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勇敢的一面(1) 勇敢的一面 我生性随和谦让,从小甚得长辈疼爱。一天,一位史老师见我被同学欺侮, 对我说:“孩子!你要振作!你要勇敢!这个世界是属于勇者所有!” 我将这句话记在心头,数十年来,自我奋发,精勤努力。现在回顾往事,我 自觉也有勇敢的一面。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神州处处风声鹤唳,连故乡扬州也不例外,炮 火枪声,街头巷战,时有所见,尸横街头,怵目惊心。在枪林弹雨中,我不仅曾 经见义勇为,救活一位中弹受伤的战士,告诉大人用门板送他回后方;逃难时, 更有躺在死人堆里的经验。那时,我不过十岁,在家人眼中,我是个胆识过人的 孩子。第二年,排行老三的我,随着母亲,离乡背井,去寻找经商失踪的父亲, 虽然烽火漫天,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到了栖霞山,我为了一句不经意承诺的 话而毅然出家,说来也算是十分勇敢。 一九四七年,我出任白塔小学校长。那时每天都在夹缝中提着性命度日,但 是却从不感到畏惧。 当时佛教积弊甚深,连本身自保尚有问题,遑论发挥济世度众的功效。有鉴 于此,我与一班志同道合的僧青年聚集起来,在宜兴创办《怒涛》杂志,到徐州 编印《霞光》半月刊,赴松江张贴墙报,发送传单,甚至街头讲演,宣扬革新佛 教、迈出山门、走入社会、广利众生的理念,虽然备受旧势力的打压,但凭一股 兴教护国的热忱,我们不畏权势,愈挫愈勇。 一九四八年,我们来到了南京华藏寺,蒙住持荫云和尚厚爱,将全寺交给我 们管理。我们一心志在复兴佛教,发现寺内陋习甚多,即刻着手改善,制定新生 活规约,革新经忏制度,却不料与旧僧冲突日甚,加上我们的思想前进,已然触 怒了当地的军阀政客和土豪劣绅。旧僧与官僚遂勾结起来,对我们百般迫害,煮 云法师被他们打得死去活来,松峰、松泉法师几乎丧命街头。我任职监寺,每天 出生入死,却了无惧意,只觉得强烈的使命感时刻充溢胸怀,鼓舞着我们为教奉 献。自忖清末六君子的谭嗣同、革命烈士秋瑾、林觉民等,为了拯救黎民于倒悬, 尚且不惜牺牲一己生命、家人幸福,吾等出家大丈夫欲振兴佛教,普泽苍生,若 不肯勇敢牺牲,又岂能成事? 一九四九年,我与同道智勇法师相约:他留守大陆,我则孤身来台,共同续 佛慧命,绍隆佛种。由于长年深居内地,当时孤陋寡闻的我,对于台湾的印象, 竟然还是古籍中所描述的蛮荒瘴疠之地。心中想到:玄奘大师不也历经流沙猛兽 之险,只身西行,取经访道吗?古德有云:“为大事也,何惜身命!”我毫不犹 豫地承诺下来,孑然一身地到达人地生疏的台湾北部,几经辗转,才独自一人至 宜兰弘法,甚至在不了解全省人文地理的情况下,单枪匹马,环岛布教。多年后, 不懂英语的我,还曾经数度只身赴世界各地弘法。回想当年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之所以能赤手空拳,不怖不畏地面对陌生的环境及遥不可知的未来,所凭者无非 是坚定果决的勇气罢了。 来台初时,举目无亲,我四处寻求挂单,却频遭拒绝,备受奚落,而三餐不 继、饥寒交迫则是常有的事,我却从不为此气馁。早年,孙张清扬女士对我礼遇 有加,并有意出资送我出国留学,我一贫如洗,却未曾动心,更未尝向她诉穷求 援。虽然那时无钱无缘,斗室中连一张陈旧的桌椅也没有,为了接引知识分子, 我竟能首开先河,发起大专青年学佛,记得当时优秀的青年吴怡、张尚德、王尚 义等,都是参与第一次佛教座谈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