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欢庆日(1) 我的良心活像一堆脏衣服,明天才是洗涤的日子。 马克斯? 雅各布 战争的前线距离巴黎100 公里,战局在不断扩大。像患了高烧和荨麻疹,人们 在不断地更换医生,时而起用霞飞元帅,时而任命利奥泰元帅,而且施用重药,即 采取火焰喷射器和毒气等死亡疗法,但一切都难以根本扭转失利的局面。人们在谈 论使用飞机攻击,也有人说美国人将出兵与同盟国联合作战。人们同时也担心遭受 动乱之苦的俄罗斯人改变立场,背叛同盟国。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战壕,伤员们 潮水般地从前线向后方撤退。 巴黎蒙巴那斯区人们的生活一切正常:人们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勉强地解决了 饥饿与干渴的问题,局势缓解了。牛角面包在罗童德酒馆、玛丽? 瓦西里耶夫家、 萨马利泰尔面包店里重新出现了。在宵禁的晚上,为了消磨漫长的时光,画家、诗 人等艺术家们穿过灯光昏暗的街道,去奥特伊或帕西区的一幢豪华住宅。居住在那 里的穿着得体的一个幸运儿可以向他们提供酒喝。他惟一的目的就是同艺术家们一 起一醉方休。其他晚上,有一个作坊开门。整整一个通宵,一些互不相识的人不顾 禁止通行的禁令,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将他们口袋中所有的一切——面包和奶酪, 全部拿出作为捐赠物发给他人。 独臂将军桑德拉斯无疑是守着他的断臂,基斯林守着砸碎他胸腔的枪托,勃拉 克和阿波利奈尔守着砸穿他们脑壳的刀子、锯子和斧头,熬度着他们充满噩梦的日 日夜夜。但是,在生活的快乐和欢娱中,他们的伤口及心灵也许能得到一定的宽慰。 1916年7 月,在一个亭廊内举办了昂坦画展。紧接着,服装大师保尔? 普瓦雷 在他的公馆也开设了一个画展展厅。普瓦雷的姐姐热尔梅娜? 邦加尔已经举办过几 次此类大展。但是,最近的这一次无可争辩的是规模最大的绘画展览。这是安德烈 ?布勒东的杰作,他曾经想在其中体现法国艺术与外国艺术的巧妙结合,以重振法国 艺术与外国艺术的协作精神。克里迈尼的画作在马蒂斯的旁边,紧接着悬挂的是塞 韦里尼的作品,距离他不远处依次为莱歇、契里柯、基斯林、凡? 东根、扎拉特… …马克斯? 雅各布也出席了展览会,他是法国人,而且是布列塔尼人,他本人要求 一定要明确指出这一点。 保尔? 普瓦雷的公馆位于昂坦大街26号。一条穿过凡尔赛式花园的小径直达他 的公馆。绘画展览在一家面积不很大的画廊中举行。整个一面墙被一幅早已完工, 但由于画家本人决绝的态度而使公众从未与它谋面的巨型大画占据:《阿维尼翁的 少女》。 室外的地盘留给诗人们展出他们的作品。马克斯? 雅各布朗读了他的《基督在 蒙巴那斯》。断臂将军桑德拉斯和头上仍然裹着绷带的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受到了 人们热烈的欢迎。 晚上,组织了一场音乐会。正是在那些音乐家中间,科克托突然想出一个如何 彻底地抓住毕加索的主意。 几天之后,他向毕加索建议与一个他和埃里克? 萨蒂为之写过剧本的现实主义 芭蕾舞团及俄罗斯的芭蕾舞剧团进行合作。剧本反映的是,马戏团的演员们为吸引 马路上看热闹的人们进入马戏团表演场地内而表演节目的故事。 好像正是毕加索的加入促使俄罗斯芭蕾舞剧团的团长佳吉列夫作出了最终的决 定。佳吉列夫根本不去关心在剧场门口招揽顾客的滑稽表演。他在秋天会见了画家 毕加索、作曲家萨蒂和剧作家科克托,并且同意与他们合作。作曲家和剧作家立即 投入了工作。毕加索呢?他离开原来的画室,搬迁到蒙图兹街的一座独立的小屋。 他在那里将不会住多长时间。 1916年底,又开设了一些其他供艺术家们聚会的地方,其中之一位于惠更斯街 6号院子深处。一位瑞士画家——埃米尔?勒热纳将他的画室贡献出来,供愿意展出 他们的作品、朗读和表演他们作品的诗人、画家和作曲家们使用。 布莱斯? 桑德拉斯、让? 科克托和奥尔蒂兹? 德? 扎拉特是这个诗画协会的创 始人。这里每天接待的民众五花八门:瓦万街附近那些上了岁数穿毛衣裤子、破衣 烂衫的居民,也有让? 科克托从塞纳河右岸拉来的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上等人。 在一个时而热得如同酷夏、时而冻得像在严冬的房间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的 人交流着、相识着。院子外面,一辆辆镀金小汽车占据了大部分的空地,给艺术家 们运送参展作品的手推车和从卢森堡公园拿来的椅子留下可怜的一小块地盘。 11月19日是第一个诗画展览开展的日期,基斯林、马蒂斯、莫迪利阿尼、毕加 索和奥尔蒂兹? 德? 扎拉特将他们的绘画作品挂在一起。保尔? 纪尧姆也将他保存 的代表黑非洲艺术的主要雕像贡献了出来。晚上,为演奏达达主义乐曲,埃里克? 萨蒂从住处徒步抬来一架钢琴。这些乐曲的题目为:逃跑曲、斜舞曲、世俗经文、 狗序曲。 以后的数日内,由当时被人们称做“新青年”的六个人在此组织活动。他们后 来形成了“六人团”:阿蒂尔? 奥涅格、达吕斯? 米约、弗朗西斯? 普朗克、乔治 ?奥里克、路易?迪雷、热尔梅娜? 塔伊费尔。 11月26日,桑德拉斯、马克斯? 雅各布、勒韦迪和萨尔蒙朗读了他们的诗作。 科克托背诵了阿波利奈尔的一首诗,因为阿波利奈尔身体过于虚弱无法亲自朗读。 他身穿前一天刚刚从商场买来的一套高档的军官服装,脚登一双皮靴,在大厅中稍 微靠后一点儿的地方就座。他时不时地掸一掸天蓝色上衣无人知晓是否存在的灰尘, 自豪地用手触摸一下缠绕在额头上的黑色绷带。一位年轻女子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她叫雅克琳娜,但阿波利奈尔根据她红棕色的头发给她起了另一个名字——吕比 (红棕色的法文为Roux,而她的新名字吕比的法文为Ruby)。她认识的人很少,他 是在几次见到她陪同其未婚夫——诗人朱尔- 热拉尔? 若尔当之后,在一个偶然的 机会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位未婚夫于1916年在蒙马特尔布特斯森林的树上摔 下死亡,而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那次也负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