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3 如果要是把关于中国人的发现之旅的辉煌的故事连缀到一起的话,我不得不去 别处寻找证据,光想到要动手,我就心生敬畏。一个退役的潜水艇船长,何以能够 揭示一个许多伟大学者都没能揭示的故事,看起来是自以为是到狂妄自大的程度了。 虽然我相比这个领域中的著名专家而言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但我在开始之时就有 着至关重要的便利条件。1953年,15岁的我成了皇家海军(the Royal Navy)的一 员,那时英国还是世界强国,拥有强大的舰队和大量的基地,能够做到环球航行。 17岁那年,我还在皇家海军,在欧洲的大探险家的激励下,我环行了世界。1968~ 1970年间,我指挥着皇家海军鲸号(HMS Rorqual ),从中国到澳大利亚、经过太 平洋达到美洲。 我从潜水艇潜望镜中看到的海岸、悬崖、山脉和早期的探险家从他们的后甲板 上所看到的几乎是同样的景观。我立刻明白了,从海面上看到的未必是实际存在的 状况。在那个时期,卫星导航术尚不为人所知,我们不得不依赖星星确定航路。我 看到的星星和那些伟大的欧洲探险家看到的是一样的,我通过测量太阳的高度和方 向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就像他们所尝试的那样。在南半球,水手的引路之星是老人 星(Canopus )和南十字星座(the Southern Cross)。在我要揭示的非凡的故事 中,这些星座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要是没有在皇家海军掌握天文导航术的 经历,这本书是不可能写成的,我的发现也许要继续埋没好多年。 一个航海的外行,不管他在其他领域多么有成就,当他在看一幅地图或是海图 的时候,只能看到许许多多的轮廓线而已,好像是某处熟悉的陆地的奇形怪状的轮 廓,又好像不是。一位有经验的航海家,在看同样的地图时,可以推理出更多线索 :第一次绘制此图的制图学家航行到了哪儿、是以什么方向航行的、航速是快还是 慢、距离陆地有多远、他掌握经纬度知识的情况如何,甚至白天还是夜晚都可以看 出来。如果这幅海图包含有足够多的信息的话,一位航海家还能解释为什么海图中 表示的岛屿现在会变成山峰,为什么一块广阔的陆地现在会变成浅滩、暗礁或是岛 屿,而一些陆地为什么会画得那么奇形怪状,有些陆地又大得令人玩味。 我曾经看了些15~16世纪早期的地图,其中绘出的一些地区,尚不为欧洲的探 险家所知。有些地图上真有错误存在,比如画出的有些陆地是未被承认的、或是形 状奇特的、或是那个地方根本没有陆地存在。因为从中看出的世界面貌和我们已经 接受的探险史相抵触,所以长久以来它们被视为神话、谎言,至少也就是被看成让 人迷惑的不合常理之物,因而受到排斥。但我发现,当我一次又一次再去审视这些 早期的地图和海图、研究它们、正确估价它们时,一个新的中世纪世界史观开始显 现了出来。 我的研究证实,一些中国船队确实在15世纪早期开始了它们的探险航行。其中 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是一个由4 组船队组成的庞大舰队。永乐十九年 (公元1421年)初,舰队开始出发。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夏天和秋天,最 后幸存的船只也回到了中国。关于途中船队到了哪儿,没有详细的记载,但地图表 示了他们不仅到了好望角,而且还穿过大西洋,到达我在匹兹加诺所绘的永乐二十 二年(公元1424年)的地图中看到的群岛,他们随后继续在南极洲和北极、北美洲 和南美洲探险,还通过太平洋到达澳大利亚。他们解决了计算经纬度的难题,并以 同样的精确度绘制地图和绘制星图都很准确。 我出生后的头5 年,由一位中国保姆带大,我为我们的分离而伤心的那些日子 还萦绕在我的心头。在过去的一些年中,我多次来到中国,但是尽管我对那个伟大 的国家很有兴趣,我对它的历史的了解绝对不多。在我沿着这些中国人的发现之旅 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足迹前进之前,我首先不得不致力于学习我不熟悉的中国中世纪 历史。这个过程也是一次发现之旅,我猜想,我和许多西方人一样,对那些不同寻 常的人们一无所知。我学得越多,我就越为惊叹那些古代的、充满知识的、使人难 以置信的高度发展的文明的辉煌。在那个时代,他们的科学和技术以及对于周围世 界的知识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欧洲,以至于要到300 年、400 年后,有些方面甚至 要到500 年后,欧洲人的知识才能赶上中世纪的中国人。 学习了一些有关中国这一伟大文明的知识之后,我花了几年时间,沿着中国探 险船队的航线在世界上旅行。在档案馆、博物馆和图书馆中做研究,寻访古代的纪 念碑、城堡、宫殿和中世纪晚期的主要海港,探查充满岩石的海岬、珊瑚礁、荒凉 的海滩和偏僻的海岛。所到之处,我都发现越来越多的支持我论点的证据。这转而 说明一小部分有帮助的汉文文献和航海指南在大规模的毁坏时幸免于难。还保留着 几份第一手的报告,其中有两位是中国历史学家,还有一位是欧洲商人,此外是在 中国人的激励下最先从事探险的欧洲人,他们发现了他们的先辈留下的蛛丝马迹与 遗留的文物。 同样还有大量的实物方面的证据,包括中国瓷器、丝绸、贡品、纺织品、石雕 —中国船长留下的用于纪念他们成就的纪念碑,以及非洲、美洲、澳大利亚、新西 兰海滩上的中国帆船遗骸和来自遥远的起源地、而当欧洲人来到时已是茁壮成长的 植物群、动物群。我发现的一切都证实了引起我想象的那些地图的准确性。那些地 图包含的重要信息总在那里,大家都看得见,但却从许多杰出的中国历史学家的眼 前溜掉。不是因为他们缺乏作为历史学家的勤奋,仅仅是因为他们缺乏关于天文导 航术和世界海洋的知识。要说我能发现从他们眼前溜走的信息,那只是缘于我懂得 如何解读那些揭示了公元1421~1423年间强大的中国舰队的航行路线以及范围的地 图和海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