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终解决
1941年6 月22日,德国国防军入侵苏联;纳粹当局随即也开始了第二轮的更大
规模的屠杀行动。党卫队的机动作战部队以及保安警察和党卫队保安部下属的特别
行动队立刻跟随德国前线作战部队穿越了苏德边界进入苏联。在被占领的苏联领土
上,这些部队大规模地枪杀了许多平民。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在苏联领土上完全消灭
犹太人。他们还屠杀了所有吉卜赛人,并且只要条件许可,还同时屠杀残疾人。德
军军需署署长埃多尔德·瓦格勒将军于1941年9 月写下了这样的话:“俄国人认为
低能者是神圣的;即便如此,屠杀也是必要的。”德国人将屠杀苏联犹太人以及进
而屠杀所有犹太人当成自己分内之事,并且将它看成是最终解决欧洲犹太人问题的
方法。“最终的解决”一词曾在赖因哈德·海德里希主持召开的万湖会议上所草拟
的协议中使用,该词后来被用作代表对犹太人的大规模的屠杀,虽然赫尔曼·戈林
在他的授权信中同时提到了“最终的解决”和“彻底的解决”两种说法。
研究纳粹种族灭绝屠杀的历史学家们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争论究竟是谁下了屠
杀全体犹太人的命令、该命令是什么时候下达的以及该命令是如何进行传达的。纳
粹所采用的特殊机制,包括一些具体的日期,都成为历史学家们争论的焦点。目前
大家似乎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希特勒对此事作出了最终决策,虽然并没有人曾
发现任何支持这一论点的证据。
纳粹屠杀行动的历史年表为那些寻找这些问题答案的人们提供了线索。对残疾
人的屠杀要早于对犹太人和吉卜赛人的屠杀;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T4 的屠杀行
动是最终的解决的一个样板。安乐死屠杀政策的成功实施使得纳粹的领导层相信,
大规模的屠杀在技术上是可行的,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们愿意参加屠杀大批无辜的人
的行动,德国的政府机构也愿意与纳粹合作,参与这一前所未有的行动。
正如种族科学家、精神病学家和纳粹理论打手在屠杀行动开始以前就积极鼓吹
屠杀残疾人一样,东部的德国警官和政府官僚们在最终的解决行动开始以前便开始
叫嚣屠杀犹太人。但是,没有希特勒的同意,这样极端的、前所未有的行动便不可
能启动。我们没有理由相信,最终的解决行动的决策过程与此前的安乐死屠杀行动
的决策过程存在什么大的差异。这一决策的过程便表明了这两个屠杀行动之间的联
系。
正如汉斯·海因里希·拉默斯在纽伦堡法庭上作证的那样,希特勒亲自下达了
口头命令,开始T4 的屠杀行动;而且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元首府迅速地执
行了这一命令。但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元首府的官僚们坚持要让他们的元首写
下书面的授权,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二来也是为了打消参加屠杀行动的医生
和政府机构的顾虑。元首府草拟了这封授权书,并将其日期提前到战争爆发的那一
天,希特勒于1939年10月签署了这一授权书。
我们完全有理由认定,决定实施最终的解决这一决策过程也是一样的。虽然并
没有证明这一点的确凿证据。希特勒显然再次口头地下达了命令,这一次是授权海
因里希·希姆莱及其手下的党卫队和警察武装对犹太人进行屠杀。然而,与安乐死
屠杀行动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希特勒签署的书面授权书。之所以如此,原因并不
难发现。有太多的人看到了希特勒签署的安乐死屠杀授权书,这件事情流传太广,
有可能将他牵扯进T4 的屠杀行动。毫无疑问,他拒绝再签署另外一份这样的授权
书;而且,对希特勒忠心耿耿的党卫队也不可能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责而为难他们的
元首写下这样一个授权书。海德里希手下的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负责实施希特勒下
达给希姆莱的这一命令,但他还是需要某种书面的授权文件,以迫使其他政府机构
进行合作。赫尔曼·戈林因此向他提供了一封授权信,该信的日期被提前到1941年
7月31 日。在这封信里,他授权海德里希为屠杀欧洲犹太人进行组织上的、技术上
的和财政上的准备工作。正如希特勒没有亲自写授权书,而只是向布朗特和布勒签
署了元首府草拟的授权书一样,戈林也没有亲自起草这封信,而只是签署了由海德
里希起草的这封授权信。
至于纳粹是如何进行决策屠杀吉卜赛人的,我们则所知不多。他们被认为是如
此地无关紧要,以至于对他们进行的屠杀在纳粹党内没有引起任何争议,因此也无
需什么书面的授权。
即便如此,对于被认为是相对次要的这一决策,希特勒也不得不成为吉卜赛人
命运的最终裁决者。例如,1942年,马丁·伯尔曼发现党卫队头目豁免了一些纯种
的吉卜赛人以便完成非常有价值的日尔曼人的研究。1942年12月3 日,伯尔曼给希
姆莱写信,对这一任意的对政策的篡改行为进行了抱怨。在这封信的抬头,希姆莱
用笔写上了评语说,他将不得不为希特勒准备有关吉卜赛人的资料。
我们不知道希特勒下达屠杀犹太人命令的确切时间。但是,这一命令显然要早
于屠杀行动和戈林的授权信,大部分历史学家倾向于同意这一时间最早可能是在1941
年春天。但是纳粹最高层将残疾犹太人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屠杀的决策表明,在1940
年的春天纳粹至少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决定。而且,虽然希特勒认为战争的掩盖可以
使得通过大规模屠杀进行的极端的排斥行动变为可能——这一点从他将安乐死屠杀
授权书上的时间后推至战争爆发的那一天便可以看出——他在确信这样一个大规模
的屠杀行动是可行的以后才决定下达这样一个确凿的命令。但是当国际环境和战局
发生变化,以及安乐死屠杀行动表明极端的大规模的排斥行动是可行的时,犹太人
便开始作为一个整体沦为了纳粹屠杀行动的牺牲品。
在屠杀的命令下达以后,党卫队的特别行动队便首先开始实施这一行动。在1940
年以及1941年初期席卷苏联的屠杀行动中,大部分的犹太苏联人都被枪杀;只有那
些能够为德国人做苦力的犹太人被允许活了下来,并被收容进了犹太人隔离区和集
中营。但是这一枪杀犹太人的方法显得过于张扬,而且对刽子手而言还带来了一些
后勤方面的问题。这一方法需要动用大量的人来执行枪决,并且对于那些执行枪决
的人也构成了心理上的负担。因此,党卫队和警察部门不久便开始寻找更好的屠杀
方法。他们不久便将安乐死屠杀行动当成了一个样板。但是罐装的一氧化碳过于昂
贵,同时距离遥远的工厂的供应也不能得到保证。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的摩托化机
动部队于是便将T4 在瓦尔滕兰使用的毒气车与阿尔伯特·魏德曼在白俄罗斯研究
出来的屠杀方法合二为一,发明了一种毒气车;该毒气车就像一架永动机一样将排
除的废气收集起来,用以毒杀装在车上的受害者。我们已经知道,奥古斯特·贝克
尔曾跑遍了苏联来研究和完善这些特制的车辆。
希姆莱手下的人最终意识到,就像T4 刽子手们在几年前所意识到的那样,直
接将受害者送进一个集中的屠杀机构效率要高得多。我们不难得出结论,这些地方
是根据T4 的屠杀中心为样本而修建的。但是,刽子手们也从公众对安乐死屠杀行
动的反应上意识到,这类机构不宜建在德国国内。因此,最终解决行动的第一个屠
杀中心于1941年12月在瓦尔滕兰地区的切尔姆诺开始运转。虽然它是一个固定的屠
杀中心,但也同时使用已经经过特别行动队检测的毒气车。为了充分借鉴T4 以往
的经验,位于波森的高级党卫队和警察领袖(HSSPF)
派遣赫尔伯特·朗格去切尔姆诺进行指导,朗格曾在瓦尔滕兰和索尔多使用毒
气车屠杀过残疾人。
与此同时,希姆莱委任奥迪罗·格罗伯克尼克——卢布林地区的党卫队和警察
领袖(SSPF),去屠杀波兰的犹太人,该行动后来为了纪念被刺杀身亡的海德
里希而被命名为赖因哈德行动。
为完成任务,格罗伯克尼克在卢布林地区设立了3 个屠杀中心——贝尔泽克、
索比伯和特雷布林卡灭绝营——这3 个屠杀中心于1942年春天和夏天先后开始运营。
与切尔姆诺不同,赖因哈德行动的灭绝营使用的是固定的毒气室,这种毒气室通过
柴油机将毒气送进室内。
由于屠杀行动的规模如此巨大,希姆莱还选择了他所控制的一些集中营作为屠
杀中心。他选择了新成立的位于上西里西亚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和位于卢布林郊区的
玛杰达内克的所谓的战俘营来进行屠杀行动。奥斯威辛集中营和玛杰达内克战俘营
由集中营巡查员办公室负责管理,而集中营巡查员办公室在 1942 年隶属于奥斯沃
尔德·伯尔负责的经济行政中央办公厅(简称WVHA)。这两个集中营一方面作
为集中营使用,一方面兼有屠杀中心的功能。在奥斯威辛,屠杀中心位于伯克劳,
此地又称为奥斯威辛第二。在奥斯威辛,用于屠杀受害者的毒气与别处有所不同,
党卫队用氢氰化物来代替一氧化碳,该气体由于其商标通常又被称作氢氰酸B(Z
yklonB),并且早已在集中营里作为房屋消毒剂使用。
针对犹太人和吉卜赛人的屠杀行动刚开始仅仅涉及那些居住在苏联的犹太人和
吉卜赛人,但是随着屠杀中心在切尔诺姆以及其他地方建立起来,屠杀对象在6 个
月内便扩大到包括居住在被占领波兰的所有犹太人和吉卜赛人。但这仅仅只是一个
开始。虽然海德里希所控制的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RSHA)——一个负责所有
驱逐行动的机构——曾计划从西部开始有步骤地进行驱逐行动,但希特勒于1941年
秋天下达了命令,要求立即开始系统地驱逐德国犹太人的行动。这一命令打乱了他
们原来的部署。对居住在德国和奥地利的犹太人和吉卜赛人的驱逐行动表明了纳粹
刽子手的真实意图以及当时的现实条件对他们屠杀行动的限制。在欧洲其他地方,
包括与德国结盟的其他国家以及被德国占领的西部地区,德国人在实施屠杀行动时
仍然不得不有所顾忌。但在德国国内,包括被德国占领的东部地区,纳粹刽子手们
则不受这种条件的制约。
1941年9 月1 日,纳粹颁布命令,要求犹太人必须佩带六角星。该命令于9 月
15日付诸实施。这一命令是从德国、奥地利以及德国的保护国开始驱逐犹太人的一
个信号。第一批被驱逐的犹太人于1941年10月离开了德国。驱逐行动由帝国安全中
央办公厅第四办公室、盖世太保以及盖世太保下属的犹太人事务部负责指导和协调。
犹太人事务部由阿道夫·艾奇曼负责,该部门又称为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第四部b
4.第一次驱逐犹太人的行动大约发生于10月15日至11月2 日间。在这次行动中,共
有大约20000 名来自柏林、维也纳、布拉格、科隆、杜塞尔多夫、法兰克福、汉堡
和卢森堡的犹太人被驱逐到位于罗兹的犹太人聚居地。事实上,罗兹并不是收容这
些被驱逐的犹太人的理想目的地,因为它位于被吞并的瓦尔滕兰地区,所以位于德
国的边境以内。被驱逐的德国犹太人仍然是德国公民,仍然拥有财产,并且具有享
受退休金的权利。
为了避免这些被驱逐的犹太人继续享有这些权利,盖世太保使用了1933年颁布
的《反共产主义法》,宣布每一名被驱逐的犹太人都是颠覆分子,然后剥夺他们的
拥有财产、享受退休金的权利以及他们的国籍。然而,这一过程颇费时间,因为它
涉及到大量的文件材料。因此,帝国内政部于1941年11月25日颁布了《帝国公民法
》的第11项法令,规定如果德国犹太人到国外居住,那么他们便自动地失去了德国
国籍,其财产也将被没收,而将犹太人强制性地驱逐到德国军队占领的领土上便构
成了这一条件。
瓦尔滕兰地区的德国总督阿瑟·格雷泽并不想收容这些的犹太人。希姆莱不得
不劝说他收下这些犹太人。为了按照希特勒的计划完成驱逐行动,希姆莱不得不于
1941年9 月18日写信给格雷泽许诺说,如果他接受这些犹太人,他保证将这些犹太
人于第二年春天转移到更远的东部。但是考虑到格雷泽当时正在着手修建切尔姆诺
屠杀中心以及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此后不久便派赫尔伯特·朗格去那里指挥屠杀行
动,我们可以认定希姆莱真正的含义并不是“转移”而是“屠杀”。许多被驱逐到
罗兹的德国、奥地利和捷克的犹太人在那里死于饥饿、风吹雨淋和疾病,但是其中
的大部分还是在1942年的春秋之间于切尔姆诺被杀害。在1944年该犹太人隔离区被
最终解散之后,幸存的犹太人直接被送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 1941 年11月8 日,
第二阶段的驱逐德国犹太人的行动开始。在1941年的11月到12月间(以及1942年间
的某些时候),共有22000 名犹太人被从德国、奥地利和捷克的城市被驱逐。这些
犹太人被驱逐到奥斯特兰——一个包括立陶宛、拉托维亚、爱沙尼亚和白俄罗斯的
行政区。在总共22批被驱逐的犹太人中,共有10批去了里加,7 批去了明斯克,5
批去了科夫诺。奥斯特兰是党卫队特别行动队的地盘,运到的德国犹太人因此也由
这些党卫队的屠杀小组来进行屠杀。虽然大部分新到的犹太人被关进了位于里加和
明斯克的德国犹太人隔离区,有些犹太人刚一抵达便遭到杀害。在科夫诺,党卫队
上校卡尔·耶格尔手下的第三别动队(弗兰兹·斯塔勒克手下的一只别动队。)在
德国犹太人一到达便将他们全部杀害。这些犹太人在城外的第9 号堡垒被枪杀,他
们是最终的解决行动中第一批遭到杀害的被驱逐的犹太人。耶格尔在写给他的上司
的报告中提到了对这些犹太人的屠杀: 1941 年11月25日,科夫诺第8 堡垒:男犹
太人:1159人;女犹太人:1600人;犹太儿童:175 人,共计2934人。(来自柏林、
慕尼黑和法兰克福的定居者)。
1941年11月29日,科夫诺第8 堡垒:男犹太人:693 人;女犹太人:1155人;
犹太儿童:152 人,共计2000人。(来自维也纳和布里斯洛的定居者)。
同样地,第一批运到里加的德国犹太人在没有到达隔离区便被杀害。这批犹太
人于1941年11月27日离开柏林,11月30日抵达里加。同一天,第二别动队在里加屠
杀了大部分拉托维亚的犹太人。来自柏林的犹太人被直接拉到了伦布里森林,他们
在屠杀拉托维亚犹太人的行动开始以前于凌晨被处决。
在1942年春天和秋天,犹太人继续通过火车被运到奥斯特兰。几乎所有的犹太
人在一抵达便被处决。1942年,艾奇曼办公室对驱逐的程序做了一些调整。纳粹在保
护国设立了特里西亚施塔特隔离区,作为驱逐捷克犹太人的中转站,6 岁以上的德
国和奥地利犹太人也同时被送到那里。特里西亚施塔特同时还收容被驱逐到东部的
其他一些人,其中包括立过战功的或者具有重要国际背景的人、混血犹太人和与德
国人结婚的犹太人。
但是,送到特里西亚施塔特的这些人并不用穿越德国边界,因此,第11项法令
不能被用在他们身上来没收他们的财产。即便如此,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还是找到
了一种巧妙的方法,来没收那些被驱逐到特里西亚施塔特的人的财产。盖世太保借
鉴护理所使用的支付护理费用的方法,强迫老年人与在德犹太人协会签订合同。在
该合同中,他们以放弃自己全部的财产作为条件来换取在特里西亚施塔特的永久被
护理权。这一哄骗行为为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带来了可观的财源,因为在德犹太人
协会最后将这些钱转给了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而被驱逐的犹太人作为回报所得到
的只是在特里西亚施塔特悲惨的居住条件以及踏上去往东部的不归之路。
在驱逐德国犹太人的第三阶段中,被驱逐的犹太人于1942年被运到波兰的卢布
林地区。许多犹太人到达后便被关进了小型的犹太人隔离区或者劳改营;依兹比卡、
皮亚斯基和特劳尼基是安置犹太人的3 个最主要的目的地。在那里,德国犹太人遭
遇了与波兰犹太人同样的命运。但是,有些犹太人被直接送到了赖因哈德行动下属
的屠杀中心。从1943年初开始,德国犹太人被直接送到了奥斯威辛集中营。
对德国犹太人的驱逐表明了纳粹政权尽可能快地屠杀犹太人的决心。然而,就
像在安乐死屠杀行动时一样,纳粹当局在这一过程中也碰到了一些问题,并且犯了
一些错误。例如,1941年10月,在艾奇曼办公室,盖世太保的代表们举行会议讨论
驱逐行动的程序。虽然艾奇曼已经下达命令,豁免混血犹太人、与德国人结婚的犹
太人和印岁以上的犹太人,地方盖世太保组织却在1941年冬天忽略了这些指示,将
许多老年犹太人运送到了罗兹和奥斯特兰。显然地,对七八十岁的男女犹太人的驱
逐与纳粹对公众所宣称的将这些犹太人送到东部做苦力的说法自相矛盾。这些错误
不久便得到纠正。纳粹解释说,他们是将老年犹太人通过特里西亚施塔特送到东部。
如何没收犹太人财产的问题只是在第一阶段的驱逐行动后通过颁布第11项法令才得
以解决。而且,正如万湖会议以及后来所举行的会议的讨论所表明的那样,如何处
理混血犹太人和与德国人结婚的犹太人的问题到战争结束以前一直困扰着德国政府。
最终的解决行动不仅适用于犹太人,同时还适用于吉卜赛人。正如我们已经知
道的那样,党卫队的特别行动队将吉,、赛人连同犹太人一起予以枪杀。在德国和
奥地利,大量的吉卜赛人被关进了吉卜赛营地,另有一些吉I、赛人则被驱逐到了
波兰。
而且正如欧洲犹太人不是被驱逐到了东部便是在当地被德国的盟国所杀害一样,
各地的吉卜赛人在德国及其地方帮凶的铁蹄下,面临着死神的威胁。在德国的保护
国,吉卜赛人被关进了营地——波西米亚的勒提和摩萨维亚的赫多林——在那里,
强制性苦役、营养不良和疾病夺取了大量吉卜赛人的生命;那些幸存的吉卜赛人则
被运送到了奥斯威辛集中营。在德国的盟国克罗地亚,几乎所有的吉I、赛人全部
遭到谋杀;而在被德国占领的荷兰和比利时,几乎所有的吉卜赛人都被驱逐到了东
部。
到德国向苏联宣战时,只有相对少量的吉卜赛人——大约3 万人——仍然留在
德国和奥地利。几乎与此同时,德国警察部门开始监禁更多的吉卜赛人;帝国侦探
组织中央办公厅因此建议,将东普鲁士地区的吉卜赛人关进科尼格斯堡附近的一座
营地。1941年11月,随着对犹太人驱逐运动的开始,帝国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决定
将吉卜赛人连同犹太人一起驱逐。一开始,希姆莱曾向格雷泽建议,将6 万人驱逐
到瓦尔滕兰,但是,现实情况迫使他减少了这一人数。最后,仅有2 万名犹太人被
驱逐到位于罗兹的隔离区,帝国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同时附带地驱逐了5007名吉卜
赛人。
被驱逐到罗兹的吉卜赛人所面临的命运便是死亡。他们被关在隔离区的一个小
的范围之内,与犹太区完全隔离;隔离区中吉卜赛人的人数由于过度拥挤、饥饿和
传染病而不断减少。
幸存的吉卜赛人于1942年初被驱逐到了切尔姆诺屠杀中心;在那里,他们与犹
太人一起被杀害。由罗兹送到波森的兵工厂干活的约120 名吉卜赛人也没有能活到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我们对1942年期间纳粹驱逐吉卜赛人的行动知之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许多
来自东部的吉卜赛人以及一些来自德国的吉卜赛人被关进了波兰的隔离区,包括位
于华沙的一座隔离区,随后在赖因哈德行动下属的屠杀中心里被害。
在1941年和1942年期间,对德国和奥地利吉卜赛人进行登记和限制的规定猛增。
1941年4 月,克里保组织和德国有关政府部门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在将吉卜赛人转
给征兵办公室之前,先核查这些吉卜赛人的征兵记录。同年6 月,帝国内政部对《
纽伦堡种族法》进行了新的诠释,取消了允许有3 个德国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吉卜
赛人与德国人结婚的权利。同年10月,警察部门受命在每一个德国人的登记卡上注
明此人是否是吉卜赛人或者是混血吉卜赛人。11月,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转发了教
育部的一个通知。该通知规定,不具备德国国籍的吉卜赛儿童不得进入公立学校读
书。对于那些具有德国国籍的吉卜赛人而言,德国教育部发现,由于这些儿童数量
很少,不足以单独设立学校,他们不得不被公立学校接收。但是,如果他们对其他
德国同学构成了道德上或者其他的危险,那么他们将不得进入学校。1942年2 月,
吉卜赛人被宣布不得担任空袭警报员或者其他民防救援组织的成员。1942年3 月13
日,德国劳动部颁布政令,规定从此以后适用于犹太人社会经济地位的规定也将同
时适用于吉卜赛人,这样便将1941年10月3 日颁布的关于犹太人就业问题的政令的
实施对象扩大到了吉卜赛人。这些规定取消了吉卜赛人周末和节假日的工资,并禁
止他们领取加班费及享受其他一些待遇,比如工作津贴、死亡抚恤金以及家属福利
补贴等。1942年7 月,德国国防军发布最高命令,禁止吉卜赛人参加任何军事行动。
最终,1942年12月16日,希姆莱下达命令,将德国国内的吉卜赛人全部驱逐到
奥斯威辛集中营。1942年9 月26日,也就是在希姆莱下达命令将近3 个月以前,大
约删名吉卜赛人从布痕瓦尔德被驱逐到奥斯威辛集中营,修建位于伯克劳的新的吉
卜赛人区,该区后来被命名为BHe,也就是人们通常所知的吉卜赛营。第一批吉
卜赛人于1943年2 月26日抵达这一新建的吉卜赛营。来自其他被德国占领的欧洲国
家的吉卜赛人于1943年 3月7 日以后开始被运到这里。1943年3 月,来自德国和奥
地利的吉卜赛人也陆续被运到这里。在伯克劳吉卜赛营,男人与妇女儿童并没有被
隔开,这样该吉卜赛营其实是一个家庭营地。
这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恩赐,这一特殊待遇以前也只有过一次,即1943年为来自
特里西亚施塔特的犹太人设立的伯克劳家庭营地。但是,吉卜赛人最终的命运与来
自特里西亚施塔特的犹太人的命运没有什么两样。到了后来,幸存的吉卜赛人于1944
年 8月2 日在伯克劳的毒气室遇害。在伯克劳吉卜赛营存在的17个月里,共有大约
2万名吉卜赛人在那里遭到杀害。
留在德国和奥地利的吉卜赛人可以选择是被驱逐还是被绝育。这一工作由帝国
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具体负责实施。无论如何,强制性绝育被认为是代替屠杀的一
个可行性方法。1940年,尼奥纳多·康帝因此建议对所有吉卜赛人实施大规模的绝
育,并提议对犹太人也实行同样的方法。1942年6 月,维克多·布拉克向希姆莱提
出建议说,不要将犹太人赶尽杀绝,可以留加万到300 万犹太人当劳工,前提条件
是将他们绝育。但是对数百万的犹太人进行绝育不可能通过传统的手术方法来完成。
党卫队因此开始寻找快捷、便宜的绝育方法。为了这一目的, T4 派遣了它
的一名医生赫斯特·舒曼到奥斯威辛集中营从事绝育的实验,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希姆莱下达的将吉卜赛人关进集中营并对他们进行屠杀的奥斯威辛命令同时也
对吉卜赛人网开一面。该法令豁免了纯种的辛蒂人和拉勒里人。一些历史学家被这
一豁免所误导,错误地认为,纳粹当局将一些吉卜赛人当作雅利安人的近亲而予以
豁免。但是这些理论上的豁免从来没有兑现过。例如,在希姆莱发布赦免令的时候,
被关在柏林—马尔詹的拉勒里吉卜赛人就被关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
1942年10月,希姆莱发布命令,任命9 名吉卜赛人为所谓的“发言人”,其中
包括8 名纯种辛蒂人和一名拉勒里人。这些人的任务是找到纯种的辛蒂人和拉勒里
人以及一些好的混血吉卜赛人,以对他们进行赦免。希姆莱设想让这些纯种的辛蒂
人和拉勒里人在指定的地区内游荡,并且保持他们的风俗和习惯。
这显然是希姆莱所喜欢的保留一部分吉卜赛人的一个设想。要保留的吉卜赛人
是他认为那些最具代表性的吉卜赛人。他们是住在特别保护区的、活的博物馆收藏
品,并且由希姆莱进行挑选和管理。在一些纳粹头目忙于收集犹太人书籍和工艺品
以便在犹太人消失后进行展览的同时,希姆莱则选择收集一些活的标本以便在吉卜
赛人消失之后加以展示。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但尔曼并不赞同希姆莱的这一
计划。这件事情最后被捅到了希特勒那里。希姆莱显然说服了希特勒,这样他才可
以将纯种辛蒂人和拉勒里人从他发布的奥斯威辛法令中予以赦免。
希姆莱的这一法令颁布于伯尔曼写信的13天以后。它表明了这一矛盾迫使他加
快了屠杀其他吉卜赛人的步伐,以便证明他自己对反吉卜赛人行动的效忠。
但是事实与法令的措辞大相径庭。负责将吉卜赛人押送到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克
里保地方组织并没有把赦免的规定放在眼里。吉卜赛发言人所提供的名单被他们所
忽略,挑选吉卜赛人的工作也通常由克里保自己来完成。我们如何来解释这一混乱
的情况呢?
在希姆莱出面干预以前,反吉卜赛人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种族科学家罗伯
特·里特及其领导的工作人员的研究工作为依据的。他们对吉卜赛人进行了登记,
并且对吉卜赛人进行了鉴别工作。里特通过与帝国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的密切合作,
为这一种族排斥活动提供了内政部和帝国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所需要的科学基础。
里特将几乎所有的吉卜赛人都归类为不受欢迎的混血吉卜赛人,同时将纯种的吉卜
赛人也视为劣等人种。
比如,他对拉勒里人的评估便并非是积极的。但是里特毕竟是一个局外人而非
党卫队的成员,他的影响力是建立在他作为一名内政部和帝国侦探组织中央办公厅
专家的基础上的。在党卫队内他还面临着其他研究人员的竞争。这些研究人员主要
来自党卫队内负责遗传研究的部门。他们也想进入这一研究领域但是却面临着种种
的困难,因为里特垄断了这一领域的研究;他拥有研究的资源,包括经验丰富的研
究助手、来自德国研究基金会的经费以及可以得到活的研究对象的特权。
党卫队的研究人员为了取代里特,便向希姆莱进言说,里特的研究方法忽略了
纯种吉卜赛人的雅利安血统的成分,他们还劝说这名党卫队头子为吉卜赛人设立保
护区,这一主张迎合了希姆莱喜欢浪漫的特点,一旦加以实施,必定会为党卫队带
来非常多的研究机会。但是党卫队和警察部门需要里特的研究来执行奥斯威辛法令
以及其他所有的反吉卜赛人的立法,因为只有他才具有纳粹所需的、对吉卜赛人进
行种族评估的资源。
因此,当1943年1 月在希姆莱为了实施他的保护计划而赦免了纯种的拉勒里人
之后,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宣布说,“以前的调查表明,在帝国境内根本就找不到
纯种的拉勒里吉卜赛人。”
纳粹的各个不同部门虽然同意消灭生物学意义上的敌人的总体规划,但在实施
排斥和屠杀的具体方法上却争吵不休。在30年代,纳粹党和德国政府部门在应该如
何实施绝育法的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在40年代,政府部门与党卫队又在如何处理混
血犹太人的问题上以及如何利用犹太人劳动力的问题上意见不和。同样地,党卫队
内部各个部门在对待极少量的纯种拉勒里吉卜赛人的问题上看法不一。最后,主张
消灭的一派站了上风。
有两个例子——一个关于吉卜赛人,一个关于犹太人——表明了德国的官僚和
科学家们彻底消灭外来种族所有成员的决心,这两个例子都涉及到儿童。从30年代
末期开始,负责儿童福利工作的政府机构便开始竭力排斥,或者至少是孤立,犹太
和吉卜赛儿童。一些儿童根据法院或者政府机构的判决由国家进行监护。这些儿童
成为被监护人的原因各异,其中包括青少年犯罪、单亲父母无力抚养或者父母被送
进了集中营等等——有些原因根本就是捏造的。
位于德国南部的符腾堡州是德国最早对残疾犹太人进行排斥的地区之一。该州
于1938年11月发布命令,把符腾堡州护理所内所有的吉卜赛儿童都集中到穆尔分根
的天主教圣约瑟夫护理所。这一对吉卜赛儿童的孤立行动由负责符腾堡州护理所儿
童事务的医生迈克斯·埃里希负责。此人曾在安乐死屠杀行动实施的初期与奥托·
毛特一起到各个护理机构监督调查问卷的填写工作。
在希姆莱颁布了奥斯威辛法令以后,有一段时间甚至连怀孕的吉卜赛少女都被
送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这时穆尔分根的吉卜赛儿童当然也应该被驱逐;但是,罗
伯特·里特此时出面交涉,延迟了驱逐他们的时间,以便完成对他们的研究。我们
已经知道,他的助手埃娃·简斯汀甚至使用了她在穆尔分根的研究来完成她在柏林
大学的博士论文。然而,这一延缓并没有改变这些儿童的最终命运。幸存的资料显
示,39名穆尔分根护理所的吉卜赛儿童——20名男童和19名女童——于1944年5 月
12日被送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
到了1943年,在德国国内几乎已经不存在仍然自由的犹太儿童,但是大部分犹
太混血儿童仍然没有被驱逐到东部。虽然纳粹出于实际情况的考虑使得犹太混血儿
童免于被驱逐,但是那些在护理所内由国家进行监护的犹太儿童则面临着与吉卜赛
儿童同样的命运。最终的解决行动的这方面的文字记录材料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但
我们仍然可以知道一小部分犹太混血儿童的最终命运。在战后对哈达马尔屠杀中心
刽子手的审判中,一名混血犹太儿童的母亲陈述了她14岁的女儿茵格褒被屠杀的事
实。根据这一线索,审判人员发现,在1943年至1944年期间,哈达马尔医院内曾经
设有一个混血犹太儿童的特殊病房。
1943年4 月15日,帝国内政部赫尔伯特·林顿办公室要求弗里茨·贝诺塔特在
哈达马尔医院为混血犹太儿童设立一个特殊病房。该病房一开始先接收来自黑森当
地护理所的混血犹太儿童,然后将逐渐接收来自德国各地的混血犹太儿童。贝诺塔
特立即着手设立了这一病房,并且将它起名为“教育之家”以遮人耳目。他还迅速
地将当地医院和护理所内的混血犹太儿童转移到该病房。例如,在5 月15日,他要
求艾希贝格医院在5 天内向他汇报该院所有具有部分犹太血统的儿童。5 月19日,
沃尔特·斯密特向他汇报了两名这样的儿童。这些儿童逐渐地从德国各地被送到那
里。不伦瑞克当局将两名具有部分犹太血统的男孩由当地的一所护理所转到了哈达
马尔,此前帝国犹太人协会未能将他们转到在柏林的犹太人医院。
我们无法知道1943年到1944年期间被转送到哈达马尔的犹太儿童的确切人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儿童大部分身体健康,他们之所以被送到哈达马尔是因为他
们具有部分犹太血统。
根据驱逐的指导方针,这些儿童不在被驱逐之列,帝国内政部官僚们,而不是
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决定首先消灭那些由国家进行监护和在自己控制之下的混血
犹太儿童。在哈达马尔,这些儿童通过注射的方法被杀害。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针对残疾人、犹太人和吉卜赛人的屠杀行动三者之间的关联。
对这三类屠杀行动的解释多年来也一直在变。当时,对残疾病人的屠杀导致了公众
的抗议;而对犹太人的屠杀以及对吉卜赛人的屠杀则没有激起公众的反对。然而,
自从二战以来,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对犹太人的屠杀行动上;只是在最近,公众才
开始关注纳粹对残疾人和吉卜赛人的屠杀行动。但是人们无法孤立地对这些屠杀行
动分开来加以解释,它们加在一起才构成了纳粹的种族灭绝大屠杀。
这三类屠杀行动之间的关联,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是意识形态上的;该
意识形态是以“人类是不平等的”这一信念以及“净化德国的基因库”这一决心为
基础的。但是德国各个政府部门之间的通力合作也构成了其中的关联。虽然元首府
与帝国内政部合作,指挥了安乐死屠杀行动,在该行动中党卫队和警察部门也同时
提供了后勤上的支持,虽然它们并没有直接负责这一屠杀行动。党卫队在屠杀行动
中提供了技术上的和人员上的支援,其别动队还参与了德国东部边境地区的屠杀行
动。但是它们之间的合作远不止如此。卫生部门就曾与警察部门密切协作,诱捕那
些可能逃跑的人。例如维也纳党卫队就是这样协助该市的卫生部门将玛丽·沃拉施
送进安斯腾霍夫医院。
沃拉施是一名半盲的无家可归者,她的丈夫是一名犹太人,被纳粹送进了集中
营。
就像党卫队帮助元首府管理安乐死屠杀行动一样,元首府也在最终的解决行动
中将自己的屠杀经验传授给党卫队。党卫队在寻找更加有效的方法以便在东部实施
屠杀行动时,选择了在安乐死屠杀计划中实验和检验过的屠杀方法。以前在T4 工
作的化学家阿尔伯特·魏德曼和奥古斯特·贝克帮助党卫队特别行动队头目,试验
用炸药和毒气屠杀的可行性。以前在普鲁士东部用来屠杀残疾人的方法也再次为朗
格突击队所用,在切尔姆诺的第一家屠杀中心对犹太人和吉卜赛人进行屠杀。就像
在阿尔弗雷德·魏泽尔建议使用“布拉克的装置”和任用T4 的化学家赫尔姆特·
卡尔梅尔写的信中所显示的一样,元首府还对其他各地进行的屠杀行动提供了技术
支持。这样我们可以看到,元首府在竭力将最终的解决行动合理化的过程中扮演了
教父的角色。
元首府还在大规模的屠杀行动——赖因哈德行动中提供了支持也就不足为怪了。
当希姆莱委任卢布林地区的党卫队和警察领袖(SSPF)奥狄罗·格罗伯克尼克
对波兰的犹太人进行屠杀时——这一时间大约是在1941年的7 月底——格罗伯克尼
克需要T4 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来执行这一任务。由于T4 的工作人员在屠杀行动
停止后已不再为T4 所需要,元首府的头目想让这些人继续作为一个整体呆在一起,
以便在安乐死屠杀行动重新启动以后继续效命。因此元首府非常热衷于为这些人找
些活干。
在将T4 人员借调给赖因哈德行动使用以前,T4 还将这些人派往苏联。在纽
伦堡法庭上,布拉克供认说,在1941年底,帝国军备部部长弗里茨·托德特(斯匹
尔的前任)通报希特勒说,东部地区的德国部队的居住和卫生条件亟须得到改善。
希特勒随后下令让所有的医疗机构予以支援。布勒于是打着国家运输建设机构——
托德特组织的幌子,组织了T4 的自愿医疗服务小组开往东部。1942年1 月,T4
的几个医疗小组被派往东部。这些小组中男女成员都有,其中一个小组由维克多·
布拉克亲自指挥。医生依姆弗里德·埃贝尔则负责指挥另一个小组;从他写的信中
我们知道了其他几个被派往东部的医生的姓名:库尔特·伯尔姆、汉斯—伯多·格
尔加斯、库尔特·舒玛伦巴赫、赫斯特·舒曼以及阿奎林·乌尔里希。
这些T4 人员在东部具体从事的任务我们不得而知。当然,布勒将他们派往东
部的目的可能是让他们有活干,为德国军队作出些贡献。埃贝尔所写的信件以及战
后纳粹分子的供词也证明了这一点。例如,埃贝尔所在的小组在明斯克及其附近城
镇建立起了医疗站,照料那些从前线下来的伤兵。但是人们仍然怀疑他们所从事的
任务不止如此。至少有一些证据表明,T4 的医生和护士通过注射的方法对脑部受
伤的德国士兵实施安乐死。
无论如何,在托德特组织的任务只是暂时的,T4 人员继续保持着整体性,在
地方当局想将他们分开时,卡尔·布朗特便会出面干预。留在国内的T4 工作人员
则通过元首府向他们寄送香烟和其他物品。而且,被分配去照料伤兵的小组中不仅
有布拉克本人,而且还包括卡尔·布朗特手下的一名低级官员。
就在T4 人员在俄国效命的同时,在波兰东部的卢布林地区设立屠杀中心的计
划也在同时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格罗伯克尼克必须决定使用何种方法来进行大规模
的屠杀。最后的决定是使用毒气。元首府在这方面既具有经验又拥有富有经验的人
员,于是便当仁不让地成为修建屠杀设施的机构。1941年9 月,菲利普·布勒和维
克多·布拉克在卢布林会见了格罗伯克尼克,在那里他们亲自视察了“劳动营”的
修建过程。在纽伦堡法庭上,布拉克虽然否认这次视察与最终的解决行动之间的关
系,但他们当时完全有可能讨论了今后的合作,而他们所视察的劳动营实际上就是
后来的贝尔泽克屠杀中心。
在1941年至1942年的冬天,T4 一些工作人员曾到过卢布林地区。毫无疑问,
他们此行的目的与修建屠杀中心有关。我们已经知道T4 的化学家赫尔姆特·卡尔
梅尔曾于1942年的1 月份或者是2 月份到过卢布林。克里斯蒂安·维尔特也曾于1941
年的秋末或者是初冬到过卢布林。这也是T4 的这名干将为什么没有跟随被派往俄
国、参与托德特组织的小组的惟一合理的解释。
元首府的贡献不仅仅在于为屠杀中心的设计和建造出谋划策、提出专业意见。
一般的屠杀中心均配备有工作人员实施屠杀行动,而与一般的屠杀中心不同的是,
格罗伯克尼克需要工作人员来对屠杀中心进行管理。他于是便将赖因哈德行动的屠
杀中心的管理工作转包给T4 负责。1942年4 月,T4 工作人员由俄国返回,不久
以后,他们便被派往卢布林地区。在4 月下旬,格罗伯克尼克与在柏林的布勒和布
拉克进行了协商,他们解决了赖因哈德行动中所有尚未解决的问题。到了最后,在
赖因哈德行动的灭绝营中的所有人员几乎全部来自T4.T4 的第一批人于4 月份到
达,更多的人则于1942年6 月被派往东部地区。T4 派往贝尔泽克、索比伯和特雷
布林卡的人员全部加在一起至少有90人。
T4 的工作人员常常以小组的形式前去帮忙。其中那些没有当过兵的人先被送
到特劳尼基接受简单的军事训练;其他人则直接被派往目的地。每一个人都必须事
先签署一份声明,发誓对屠杀行动保密。他们在卢布林地区管理的屠杀中心是依照
他们先前在德国国内工作过的屠杀中心修建的。但是这些规模大得多的屠杀机构的
条件要比德国国内的屠杀中心还要恶劣得多。
当然,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工作人员的残暴和腐化也是这些屠杀中心的
副产品之一。在德国国内,这些人还不得不受到某种程度的制约,而这些制约在东
部则不再存在,特别是大量的受害者涌人这些屠杀中心并且使得它们超负荷运行的
时候。
在贝尔泽克、索比伯和特雷布林卡,性虐待、拷打和腐化行为登峰造极,到了
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在许多年后,一名美国法官将这些集中营中的一座称为“人
类屠宰场”。由于这些被派往卢布林地区的T4 人员极其残暴和堕落,甚至布勒都
会担心这些人今后不再适合担任在德国国内的安乐死屠杀工作。
东部的这些屠杀中心是由几方联合管理的。格罗伯克尼克作为卢布林地区的党
卫队和警察领袖(SSPF),在军事上是T4 人员的上级;他的办公室负责指挥
驱逐行动、调来乌克兰卫兵帮忙为屠杀行动提供基础设施以及处理掠夺来的财物。
但是,从各个方面来看,T4 的人员仍然属于T4 的一个单位。元首府并没有放弃
对这些人的控制,包括更换他们工作的权力等等。T4 还继续负担这些人员的工资
和津贴,并且将他们送到T4 在奥地利的度假村疗养。元首府还负责通过快递将他
们的信件和包裹送到卢布林。每一个T4 人员都有两个地址。依姆弗里德·埃贝尔
写信告诉他妻子说,写给他的私人信件可寄到玛尔基尼亚附近的特雷布林卡党卫队
特别行动队;而包裹则要寄到以下地址:“柏林W35,蒂尔加滕大街4 号,东部行
动组”。
T4 对这些人的管理并不仅仅限于遥控。元首府的一些头面人物,包括布勒和
布兰肯贝格等,曾亲自视察这些集中营,T4 的业务官员迪埃特里希·艾勒斯也曾
到过贝尔泽克。最为残暴的 T4 监工克里斯蒂安·维尔特后来由贝尔泽克的指挥
官被提升为赖因哈德行动的3 个屠杀中心的巡视员,他的权力仅次于对卢布林地区
T4 屠杀行动全面负责的格罗伯克尼克。
在赖因哈德行动于1943年结束以后,T4 的工作人员仍然集中在一起,跟随格
罗伯克尼克到了亚德里亚海岸。维尔特担任他们的指挥官,在他丧命后,T4 官员
艾勒斯接替了他的这一职务。这些人担任的是保安工作,他们再次试图在当地建立
起一个屠杀中心。他们将特里埃斯特的一个大米加工厂里斯埃拉—迪—圣—沙巴改
建为一个审讯被怀疑是游击队员的人的地方,同时还把它用做送往奥斯威辛集中营
的犹太人的一个中转站。有证据表明,圣沙巴的囚犯在那里遭到杀害,他们的尸体
在焚尸场被烧掉。但是随着战局发生变化,圣沙巴最终未能成为一座大型屠杀中心。
只有一名医生——依姆弗里德·埃贝尔——被分配到了赖因哈德行动下属的屠
杀中心。埃贝尔是参与安乐死屠杀行动中的3 名高级医生之一。赫斯特·舒曼则被
分配到奥斯威辛进行绝育实验,鲁道夫·洛劳尔自然也不可能闲着,因为哈尔特海
姆是14f13行动主要的屠杀中心之一,并且与毛索森集中营有着协作的关系。因此
对埃贝尔的分配并非毫无逻辑性可言。在1942年的7 月和8 月,埃贝尔担任着特雷
布林卡屠杀中心的指挥官。8 月底或者是9 月初,格罗伯克尼克解除了他的指挥官
的职务,并且将他送回德国。他回到德国后,再次担任了贝恩堡屠杀中心的指挥官。
他被解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未能很好地管理特雷布林卡屠杀中心的屠杀活动。根
据有关记录,在他的领导下,特雷布林卡屠杀中心到处都可以看见死尸,乌克兰卫
兵随意枪杀受害者,T4 的工作人员恣意妄为,腐化行为严重。
不错,每天在特雷布林卡被屠杀的受害者人数很多,这些人被屠杀的速度也相
当地快。埃贝尔在给他的妻子的信中写道:“特雷布林卡的工作速度令人眩目。”
这样有可能埃贝尔无法胜任他的工作。但令人诧异的是,被公认将勃兰登堡和贝恩
堡屠杀中心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埃贝尔,在特雷布林卡却大失水准,指挥屠杀行动的
水平竟不如他的继任者弗兰兹·斯坦格。当然,埃贝尔有可能在文件管理方面表现
出色,这一点从他将屠杀行动的统计材料保存得井井有条上便可以看出;但是,他
却无力以军事化的准确度来指挥大型的屠杀行动。
然而,还有其他可能的解释。其中之一便是医生与非医学人员之间的争权夺利。
我们已经知道,T4 的官员在医生和监工两者中更加袒护监工。格罗伯克尼克也有
可能同样地更加偏向于警官。显然地,当他赶到屠杀中心解除埃贝尔职务的时候,
布兰肯贝格和维尔特当时都与他在一起。维尔特当时独霸一方,很可能将同样权倾
一时的埃贝尔视为自己最大的威胁,因此想用他在哈尔特海姆的亲信来取代埃贝尔。
埃贝尔的自成一体同时还在另外一个方面与他人发生利害冲突。格罗伯克尼克
的屠杀行动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他后来做的财务报告记录了他们从受害者身
上掠夺来的大量的金钱和珠宝,其中还不算从受害者嘴里拔出的金牙。这些贵重物
品被送到党卫队,但是有证据表明T4 同样染指了这些赃物。受害者金牙被送到T
4在柏林的总部,并且由侦探犯罪技术研究所负责加工处理。有证据表明,埃贝尔没
有将掠夺来的贵重物品与卢布林的党卫队和警察领袖(SSPF)分赃,这很可能
便是他下台的原因。不管怎么样,赖因哈德行动下属的屠杀中心在埃贝尔离职以后,
在没有医生的情况下仍然运转正常。
T4 的安乐死屠杀计划对最后的解决行动最重要的贡献在于提供了屠杀技术。
这一技术包括硬件和软件两个部分。它不仅包括毒气室和焚尸场,而且还包括引诱
受害者进人这些毒气室、通过流水线作业将他们杀害以及处理他们的尸体的方法。
另外,拔出金牙的方法也是先由T4 的医生发明然后才输出到东部的。
我们已经知道,两地的屠杀中心还是存在着显著的区别。
例如,位于德国国内的安乐死屠杀中心使用的是I.C.法本工厂的罐装纯一
氧化碳,而东部的屠杀中心由于要取得这些气罐既费时又昂贵,于是便使用柴油机
引擎排出的不纯的废气。但是,更重要的是两者相似的地方。
首先,它们都进行了伪装,使得外观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医院一样,以此来欺骗
受害者。在安乐死屠杀中心,医生和护士对病人的病历进行查看,使得屠杀中心看
起来就像一座普通的医院一样。而在赖因哈德行动下属的屠杀中心,接待区的装饰
以及工作人员对新到者的欢迎词使得屠杀中心看起来像一个劳改营。两地的屠杀中
心的受害者都被告知由于卫生的原因,他们将必须进行淋浴;同时毒气室也被伪装
成淋浴室一样。受害者的随身物品也被进行精心的登记和保管,使受害者感觉一切
如常。然而,在这两个地方,尤其是在东部,流水线似的大规模屠杀作业的残酷无
情撕碎了它们所做的一切伪装。
其次,在德国国内和在东部,受害者都被大量地塞进毒气室;他们在被杀害后
尸体便被立即烧掉。在德国国内,他们使用的是移动式焚尸炉,而在东部则将尸体
放在露天进行焚烧。
在德国国内,德国工作人员不得不从事搬动和焚烧尸体的工作;而在波兰,他
们则是强迫被监禁的犹太人从事这一工作。在两个地方,他们都对受害者的尸体进
行掠夺。从受害者的尸体上偷取金牙的做法最先是在安乐死屠杀中心进行,然后才
被赖因哈德行动的灭绝营所仿效。
在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比肯奥屠杀中心,党卫队成员对由安乐死屠杀中心首创的
屠杀技术进行了改进。他们使用了氢氰酸 B,这种毒气作用得更快。他们还修建
了一座将毒气室和固定式焚尸场设在同一建筑物内的屠杀工厂。他们还挑选出那些
仍然具有劳动能力的受害者,以便在屠杀他们之前让他们干活。但这一招并不是他
们的首创,安乐死屠杀中心的刽子手们早就这么干过,他们延缓那些仍然能够干活
的残疾病人的死亡时间,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在奥斯威辛—伯肯劳和玛杰旦内克,党卫队并不需要T4 专家的帮忙。T4 的
技术其实是一项简单的德国发明,该发明任何组织都可以学会使用。而在集中营内,
既有组织又有人力可以用来执行这一屠杀任务,更不用说他们还具有纳粹的残暴本
性。
然而伯肯劳的确也使用了医生。一些人认为,安乐死屠杀中心和伯肯劳都使用
了医生说明医生是屠杀过程的一个重要部分,甚至认为他们的存在表明这些屠杀活
动都是通过医学手段进行的屠杀。但是对医生的存在还有更加简单的解释。T4 的
屠杀行动需要医生的参与是因为德国的卫生系统是屠杀行动的基础,并且为屠杀行
动提供受害者。虽然医生在儿童安乐死病房和“任意”安乐死屠杀行动中扮演着重
要的角色,这些屠杀行动都是在医院里进行的;而在T4 的屠杀中心里却不一定非
要医生不可。这些屠杀中心之所以有医生是因为希特勒的特别授权、企图欺骗受害
者以及完成医学档案的需要。另外,医学界的领袖也并不情愿将屠杀的权力交给没
有医学背景的监工和官员。
然而,医生对于屠杀行动的顺利进行并不是至关重要的。贝尔泽克、切尔姆诺、
索比伯和特雷布林卡屠杀中心在没有医生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成功地进行屠杀行动,
便充分说明了医生并不是屠杀行动中的一个主要的部分。因此我们会问纳粹为什么
要在奥斯威辛—伯克劳使用医生。
伯克劳屠杀中心隶属于奥斯威辛集中营,因此在集中营事务巡查员办公室的直
接控制之下。而巡查员办公室则是奥斯沃尔德·伯尔领导的经济行政中央办公厅的
一个组成部分。与将屠杀犹太人和吉卜赛人视为主要任务的帝国安全中央办公厅不
同,经济行政中央办公厅想尽可能地将集中营的囚犯送到德国的战争工业去做劳工。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奥斯威辛的党卫队实行了臭名昭彰的筛选方法,他们把仍然具
有劳动能力的人与即将送进毒气室的人分离开来。这一筛选工作是党卫队的医生在
伯克劳屠杀行动中作出的一个主要“贡献”。他们所进行的不道德的人类学和医学
研究只不过是一种私人副业而已。在集中营,党卫队医生的办公室只不过是其他许
多党卫队办公室其中的一个,它们各有各的任务。屠杀中心的工作有时需要将人员
重新分配到屠杀行动的各个环节。将筛选那些仍然能够劳动的人的任务交给医生有
两个原因。第一,他们可供使用。几乎所有的党卫队的成员都可以从事筛选工作。
虽然并不需要特别为此调用党卫队的医生,但是由于他们本来就在屠杀中心,因此
使用起来较为方便,特别是在集中营缺乏党卫队军官的情况下。第二,由于集中营
内各个部门之间存在着相互竞争的关系,党卫队的医生非常不愿意将他们的权力交
给其他部门。这样,医生负责筛选病人只不过是正常的劳动分工的一种体现。认为
党卫队医生参与筛选是因为他们作为种族科学家具备特殊技能的看法是站不住脚的。
正如穆勒·希尔所指出的那样,即使党卫队的医生是种族科学家的学生,也根本没
有必要必须是一名人类学家才能对“老人、母亲和儿童进行筛选”。
在战后的世界上,奥斯威辛已经成为了种族灭绝屠杀的一个象征。但是奥斯威
辛只不过是纳粹最后、最完美的一个屠杀中心而已。整个的屠杀行动在1940年1 月
便已经开始。最先遇害的是那些最无助的人们——住院的残疾病人,该行动于1941
年进一步扩大到包括犹太人和吉卜赛人。到1945年,这一行动一共夺去了至少600
万男人、女人和儿童的生命。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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