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理解他的一切心理
一九八七年八月份,张艺谋他们的《红高梁》组在山东高密县外景地进入了拍
摄后期,恰好我有半个月的假期,就给张艺谋写信,告诉他我想带着末末去山东。
信中写了三点理由,一、想看看他们摄制组怎样生活,怎样工作,我到电影厂工作
两年了没有下过组,二是自七月初他们摄制组大队人马走后,直没有接到过他的信;
一个多月了,这炎炎的夏日他们怎样过的,生病了没有,我很放心不下;三、我也
想带末末去见识见识,顺便还可到离他们外景地高密不远的青岛去看看海。我长这
么大还没见过大海!哪怕只呆两三天也好。
没过多久就接到张艺谋的回信:
小蓉妻:你好!吻你!
接到了你托小周捎来的信及衣服。衣服很好,正用得上,我前几天刚
给你发了信收到否?
……工作很紧张,当导演,事无巨细都要去干。我现在还年轻,没有
那份权威,动口不动手不行,所以事事要带头。总之,无非是多费点力,
好在我吃苦惯了,身体顶得住。
你同末末去北京,我很同意,只是要提前托人买票,钱如不够先借着。
说来也是,我干的这份差事挣不了许多钱,让你跟末末享不上什么福。你
如果在八月底或九月初在北京的话,我届时要从山东转宁夏,可以到北京
去看你们。你们还是不要来了,天气热,这里条件不好,工作也紧张,无
法照顾你们,而且我也不愿意别人有什么看法,想看我怎样工作,以后还
有机会,待我具有一定权威时,这都不成问题。你看好吗?
很想你,想末末,想你们。在家虽然时间少,但那毕竟还是我的家啊!
一天到晚东跑西颠的,在家中毕竟还是很幸福的,那是我唯一的避风港,
是我的窝,你跟孩子是我的精神寄托。希望理解我的一切心理,我没有什
么其它意思。……
吻你,吻你们!
谋谋7月19日
我知道张艺谋是个很注意影响、很好面子的人,一丝一毫有沾光之嫌的事他都
不去做,也不让我去做,我这次提出来也实在是想了解他在外面的生活。既然他说
得这样动情,我只有理解和体谅的份了。可我的心里很委屈,也有一些不平,只要
求我理解他,他却不理解和体谅我!
八月十七日我带末末去北京看姐姐,这难得的半个月假,不该白白浪费掉。姐
姐很喜欢末末,她第一次见末末时,还是一九八四年底我们来北京住在甘家口的时
候,那时末末还是一个男女不辨的小毛头,而这次却长成一个一走一甩辫子的小姑
娘了。
一天,我带着她去雍和宫玩。车到了宽街,她说有点难受,我知道是晕车,就
赶紧带她下来,那天是阴天,还时不时地下点毛毛雨,街上行人不多。我与末末正
漫步走着,只听末末喊了声“爸爸”。我一愣,怎么回事,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没
有人,刚想问她,只见路边竖着一个大广告牌,上面画的是《老井》里孙旺泉和巧
英在井下的镜头广告,画得有几分像张艺谋。我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本来演
《老井》是迫不得已的事,为什么总把这些抱在一起的镜头当广告,难道别的镜头
就代表不了《老井》吗?再说这次假期完全有条件一家人在一起呆几天,可他偏不,
让孩子对着广告牌叫爸爸,想着这些,我逛景的兴致一下子没有了。
九月二日,张艺谋结束了山东外景地的拍摄,转点宁夏,中途来到姐姐家,一
同来的还有顾长卫、杨凤良、张大维。他们声高个大,又活泼好逗,末末一下子被
这四条大汉给震住了,无论他们怎么逗也不说一句话,既不叫爸爸,也不叫叔叔。
坐了一会儿,他们三人走了,末末才活跃起来。
张艺谋给我、姐姐和姐夫大致讲了一下山东外景地的情况,说这次来北京是为
女主角的合同问题。这个女演员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要开学了,学校叫回去,
可戏没拍完,摄制组不能等,要下本钱把人借出来,当时张艺谋神情疲惫,嗓子沙
哑,我问他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他说:“喊的,一天到晚的在现场喊,很累。”
“那你就早点睡吧。”我给他铺好床,他就自顾自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说今天事很多就匆匆走了。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打来电话说:
“今天奔波了一天,现在才完事,你说我还回不回月坛了(我姐姐家在月坛)?我
现在宾馆。”
“你太累就算了,现在都十点多了,跑回来恐怕已快半夜了,今晚你早些休息,
事情办完了,早点回来陪我和末末玩两天。”
第三天下午,张艺谋提了一兜儿吃的东西,来到我姐姐家,他情绪很好,说事
情都办妥了。还对我说:“凯歌邀请咱们去他女朋友家作客,女朋友的母亲是章含
之。”我一听吓了一跳,对于这些名人我一向很敬畏,况且,还要去别人家里做客,
我真有点怯阵,不由地脱口道:“免了吧,我就不去了。这两天有点感冒,在人面
前鼻涕眼泪的怪丢人的。”张艺谋说:“凯歌特别强调要让你带着末末一起去。”
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热乎乎的,就答应了。在一切可能的条件下,陈凯歌总是尽量
使我和末末多接触外界事物,我很感激他,心想如果张艺谋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着
我和末末该多好啊!
亦凡书库扫校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