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虽富贵却无聊了却余生 肃亲王善耆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对载沫、奕劻、袁世凯都不赞成,他有他 的打算。所以,在宣统二年,即1910年,由汪兆铭、黄树中、罗世勋三人,谋刺摄 政王载沣被捕的时候,善耆多方为之开脱,才判了汪、黄二人终身监禁,到了宣统 三年十月三十日,清政府宣布解除党禁,特赦国事犯禁令。 善耆就借这个机会,建议法部尚书绍昌,奏请释放汪兆铭、黄树中、罗世勋三 人,奏折中说: 伊等供词无狂悖之语,热心苦衷,其志可悲,倘蒙天恩释放,加之驱 策,当更感激圣慈,濯磨自磨。 果然11月16日,准奏释放,并发给川资300元。因汪、黄在狱中之时,善耆不时 前去探望,并安置其狱中生活,使之从优,所以汪、黄、罗出狱之后,先到善耆府 中致谢。 可巧,袁世凯也在搜罗“人材”,随奏请将汪、黄、罗三人留京试用,当汪兆 铭等为袁世凯收买后,袁世凯命他们与杨度合作,组织“国事共济会”,为调和南 北的一个机构。 在为优待清室的条件上,南北双方陷入僵局,袁世凯便启用了汪兆铭等人南下, 参赞和议。 汪兆铭等到达南方后,因汪系革命党人,对于优待清室的条件,怡主从优,伍 廷芳等不好意思驳这位“早革命的领袖”,才磋商定局。 袁世凯在得到南京政府的答复后,便奏明隆裕太后,且请再召开皇族会议商讨 定夺,免得日后另生枝节。 隆裕太后听了,双泪交流说道: “他们都已带了金银财宝,躲的躲了、跑的跑了,只剩下我母子二人,还开什 么皇族会议?你去拟旨好了,只不要过于亏了我母子便是。” 说罢不觉失声痛哭起来。 袁世凯见隆裕太后这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暗好笑,心说: “你们大清的江山得的太容易了,你们没有费多少力气,便由吴三桂、耿精忠、 尚可喜三人替你们打了下来,几岁的福临便做了皇上,如今革命党一咋唬,你们也 吓得退位了,看来这江山是容易得的也容易丢啊!”尽管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却劝 道; “太后且免悲伤,这也是时局造成,只要世凯一日在位,决不会做对不起大清 之事,因世凯三世受皇家厚恩,日后如有背此言,天厌之,天厌之。” 隆裕太后见袁世凯这样表态,心里略觉宽慰了一些,小德张也在一旁相劝,她 才勉强停止了哭泣。 袁世凯方行退出,随即拟好三道谕旨,入内请太后审阅。 到了这般时候,隆裕太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斟酌词句,便胡乱看了一看,也 未看清上边到底写了一些什么,只好将御宝取出,铃印上御宝。在铃宝的时候,浑 身乱抖,双手乱颤,大概她也明白,只要把彻宝铃在这上面,大清的帝柞,便从此 休了,大片锦绣河山,再也不属爱新觉罗了,可是不针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一行 鼻涕两行泪地把御宝铃了。 用宝已毕,便把谕旨交与袁世凯袁总理,袁总理也即署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 二十五日,即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颁布天下,共三道谕旨,这儿对三道谕旨 不做赘述。 大清至此便宣告结束,统计清自天命建号,至宣统退位,共296年,自顺治入关, 至宣统退位,共268年。 清帝退位,中国南北统一,临时大总统孙文因袁世凯劝退清室,有功民国,特 把大总统位置完全让与袁总理,大众亦多半赞成,于是原大清国内阁总理大臣袁世 凯,便担任了中华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 按下民国之事且不多表,只说这位大清隆裕太后,她对“共和”二字的意义并 不了解,只听小德张一说,认为只不过把摄政王载沣的政权移交给袁世凯丽已,所 以在逊位的诏书中仍有“即由袁世凯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之语。 只是后来发现民国优待的条件,与小德张说的也完全不符。 自宣布共和之后,小德张为了另爬高枝,他也猜透了袁世凯要当皇上的企图, 便露出了在袁的宫内仍当大内总管的想法。可是这时袁世凯已经看出小德张这条狗 没有用了,便借口今后是共和了,应仿效国际通例,宫中不再用太监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袁世凯还算对得起小德张,问小德张愿意在哪儿住,小德张说愿在天津, 于是袁世凯在天津给小德张定了两所房子。 小德张从此便再也不入宫了,这位隆裕太后,这时方才明白自己是被小德张、 奕劻、袁世凯三个人给骗了。可是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也为时过晚了,她的权威只 能在这个特别监狱——皇宫以内施行,出了皇宫便不中用了,她梦想步乃姑的后尘, 成为慈禧太后第二的美梦终成泡影。 从此她寐居官禁,抑郁寡欢,至次年冬间,积成胀疾,奄奄而逝。 别看大清国完了,小德张可没完。建立民国之后,他为了躲避原来大清的王爷、 贝勒们的白眼甚至谩骂,便到天津定居。他在天津41号路修的洋楼里“纳福”。他 娶了四个老婆,他那过继的儿子也有三个老婆。在“张公馆”里,有下人三四十个, 什么门卫、账房、厨师、花匠、丫环、老妈等,是应有尽有。 小德张的产业这时已经很可观了,实现了他幼年发下的誓言,要有十辆、二十 辆、一百辆像样的轿车子,把他表哥大杏比下去。在老家静海县唐官屯置地17顷, 在北京南苑置地20顷,在天津英租界41号路,修楼房12座,在北京永康胡同建筑了 一所宏大的宅院,另外在北京前门外鲜鱼口和北沟沿开设了永庆、永存两座当铺, 资金达十多万两,还在北京大栅栏开设了祥益绸缎店,资金二十多万两。 小德张大概估计到他坑得清王朝太苦了,他怕一些皇族雇人暗杀于他,他不仅 深居简出,就是宾友来访,他也推托不见,故而去访的客人极少,只有一个人例外, 谁呀?张勋,只要张勋来了,他不但接见,而且还经常留下吃饭。伺候他的,是他 从宫里带来的几个小太监。这几个小太监专门为他烧烟、倒茶、摆饭和招待来宾。 小德张的家规很严,凡是男性一律不能进入内宅,对门户也非常注意,每日上 锁、启锁,都亲自料理。 他的日常生活非常刻板,每天起床后,先由伺候他的小太监给他烧好12口鸦片 烟,分为左、右侧卧各吸6口,吸完之后,立即下床,到院中散步,舞一趟太极剑, 然后回屋吃早点。 到9点钟,他在客厅中升坐,接见他的子孙、账房、管家等人。 那么,小德张虽然娶了三四个老婆,但他是割了老公的人,还能生孩子吗?当 然不能生。既然不能生,那么哪里来的儿子、孙子呢? 前文说过,他是兄弟二人,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小德张是过继他哥哥的儿张彬 如为继子的。 张彬如有二子一女,子名继光、继和,继光的神智不清,人皆以“傻大哥”来 叫他;女名素霞。 小德张最后的一个妻子叫张小仙。关于张小仙的来历,据说,小德张初到天津 时,住在重庆道,当时亟欲觅一称心的伴侣,便由他的表弟董墨臣和好友房玉林陪 同,到日本租界妓馆一游,结识了一个叫方金翠的,二人也情意相投,并在一起照 了相,小德张坐着,方金翠在旁边站着,闹得十分火热。每日戏院酒楼,花天酒地。 当小德张提出要娶方金翠时,娼主索价大洋1000元,小德张也愿意花。 只是方金翠提出,自己还是处女,不愿寂寞终身,坚决不肯跟随小德张。 小德张一气之下,就在另一个班子里,花了1200元,买了一个处女,就是这个 张小仙。 为了表示排场,就像人家娶亲一样,小德张身披花红亲自前去迎娶,鼓乐花轿, 无一不备,就是拜天地、人洞房等等仪式,也应有尽有,样样俱全,仪式相当隆重, 宾客盈门,还包了一座最大的酒楼,招待来宾。 所不同的只有一点,就是张小仙在拜过婆母董氏之后,张家所有的子、孙、媳、 女人等,都得向张小仙行跪拜礼,应当称呼什么,便得叫什么,如娘亲、奶奶等, 下人则都称张小仙为四太太,这说明小德张已经娶过三个妻子了。 据说小德张有一个妻子,曾因不甘于小德张的刻板生活,便私下逃走,小德张 得知之后,便派他的保镖找到了这个逃妻,大卸了八块,扔到了海河里,不过这只 是个传说,无人出来证实。 小德张的过继儿子张彬如很不成器,还不如李莲英的那过继的儿子。正因他不 成器,小德张对张彬如管得很严,不但不让他外出做事,也很少让他出门。平时无 论小德张会客,或者小德张一个人在写字,或者静坐的时候,张彬如总要垂手侍立 在侧,非经小德张同意,张彬如便不能离开。 别看张彬如没什么能耐,好吃懒做倒是一把好手。加上吸上鸦片烟,烟瘾还很 大,经常在小德张面前犯瘾,只要烟瘾一上来,一时鼻涕、眼泪、呵欠、懒腰就全 来了,直瘾得浑身打颤,像长虫吃了烟袋油一样,又是哆嗦又是抖擞。 小德张明明知道张彬如这是犯了烟瘾,却故意装作不知,既不问为什么,也不 让他走开。实际上,这是故意治他。因此,张彬如非常恨小德张。 可是恨归恨,烟瘾归烟瘾,戒不了就得抽,抽就得钱,偏偏小德张又不给他钱, 没钱怎么办呢?张彬如自有办法。他就偷着出卖小德张的房产。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德张自然慢慢知道了,但他依然不过问,只 是按月催张彬如缴收来的房租,小德张的想法是,你把房产卖了,我按月要你的房 租,把房租也就要过来了。 这就叫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别看小德张他算计隆裕太后、慈禧太后、李莲 英、袁世凯他们的时候那么清楚,那么明白,可是在对付他那过继的儿子张彬如的 时候,却把算盘珠拨错了。他以为按月挤他的房租,就可以把钱挤出来。可是小德 张哪里想到他那宝贝过继的儿子张彬如,却有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这就叫道高一 尺,魔高一丈,没钱了就再卖一处房产就又有了钱了,直到吸毒而死。 张彬如偷着卖房产,小德张的二孙子张继和不当家,不主事,小德张又不让他 上学,从小游手好闲,学了一身的流氓习气,吃喝嫖赌抽,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可是这些事,哪一样离开钱也不行。从哪儿来钱呢?偷!上哪儿去偷呢?哪儿 也不用去,在家里朝外偷,而且非常会偷。小德张家里的大门钥锁一向是由小德张 自己保管,晚上上锁,早晨开门,都由他自己亲自动手,这一手不能算不严了。 可是,张继和另有高招,他不仅暗中配了大门的钥匙,而且把家中所有房门及 箱柜都配了钥匙,对家中所有的锁头,他是愿开哪一个,便开哪一个。 这么一来,他向外偷东西,就方便多了,可以说是愿偷什么就偷什么,可有一 宗,他从不偷大物件,净偷小而又值钱的东西。光经他手偷出去卖掉的宝石顶子就 有六七十颗,其它的古玩就不用说了。 张继和不光偷自己家的,就连张勋家也不敢让他去,因为他去了,只要得手, 见什么就偷什么。 张彬如、张继和父子二人,不断地盗卖家产什物,小德张虽然忍受得住,佯作 不知,可是张小仙却不能忍受,所以在张彬如因吸毒而死之后,张小仙终于在1944 年,怂恿小德张将其寡媳、孙儿、孙女等,均逐了出去,并断绝了财产及一切关系。 张继和在日本侵略中国时期,与李纯的养子李子周,经过齐燮元的关系,在天 津市公安局弄了个勤务督察的名,又交结大恶霸袁文会,拜袁为老头子,时常仗势 欺人,比如在华清池洗澡不给钱,下饭馆吃饭不但不给钱,还砸人家碗碟家什,并 开房间聚赌,在解放以后,被政府判处无期徒刑。 小德张从北京迁到天津,就把他老娘董氏从老家唐官屯接来,当时是住在重庆 道,董氏这时成了老太太啦,不是当年做大鞋卖的时候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 是绞罗绸缎,使奴唤婢,动身不是车便是轿,着实事了十来年福。她还常念叨老头 子没福。1922年,死在了天津。小德张为他娘出的大殡,在天津卫来说,那是数一 数二的。 小德张为了显示门庭,光宗耀祖,并得个孝子之名,他决心要跟他的前两任总 管太监安德海、李莲英比一比。 安德海的老家是青县,和小德张的老家静海县是邻县,离李莲英的老家大城县 也不远。安德海、李莲英给他们的娘出殡,那些办事人员,虽然都是当地有名的绅 士,可总是一些土包子,没见过多少大的世面。 而小德张则不同了,他邀请了红白大事全赁活铺的总经理魏子文和天兴寿材厂 的经理李锡三二人,为料理殡葬事宜的总理,光经就念了13棚,有喇嘛、和尚、尼 姑、道士、道姑、就凭这一点上,就大大超过了安德海和李莲英。 安德海家出殡是3棚经,只和尚、尼姑、道士,李莲英家是4棚经,除和尚、尼 姑、道士外,又添了一棚喇嘛,而小德张家,则是13棚。 再有一点超过安德海、李莲英的,就是清朝的晚科武状元武国栋祭门,由当过 北洋政府内阁总理的高凌囗点主,这是安、李二家所不能比拟的。 此外,各种纸人、纸马、亭、幡、伞盖、联匾、神轿等等,也是应有尽有。所 有这些,都不用纸,而是用上等绸缎扎糊的,完全仿效当年隆裕太后为慈禧所扎糊 的那样,这一手也大大超过了安、李二家。 不过也有令小德张遗憾之处,就是尽管家客如云,却没有当年的安德海、李莲 英家威风,安德海给他娘发殡时,附近州府县道全来了,京里的九卿四相、五府六 部都派人来不说,直隶总督李鸿章给领纸。 在李莲英为他娘发殡时,袁世凯派了他的长子袁克定披麻戴孝,还派了300匹对 子马,保护丧事,京里的官员没有一个不送礼的。 这些都是小德张无法同安、李二家相比的。 还有一点,就是安、李二家在出殡时,不但花郎乞丐,就是所有的人,谁愿吃 谁吃不说,还在门口摆了几口大缸,里边的肉都满着,任凭人们用大盆端,水捅抬, 小德张可没敢让人们这么吃。 还有安、李二家,发过殡后,所收的礼,大大超过了发殡所用的银子,而小德 张所收之礼为数甚微,发殡主要是花自己的钱,这说明到了这个时期,小德张只是 有财,却没势了。 在1944年,天津南市群英茶园演出话剧《清宫秘史》,其中有一幕,是小德张 奉李莲英之命,将珍妃推入井内。 小德张得知这一事之后,心中十分恼火,可是他这时候已经没权了,他不敢公 开出面加以阻拦,而是利用他孙子张继和与袁文会的关系,给袁文会送了一份很厚 的礼,把推珍妃下井的戏文,改为崔太监了。 小德张到天津后,生活上虽然十分富有,但在精神上却是十分无聊,除了养金 鱼、种花草和喂了许多小叭儿狗以外,每天午后写上三五幅“鹅”来消遣。 他还信仰道教,大概是受了原来宫中大总管刘多生的影响,不过他不念经,只 是在道家节日,他才戴上道冠,穿上道服,手持宝剑,盘膝静坐而已。 由于他的思想空虚,逐渐颓废,在1947年便病死了。他的财产归了张小仙。诗 曰: 窃弄权威意气豪, 谁知一旦似冰消。 人生祸福皆天理, 天道昭昭定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