裕太后的银子肯不肯向外拿,小德张能做多一半的主。也就是说, 可以当多一半的家。小德张一恼,十有六七这事就看吹。忙赔笑道: “兰德兄,不必动怒,有话好商量,请道其详。” 奕劻这时也把那一双眼睛转向小德张望着,看他说些什么。 小德张又是冷冷一笑,说道; “袁大臣,你是带兵的,现在又是大清国的内阁总理大臣,对重赏之下,必有 勇夫,这句话您记得滚瓜烂熟吧!你是饱读诗书之人,诸子百家,当然也一定通晓, 当年汉高祖刘邦,曾对楚霸王项羽有个评语,就是‘有一个范增而不能用’,还有 一句话,就是‘摸印去棱,而不肯赏勇士’。像你这样扑猫儿食似的,怎会有人为 您卖命呢?” 小德张把这句话一说出来,袁世凯和奕劻都明白了,这是小德张嫌袁世凯拿出 来的银子太少。不过因为奕劻也有份,他奕劻不便开口,只是用眼瞟着袁世凯,看 他如何说法。 袁世凯果然滑得很,立即哈哈大笑道: “兰德尼,责备得很对,世凯诚心接受,不过我也有我的难处,前方急需用钱, 我又向日本人买了一些枪械弹药,这也是需要钱的,我这不是向二公哭穷,是表明 世凯并非吝啬之辈。咱们这么办,从内帑中拨出的银子,先奉送二公五成,余下的 我是给士兵们关一关响,以后有了款项,决不会亏了二公,因为世凯仰仗二公之处 还多着呢!” 奕劻这时心满意足了,他既不得罪人,又多得几十万银子。当下对小德张说道: “张总管,慰亭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有难处,你也有难处,好在都不是 外人,你就替慰亭担一些担子吧2” 小德张见袁世凯已经被自己制服了,又应下多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自己虽然 只落一半,但总是名利双收。于是也哈哈一笑,说道。 “庆王爷这话说得很对,为了咱们三个人的义气,尤其是为了慰亭兄的大业, 兰德愿凭这三寸不烂之舌,用苏秦、张仪之口,劝说太后动用内帑也就是了。” 小德张把话说完,袁世凯、奕劻、小德张三人会心地哈哈一笑,然后分别而去。 按下别人暂且不表,单说小德张回到了慈宁宫,隆格太后尚未安歇,仍在等候 小德张的消息。 见小德张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见了奕劻,问的那事怎样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好不急坏了人。” “回太后,奴才去至庆亲王府,庆王爷也说不清楚,我们二人又一起去至袁世 凯袁大臣那里。原来是这么档子事,现在兵丁们都三个月没关饷了,军心很浮动。 “袁世凯怕激变了军心,所以要发一些饷,稳定一下军心,再者打革命党也需 要枪炮子弹,他又从日本人那里买了一些枪炮子弹,这也需要银子。 “可是国库中又空空如也,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摄政王他们三个人才想起向 太后借这笔银子来。” “怎么?他们是借,不是要?”隆裕太后惊喜地问道。 “是的,奴才这回问清了,当着庆王爷的面,袁世凯不仅说是借,而且说在打 完了革命党之后,还要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这话可靠吗?”隆裕太后有些动心了,这笔账她算得很清,因为 如若借出100万两银子去,打完革命党再还回来,就成了200万了。 “太后,袁世凯是内阁总理大臣,又当着庆王爷的面,他能说话不算话吗?再 者他若真说了不算,我们可以撤了他的职,抄了他的家。”说到这儿,他把在附近 的宫女、太监们都轰到外边去,然后凑近隆裕太后的耳旁,低声说道: “太后,当前的形势很不好,除了东北三省,就只剩下直隶和河南两个省了, 宁夏、甘肃、青海、新疆等地,虽然他们没插独立的大旗,但那里一则偏僻荒凉, 离北京较远;二则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是久反之地。前些年,陕甘总督左宗棠 率大兵征剿,才把他们制服了,但是和我们大清,并不是一个心眼。 “太后您想一想,光剩下直隶、河南和东北三省,还济得甚事,况且在旗人之 中,除了苗昌之外,一个会打仗的人也没有了。 “现在唯一可信的就是袁世凯了,当年闹长毛的时候,许多王爷都说汉员不可 信,唯独慈禧太皇太后,力排众议,重用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终于剿灭了长 毛和捻匪,使大清的江山危而复安。 “由于曾国藩、左宗棠已故,李鸿章又偏处两广,所以才让八国联军打进了北 京。 “现在的袁世凯,便是当年的曾国藩,要想消灭革命党,就得依靠袁世凯。 “消灭了革命党,这大清的江山就千秋万代了,不然的话,咱们的命都说不定 保住保不住呢,更不用说这银子了。太后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本来隆裕太后个人就没有主见,如今见她的心上人小德张这么绘声绘色地一说, 她也觉得只有依靠袁世凯才是唯一的办法,不仅可以保住大清的江山,如果消灭了 革命党,她还可以得到加倍的利息。 于是,就不像上午摄政王向她商量内帑时,那么泪流满面,觉得心疼了,而是 觉得拿出银子去,有了一种安全感。于是说道: “今儿晚了,明儿你告诉摄政王,让他告诉袁世凯,在内空中取100万两银子, 可有一宗,得由袁世凯打个借据,庆亲王奕劻作保,到时候还不了,我可找他们两 个人算账,听清了没有?” “嗻!奴才记下了,明儿上午奴才就去办。” 别看小德张的嘴里答应得这么好听,可是他心里却说:还你,下一辈再说吧! 这一辈子甭想啦。 第二天,小德张果然早早地告诉了摄政王,说奉太后口谕,让他从内帑取出10 0万两白银,交给袁世凯。 摄政王载沣接了这个口谕,心里非常纳闷,昨天太后还哭得像泪人儿一样,今 天怎么这样大方起来了?不过太后不说为什么,他也不便问,好在有了银子堵住袁 世凯的嘴,他在打革命党上就没法推三阻四了。 袁世凯得到了这100万两银子,果然不负所言,把25万两给了庆亲王奕劻,25万 两给了小德张,剩下的这50万两银子干什么用了?除了袁世凯个人明白以外,只有 天知道了。 银子既已到手,袁世凯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推托的了,便组织了新的内阁,选 了几个有用人才,并请旨予以颁布: 梁敦彦为内务大臣、赵秉钧为民政大臣、严修为度支大臣,唐景崇为 学务大臣、王士珍为陆军大臣、萨镇冰为海军大臣、沈家本为司法大臣、 张春为农工大臣、杨士琦为邮传大臣、达寿为理藩大臣。 这道圣旨颁发下来,满汉人才毕集,总可以挽救时局。 谁知竟有一半人不肯出山,有一半人虽然尚在供职,但也上表力辞,不愿在此 多事之秋,出来挽救时局。 摄政王载沫虽然忧心如焚,但袁世凯袁大总理却心中信然,不以为意。袁大总 理又再任各省宣慰使,挑选了几位耆老,去当此重任。可是这些人,也像任命的那 些大臣一样,偏偏都不肯赴任供职,个个上表力辞。 真是越热越出汗,越渴越吃盐。就在朝中一片混乱之时,大清皇朝的老家,也 传来了革命的风潮,吉林、黑龙江各设了保安会,奉天也起了革命军,推举革命党 人蓝天尉为都督,消息日恶一日。 北方恶风刚刚吹来,南方又传来凶信,江南第九镇统制徐绍桢,又召集浙、沪、 苏、宁各军,合力攻打南京。 这时,两江总督张人骏、将军铁良、提督张勋,虽然尚服从清室,与徐绍帧等 相抗,究竟是孤城兵微,四面楚歌,难以抵敌,免不得向清廷乞援。 摄政王载沣虽然不敢公然指责袁世凯,但是却敢指责奕劻,大意是:我一切都 听了你的,把袁世凯也请出来了,官也给了,银子也拨了,不但毫无起色,形势反 而日恶一日,这样的内阁总理大臣,有不如无。 奕劻本来想得也挺好,袁世凯出山之后,定有一番作为。不料这个老袁也太不 给自己作脸了,于是找到袁世凯发牢骚。 这位袁总理袁世凯,也觉得自己没话好说,同时也感到气愤得不得了,你们革 命军也欺人太甚了,难道我袁某人就是这样好欺侮的?我暂时没跟你们开火,只不 过为了向摄政王载沣讨价还价罢了。如今摄政王既已就范,那也就要给你们点颜色 看看了。 那么,从何处着手好呢?袁世凯想起了唐诗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 两句话,这武昌是革命的策源地,全国的革命行动,唯黎元洪之马首是瞻,只要黎 元洪服了,别处就好说了。 再者革命军已几乎遍及全国,要想处处兼顾,我手大也捂不过天来,不如力攻 武汉,能战方能言和,乞和是不成的,只有让民军知道了我老袁的手段,方才肯受 我糜羁。 袁世凯思索至此,把从内帑中捞来的银子,运一部分至鄂中,并电嘱冯国璋、 段祺瑞两统领,奋力攻击汉阳。 冯国璋、段祺瑞二人,接到袁世凯的命令,又见运到的银子,果然格外效力, 都亲率全军向汉阳猛扑。 鄂军方面,则由黄兴督师,当下双方枪炮齐响,硝烟弥天,喊杀之声,不绝于 耳。两下接连激战两昼夜,清军首先受挫,梅子山一带,皆为鄂军占领。 冯国璋不愧是从军多年之人,见民军气盛,知道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便派人 潜渡汉江,改着鄂军服装,各执白旗,来袭美娘山。 鄂军不做防备,还道是武昌派来的援军,比及清军前队登山,见人就杀,逢人 便砍,方知中计,明白了是清军冒充的,连忙对仗,已是晚了。 恶斗了半天,大队清军源源开来,人越聚越多,炮火越发越猛,枪弹越来越密, 鄂军已伤亡千条人,实在支持不住,只好把美娘山弃去,退至龟山。 清军正自得手,哪肯罢休,又乘胜追来。守在龟山的鄂军,因已有了准备,在 清军来攻之时,枪炮齐鸣,轰轰乒乓之声乱响,震彻天地,清军不能得手,方才退 去。 鄂军方面,不料龟山、雨淋山又告失守。 黎元洪却也不甘示弱,又组织了敢死队,冒着弹雨,舍生忘死地进攻,竟将雨 淋山又夺了回去,并乘胜渡江,拟占刘家庙。才抵汉口,清军也已赶到,大战了一 场,不分胜负,清军退至欣生路,两下方才收军。 次日清晨,清军又大队齐出,径奔雨淋山,用全力争夺汉阳。 这时,双方已连战5昼夜,守雨淋山的鄂军,只道清军已退,令新招的新兵把守, 那些新兵从未见过阵势,骤见清军恰似蚂蚁一般,漫山遍野地涌来,早已惊惶失措, 哗然四散。 清军遂轻而易举占了雨淋山。正在庆幸之际,忽听山下枪声大作,弹如飞蝗, 炮声隆隆,遍山都是硝烟。 欲知又发生了什么大的战斗?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