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国(3)
可是,第一天排练时,我患了喉炎。我想尽了办法来挽救我的嗓子,小声儿说
话,吸药剂,喷药雾,到后来我急得完全没有心思考虑演出时应当怎样逗趣儿和找
俏头了。
开演的那天晚上,我拼命地喊,嗓子里的每一条血管和神经都紧张到了极点。
但是我怎么也没法让观众听见。后来,卡诺走过来,露出了一副又是失望又是轻蔑
的神情。“谁也听不出你在说些什么,”他嗔怪我。我向他保证,说明天我的嗓子
就可以好转;但是,情形并不如此。实际上反而更糟了,因为我已经把嗓子逼得太
厉害,很有完全失音的危险。第二天晚上,由一个临时替角代演。结果是,第一个
星期结束,约我演的戏被取消了,我对牛津游艺场演出的一切希望与理想全部落空,
失望之下受到的打击太重了,我患流行性感冒了。
我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见到海蒂。流行性感冒初愈,身体软弱,心情忧郁,这时
我又想到了她;一天晚上很迟的时候,我漫步向坎伯韦尔她住的地方走去。但是,
那幢房子空了,外面贴了一张“招租”的告白。
我继续漫无目标地在那几条街上徘徊。突然,夜色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它穿过
马路,向我移近。
“查理!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呀?”说这话的正是海蒂。她穿了一件海豹皮黑色
外衣,戴了一顶海豹皮圆帽子。
“我迎接你来了,”我开玩笑说。
她笑了笑:“你很瘦嘛。”
我告诉她,我患流行性感冒刚好。那年她十七岁了,出落得更俏丽,打扮得也
挺时髦。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呀?”我问。
“我刚才去看一个朋友,这会儿上我哥哥家去。你高兴一块儿去吗?”她反过
来问我。
一路上她告诉我,说她姊姊嫁了一个叫弗兰克·J·古尔德的美国百万富翁,
他们一家住在尼斯,她明天早晨就要离开伦敦去和他们住一个时期。
那天晚上,我站在一边看她柔媚动人地和她哥哥跳舞。她和她哥哥在一起,显
得那么娇憨和妖娆,这时我不禁感觉到,我对她的热情已经比从前淡了一些。这是
不是因为她已经变得和一般女孩儿一样平凡了呢?一想到这点,我又是一阵怅惘,
觉得我对她已经是处于一个旁观者的地位了。
她的身腰已经开始变得丰满,我注意到她胸部的轮廓,觉得应当突出的地方还
是很小,不太吸引人。即使我有能力成家的话,我会娶她吗?不,我不打算跟谁结
婚。
在那月光皎洁的寒夜,我和她一起走了回去,谈到了她会过美满幸福的生活时,
我的口气肯定是忧郁和冷漠的。“你说得这样悲伤,我听了差点儿要哭出来,”她
说。
那天晚上回旅馆时,我有一种洋洋自得的感觉,因为我能使她觉察了我的忧郁,
这说明我的个性给她留下了印象。
卡诺又派我演《不吭声的鸟》;说来又气又好笑,一个月不到,我的嗓子已完
全复原。我虽然对演《足球赛》的经过情形十分失望,但是却竭力不去把这件事放
在心上。然而,这一个念头却缠绕住了我:也许,我是不配代替韦尔登的吧?此外,
我在福雷斯特游艺场的那一次的出丑,就像一个魔影似地隐藏在这个念头后面。由
于我的自信心始终不曾恢复,所以,每逢要扮演一出独幕喜剧里的主角时,我就会
受到一次恐惧心理的考验。现在,那个叫人担心和需要作出决定的日子又到了:必
须通知卡诺先生,我的合同已经满期,我要增加薪酬了。
对于那些他看不中的人,卡诺是会丝毫不给情面的。由于他喜欢我,所以我总
算还不曾见到他在这方面的表现,但他确是会采用一些下流的办法,使出他那令人
难堪的一套。演他的那些独幕喜剧时,如果哪一个丑角不合他的意,他就会站在条
幕后面,捏着鼻子咂嘴儿,发出了你听得很清楚的嘲笑声,但是,有一回他做的次
数太多了,那个丑角走下场来,对着他就是一拳头;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玩那种下
流手段了。再说,现在我要和他面对面进行新合同的谈判了。
“好呀,”他冷笑着说,“你要加薪,可轮回上演的戏院要减价。”他耸了耸
肩膀。“自从在牛津游艺场砸了锅,我们就只是听到人家埋怨。他们说,这个剧团
不够水平——是个草台班。”
“可是,他们总不能为了这件事怪我呀,”我说。
“他们就是怪你嘛,”他回答时紧盯着我。
“他们怪我什么呀?”我问。
他亮了亮嗓子,低垂了眼光。“他们说你演得不行。”
这句话好像是一个拳头打在我心窝里,同时激起了我的愤怒,但是我镇静地回
答:“别人并不是这样想法,他们愿意比这儿出更多薪酬。”这是一句假话——其
实并没有人来邀我。
“他们说,戏演得太坏了,丑角也不行。喏,”说到这里,他拿起了电话听筒,
“我现在接伯蒙德赛区明星戏院,你可以自己听听……我听说,你们上星期卖座不
好呀,”他对电话里说。
“糟透了!”传来了那面的声音。
卡诺咧开了嘴。“你说,这是什么缘故呀?”
“戏演得没劲!”
“挂头牌的丑角卓别林怎么样?他还不错吧?”
“他坏得发了臭!”
卡诺递给我听筒时咧开了嘴。“你倒自个儿听听。”
我接过了听筒。“也许他是发了臭,”我说,“可是一半儿也抵不上你那马桶
戏院臭!”
卡诺想要制服我,但是结果没成功。我对他说,如果他也是这样想法,那就不
必再和我续订合同了。卡诺在许多方面都很精明,但他不是一位心理学家。即使是
我发了臭,他也不应当让另一个人在电话里说给我听。当时我的薪酬是五镑;虽然
对这件事信心不足,但我却要加到六镑。没想到卡诺竟会照数给了我,我又获得他
的信任了。
卡诺剧团美国分部经理阿尔夫·里夫斯回英国来了,于是大伙儿窃窃私议,说
什么他这次来是为了物色一位演喜剧的主角,要把他带到美国去。
自从在牛津游艺场演砸了以后,我就一心想去美国,这不但因为那地方给人刺
激和富有冒险性,而且因为它重燃起了我的希望,想要在一个新的环境中重振旗鼓。
说起来时运也真好,我们剧新编了一出由我主演的短剧《溜冰》,在伯明翰演得很
红,而这时正赶上里夫斯先生到那儿去找我们,于是我就把我所有的绝招儿都使了
出来,结果是里夫斯拍电报给卡诺,说找到了他要带往美国去的喜剧演员。但是当
时卡诺打算让我演别的戏。于是,接连着几个星期,我一直被这件事情扰得心神不
宁,到后来,卡诺对一出短戏《银猿》发生了兴趣。这出戏是取笑一个人怎样被介
绍进秘密社团的事。里夫斯和我都认为它荒唐无聊,并没有什么精彩的地方。但是
卡诺却迷信这出戏的内容,坚持美国有很多秘密社团,认为取笑这类社团的戏会在
那里大受欢迎,于是,我又是快慰又是兴奋,卡诺挑选了我去美国,在《银猿》一
剧中演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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