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在海上 我在航运业找到一份工作,这是我一生中极少的几次正当职业之一,我,一个 刚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将出发去海上寻找生活。 我的母亲与父亲(愿上帝让他们的灵魂安息〕,认为这份职业对我有好处。我 站在火车站等待从布赖顿去南安普敦的火车,再从南安普敦上船,需要有些盘缠。 父母亲知道我没钱了,只好掏他们的口袋,取点现金出来。那是1948年,他们给我 二十英镑让我在船上用。那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但到达南安普敦时,我又一文不文 了,因为钱都留在火车上了。不过那个牌局可真有点儿意思。 金钱对我没有价值。毫无价值,我把这种体会说给一个女朋友听,她发抖了。 真的是发抖。赌博还告诉你一件事:借钱是失掉朋友的最佳办法。一个人最最不该 做的事情就是把钱借给有赌瘾的朋友。有时我也自惭形秽。我不能再向朋友张口了, 因为我已借了几千英镑而未偿还,尽管从前我也曾还过钱的。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于是,1948年,我二十岁,乘“卡那封堡垒号”航海到开普敦。我是皇家邮政 局雇用的职员,专跑海运航线。最初我认识几个同龄小伙子,他们在这条航线上去 过几次南非,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养活自己的好职业。可是发生了一件使人震惊的事。 出海两天就举行了一次葬礼。烤面包师死了。我晕船,我非常难受。当时我正站在 棺材旁边,听见船长致词说:“现在我们将把他的身体送入大海深处。”我心乱如 麻,似乎他们要扔进大海的是我而不是那口棺材。 我在医务室当护理员。每艘船上有两名护理员。我听说有个空缺,便去申请到 手。我的职责是照顾那些生病的甚至快死的人,喂他们饭,照料他们。我对医务工 作一无所知。我完成了头一趟航行,回家来耽搁一个时期再去。这一时期你可以把 我称之为“变戏法的”。哪里有小骗局,我就参加一份。我学得很快。二十岁上, 对于赌注登记有些什么花招,已经一清二楚。我只去南非两个来回:1948年一次, 1953年一次。其余时间,我仍在布赖顿地区活动。 我在船上当护理员时间不长,他们很快就不让我做了。我想大概有人认为,与 其让我瞎糊弄把病人搞死了,不如让我去当侍者把酒洒在顾客的衬衣上。在酒吧当 几个月的侍者,他们又让我去当餐厅侍者。我既不懂酒,也不懂招待。这得怪我的 背景资料。我曾在布赖顿溜进诺福克旅馆,拿出几张旅馆用笺,我自己写下:“莫 里斯·斯珀林已受雇用数年。我们认为他工作表现很好,称职……”等等废话。而 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刀子和叉于该放在盘子的左边还是右边。我侍候过的顾客没 有一个不向我的上司抱怨的。 去南非要有两个星期的路程。晚饭前一两个小时,总有一位妇女打电话来问今 晚是哪款汤。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几天了,一次侍者领班问她:“对不起,夫人,我 能不能问一下,您为什么每天来电话询问哪款汤?” “噢,我想知道汤的颜色,因为有位侍者每次都把汤翻在我身上。我得考虑穿 哪件衣服比较适应。” 我是个灾星。每个人都朝我吼过。 我总把刀子、叉子、匙于放错了位置。领班解雇我的时候对我说:“斯珀林, 我要告诉你,我在船上五十多年了,从没见过你这样把一顿饭搞得一团糟的。” 我们在拉斯帕尔玛斯停留时,都去看当地的赛狗。我们发现那里是用绳子拉着 兔子跑的,大家笑坏了。 船上买不到香烟了,因为我把香烟都偷走了。在一只储运土豆的木箱子里面有 几千枝香烟。我下船时,身上没钱,但有这些香烟,有几千枝、几千枝、几千枝。 我一直在赌博、欺骗、说谎,任何事情都喜欢同人打赌。甚至在公海上,我也 会损失金钱,因为船上有个赌注登记商,我们利用赛马公告来赌输赢。中午十二点 钟,广播里有当天赛马结果的午间公告,那是我最兴奋的时刻。 我遇到一位工程师,我幻想自己是个赌注登记商。我还记得1948年的全国跑马 大赛,“俄罗斯英雄”拔了头筹,“罗伊蒙”得等二名,“皇家坐骑”得第三名。 三匹马的名字的头一个字母都是“R ”。 去南非来回需要四个半星期。有一次冬天我没有回来,就同工程师靠《当日赛 马》新闻赌输赢。等我们回到南安普敦,我欠工程师的钱比那艘远航轮值的钱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