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师与摄影师(2) 摄影师走到一位传令员身边,向他说明他与普瓦雷先生有约会,问如何才能见 到他。对方回答说:“请跟我来。”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走过一道又一道走 廊,慢慢地终于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而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请注意!危险! 在敲门之前,必须三思而后行,仔细考虑好: “是必须打扰他吗?” 在让人通报之后,美国摄影师被带进一个房间。一位男子站在那里,他身穿金 丝雀黄色衬衣和条纹裤子,蓄着尖细胡须,头顶稀稀拉拉地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 美国摄影师将手捧的纸箱子放在办公桌上。服装师打开箱子,仔细地看了一遍后, 对客人说: “好吧。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你拍摄过时装照片吗?” “从来没有,但我很愿意试试。只是我没有摄影棚。” “谁和我工作,都是在我这里干。”普瓦雷把手一挥,指着他的办公室、所有 的花园以及远处的第二座别墅,冷冰冰地回答说。 “摄影师就必须在现场工作……你有所需要的器材设备吗?” “我缺一间暗室。” “我们将借给你一间用。” 摄影师被允许在他们下班之后,拍摄一些人体模型的照片。 他在别人下班之后,返回来拍摄了一些照片。接着回到他在巴黎住的一家黑咕 隆咚的旅馆里,把那些照片冲洗出来,立即送去给普瓦雷看。 服装师惊叹道:“太漂亮了!” 美国摄影师抓住这个时机,大胆地问: “您付我多少钱?” 听了这话,普瓦雷惊讶地做了个鬼脸,回答道: “我从来不付摄影师钱!……这是画报社的事情!” “可我是刚到法国,不认识任何人啊!”摄影师的话几乎是呼喊出口的。 此时,普瓦雷也表现得相当慷慨。他买了这位美国人的几张照片,付给他200 法郎。 当时他的财富已经开始枯竭,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全部耗尽。他其实是银 行、税务官员和“社会主义威胁”的受害者。20年代中期,普瓦雷帝国彻底崩溃, 他只好离开巴黎,到巴黎远郊区的一所小房子里过起了隐士的生活。他整日抱怨周 围的一切,甚至整个地球,并且考虑将他的情况上告到世界人权联盟。最后由于担 心“这个机构沾上共济思想,也失去了独立性”而放弃。 普瓦雷一直保留着一个朋友,即他的医生。一天,这位医生来找美国摄影师, 要求他陪同他到保尔? 普瓦雷家里去一趟。处在绝望之中的时装大师写的一部回忆 录即将发表,急需一张照片。 为表示对他给过200 法郎的慷慨举动的感谢,摄影师不辞劳苦,甘愿为他跑一 趟。普瓦雷盛情地接待了他。把他仅有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招待摄影师。他们一起吃, 一起喝,一起去散步。他们天黑回来的时候,由于他房间的灯光过暗,已经无法拍 照。他们只好抱着无限的遗憾分手。 几天之后,曾经充当他们中间人的医生来到美国摄影师家。摄影师猛然发现医 生和处于鼎盛时期的普瓦雷有某些相似之处。他随便玩儿着为他拍摄了一张照片。 当二十年之后,经过多年的积怨和极端偏执心态的折磨而瘫痪在床的普瓦雷去 世时,一家周刊杂志问这位摄影师,在他的档案中能否找到死者的一张照片。摄影 师将医生的那张照片寄给了这家杂志社。于是医生的照片被刊登出来,成了一篇描 写保尔? 普瓦雷——他的生平、他的成就的文章的插图。除了美国摄影师和医生之 外,没有任何人发现其中的奥妙。 人们始终未能得知那位医生的尊姓大名。而那位摄影师呢?他从1921年夏天起 一直居住在法国巴黎的蒙巴那斯,他名叫曼?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