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吹来一股苦涩的风 正常的人,谁也无法理解一个即将结束的生命在无言、无奈和无情的等待中, 他会想些什么,他会做些什么。生命的余光在燃烧,它可以承袭死亡的旧制成为烛 泪,成为烬末,也可以挣扎起来,用自己燃烧的手臂为后来者警示未来。前者走了 也就走了,后者躯壳走了,精神却在另外一些人的心中留存。 在“榕树下”网站,笔者认识了这样一位可惜、可叹、可敬的人。 他的名字叫黎家明。 虽然这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名字,但却是一段非常真实的人生。 正是这位化名黎家明的HIV感染者,把自己无情地撕裂开来向人们警示: “我为什么在最后的日子里勇敢地拿起笔来,记录下我们最后的情感生活?我想让 所有看见我的名字的人,能够真正了解我们和我们的疾病,尽可能少的人重蹈覆辙。 我要大声喊出来:艾滋病就在我们身边,它真的离我们很近很近!” 黎家明是一个能坐着绝不躺着能站着绝不坐着的人,在与AIDS恶魔作殊死 肉搏时,他势单力薄,显然有些束手无策,他觉得“这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战争,因 为我们能够取胜的机会实在太小”,“从知晓的那一刻起,我的身心就被烙上一种 印记,随时可以听见一种声音,看见一种影像,嗅见一种气息,那就是——死亡”。 对于这样一种无奈,黎家明不想嘲笑医学的无力和人类的卑微,他由衷地感叹生命 的脆弱和虚幻,他甚至觉得人的生命,有时就像花草的影子,随时可以消失得不留 痕迹,“一如风云的驿动,瞬间变幻莫测无常”。 但是黎家明没有二度堕落,他从已经漫过头顶的无边无际的泥淖中爬出来,在 属于自己的最后日子里,用最快的速度学会默默地舔舐孤独和绝望,期待科学奇迹 的发生。 黎家明说:“我要勇敢地活下去,我和许多朋友都有一个约定:2008年我 们一起去北京,看在祖国首都举办的奥运会,我们一起为中华健儿助威!为所有健 康、充满活力的生命喝彩!我要为所有关爱我的亲人和朋友活下去,我要为我们共 患难的朋友活下去,因为每一个病友的离开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心灵磨难!” 得病的人是孤独的,特别是一个AIDS患者,他的生活层面一如无底的幽湖, 风不惊浪,水不扬波,日日夜夜都张着一只深不可测的盈盈泪眼怅望着世界。 黎家明在孤独的等待中选择了主动出击的方式,向人们主动倾诉自己浸透着忏 悔之泪的过去,主动敲击自己渴望未来但又无法获取未来的心声。 一个孤独的灵魂,需要倾诉的实在太多太多,但是黎家明他首先希望人们的是 对病者的尊重。 他说过这样一段话:请平等和平静地面对我们,让我们成为朋友吧。我虽然是 一个病人,但在生活的层面上,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的时间不多了,但从来没有对 社会仇视和敌意,我的仇恨已经全部射向了我的病魔,我没有传染给任何人,目前 正在我的身体里疯狂复制的病毒,无论它多么邪恶和诡秘,它必将葬送在我的身体 里,我年轻的身体就是它们最后的坟墓!现在我是对它们无能为力,但最终我是它 们的终结者。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够鼓励许多我认识和不认识的病友,同样面对其他 疾病的人们,既然没有退路,那就让我们一起勇敢面对命运的挑战! 黎家明提供给人们的不仅是一曲生命的悲歌,更是一篇向艾滋病挑战的檄文! 言为心声,黎家明反复强调他在“榕树下”网站发表的这些文字,不是死亡日 记,他没时间矫情,更不乞求怜悯,反复强调这些文字是求生的呐喊和对艾滋病恶 魔的宣战!他说这是为我自己,为我们,为更多还没有真正知道这个魔鬼,但随时 可能加入我们行列的人!黎家明正在用他的行动和文字呼吁这个社会对病患者给予 更多的关爱,让他们能够少受疾病以外的心灵折磨,能够拥有普通病人的待遇,能 够拥有一个体面的葬礼! 中国人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莎士比亚对人之将死时的遗言,更有精妙独到的见解。这位戏剧大师说,一个 人的遗言就像深沉的音乐一般,有一种吸引注意的自然力量,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的话绝不白费,因为真理往往是在痛苦呻吟中说出来。一个从不再说话的人,他 的意见总比那些少年浮华之徒的甜言巧辩更能被人听取。正像垂暮的斜阳、曲终的 余奏和最后一口咽下的美酒留给人们最温馨的回忆一样,一个人的结局也总是比他 生前的一切格外受人注目。 莎翁的这些话俨然是为黎家明写的。 我们不妨静下心来,拨去浮华,摒却烦躁,静下心来听一听黎家明这名HIV 感染者在最后的时间里留给世界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