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素描之许不了 许不了,台湾喜剧演员,是我心目中台湾有史以来最好的喜剧演员。——作者 注 有两种说法来形容一个人的心意。锦上添花的人和雪中送炭的人。前者不足为 奇,后者也不是没有;大致上社会不论怎么变,这种类型的人都会有,只是比例会 略有变更。但前述的分类显然未曾顾及到其他可能有的状况。像我,我觉得自己是 比较属于锦上添炭的人,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而另一种人就更为有趣,这种人雪 中送花,那就是许不了。 和许不了见过短短的几面,第一次是在录音室里,为他们写了一首后来被禁唱 的《大兵歌》的录音时。许不了一把拿去我正要开罐的啤酒,他手一按罐面,身一 转,“波!”的一声巨响,你以为罐子被打开了,事实上是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用 嘴内的吸气发出来的声音。这和他的变魔术一样,拿手的口技,你学都学不来的。 最早看到他在电视上,是很早以前的一个凤飞飞主持的周末午间节目。他的确 是个非常好笑、非常引人注目的喜剧演员。那种表情、动作、反应和声调,绝不是 故意装了讨好别人逗笑的那种。他生来就是应该在喜感的气氛里串联人的笑声的。 我还记得有一位太太上台把一件新台币编成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说他们全家有多 喜欢他。这样的人,连观众对他的方式都是带着创意式的清新的可喜感。还记得许 不了穿了那件钞票装在台上反而受宠若惊得不知该怎么办。 后来他一路越来越红,成为电影的票房保证。红到黑社会的大哥们把他架来架 去的拍戏,搞到他不得已失踪了,躲起来了,但没办法呀!观众需要他的出现来制 造笑声,后来还是听说摆平了,票房依旧,笑声依然。 有一次我去佑民医院,副院长和我聊起来,说许不了来过要求打Demerol ,作 用类似吗啡的药剂;想他那时大概早巳上瘾了。“但是没办法呀!你看他的两边屁 股都已经被扎到硬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部位把针扎进去了,药剂却怎么样也打不 出来。” 他死前的一星期左右,是从医院被用担架抬到那时的香颂餐厅去拍电影的宣传 片的。上妆时扑的白粉跑到他眼内,他还不知道,但一直擦着眼睛很迷惑的向旁边 的人说:“奇怪,我的眼睛怎么看不到?奇怪?”是那种喜剧电影里的小人物受到 欺负时的语调,他从来不必去装出这样的声音,但这次恐怕是发自他生命的最深层 的呼喊。 他死的时候我不在台湾,但听人说起来,他的最后一部电影《小丑与天鹅》在 他死后不久上映,票房又是好得不得了,笑声依然。老实说,我真的觉得许不了给 这个社会的,远大于这个社会能给他的。 后来在写《明天会更好》的歌词时,我为他填了一句“谁能忍心看他最后的小 丑带走我们的笑容”,但被认为太灰色,无法采用。为此,我觉得非常沮丧,但, 也证实了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与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许不了,百分之百台湾的,包括他的国语,他的长相。他的死一直是让我很难 释怀的一件事,也许可能很不幸的,那也是百分之百的后来的台湾的。 但我真的相信他带走了我们最后即使可能会有的,真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